他的學妹

懷孕的某一天，閨蜜突然甩給我一個網路帖子。
帖子的標題是：【今年研三，和談了多年的女友訂婚了，但也和本校學妹發生了關係。】
我點進去，發現裡面記錄著我老公出軌的全過程。
1
閨蜜把帖子轉給我的時候，我正在剪輯今天要發的視頻。
緊接著她的信息一條又一條跳出：
【我覺得你應該看看。】
【也可能是我想多了……】
【不過你還是確認一下吧。】
【不管是與不是，你千萬別激動啊。】
【哎呀，算了，你還是別看了吧，我撤回。】
【……撤不了了。】
我好奇地翻到那個帖子。
帖子的主標題是：【今年研三，和談了多年的女友訂婚了，但也和本校學妹發生了關係。】
點進去看不到全部內容，需要下載 APP。
有點麻煩，而且閨蜜說不要看了。
我念頭一轉就想退出，可下意識選擇下載。
於是安裝、註冊、登錄一氣呵成。
發帖子的人叫樓主，昵稱 JY。
我心裡咯噔一下，告訴自己這兩個字母組合太常見了，一定是巧合。
往下滑，帖子最開篇放了一張男女十指交握的圖片。
男人的手莫名有些眼熟。
一樓是樓主自述：
【A 大，研三在讀，最近有點迷茫，和談了很久的女友訂婚了，以後她就是我未婚妻了，但是又跟本校學妹發生了關係。】
【覺得對不起未婚妻，但又不想放棄學妹。】
【未婚妻太傳統了，學妹玩得比較開，經常喜歡在我和未婚妻打電話的時候纏上來，不知道你們能不能理解那種緊張刺激感。】
【現在基本都和學妹睡在一起吧，也解鎖了很多姿勢。】
【學妹人很好，我告訴她自己有未婚妻，她知道真相後很痛苦，不過我們商量好畢業就分手。】
有人在底下回復：
【臥槽，哥們，你也太敢了吧？】
【嘖嘖，哥們你是會享齊人之福的。】
【樓主好噁心，未婚妻真可憐。】
【這個學妹也不是好人啊，知三當三。】
【你就不怕你未婚妻看到這個帖子嗎？】
【樓主，後續呢？】
……
十幾條評論後，樓主回來了：
【好久不見，大家，未婚妻不玩貼吧的，不會看到這個帖子的。】
【翻了很多評論，謾駡很多，我也知道自己做法令人不齒，有人還讓我放過未婚妻。可你們不懂我們七年的感情，不是說能放下就放得下的。】
【記得那時候考研，在外面租房，未婚妻每天陪我，給我做好吃的，我晚上數學題做到想吐，她會給我熱好一杯牛奶，會給我收拾滿是草稿紙的書桌，那時候我就決定以後一定要娶她。】
【你們也別罵學妹，她真的很好，如果說未婚妻是溫柔的解語花，學妹就是熱烈的太陽花。她太耀眼了，她的才學，她的名校光環，她的女性魅力，都深深讓我折服，她給了我未婚妻不能給予的愛情體驗。】
【上周收到未婚妻親手織的圍巾，好看又暖和，給你們看圖吧。話說，我心裡負罪感越來越重了。】
底下評論越來越多，我略翻翻，幾乎都是罵的：
【渣男，你怎麼不去死？】
【你也太虛偽了。】
【真希望他未婚妻看到！】
【有沒有技術大佬，把他人肉出來，渣男！】
也有支持他的：
【NB，兄弟，向你學習。】
【666！】
【嘻嘻，學妹和未婚妻哪個身材更好？】
2
一張圍巾的照片夾在眾多評論中間。
還有人在下面評論圍巾好看。
我點開照片放大，看到熟悉的樣式，腦子一陣嗡鳴。
當時決定給他織圍巾的時候，上網學習了好幾種織法，最後選擇這種好看又牢固的樣式。我白天沒有時間，晚上下班織一會兒，花了近十天才織好。
我狠狠掐著手心，繼續往下看。
樓主說：
【很多人在為我未婚妻打抱不平。我承認，如果她知道這件事，會很痛苦，但她也放不下這七年的感情。我們青梅竹馬，而且她很早就喜歡我了，她有一本厚厚的筆記本，寫的畫的都是我，她愛我愛得很赤忱，所以我才會被這個姑娘感動。】
【她也離不開我的，她年紀不算小了，學歷也不高，才二本，目前薪資也不高，她這種情況沒辦法接受相親的，相親結果大概率也不會好。】
【我能給她優渥的生活，我們的家長對彼此也很滿意，你們什麼都不知道，不要站在上帝的角度評判別人的感情。】
……
【學期快結束了，趁著放假前，帶學妹去爬了山、看了海、等了日出。】
【最後一個晚上，我們瘋狂了半宿，我想這種滋味我到老了也還會回味的吧。】
……
【已經回到 B 市了，和學妹也正式分手了。分手前送了她一個名牌包包，給她在學校外面租了一年的公寓，也訂了鮮奶，希望她以後都好好的吧，能遇到良人。】
……
【後期估計不會再更新，反正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大概就是畢業找工作，然後結婚生子。】
我顫著手，往下滑，樓主很長時間沒有更新。
底下評論也有很多催更的，想知道後續。
我算了下時間，他停更的這兩三年，我們確實結婚了，而且就在今年，我們備孕成功，我有了三個多月的身孕。
