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姐姐都是水豚。
陰差陽錯下,我倆同時嫁入傅家。
也同時收到了各自老公疑似出軌的照片。
小姑子找來時,我倆正在沙灘曬著陽光浴發呆。
「大嫂!你老公出軌了!」
我姐:「嗯。」
「二嫂!你老公也出軌了!」
我:「收到。」
當晚,傅景哭著控訴:
「宋悠悠,你這麼不在乎我,那我們乾脆離婚好了!」
我點點頭:「也行。」
這下,傅景哭得更凶了。
1
深夜。
我看著坐在床邊默默抽泣的背影,有些發蒙。
不都說可以離婚了,他為什麼還哭?
傅景哭夠了,噌地起身,拿過旁邊的西裝外套,冷冰冰地看向我。
一臉決絕:
「宋悠悠,你記住,你已經永遠失去我了!」
說完,他打開門。
正好撞見對面房間剛剛出來的傅明。
傅明同樣冷著臉,回頭,聲音哽咽道:
「宋慢慢,你記住,你已經永遠失去我了!」
一扭頭,兄弟倆視線在空中相對。
瞬間,千言萬語化作無盡委屈,倆人淚珠子跟斷了線似的。
垮噠垮噠地往下掉。
「哥……」傅景喉結滾動,艱難地呼喚一聲。
傅明搖搖頭,搭上自家弟弟的肩膀:
「不說了,走,哥請你喝酒。」
兄弟倆長身玉立,就這麼頹廢地支撐著彼此走遠了。
我想了想,走進我姐的屋。
「姐,傅景要和我離婚。」
我姐貼著面膜緩緩轉身:「傅明也是。」
對視幾秒後,我腰肢一軟,和她同時倒在了床上。
「你離嗎?」我問。
「都行。」
「我也是。」
其實傅明傅景對我們姐妹挺好的。
起初傅家催婚催得緊,傅明傅景兩兄弟為了應對家裡人,路過相親角時便隨手抓了我們姐妹結婚。
「你好美女,聊聊?」最先出場的是傅明。
他是上層圈子出了名的花花公子。
然而,自以為爐火純青的撩妹手段卻在我姐這裡遭遇嚴重滑鐵盧。
我姐盯著前方大爺的鳥籠,目不轉睛地點點頭:
「都行。」
傅明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那自我介紹一下,我姓傅……」
幾分鐘後,傅明舔了舔乾巴的嘴唇,期待地站到我姐跟前:
「只要跟我結婚,條件你隨……」
我姐余光都沒動,一巴掌將他的臉拂開:
「都行。」
傅明悶悶不樂地從懷裡掏出手機,對著螢幕一頓看。
「奇怪,也沒變醜啊……」
之後,傅明就把大爺的鳥高價買了下來,帶我姐約會去了。
姐姐走了,鳥也沒了,相親角頓時失去了許多樂趣。
正當我準備換個地方適應人類社會時。
傅景登場了。
他的眉宇跟傅明有幾分相似。
氣質卻是更偏冷冽,滿臉都寫著生人勿近幾個字。
他一上來就是:
「你好,結婚?」
我嗦著雪糕,濛濛抬頭。
「一個月五百萬,不夠再加。」
初入人類社會,我對金錢還無概念,於是撓了撓後腦勺,點頭:
「行。」
媽媽說了,平和包容,樂於助人是我們卡皮巴拉的最高行為準則。
即使出身人類社會,也要將這一主張貫徹執行。
於是當天下午。
我們姐妹倆就分別跟傅明傅景扯了證。
2
只是現在傅明傅景有了意中人。
我們也是有眼力見的卡皮巴拉,自然不會再占著茅坑不拉屎。
次日,我們就帶著證件,各自離婚去了。
然而我找遍了傅景可能去的地方,卻都沒有他的身影。
「你說總裁?他已經一天一夜沒回來了。」
傅景秘書說。
傅景這次似乎真生氣了,電話也不接,消息也不回。
眼看太陽就要落山,我找累了,索性在路邊坐下。
坐著坐著,我就困了,索性抱著電線杆睡了起來。
睡到一半,迷迷糊糊間,我的身子忽然騰空。
頭頂傳來某人嫌棄卻略帶寵溺地聲音:
「心是真大。」
接著,他又委屈地嘟囔:「我都這樣了,也不捨得多找我會兒。」
是傅景,罷了,懶得睜眼了。
我安心地在他懷中睡去。
夢中,我回到了幼年時期,正趴在窩裡跟姐姐爭奶喝。
我瞅準時機,一個虎撲。
「嘶,宋悠悠,你找死啊。」
天際,一道好聽的男聲若隱若現。
我掙扎著睜開眼睛,入眼的就是一片結實的胸膛。
一秒、兩秒……十秒後。
我腳趾尷尬地蜷縮起來。
「對不起。」
傅景身上的氣息稍緩了些。
「哼,別以為這樣我就會原——」
「我以為你是我媽。」
下一秒,我就被傅景踹下了床。
好在傅景知道我睡覺有亂動的習慣,提前在周圍鋪滿了厚實鬆軟的毛毯,我的屁股這才倖免於難。
奇怪,他怎麼又生氣了?