不過，一個月前，他又開始更新。
【時隔三年，我又回來了，看到很多老朋友還在，雖然是罵我的，但是我很欣慰。目前我遇到一個巨大的難題，想請你們出出主意。】
【前年，我和未婚妻結婚了，現在我事業成功，家庭美滿，而且過不了多久就要當爸爸了。】
【但我沒想到學妹竟然開始聯繫我，她已經工作一年，前段時間工作地點遷移到 B 市，距離我工作地方只有半小時的車程。學妹剛來 B 市，人生地不熟，所以我幫她租房子，幫她搬家，本來只想和學妹當普通朋友，沒想到去她家慶祝的時候，我們喝醉酒，又睡在一起。】
【學妹抱住我說，依舊喜歡我，她現在還沒有男朋友，說真的，被她表白，不心動是假的，但是我已不再是校園裡的學生，可以肆無忌憚追求愛情。】
……
【想了一整周，決定和學妹在一起，因為我真的放不下她，而且她不在乎我有妻子和孩子，試問這樣的女孩子誰能不喜歡？】
【即使和學妹在一起，我也不會辜負我老婆，我只會對她更好。】
【這幾天都學妹睡一起，又感受到了那種心潮澎湃的感覺。】
【深夜十分，也覺得對不起老婆，我騙她說自己要出差幾天，她不僅沒懷疑，還擔心我在外面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老婆懷孕很辛苦，回去之後就先陪她吧，過段時間再找學妹。】
……
【你們也別人肉我了，就算找到我老婆，告訴她真相，她也只會傷心一段時間，她離不開我的，她目前沒有正式工作，還懷著我的孩子，你們讓她離了我怎麼活？】
【如果真的同情我老婆，你們消停下來吧。我老婆孕吐三個月，最近好不容易好一點，飯吃得也多了，你們不要拿這種事騷擾她。】
3
看完全部內容，我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道要如何反應。
我怔怔地看著手機。
早上江言說今晚加班，讓我不要等他。
他擔任項目組長，加班是家常便飯，以往我根本不可能懷疑。
但現在……
我撥通和他的微信視頻。
手機響了一分鐘，他沒接。
幾秒後，他回撥電話。
「老婆，怎麼還沒睡？」江言的聲音有些低啞。
我習慣性地以為他加班很疲憊。
江言突然悶哼一聲。
關切的話語停在嘴邊，我想起帖子裡話：學妹喜歡在未婚妻打電話的時候纏上來。
我緊緊攥住手機，盡可能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老公，你旁邊還有其他人嗎？」
「……哪有其他人，我正忙呢。」
「那你什麼時候回家？」
「不確定，你沒事的話早點睡，對寶寶好，晚安老婆。」江言急匆匆地掛斷電話。
我盯著那一分鐘都不到的通話記錄，愣神。
胃裡突然一陣翻湧，強烈的噁心感湧上喉嚨，我跑到衛生間，抱著馬桶吐了好久。
洗漱乾淨後，我側躺在床上，眼淚順著眼角砸在手背上。
我摸摸微微凸起的腹部，前所未有地迷茫：「寶寶，媽媽該怎麼辦啊？」
……
沒多久，閨蜜給我打電話。
「知知，你沒事吧？」
聽見她的聲音，我眼淚又沒忍住：「宋宋。」
「知知，那是帖子真的？」
我搖頭：「我不知道，但是裡面有很多事情對得上。」
宋曦咬牙切齒：「江言這王八羔子肯定不清白！晚上要不要我去陪你？」
我吸吸鼻子：「不用，你明天還要上班，你讓我單獨想想。」
「好，你千萬要穩住，這事一定要弄清楚，咱不能被他不明不白蒙鼓裡。」宋曦義憤填膺。
「嗯。」
4
為了肚子裡的寶寶，我拼命壓抑住負面情緒，慢慢地睡著了，連江言什麼時候回來的都不知道。
我睜開眼，看著旁邊熟睡的男人，心不可抑制地痛起來。
江言眼睫顫了顫，迷迷糊糊醒了。
我裝作剛醒的樣子。
江言摟住我，把頭埋在我頸窩處，嘟囔道：「再睡一會兒。」
「老公，你昨天幾點回來的？」我故意問。
他聲音悶悶的：「不記得了。問這個幹嗎？」
我試探：「你有沒有事瞞著我？」
良久，我聽見他答：「沒有。」
我沉默不語。
幾分鐘後，江言徹底醒神，盯著我說：「老婆，我能有什麼瞞著你？你是不是因為懷孕，情緒敏感啊？怎麼疑神疑鬼的？」
「怎麼臉色也不太好，寶寶又鬧你了？」他神色關切。
「沒鬧，我沒事，可能沒睡好。」我垂著眸淡淡地答。
心裡卻有說不上來的悶堵。
江言沒再問了，起床洗漱。
洗漱完，他說：「孕婦需要睡眠，你再睡一會兒，我點了外賣，一會兒就到，我去公司樓下吃早餐。」
他走到門口，我喊住他：「你這週末有時間嗎？陪我去產檢吧？」
江言愣片刻，為難道：「老婆，你知道的，我們接手的那個新項目有點棘手，這周不一定能搞定，不過我會儘量早點回家陪你去。」
週末江言還是沒有擠出時間，我只好讓宋曦陪我走一趟。