我情緒穩定地伸手,從旁邊的沙發上扯下個枕頭。
本著從哪裡跌倒就在哪裡睡覺的原則。
我就地閉上眼睛。
過了片刻,床上傳來傅景隱忍怒意的嗓音:
「滾上來睡,想著涼嗎?!」
我:「好吧。」
爬上去,鑽進被窩,習慣性地在他懷裡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後,我就重新閉上了眼睛。
然而某人似是打定主意不肯讓我睡覺。
先是賭氣似的掐掐我的腰。
見我沒動靜,他索性低頭堵住我的唇瓣。
我愣了愣,睡眼蒙矓地看著他,平靜的心,竟忽然有些加快起來。
結婚半年,傅景總共吻過我三次。
一次在結婚典禮上,當時我沒什麼感覺。
只覺得他的唇香香軟軟的,很像人類世界的果凍。
第二次是在半個月前。
當時傅景帶我去參加舞會,我被一個帥氣的男生搭訕。
男生問我能不能跟他跳支舞。
我本著樂於助人的原則,點頭答應了。
傅景看到後很是生氣,吻了我,紅著眼說我不在乎他。
第三次,就是現在。
親完,傅景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底帶著不明的情愫。
「宋悠悠,昨晚我說的話都——」
「離婚。」
就在這時,我忽然想起我找傅景的本來目的是要離婚的。
「什、什麼?」
傅景聲音有些發抖,不可置信地看著我,眼眶迅速泛起水霧。
3
媽媽說得對,人類真的是個情感很充沛的物種。
距離我提出離婚已經過去 3 個小時。
傅ťüₐ景還在哭。
他背對著我,抱著我的卡皮巴拉抱枕,肩膀一聳一聳的。
想到什麼,我起身,繞到對面,在傅景跟前蹲下。
傅景半張臉都埋在卡皮巴拉裡。
露在外面的眼睛冷厲又委屈。
見我來了,他濕潤的睫毛輕顫。
聲音嘶啞道:
「反悔了?我告訴你宋悠悠,你已經惹到我了,我……」
下一秒,我傾身,將他眼角的淚珠捲入口中。
傅景的聲音戛然而止。
偌大的臥室裡,他的心跳聲咚咚如雷。
我意猶未盡地咂咂嘴巴。
這就是眼淚的味道嗎?
對於卡皮巴拉而言,光是修煉出強悍的法力還不夠,擁有人類這樣豐富的情感,才是我們修行的終極目標。
媽媽說,當我們學會掉眼淚時,就證明修行已經成功一大半了。
反應過來我幹了什麼。
傅景紅著耳朵,惱羞成怒地起來,將卡皮巴拉往地上一扔。
「宋悠悠,你做什麼?!」
「不是要離婚嗎?現在湊上來又是幾個意思?」
第一次見他說話這麼大聲,我好奇地往前湊了湊。
「傅景,你是在生氣嗎?」
回答我的,是他大步離開的背影,以及巨大的關門聲。
我想到什麼,從床底掏啊掏。
掏出個上了鎖的小盒子。
打開,裡面躺著個本本,上面歪歪扭扭地寫著幾個字:
【人類觀察日記——傅景版。】
在上面寫寫塗塗幾筆後,我陷入沉思。
傅景有了喜歡的人,我想離婚讓位,他卻哭了。
哭完,還對我生了個大氣。
種種跡象表明,傅景對於離婚這個提議,是不滿意的。
那麼他具體在不滿意什麼呢?
我捂著腦袋,用我那修煉了幾百年才堪堪修得的智商琢磨起來。
最後,我恍然大悟。
傅景起初找我結婚,是為了應付家裡和外界的聲音。
如果那個女生還沒答應嫁給他,那我這突然走了,豈不是給他添麻煩?
所以,他不是不同意離婚。而是想等那邊關係確定之後再離?
把我的想法告訴姐姐後,對方表示很有道理。
「你打算怎麼做?」她問。
「我要幫他追愛。」
「加油。」
照片裡和傅景走在一起的女生我有印象。
好像在某個高檔餐廳工作。
巧的是,那個餐廳我聽傅景提起過。
夜幕降臨,我和姐姐憑藉傅家兄弟給的黑卡,順利進入。
經理熱情地將我們請進包廂,神秘兮兮地對我們說:
「兩位小姐,我們今兒新來了兩道『硬菜』,不知道二位有沒有興趣嘗嘗?」
我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
「好ṭŭ̀₌。可以多來幾盤嗎?怕不夠吃。」
修行辛苦,吃飽才有力氣維持人形。
豈料聽到我的話後,經理先是一愣,隨後眼神曖昧地上下掃視我:
「行,沒問題,保證喂飽你!大饞丫頭!」
十分鐘後,當傅景傅明踹門而入時。
我和姐姐才終於明白經理口中的硬菜到底是什麼意思。
4
很快,經理就叫了幾個大帥哥進來,他們端著果盤和零食,在我們周圍坐下。
我和姐姐大失所望,原來,這就是所謂的硬菜啊。
這時,旁邊伸來隻大手,將一塊蘋果遞到我嘴邊。
我扭頭看去,撞進一雙淺棕色的瞳孔中。
旁邊的帥哥,銀灰色頭髮與小麥色肌膚給人帶來極大的視覺衝擊,整個人帥得神秘又野性。
他開口,溫熱的氣息噴灑在我耳邊。
「這位美麗的小姐,先別失望,我還有道更硬菜,您想嘗嘗嗎?」
他聲音醇厚如烈酒,聽得人醉醺醺的。
我吃著水果,看向他:「可以可以。」
經理說照片裡的人是他們老闆,平時很少來,要找他最好去什麼機車俱樂部。
總之今天的計畫是泡湯了,來都來了,還不如吃個痛快。
「請跟我來。」帥哥眼裡劃過亮光。
我本來想叫上姐姐的,但她此刻躺在一個猛男懷裡,一邊看著動物世界,一邊津津有味地吃著沙拉。
我不忍打擾,獨自跟了出去。
帥哥將我帶到了一個單獨的房間,剛進去,身後的門就合上了。
他來到我面前,身上的衣服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蹤影。
塊壘分明的腹肌像是巧克力,昏暗的光線下,泛著誘人的光澤。
「菜呢?」我濛濛抬頭。
「我不就是您的菜嗎?」他薄唇輕啟。
屋內光線昏暗,他半張臉隱匿在陰影下。
鋥亮的眸子深處,綠色的幽光迅速劃過。
他眼睛像是漩渦,將我不停往裡吸。
他的手搭上我的肩膀,指腹摩挲著我的後頸,那裡,傳來絲絲滾燙的觸感……
他彎腰,唇角上揚:「怎麼樣?還滿意在下這盤菜嗎?」
我看著他,木訥地點點頭:「滿意。」
「嗯,真乖。」他抬手,揉揉我的腦袋。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轟的一聲巨響,將我的神志拉了回來。
奇怪,我剛剛是怎麼了?
門外,熟悉的身影大步走來。
看著他,我眼前一亮:「傅景。」
豈料下一秒,傅景略過我,抬手就朝那帥哥的臉上招呼了一拳。
帥哥側著頭,舌尖抵了下自己破皮的嘴角。
他看向我:
「看來今天的服務要提前結束了呢,真是可惜了,我們有緣再見。」
「立馬給我滾!」傅景黑著臉,厲聲喝斥。
帥哥淡淡瞥了眼傅景,撿起地上的衣服,瀟灑離去。
片刻,傅景陰沉的目光幽幽看向我。
他扯著我的手,一言不發地把我塞進副駕駛。
銀色的豪車穿梭在高架橋上。
車內寂靜一片,我正襟危坐,大腦飛Ťū́⁴速運轉。
傅景又生氣了?他在氣什麼?
想到什麼,我恍然大悟。
「對不起傅景,我錯了。」
對方哼了哼:「錯哪兒了?」
「我不該花錢那麼大手大腳。」
出入人類社會半年,我對金錢也有了大概的概念。
剛剛那個餐廳的確不便宜,他應該是覺得我花錢太凶,所以才生氣的吧?
然而這明顯是個錯誤答案,聽完,傅景的臉色更黑了。
「剛剛那人的肌肉好看嗎?」過了許久,他冷不丁地問。
「好看。」我誠實點頭。
「宋悠悠,你真行!」
這下,傅景更氣了。ťũ₋
回家後,他就鑽進了健身房,在裡面大汗淋漓幾個小時後,他就上樓了。
不久,客廳裡,我的電話響起。
「喂,宋悠悠,幫我拿下浴巾。」裡面,傅景的聲音傳來。
「我在樓下,你讓孫叔幫你拿。」我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不想動。
「不行,我就要你拿,趕緊的。」
媽媽說得沒錯,人類雄性真的很莫名其妙。
這邊我拿了浴巾上去,傅景讓我先別走。
我以為他有什麼事要跟我說,結果他只是圍著條浴巾出來,裸著上半身在我面前晃悠。
一會兒去拿吹風機吹頭髮,一會兒去窗戶邊伸懶腰,一會兒又去書架上拿書看。
我心系電視,詢問:「還有事嗎?」
傅景愣了愣。
晃神的工夫,腳下踢到我的小黃鴨玩具,猝不及防地朝我撲來。
餘光中,有個白色的東西滑落到地上。
5
我摔入柔軟的大床中,傅景反應極快,雙手撐到我兩側。
他身上沐浴後淡淡的清香味撲面而來,將我緊緊包裹。
此刻我們距離極近,近到我都可以看到他根根分明的睫毛。
我手抵在他的肩膀上,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
下意識挪開視線,看到什麼,我好奇不已:
「傅景,那是什麼?好醜。」
幾分鐘後。
傅景穿著睡衣,捂著雙腿間的位置,縮在牆角的沙發裡,說什麼也不再理我。
那天,姐姐被傅明帶回去後,據說第二天傅明就氣呼呼地出了國。
姐姐沒轍,徵求了小姑子的建議後,買了機票,孤身一豚踏上了尋夫之旅。
我尋思小姑子見多識廣,肯定知道癥結所在。
所以今天,我也來諮詢她了。
結果聽完我和傅景的故事後,她笑了整整兩個小時。
「你、你和你姐姐真的是神人,哎喲喂,你們小時候吃什麼長大的啊?哈哈哈哈,簡直是他倆的剋星哈哈哈哈。」
「蘿蔔、青菜、蘋果……」我掰起手指數了起來。
「好了好了,說正事,他之所以不理你,是因為你傷到他身為男人的自尊了。」
「自尊?」我似懂非懂。
半小時後,我醍醐灌頂。
「我要怎麼才能彌補對他造成的傷害呢?」我不恥下問。
「很簡單,男人嘛,很好哄的。」
第二天,小姑子給了我張俱樂部門票。
「今晚傅老二在那裡有場比賽,別說我沒幫你啊。」
好巧不巧,這俱樂部,正是傅景喜歡的女生經常去的那家。
這樣一來,又能哄好傅景,又能撮合他們,簡直一箭雙雕。
小姑子給的門票是家屬票,所以可以進入內場。
一進去,我就鎖定了傅景的身影。
他穿著賽服,抱著頭盔,站在一干車手中,鶴立雞群。
平時霸氣的大背頭放了下來,碎發垂在額前,襯得他整體的氣質都柔和了不少。
像極了隔壁阿姨養的大金毛,威武帥氣間,又不失可愛。
「傅景!」我隔著人海,沖他招手。
看到我後,他眉宇間的鬱色瞬間散去不少。
我跑到他跟前,傅景收起眼底的溫柔,彆扭地扭過頭:
「你怎麼來——」
我表情崇拜地看著他,大聲誇讚:「傅景!你今天好帥!簡直帥到了我的心巴上!」
他愣了愣,對我的誇獎很是受用,語調都忍不住上揚:
「跟那天那男的比起來呢?」
「你最帥!你天下無敵帥,沒人能比得過你!」
按照小姑子的囑咐,我拔高嗓門,繼續誇誇。
周圍人紛紛看了過來,投來羡慕的眼光。
見傅景嘴角正在不斷上揚,我誇得更起勁了:
「你的腹肌也是我見過練得最好看的,我恨不得天天都能看到,還有,你的那個也不——唔,唔唔唔!」
說到一半,傅景臉色陡變,沖上來將我的嘴捂住。
他垂著頭,喉結上下滾動,頂著周圍人戲謔的目光,聲音嘶啞道:
「這個就不用誇了,你自己知道就好。」
比賽開始了,不知道是不是我賽前誇誇的作用,傅景打了雞血似的,一騎絕塵。
奪得冠軍後,不少人上前祝賀,其中,就有那個女生。
女生抱著頭盔,撩了把長髮,打量了下我。
「喲,你就是阿景的老婆?」
傅景臉上的笑一收,拉著我就要走,卻被女生攔住。