宋曦看見我臉色不好，直截了當：「你和他的事怎麼樣了，江言怎麼說？」
我有點難堪：「我還沒想好怎麼問他。」
宋曦急道：「這有什麼不好問，直接把帖子甩他面前，問那個人是不是他，或者把他手機拿過來檢查。」
「你要是問不了，我替你問，今晚我就去你家坐著！」
我腦子裡一團亂。
「別！我會處理的。」我急忙打消她這個想法。
宋曦歎口氣：「知知，你千萬不要心軟，千萬不要被他拿捏。」
後面我們倆默契地沒有再提這件事。
產檢完，時間還早，我和宋曦去逛旁邊的商場。
這個商場入駐了很多大牌，二樓有宋曦喜歡的服飾品牌，我們直奔店鋪。
宋曦試衣服期間，我去了趟衛生間。
剛進去就看到個很年輕的小姑娘一邊補妝一邊打電話。
對面應該是她男朋友，她軟著音撒嬌：「你中午什麼時候下班呀？」
「今天是我生日，你下午以及晚上的時間都歸我！」
電話那頭不知說了什麼，小姑娘彎了彎眉眼。
我餘光飛快地瞄了眼鏡子。
鏡子裡清晰映出她嬌豔如花的臉。
5
逛完商場，宋曦很滿意今天的收穫。
不過還沒出店鋪門，她上司一個電話過來讓她修改方案。
宋曦苦著臉罵上司。
她語含歉意：「知知，我得趕緊回去加班，午飯不能陪你吃了，你一個人可以嗎？」
我點頭：「當然可以，你快去吧。」
宋曦走了，我也沒什麼心思再逛，去負一層買了些菜就打算回Ṫũ⁰去。
在商場門口打了車，剛坐進車裡。
我就看見衛生間遇到的小姑娘，正朝著一個方向奔去。
我目光隨著她的身影，猝不及防看到江言。
小姑娘撞進他懷裡，勾著他脖子，絲毫不在意路人的目光，和男人交換了一個纏綿悱惻的吻。
那一瞬間，我如墜冰窟ṭŭₗ。
一點點僥倖都沒有了。
江言很快摟著她坐進車裡。
我直愣愣地看著他們。
司機師傅小心翼翼開口：「妹子，去哪兒？」
我回過神：「跟上那輛車。」
後面的時間，我幾乎不能思考，只像個偷窺狂，跟在他們後面，看他們去高檔餐廳吃飯、看他們一起吃生日蛋糕、看他們一起去電影院，甚至看他們去開房。
我不知道是怎麼回到家的。
蜷縮在沙發上神思恍惚。
我和江言算青梅竹馬。
我們兩家的父母也是很好的朋友，經常聚一起玩。
我情竇初開的年紀喜歡上的第一個人是江言，往後也一直是他。
在雙方父母的撮合下，我們高中一畢業就在一起了。
雖然不在同一所大學，卻在同一個城市。
大學四年，我們感情穩定，很少有大矛盾，只除了大三那一次，他對同班級的女生動搖了。
我瞭解他，很容易看出來他對那個女生不一樣。
他話裡話外談論那個女同學多了，手機殼上也多了我沒見過的可愛貼紙。
我們第一次爆發激烈爭吵，第一次冷戰。
我不想和他分開，我放不下對他這麼多年的感情，於是我先低頭了，他也收起對那個女生的心思。
後來，他要考研，吐槽在學校學習效率不高，我立馬用實習工資給他租房，還一邊工作一邊照顧他。
他被擬錄取的時候，抱著我痛哭流涕，說如果沒有我，他肯定堅持不下去。
江言去 A 市讀研，我在 B 市工作，我們異地戀了。
異地戀中，我兩地跑得勤，一方面想念江言，一方面擔心他會變心。
萬幸，我擔心的沒有發生。
現在想想，哪裡沒發生，不過是他藏得深罷了。
他研三那年我們訂婚，他畢業一年工作穩定後我們結婚。
今年，他事業更上一層樓，我們小有積蓄，所以打算要個孩子。
他讓我辭職，全身心放在家庭的時候，我沒猶豫多久就同意了。
我對他抱有全然的信任，卻沒想到換來赤裸裸的背叛。
6
黑暗中，周圍靜得可怕，我盯著地毯出神。
很久很久，門口傳來腳步聲，下一秒，客廳的燈被打開。
刺得我眼睛生疼。
江言眉頭皺了下，又很快鬆開：「老婆，怎麼不去床上睡？」
我怔怔看著他。
他放下公事包，大步走到我面前，Ṱůₐ彎腰將我抱起來。
我手臂蹭到他後腦勺的頭髮，有點濕，他應該洗過澡了。
「你怎麼了？眼眶怎麼紅紅的？」
「今天產檢沒問題吧？」
他一連問了幾個問題，我都沒有回答。
他疑惑地看著我，突然恍然大悟似的：「你在怪我沒陪你產檢？」
又自顧自地說：「我不是和你說了嘛，這個項目對我真的很重要，完成得好了，我就有機會晉升。你也不想我失去這個機會對吧？」
我看著這個滿口謊言的男人，只覺得疲憊無比。
「我看到了，你和那個女人。」我深吸一口氣，戳破他的謊言。
江言錯愕，眼神飄忽不定，還在掙扎：「老婆，你在說什麼？」
「我說得還不夠清楚嗎？我看到你們了，接吻、過生日、開房！」我失控地朝他大吼，不停地捶打他的胸膛。
江言臉色「唰」地變白。
他抓住我的手，急道：「你聽我解釋——」
突然，他頓住，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我滿臉是淚，卻笑著催促他：「我聽你解釋，你說啊！」