「誒,都拿冠軍了,不得請我們這幾個朋友吃吃飯?帶上你老婆一起?」
其他人開始起哄。
傅景黑著臉想要拒絕,我卻搶先開口:
「好啊。」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去了附近的餐館。
6
吃到一半,女生眸光轉了轉,提議玩真心話大冒險。
瞭解了規則後,我嘴角上揚:「好,就玩這個。」
很快,桌子被清空,就留了個酒瓶。
女生挽起袖子,看我一眼,開始轉。
幾圈下來,瓶口指向了我。
「我選真心話。」
女生得逞地揚起嘴角,問:「你喜歡傅景嗎?」
此問題一出,所有人都在唏噓。
「她是阿景的老婆,肯定是喜歡的啊,這算什麼問題?」
唯獨傅景,搖晃酒杯的動作一頓,他放下二郎腿,緊張地看向我。
「喜歡。」我點點頭。
傅景是個好人,他給了我好的生活,帶我見識了很多沒見過的東西,還會在晚上給我講睡前鬼故事。
我想這世上沒有比他還要好的人類了。
對於我的回答,傅景很是滿意,渾身的氣場都緩和了不少。
「到我了。」
我迫不及待地轉動瓶子,在我的注視下,眼見著瓶子就要轉過那女生。
我深吸口氣,袖子下,指尖冒出光亮。
下一秒,瓶子就停下不動了,指向了那女生。
女生雙手環胸:「大冒險。」
我臉上的笑大大揚起,看了眼傅景,遞給他一個「放心,一切有我在」的眼神。
在後者納悶地目光下,我素手一指,指向女生:
「你,親一口傅景。」
「噗——」
包括傅景在內,所有正在喝水的人都噴了。
砰的一聲巨響,傅景把杯子放到桌上,眼眸泛紅地看著我,激動得渾身發抖。
我抿唇,對他眨眨眼睛,苦口婆心:
「我知道你很開心,但你別表現得太明顯了,面對喜歡的人要矜持。」
「宋悠悠。」他忽然喊我的名字,聲音有些哽咽。
「你把我當什麼了?你太讓我失ṱųₖ望了。」
說完,傅景就走了。
臨走前,他看我的眼神很是受傷,讓我有些無措。
我又把傅景惹生氣了,只是這次,比以往都要嚴重。
他抱著枕頭和被子,搬去了隔壁。
這是我們結婚以來,第一次分房睡。
從那之後,傅景對我的態度就徹底變了,不再對我笑,也不再跟我說話,有時候碰到了,甚至連個眼神都不給我。
這天晚上,我失眠了,一個人躺在床上發呆。
手機亮起,小姑子給我發了兩張照片過來。
是傅景和那個女生。
倆人貌似在宴會上,女生一襲白色連衣裙,整個人優雅如白天鵝,傅景一身貴氣的黑色西裝,兩人站在一起,簡直天造地設。
好奇怪,看到這照片我明明應該開心的,可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像是空了一塊。
難受得我更加睡不著了。
似是感受到我的煎熬,小姑子給我發了個地址。
北城港,西亭遊輪。
【已經跟安保打過招呼了,速來。】
鬼使神差的,我換上衣服,撥通了司機的電話。
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思考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反常。
可越想,思緒就越亂。
像團亂糟糟的毛線,堵在胸口,讓我有些喘不上氣。
現在腦子裡就一個念頭,找到傅景。
然而登上游輪後,我迷路了,我給小姑子打電話,那邊卻無人接聽。
這時,身後響起一道男聲:
「宋小姐,在找人?」
我循著聲音看去,只見一個英俊的男子正端著酒杯靠在欄杆上,好整以暇地看著我。
他我有些印象,傅景之前帶我去參加活動時,他總會上前來搭話。
但是傅景似乎不太喜歡他,每次都把我拉到身後,禁止我和他說話。
我沒理他,提起裙擺就往前走。
「在找傅總?我知道他在哪兒,需要我帶你去嗎?」
聞言,我腳步一頓。
7
半刻鐘後,我光著腳坐在房間外的過道上,呆呆地盯著地面。
媽媽說得沒錯,人類果真是個狡猾善騙的生物。
剛剛周舒禮說要帶我去找傅景,我信了。
結果他把我帶到房間,對我動手動腳,拉扯下還弄壞了我的裙子,最後我忍無可忍,用法術把他撂翻了。
在這之前,他說去幫我叫傅景,遞給我了一杯水,讓我耐心等等,結果喝完我渾身就開始發熱到現在,連海風都散不去這股熱氣。
迷迷糊糊間,旁邊一道人影朝我迅速跑來。
傅景焦急的聲音傳來:「宋悠悠!」
他在我跟前蹲下,看到我的樣子後,猩紅的眼睛裡殺意彌漫,他起身,剛準備進屋,卻被身後的景象怔住了。
只見大敞的房門裡,周舒禮正四仰八叉地倒在一地狼藉中,不僅衣服被我報復性地撕成了碎條狀,秉承眼不見為淨的原則,我還在他腦袋上套了個垃圾桶。
傅景嘴角微抽,重新蹲了下來:「這是你幹的?你還會武術?」
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艱難地咽了咽口水,迷離地看著他。
意識到我的不對,傅景伸手摸了摸我的額頭:「這麼燙?他給你喝什麼了?」
傅景抱著我,快步穿梭在走廊上,微咸的海風吹拂而過,元神之間,有什麼力量Ṭų⁵在緩緩蕩開。
我窩在他懷裡,猛地睜開眼睛。
此刻傅景已經抱著我來到了頂層的貴賓休息室,我一個鯉魚打挺,從他懷裡落地。
「別亂動,我已經叫醫生了,你再忍忍。」他鉗住我的手腕。
我將他甩開,鑽進衛生間,把門反鎖。
「我不需要醫生,你讓他們走!誰都不許進來!」我靠著門板,大吼。
我發誓,這絕對是我出生以來情緒波動最大的一次。
原因無他,只因我——要現原形了!
周舒禮那杯水到底放了什麼,居然威力這麼大。
我打開花灑,將水溫調到最低,然後脫光衣服鑽進了浴缸。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傅景的聲音再次傳來:
「我已經讓他們回去了,宋悠悠,你到底怎麼了?」
我咬著牙關,感受著身體裡一波又一波的熱浪,全神貫注地催動法力去壓制,根本無法回答他的問題。
傅景急了:「宋悠悠!你再不說話我進去了!」
又過了幾分鐘。
原形被我壓了回去,體內的熱浪也有所減緩,我虛脫地靠在浴缸邊,不受控制地往下滑……
我想要喊人,嗓子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就在水面快要將我的口鼻淹沒時,一隻大手伸來,將我從水中撈起。
是傅景。
他的手掌托著我的腰肢,溫熱的掌心和我冰涼的肌膚相接觸的部分,似有電流竄入,惹得我渾身酥麻。
「傅景……」我眯著眼睛,腦子混沌。
盯著他的唇瓣,我湊了上去。
冰涼的觸感傳來,腦袋昏昏沉沉之際。
下一秒,疼痛襲來。
感受著口腔彌漫開的血腥味,我愣住。
8
「傅景,疼……」我鬆開他,控訴。
「你還知道疼啊。」
「宋悠悠,你個沒良心的,你不是不在乎我,不是要撮合我和別人嗎?現在又跑來找我是為什麼?還傻乎乎地被周舒禮那個混蛋騙走……你知不知道,得知你被周舒禮帶進房間後我有多害怕。」
「害怕什麼?」我問。
「害怕你出事,如果你有個三長兩短,我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麼。」
傅景垂頭,眼中劃過駭人的狠戾。
「為什麼怕我出事?」
他眼睛裡的情緒太過複雜,我有些讀不懂了。
「宋悠悠,你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傅景皺眉。
我摳了摳腦袋,靈光一至。
「其實有一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
「什麼事?」
「我們家族有個遺傳病,這種病讓我們對情感的認知變得十分遲鈍,對普通人來說簡單的感情,我們可能要花好長時間才能理解。」
本來以為傅景不會聽信這番鬼話,結果他聽到後,沉思幾秒:
「你說的是真的?」
「千真萬確。」
他喜出望外,喃喃自語:「原來是這個原因,我以為你對我……」
「我對你什麼?」
傅景輕咳兩聲,挪開視線:「沒什……」
然而就是這麼不經意地一瞥,他僵住,皮膚迅速升溫。
「你怎麼了?生病了?」
我想去摸他的臉,卻被他握住手腕,他掌心的溫度高得嚇人。
「你怎麼沒穿衣服?」
「沒穿啊,怎麼了?」我理直氣壯。
幾分鐘後,我裹著他的外套,被扔出了浴室。
身後,門砰地合上。
我不明所以地轉身:「傅景,你怎麼了?」
裡面嘩啦啦的水聲響起,男人隱忍喑啞的嗓音飄來:
「沒事……嗯……」
這下,換他怎麼喊也不吭聲了。
他在裡面待了很久,直到我睡著都沒出來,也不知道在做些什麼。
這次過後,我們的關係緩和了不少。
週末,傅景天沒亮就把我拽了起來。
車上,他遞給我本書。
「愛一個人的 100 種方法?」
傅景壓住上揚的嘴角,嚴肅地對我說:
「愛,是所有情感中最複雜的一種,你學會了這個,其他情感不在話下。」
傅景帶我來的地方是個五星級度假村。
他說他願意當我的小白鼠,在這裡,我可以自由發揮,不會有人來打擾我們。
對此,我感動不已。
沒想到他能如此不計前嫌地幫我。
對於傅景贈予的秘笈,我求知若渴,深夜研讀。
秘笈中記載,要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
因此我起了個大早,給傅景做了盆得意好菜。
當看到面前這鍋綠油油的液體後,傅景嘴角微抽:
「這是?」
9
「這裡面放的都是我愛吃的,有胡蘿蔔、白蘿蔔、青菜、南瓜、海帶、海藻、花生、瓜子、可樂……」
書上說,愛一個人,就會給他分享自己喜歡的食物。
我舉一反三,乾脆將所有喜歡的食物都煮在了一起,以表達我濃厚的愛意。
最後,在我期待地注視下,傅景端起盆,一飲而盡。
當天下午,他就說自己有事,捂著肚子出去了。
之後幾天,我抱著秘笈繼續研究起來。
書上說,愛一個人,就會把自己比較重要的東西送給他。
美其名曰,定情信物。
可是我一隻水豚,能有什麼重要的東西?