他頹然低下頭。
片刻後，他抬頭，眼神裡帶著懇求：「老婆，我錯了，我馬上和她斷了聯繫，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我不斷搖頭：「不，我不信你了，我們離婚吧。」
江言眼圈漸漸紅了，緊緊攥住我的手，哽咽道：「老婆，我不想和你離婚，我們還有寶寶啊，你真的想他生下來沒有爸爸嗎？我們都冷靜一下，好嗎？」
他的眼中佈滿深深的悔意，真誠到讓人說不出拒絕的話。
良久，我臉色有所鬆動。
江言看出來了，他再接再厲，打開手機，當著我的面，拉黑那個學妹的所有聯繫方式。
江言用行動表達了他的懺悔和誠意。
我沒有再提離婚的事，可我暫時也不想和江言待在一個空間。
我回了爸媽那裡。
江言關心的資訊每天都沒有落下，不住地問我什麼時候回家。
可他卻沒來看過我一次。
在家期間，宋曦給我打過電話，還把江言的祖宗十八代都罵了一遍。
她的態度很堅定，離婚，沒什麼好猶豫的。
我卻仍在迷茫。
宋曦恨鐵不成鋼。
沒過幾天，她把那個帖子又甩給我，只說了兩個字：「更新」。
我點開帖子，他果然又更新了。
我並沒有告訴江言，ţų⁰我已經知道帖子的存在。
這個帖子，竟然成了試金石。
試出他的虛情假意，也消耗掉我對他的最後一點信任與情感。
江言在帖子裡說：
【老婆知道了學妹的存在，我很苦惱。她哭得歇斯底里，我很心疼。】
【已經答應老婆和學妹斷絕來往了。當著老婆的面把學妹的所有聯繫方式拉黑了。】
【最近都沒有聯繫學妹，不知道她突然聯繫不到我會不會慌張。】
底下有一個人評論：【渣男終於瞞不住了，你老婆一定要和你離婚吧？】
江言回復他：【她一開始確實吵著要離婚，但前面我也說了，無論是經濟上還是情感上，她都離不開我，我已經把她哄好了，她絕對不會再提離婚。】
這番大男子主義的發言，又引起網友圍攻。
江言並不在意網友的辱駡。
用他的話說，網友純屬情緒發洩，那些話根本攻擊不到他。
這段日子，我每天除了畫畫，隔幾天更新一下自己的新媒體帳號，就是再逛逛江言的帖子。
拜帖子所賜，我看到了以往我不曾看過的江言。
自大、虛偽。
有一天晚上，江言剛給我發過資訊，例行關心我以及肚子裡的寶寶一番。
隨後他就更新了帖子。
【快半個月沒聯繫學妹，實在擔心她，忍不住去找她。學妹真的太懂事了，我冷了她這麼長時間，她不哭不鬧，感覺越來越心疼學妹了。】
【學妹竟然懷孕了！我太高興了！我很想學妹把這個孩子生下來。可是這樣的話，對她太不公平了，這個孩子會成為私生子。】
【帶學妹去醫院做了全方位的檢查，指標正常。私生子就私生子吧，我以後肯定不會讓她們母子倆受委屈就是了。】
7
看完帖子，我很平靜，沒有想像中的難受。
我知道，我心底的那個江言已經徹底死了。
隔天，我預約了婦產科，瞞著所有人，把孩子打掉了。
手術過後，我清晰地感覺到腹部生命的消失，沒忍住失聲痛哭。
我用心孕育的孩子最終由我親手送走了。
等身體恢復得差不多，我讓宋曦幫忙聯繫律師，把自己的情況說明，他很快擬出一份離婚協議。
我將離婚協議和人流報告單郵寄給江言。
江言很快聯繫我，他在電話裡咆哮：「夏知，誰允許你把我的孩子打掉的？」
我很平靜地回答他：「江言，我不想和你過下去了。孩子……你不配做他的父親。」
江言有點崩潰：「夏知！你是不是在報復我？我都已經和她斷了聯繫，為什麼你還不肯原諒我？」
如果沒有那個帖子，我還真有可能被他糊弄過去。
「究竟有沒有斷，你自己心裡清楚。」我譏諷，「離婚協議趕緊簽了吧。」
那端傳來江言咬牙切齒的聲音：「你休想！」
「那就法庭見吧。」我冷冷撂下這句話。
掛完電話，我看了眼時間，宋曦快到車站，她剛忙完一個項目，直接從出差地坐高鐵來我家，打算趁著兩天假期好好陪陪我。
高鐵站口，宋曦拖著一個行李箱。
她將我仔仔細細打量一遍，然後擁抱住我，誇讚：「不錯，氣色很好。」
我笑了。
在這種時刻，能有一個好閨蜜陪在身邊，真的會給人帶來無限的勇氣。
我和宋曦在外面逛了一圈才回家。
沒想到家裡來了不速之客。
是江言。
從我掛斷他電話到現在還不到兩小時。
難為他飆車過來。
不知他和我父母說了什麼，我一開門就見他滿臉委屈的模樣，我媽在旁邊不住安慰他。
我媽看見我，拿著那兩張紙的手有點抖：「妞妞啊，你跟媽說，這究竟是不是真的？你把孩子打掉了？還要和小江離婚？」
我看向江言，他也在看我，臉色陰沉，好像我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
我又朝向我媽，點頭：「是。」
我媽大受打擊，捂著胸口說不出話。
我爸板著臉說：「好了，說說為什麼，你和小江究竟怎麼回事？」
原來爸媽還不知道真實原因。
我真不知道江言怎麼有臉找我爸媽告狀的。
江言坐不住了，起身疾走幾步扶住我媽，試圖蒙混過關：「老婆，你也別氣媽了，你私自打掉孩子的事我不計較了，就是你別再提離婚的事了，咱們回去好好過日子行嗎？」
我簡直要被氣笑了。
他真的好無辜，好委曲求全。
宋曦暴脾氣更忍不住，要不是我按住她，她估計能直接上去把江言罵得狗血淋頭。
我盯著江言的眼睛，哂道：「江言，你說你不計較，可你有什麼資格計較？你怎麼敢做不敢當？出軌的事你怎麼不敢如實告訴我爸媽？」
我媽瞪大雙眼，扭頭問江言：「小江，這是真的嗎？」
江言有些不自在：「媽，這事我已經處理好了。」
宋曦終於憋不住，快人快語道：「放你媽的狗屁！江言，外面那個沒斷乾淨吧？孩子都快生了吧？」
我媽如遭雷擊，身子搖搖欲墜。
我順勢推開江言，穩住她。
江言臉漲得通紅，沖宋曦吼：「宋曦，你嘴巴放乾淨點，造謠犯法你不知道嗎？我說夏知好端端的怎麼又提離婚？是不是你在她耳邊慫恿的？滾，你給我滾出去，別再來管我們家事！」
說著，江言就要把宋曦拽出去。
我把宋曦護在身後：「江言、你適可而止！」
我又從包裡翻出一封信件，狠狠砸他臉上：「你自己看！」
牛皮紙袋在落地的那一刻，裡面的照片掉出來。
江言臉色驟變。
照片是江言出軌的證據。
他和學妹在車上接吻的。
在飯店吃飯的。
在商場買東西的。
在醫院產檢的。
……
在意識到他滿口謊言後，我就請了私家偵探弄來這些照片。
防的就是江言死不認帳。
8
後來場面一度很混亂。
我媽罵江言狼心狗肺，明晃晃的證據面前，江言所有的解釋都變得十分蒼白可笑。
我爸默不作聲地叫來了江父江母。
江父是教師，斯文了一輩子，卻也不能容忍兒子的惡劣行徑，抓起門邊的掃把，重重地打在江言背上。
他勒令江言跪在我面前道歉。
江言梗著脖子不說話。
江父老淚縱橫，一邊道歉，一邊想替兒子挽回這段婚姻：「閨女，你看這樣成不成，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育他，讓這不孝子和外面那個女人斷絕來往。如果他還敢幹出這種醜事，你告訴我，我一定打死他！」
我搖頭：「江叔叔，他以後要做什麼不關我的事，你讓他把離婚協議簽了吧。」
江父語氣失望：「閨女，你是不是不肯原諒這小子？」
「是，我永遠不會原諒他。」我沒有一絲猶豫。
江父還想說些什麼，我打斷他：「江叔叔，說句實話，我現在看到他就覺得噁心，我沒有辦法和這樣噁心的人生活在同一屋簷下。」
江言猛然抬頭，神色裡充滿我不理解的複雜。
江父歎口氣：「是這小子沒福氣，閨女，委屈你了。」
在江父的重壓下，江言不情不願把離婚協議看一遍，末了他指著一處：「這裡對不上。」
他指的是存款部分，我比他多分十五萬。
我看著他，平靜道：「你的銀行流水帳我和律師查過了。這是你需要替小三還的夫妻共同財產。你替她買過三個愛馬仕包，總共五萬六；替她繳納一年房租六萬三；過生日以及平時紅包加起來有三萬；各ṱŭ₇種大牌衣服鞋子化妝品有七八萬；孕婦請保姆加起來六七萬，你算算總共多少錢？我要你賠償十五萬算多嗎？」
過了好一會兒，他鐵青著臉說了句：「至於嗎？」
我不想和他爭論：「你能接受就趕緊簽，不能簽我只能親自找她追回這部分財產了。」
最後，江言簽了字，冷笑道：「滿意了？」
第二天，兩家約定好在民政局見，很順利地處理完我和江言離婚事項。
因為江言是過錯方，江父做主多給我一筆很大補償金。
我沒拒絕，這的確是江言欠我的。
回到 B 市公寓，我把屬於自己的東西打包好，離開時在門口遇見江言。
他扯起嘴角，似笑非笑：「就這麼迫不及待想離開？」
我看他一眼，一句廢話也不想多說，想徑直離開。
沒想到他直接堵我面前。
我皺眉。
江言神色嘲弄：「不再多住幾天？以後可就不容易住到這麼好的房子了。」
我靜靜地看著他，等他下一步動作。
「怎麼，難道我說的不是實話？你分到的那點錢難道還能夠買這樣一套大平層？」
「還是說你已經找到下家給你買房了？」
他「呵」笑一聲，又突發奇想：「你不會真的找到下家了吧？」
「沒錯沒錯，我想起來了，你以前不這樣，現在變化那麼大，還吵著要離婚，一定是找到下家了，什麼時候？不會是婚前吧？」
江言用一種了悟的眼神看著我，好像一瞬間把我看透了：「虧我整天良心不安，想挽回你。原來你裝模作樣，給我戴了一頂綠帽子！你手機呢，拿出來，姦夫是——」
「啪——」
我重重甩了他一巴掌：「混蛋！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齷齪！」