思前想後,我忍痛割愛,把每天陪自己洗澡的大章魚放進了傅景的浴缸。
看著淹沒在泡泡裡的大章魚,我抿唇。
「對不起,從今天起,你的主人就是傅景了。」
沒多久,浴室裡響起傅景的吼聲:
「我去,什麼玩意兒?!」
我擔憂地站在門口。
片刻,傅景穿好睡衣,手裡拎著個渾身光滑,張牙舞爪的章魚玩具走出來。
「這是你放我浴缸裡的?」
他面部有些抽搐,語氣不善。
「嗯嗯,它叫小章,是我最喜歡的玩具,以後就是我們的定情信物啦。」
「定情信物?」
傅景一愣,隨後,他眼睛裡漾開溫柔。
「原來是這樣。」
「對了,我還有個驚喜給你。」
「還有?」
聞言,傅景臉色變了變,朝床邊走去。
「天色不早了,不如剩下的驚喜明天再看?我好做做心理準備。」
「不行,我已經穿上了。」
傅景腳步一頓:「穿上了?」
「書上說,女為悅己者容,你之前說你喜歡兔子,所以我特意去鎮上買了兔子裝回來,專門要穿給你看呢。」
「兔子裝?」
「嗯嗯,還有兔尾巴呢,你真的不看看?」
傅景想到什麼,俊臉唰地紅了。
他咽了咽口水,說話都結巴了起來:
「咳咳,看看,也……不是不可以……」
我大喜過望,速度解開浴袍帶子。
然而當浴袍脫下的瞬間,傅景眼裡的光漸漸淡了。
「老闆娘說鎮上的小學一有什麼活動都會去她店裡買演出服,這套兔子裝賣得最好了。」
「我特意問她要了最大號,怎麼樣?好看嗎?」
我撥弄了下胸前的螢光粉大蝴蝶結,穿著燈籠褲,邁著小碎步在他面前轉了個圈。
身後,碩大的兔尾巴抖了抖。
傅景揉了揉眉心,面如死灰:「好看,我先睡了。」
他一頭栽進被窩裡,眼睛閉得很決絕。
深夜,我翻身。
觸碰到傅景的刹那,我猛地睜開眼睛。
他在發抖?
「傅景?」
打開燈,看著他慘白的臉色,我心臟咯噔一下。
半小時後,鎮上醫院。
追問下,司機告訴了我真相:
「傅總最近吃了您的飯菜後,腸胃總是不舒服,但他不讓我們告訴您,說是怕您傷心。」
司機走後。
我坐在床邊,看著他虛脫的樣子,心底劃過一抹異樣的情愫。
我吸了吸鼻子,輕罵:
「傻子,不好吃還繼續吃,哪有你這麼傻的。」
手覆上他的腹部,暖黃色的光芒從指縫溢出。
很快,傅景的眉頭舒展開來。
我松了口氣,趴在床邊,緩緩閉上眼睛。
等我醒來,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住處。
就在我到處找傅景時,門鈴響了。
打開門,看清楚外面的人後,我眉心一跳。
「是你?」
傅景喜歡的女生。
女生身材高大,比我高出一個腦袋有餘。
此刻正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聽說傅景因為你進了醫院?」
她一張口,便是興師問罪。
10
「你是來找傅景的?他不在。」我沉聲。
剛準備關門,某人閃身朝客廳走去。
「我是來找你的。」
她女主人般在沙發上坐下,長腿交疊。
「開門見山吧,你打算什麼時候和阿景離婚?」
我怔住:「離婚?」
「想必我和阿景的事你都知道了,前段時間你不還想和他離婚嗎?現在是反悔了?」
「我……」
「對了,忘記告訴你,前陣子我向阿景告白了。」
「表白?」
女生表情劃過抹得意,剛準備開口,卻被我打斷:
「那是什麼?」
她被自己的口水嗆到,莫名其妙地看著我:
「我喜歡他,向他表達愛意,就是表白啊。」
想到什麼,她捂嘴,嘲笑道:
「他說最近就會給我答覆,我和他從小一起長大,他接受我的表白是遲早的事,畢竟,沒有哪個男人會喜歡一個把自己送進醫院的女人,你說對吧?」
女生起身,斜眼睨著我:
「我勸你還是收拾東西乖乖讓位吧,傅太太的位置,不屬於你。」
我盯著腳尖,指甲不自覺嵌入肉裡。
女生走後,我在客廳待了很久很久。
奇怪,明明早已做好了離婚的準備,可怎麼臨了臨了的,反倒還捨不得了?
一想到日後傅景對那個女生會像對我一樣。
跟她一起睡覺、吃飯,甚至還會把她抱在懷裡給她講恐怖故事。
我整只豚都煩躁了起來。
為了壓制住這股讓人難受的情緒,我跑到酒櫃前,一股腦把酒拿了出來。
深夜,我抱著酒瓶,醉醺醺地坐在地上發呆。
一隻手從旁邊伸來,抽走我的酒瓶。
他聲音帶著慍怒:
「宋悠悠,誰讓你喝這麼多酒的?」
是傅景的聲音。
我濛濛地抬起頭,看到他的瞬間,心裡那股子委屈再也抑制不住,如泄閘的洪水般湧了上來。
四目相對時,我嘴巴一癟,眼前蒙上一層水霧,就連我自己都沒意識到,我曾經夢寐以求的淚水此刻正在眼眶裡打轉。
「傅景,我不想和你離婚。」
正準備彎腰將我抱起的傅景,腰身狠狠一怔。
他垂頭,聲音無奈:「誰說我要和你離婚了?」
他將我抱起,往樓上走。
「你的相好來找我了,她說她跟你表了白,還說我和你離婚是遲早的事。」我揪著他的領口。
「傅景,我也向你表白好不好?你接受我的,不要接受她的……」
眼淚啪嗒啪嗒地掉落下來,我可憐巴巴地望著他。
我不懂怎麼樣跟人表白,甚至不知道表白需要說些什麼。
我像個無頭蒼蠅,不知道怎麼樣才能把他留住。
他抿著唇,什麼也沒說。
把我放到床上就打算往外走,我一急,一把將他拽了下來。
11
我勾住他的脖子,霸道地親了上去。
傅景先是一愣,隨叩住我的後腦,反被動為主動。
溫熱的氣息將我包裹。
親著親著,睡意排山倒海的襲來,再也扛不住周公的呼喚,我沉沉閉上了眼睛。
意識脫離之際,只聽某人寵溺地聲音在耳畔響起:
「宋悠悠,我接受你的表白。」
第二天,那個女生又來了,和傅景一起坐在客廳等我。
只是今天的她,有些不太一樣。
昨天她穿了裙子和高跟鞋,還化了妝。
但今天的她,穿著黑色西裝,打著領結,就連那頭秀麗的長髮也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則是一頭乾脆俐落的寸頭。
雌雄莫辨的臉轉了過來,沖我訕訕一笑。
在傅景的森寒眼神下,她對我和盤托出。
原來,他是個男生,名叫高松。
是和傅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哥們。
只因癡迷換裝,再加上長得太過精緻,所以常被人當作女生。
回國後聽說傅景傅明結了婚,還喜歡上了各自的結婚物件。
為了驗證他們在我和姐姐心裡的地位,他聯合小姑子一起,搞了出傅氏兄弟疑似出軌的戲碼。
後來聽說我有什麼情感障礙症,他決定好人做到底,扮演傅景相好來狠狠刺激了我一把。
雖說做法不敢苟同,但不得不說,成效顯著。
被她這麼一激,我似乎有些明白自己對傅景的感情了。
想時時刻刻見到他,一想到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會不開心。
或許,這就是人類口中的喜歡?
誤會說開後,我跟傅景的關係更近了一步。
朝夕相處下,我感覺自己的情緒也越加豐富起來。
這天,他神秘兮兮地帶我來到郊外。
看著腳下的挖掘機,他捏捏我的手指:
「還有幾個月就是我們結婚一周年紀念日了,你不是喜歡水豚嗎?所以我準備在這裡建一個水豚生態樂園。」
聞言,我喜出望外。
這樣的話,族群裡那些無法化形修煉的水豚們,不就可以住過來安度餘生了?
見我喜歡,傅景對於這個項目更加上心,天天早出晚歸。
而我也沒閑著,忙著完善人類觀察日記。
等日後回到族群,可以貢獻出去幫助更多的族人。
這天,天黑得格外早。
等我從桌前抬起頭時,外面已是烏雲密佈,狂風陣陣。
我來到窗邊,準備把窗簾拉上時,後脖頸突然一疼。
感應到什麼,我視線往下。
落到別墅外那道筆挺的黑影上。
是他?
那個黑皮帥哥?
12
他赤著上半身,矗立在狂風中,銀灰色的髮絲張揚肆意。
接觸到他目光的那一刹,我下意識想向後退去,但不知怎麼的,身體竟絲毫動彈不了。
「好久不見啊,宋小姐。」
身後,男人的聲音猝不及防地傳來。
我催動法力想要掙開束縛,但只要一用力,脖子後就會傳來錐心的疼痛。
想到什麼,我聲音微寒:「那天在房間裡,你對我做了什麼?」
他當時應該趁我不備施了什麼可以讓我放鬆警惕的術法,或者給我聞了什麼東西。
不然在我身上下咒以我的修為不可能毫無察覺。
「你總算反應過來了,可惜,已經晚了。」
男人手掌搭上我肩膀的瞬間,我就失去了意識。
我是被一個濕漉漉的東西舔醒的。
睜開眼,一顆毛乎乎的狗頭映入眼簾,我尖叫一聲,起身拉開距離。
小傢伙歪著腦袋在我旁邊坐下。
這時我才看清楚,這哪裡是狗,這分明是只幼狼!