9
我沒有理會江言在身後跳腳怒喊，青白著臉下樓離開。
我不敢相信一個人會變化如此大，還是說他本來就這樣？只是我一直沒看清？
痛苦、悔恨、憤怒……各種情緒將我淹沒。
但我並沒有讓自己很長時間沉浸在這種複雜的情感裡。
將行李暫放宋曦住處，我立馬聯繫仲介去看房子。
陸陸續續看了幾天，終於看到一套不管是裝修風格還是價格都讓我很滿意的房子。
我想像著在裡面生活，工作的樣子……
江言之前在帖子裡說我沒工作，離不開他。
其實他錯了。
我即便辭職在家也不曾閑著，我的視頻號每週一更，從上大學開始到現在就沒停過。
我很喜歡畫畫，也系統學過，所以我會將自己畫的插畫或者畫畫技巧分享出來，幾年下來，全網也積累了小幾十萬粉絲。而且每個月的廣告費也是很可觀的，只不過江言看不上這點錢，也從不認為這是一份工作。
以前我也只是把畫畫當成興趣，副業，而現在，我的想法變了，我想把它當成一份正式事業發展下去。
我的社交平臺後臺有很多人私信，問我接不接單。結婚後，我很少接單，因為畫一幅畫很費工夫，而江言希望我的生活重心是家庭，是他。
我滿足他了，可他呢？
不想也罷，反正現在沒有人可以左右我的意志。
我選ṱú¹擇幾個看起來靠譜的人，和他們加微信私聊。
在價格和細節談妥後，我這些天就一直待在家裡畫畫。
很長時間沒出門，宋曦以為我還沒從打擊中恢復，一有假期，立刻來找我。
看我在埋頭工作，欣慰地不斷點頭。
不過，最後我還是被她拉出去逛街買東西。
下午三四點鐘，我倆坐在一家網紅咖啡店。
我們一邊喝咖啡一邊悠閒地享受午後時光，愜意極了。
只是如果沒看到江言和他的小學妹的話，會更愜意。
我和江言對視的那一刻，竟然從他眼裡看出一絲慌亂。
可笑，他慌什麼？
怕我會欺負他的小情人嗎？
江言小心翼翼托著小學妹的肚子，她的肚子已經隆起一個弧度。
小學妹想喝咖啡，跟江言撒嬌：「這家咖啡店在網上可火了，你就幫我買一杯嘛，我真的很想喝。」
江言臉繃著，我猜他很不高興，果然，聽他說：「不行！孕婦怎麼能喝咖啡，對寶寶不好！」
那個學妹不依不饒，江言最終同意：「只能喝三分之一。」
女人高興地在江言側臉「吧唧」親了一口：「謝謝老公！」
前臺笑著誇他們感情好。
宋曦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我們都看到他了，只不過默契地假裝不認識。
那個女人又在糾結買哪個口味，一會兒問江言，一會兒讓工作人員推薦，選了好久都沒決定好，最後輕咬唇瓣，抬頭，好像隨意一瞟似的，朝我們這桌走了過來。
「兩位姐姐，你們這桌的咖啡好好聞，可以問一下是哪種口味嗎？」她仿佛不好意思地問。
我和宋曦都沒想到她會直接過來。
一時都有點無語。
江言緊隨其後，她話音剛落，就趕緊把她護在身後，警惕地看著我們。
宋曦嗤笑一聲：「不好意思哦，妹妹，我們不喝咖啡的，不能幫到你。」
「不過，」宋曦話音一轉，托著長長的調子，「我們喝綠、茶、哦～你喜歡哪種口味？我都可以推薦哦。」
「但我不建議你喝。」宋曦話音一轉，故作誇張地朝她方向猛嗅一口，「嘖嘖，你身上這綠茶味已經夠濃了。」
「你——」後知後覺的女人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最後很委屈地求助江言。
意外地，江言沒說什麼，只狠狠瞪了宋曦一眼，就拉著女人走了。
他們走後，宋曦頗為得意地跟我說：「鑒定過了，這女人，一個字，茶。」
我笑她想多了。
宋曦豎起食指很靈性地擺兩下：「不，不，她一定是故意的，認識你呢，故意炫耀來了。」
我想了想，也是，江言和她在一起這麼久，她怎麼可能沒看過江言和我的合照？眼巴巴地湊上來，不就是為了以勝利者的姿態來看我這個失敗者的笑話嗎？
10
那天和宋曦分開後，我馬不停蹄回家趕稿。
單子越來越多，我接了好幾個品質不錯的單子，客戶回饋也很好，希望之後能繼續合作。
單子也由私人的小單子慢慢變成商業大單子。
忙碌但並幸福著。
等我再抬起頭時，窗外的季節已從蟬鳴嘒嘒的夏天變作白雪皚皚的冬天。
半年了，我的客單量和品質都提升一大截。
離婚後，我爸媽擔心我，幾乎每天要給我打電話，為了不讓他們擔心，我每半個月回家一趟，和二老交代一下自己的情況。
又完成一個大單子，我呼出一口氣。
收拾行李，打算給自己放幾天假。
我拖著行李回到家，爸媽都很高興。
我媽明裡暗裡打聽我有沒有合適的物件，我笑著搖頭，工作都那麼忙了，哪有時間找物件，更何況我現在都有點婚姻 PTSD 了。
而且，單身不香嗎？單身又有錢不香嗎？
我打消我媽要給我介紹物件的想法，告訴他們自己想創業。
我現在手裡有積蓄，打算開個工作室，以插畫為主，再慢慢拓展其他業務。
我把這個想法和他們說了，老兩口似懂非懂，但無條件支持我。我笑了，其實我心裡早就決定好了，但得到父母的支援還是讓我備受鼓舞。
在家陪二老兩天，回到 B 市我立刻擇址。
起步階段工作室不需要太大，七八十平，能容納六七個人即可。
接下來一段時間，裝修房子、招聘員工、培訓員工、商務洽談……等所有事情完成，已經快要過年。
我提前十天回家和我媽置辦年貨，到家的時候，我爸媽問我要不要去醫院看江言的父親。
我想了想，還是決定去。
江叔叔和爸爸畢竟是幾十年的朋友，兩家也還沒鬧到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
來得不巧，我們一家拎著水果到病房門口時，江言正滿臉怒氣地離開。
江叔叔坐床上呼哧呼哧喘著粗氣，江阿姨不斷替他順氣。
看見我們，江阿姨抹著淚眼讓我勸勸江叔叔。
從她斷斷續續的話中，我知道大概。
江言沒聽江父的話，不僅沒有和他的學妹分手，反而住到一起。學妹懷孕整天焦慮不安，為了寬慰她，江言沒告訴江父，兩人偷偷領證。現在孩子都生下來了，他來試探江父的口風，結果顯而易見，江父把江言大罵一頓，還說再也不認這個兒子，江言強脾氣上來，絲毫不服軟，最後兩人大吵一架，不歡而散。
江阿姨擔心兒子，又放不下丈夫，正左右為難。
可是，她的家事又關我什麼事呢？
我笑著婉拒。
江父又開始罵江阿姨老糊塗了，怪她養出不省心的兒子。
眼看老夫妻倆又要吵起來，我爸媽趕緊轉移話題。
得知江叔叔是高血壓發作，已經得到妥善治療後，我們例行安慰一番就離開了。
我爸有點偏頭痛，我媽想著正好在醫院給他掛科看看，順便買點藥，讓我先去車上等著。
11
我沒想到會遇見江言，他在醫院外面抽煙，周圍煙霧繚繞，讓人看不真切。
「我們聊聊？」江言好像專門在等我。
我不適地朝旁邊移兩步。
他摁滅香煙。
「我們沒什麼好說的。」我繞過他。
「你幫我勸勸我爸，就說是你先喜歡上別人的，我和安然是在你之後。我知道這樣說委屈你了，我可以補償你，你要多少錢？」江言拽住我的手腕，一副理所當然又胸有成竹的樣子。
所以，這是要我背黑鍋的意思？
我氣得渾身發抖。
每當我以為已經看透面前這個人，他又會重新刷新我的三觀。
我掰開他的手指，冷笑：「你能給我多少？」
江言十分大方地說：「你要多少都行！」
我神色平淡：「好啊，那你給我二百萬。」
江言難以置信地看著我：「夏知，你也太貪了！我以為你最多要十萬！」
「你不是說多少都行嗎？」我滿眼嘲弄。
「可我也沒想到你會要這麼多！」江言反駁。
我冷冷盯住他，突然覺得無聊至極，再不想說一句話，直接離開。
江言還在後面叫嚷：「最多二十萬，你考慮一下。」
我突然又有點後悔，剛才怎麼沒扇他耳光呢？
沒有再理會江言的瘋言瘋語，和父母過完年後，我全身心投入工作當中。
這些年積累下的粉絲和口碑沒有白費，我在網上宣傳一波，工作室的官方帳號立刻漲了幾萬粉。
很多老客戶也紛紛找上門，甚至還有大公司找我們設計廣告。
就當我埋頭專注事業的時候，宋曦給我打電話，很興奮地讓我看熱搜。
原來江言寫的那個帖子不知道為什麼上了熱搜。
評論底下一片謾駡。
江言和他學妹的所有資訊被人肉出來，他們的照片在網上流傳，被網友各種惡意 P 圖。
本以為我也會受到波及，不過從流出的照片來看，幾乎沒有我的，即使有幾張也是被打了馬賽克。
宋曦在電話那頭直呼解氣。
她一直走在吃瓜前線，時不時跟我分享江家後續。
江言本來打算在三月底辦婚禮，這事一曝光，江父被氣得住院，直言他如果不和那個掃把星離婚就一頭撞死在他家門口。
現在，江言不僅辦不了婚禮，還得在林安然和父親之間周旋。
林安然是那個學妹的全名。
她也不是吃素的，總是抱著孩子到醫院向林父哭訴自己的委屈。江母捨不得孩子，再加上帖子的熱度慢慢降下來，江父有鬆口的意思。
只是沒想到，還不等江父鬆口，他們一家再次被推到風口浪尖。
網上有一位素人自稱是林安然的前男友。
這位元素人根據網友扒出的時間線，懷疑林安然的那個孩子是自己的，他找到林安然，要求和孩子做親子鑒定，被江言發現，揍了他一頓。
他憤憤不平，所以才決定在網上自曝。
網友紛紛艾特江言和林安然，幾乎都抱著看笑話的心思。
網曝的殺傷力很大，沒多久江言就辭職帶著他爸媽躲回農村老家。
有細心的網友發現他沒有帶走林安然和孩子。
顯而易見，江言被當成接盤俠了。
有網友嘲笑他，綠人者人恒綠之。
12
最後一次見到他，是在江父的葬禮上。
此刻江言跪在孤零零地跪在棺材前，居然有點形單影隻。
我注意到他臉上有未退的瘀青，嘴角破了一塊，左胳膊用白紗布吊著。
旁邊江家的兩位親戚在竊竊私語。
「真是造孽，你不知道，江老二不是病死的，而是被江小子活活氣死的，死的時候眼睛都合不上。」
「不可能吧？大侄兒不是一直很懂事，在外面也發展得挺好嗎？怎麼會……」
年紀大一點的直搖頭，語氣嫌棄：「好什麼好，不知道這小子怎麼就長歪了，在外面學人找小三，網上鬧得沸沸揚揚，這不，灰溜溜地回來了。」
「他爸托關係給他的工作也不願做ṭüₕ，前段時間又心血來潮要創業，還想拉我家大山入夥，幸虧我攔著，不然肯定要像他一樣虧得血本無歸。」
「聽說還借了高利貸，他臉上那傷就是還不上錢被人打的，在醫院住了好幾天，回到家他爸就沒了。」
說到最後，她感歎道：
「這人啊，怎麼就不能本本分分的呢……」
兩人還說些什麼我沒聽清，因為院子裡突然傳來撕心裂肺的哭喪聲。
「哎喲，親家公，你怎麼突然就去了？」
「我可憐的女婿再也見不到父親了。」
「親家公啊，你一路走好。」
院子不大，從門口就能看到外面的情況。
林安然一家三口互相攙扶著朝靈堂這邊走過來，中間的婦人號啕大哭。
江言忽地站起來，臉色難看，大步走向那幾人。
「誰讓你們來的？滾！」
林母聽到這話立馬收了淚：「你什麼意思？江女婿，我們好意來送親家公最後一程，你就是這樣待客的？」
一旁的林安然哭得梨花帶雨，哽咽道：「阿言，你真的不要我了嗎？」
江言很不耐煩地看向她：「帶著你家人滾，我父親不想看到你們。」
林母不幹了，又開始號起來，還趁著江言不注意，幾步跑到靈堂，趴在棺材上哭訴：
「親家公，你生了個不孝子啊，看看他做了什麼？騙了我女兒不說，現在還想趕我們走啊。」
江言火一下子就上來了，上前一把拽開林母：「誰他媽讓你碰棺材的？！」
林母順勢坐在地上撒潑打滾：
「江家小子打人了！」
「各位看看他像話嗎？我們好心好意來看親家公，江小子就這樣對他親丈母娘。」
「這事必須給我們一個說法，不然我不走！」
她一邊乾號一邊數落著江言的不是。
江言額角青筋直跳，向前一拳砸在林母臉上。
林母捂著臉尖叫起來：
「反了！反了！」
「打人了！打人了！」
「你們快報警！」
要不是江母等人把江言拉住，他可能還會再打兩下。
有人報了警，人走了一大半。
好好的一場喪事變成了鬧劇。
下午江言到底還是回來了，畢竟家裡有白事，員警象徵性罰了點錢。林母因尋釁滋事被拘留十五日。
本來熱度降下來的帖子事件又悄悄爬上熱搜。
有網友同情江言。
【他也太倒楣了，父親喪事沒辦好還惹得一身腥。】
……
有網友嘲笑江言：
【廣大男同胞都來看看，出軌就是這個下場。】
……
有網友爆料：
【這大嬸是我們社區的，老出名了, 不僅碎嘴, 還愛佔便宜, 人也超級彪悍，家裡老頭子被管得服服帖帖, 對繼女也動輒打罵，哎，這樣看來林安然也挺可憐的。】
【樓上，可憐不是她做小三的理由。】
……
13
喪事一共舉行三天, 最後一天，我在墓園拜別江父，臨走時, 被江言叫住。
這幾天他心力交瘁, 整個人像老了十歲，眼神裡也藏著不易察覺的膽怯與和退縮, 好像是用盡了勇氣才叫住我：「謝謝你能來。」
我微微點頭算是回應。
「夏知，對不起, 真的很對不起。」
他突然單手捂臉, 眼淚從指縫裡溢出來, 聲音流露出無盡的懊悔：
「你說，如果我沒有遇見林安然, 我是不是就不會離婚？不會發生後來的事, 我父親也不會被我氣死？」
我搖頭：「即便沒有遇見林安然, 你還會遇見李安然、王安然, 你同樣會被她們吸引, 然後出軌。」
他放下手，怔片刻，自嘲地笑了笑：
「我可能骨子裡就是個爛人吧。」
「你那麼好, 我卻不知足, 為了一時的歡愉，辜負了你。」
「和她在一起後, 我時常想到你。」
「我每次加班回家, 她會怪我沒時間陪她，而你會默默幫我熱好飯菜。」
「她仗著自己是孕婦, 在家從來不做事, 衣服扔給我洗, 地留給我打掃, 飯菜讓我做, 最後還要請保姆，你就從來不會讓我操心這些事。」
「她花錢沒有節制，大牌產品想買就買，絲毫沒考慮過我賺錢的不易。可笑我以前還覺得她這種性格大方爽快, 而你小氣巴巴, 什麼都捨不得買。現在我才發現我真是錯得離譜。」
我打住他：「你究竟想說什麼？」
「對不起」他頓了頓, 「你……還能原諒我嗎？」
他眼神期待。
我沒有點頭。
有些傷害已經發生，說再多對不起也沒用。
他眼底的光暗下去：「我知道了。」
țű̂ₗ沒管他低落的情緒，我駕車離開, 窗外陽光正好，寒冬已過，暖春將至。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