更要命的是,這棟建築裡,還遠遠不止一隻。
四周環繞的狼個個體型高大健碩,幽綠色的眼睛虎視眈眈地盯著我,嗓子裡時不時發出低低的警告聲。
在我的正前方,黑皮帥哥慵懶地坐在沙發裡,他腳邊趴著只更大的狼,腿上還抱著個熟睡的小狼崽。
此刻他處於半妖的狀態,頭頂雪白的耳朵時不時抖擻兩下,綠色的瞳孔盯著我,看得我渾身發毛。
從小到大,我聽得最多的話就是:「不聽話的小水豚是會被狼叼走的」。
以至於我現在看到狼就下意識發抖。
「族長,他來了。」
不一會兒,外面一隻同樣赤著上身的狼人跑了進來。
傅景進來時,看到這滿屋子的狼,以及坐在不遠處的狼王后,臉上劃過一抹詫異。
「傅景,你快跑,他們是狼妖!」
我沖著門口大喊,心急如焚。
狼王綁架我,明顯是沖著傅景去的,而他只是個手無寸鐵的人類……
想到後面可能會發生的事,我渾身冰涼。
見我掉了眼淚,傅景大步上前,卻被幾匹半人高的狼攔住。
「我們不吃人噠。」
就在這時,蹲在腳邊的小狼開口說話了。
這時,狼王起身,朝傅景走去。
「這次請你來,是想要做個交易。」
傅景迎上他的眼神,薄唇輕啟:
「不管你們是什麼東西,只要別傷害她,我做什麼都行。」
「哦?什麼都行?」狼王眯起眼Ťū́²睛,玩味地看著他。
他指尖成爪,鋒利的指甲停在傅景的心臟處。
「如果我說我要你死呢?你也願意?」
「願意。」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傅景給出答案。
狼王微怔,盯了他許久,輕笑:
「好啊,成全你。」
他的手緩緩使勁,見狀,我瞳孔驟縮。
「住手!」
恐懼在此刻化為烏有。
我不顧脖子後傳來的劇烈疼痛,咬著牙提起法術朝那邊閃去。
與狼王對上的刹那。
黃色與綠色的光芒炸開,照得夜空宛如白晝。
13
我拼盡了全力,狼王卻只用了一隻手,他好整以暇地看著我:
「早就知道你是水豚族千年難得一遇的法術天才,為了以防萬一,我提前在你體內布下了滅靈咒,在滅靈咒的壓制下還敢負隅頑抗,你就不怕爆體而死?」
「你、給、我、離、他、遠、點!」
我盯著他,起了殺心。
不顧喉頭冒出的腥甜,抬腳,帶著強大的法力朝狼王的腹部踹去。
出招的瞬間,狼王臉色陡變:「草。你不要命了?!」
他閃躲不及,被我踢個正著,飛出好幾米遠。
這一腳才堪堪用了我五成的力量,要不是滅靈咒的壓制,我真想直接踢死他。
「悠悠!」
然而事實是,光是這一腳就已經使我精疲力竭,我嘴角溢出鮮血,朝後倒去。
傅景將我接住,手足無措地替我擦去血漬。
從他的眼睛裡,我看到了自己此刻的模樣。
烏黑的髮絲間,兩隻小小的棕褐色的耳朵露了出來,指甲變得又長又鋒利,就連瞳孔也變成了金黃色。
我趕緊捂住自己的臉:「不要看!我、我現在很醜。」
發現自己的妻子是只水豚妖,他應該很震驚很害怕吧?
我最擔心的事情,最終還是發生了。
然而,傅景卻將我的手拿下,寵溺地捏捏我的小耳朵。
「哪兒醜了?很可愛啊,所有動物裡面,我最喜歡水豚了。」
「真的?你不是最喜歡兔子嗎?」我半信半疑。
「真的,兔子哪兒有你可愛?」
就在這時,不遠處被忽略的狼王站了起來。
我眼神一變,將他護在身後。
「阿景,待會兒我撲上去後,你看準時機就往外跑——」
「宋悠悠,你把我當什麼人了?」傅景忽然打斷我。
他扶著我的肩膀,迫使我看向他的眼睛。
「宋悠悠,你聽好了,我愛你,如果你死了,我傅景也絕不獨活。」
我睫毛輕顫,聽著他的告白,心跳怦然加速。
片刻,我鼻頭一酸,聲音哽咽道:
「傅景,你……」
「哥哥,你別逗他們了,說正事。」
這時,腳邊傳來道不合時宜的聲音,將我們的煽情打斷。
只見剛剛那頭小狼崽不知什麼時候蹲到了我們旁邊。
「不好意思,我哥最近迷上了人界苦情戲,他剛剛就是在嚇唬你們,不必理會。」
「嘖,真沒意思,看得正起勁呢。」
不遠處,狼王意猶未盡地撇撇嘴。
他上前,掌心綠光一閃,一張 A4 紙出現在手上。
我和傅景對視一眼,拿過那張紙,輕念出聲:
「水豚樂園放棄修建承諾書?」
小狼解釋:
「是這樣的,那個山頭後面有片森林,我們森狼一族世代生活在那,如果水豚樂園建起來,我們就只能放棄家園,舉族南遷了,我們全族商議後,不得已才將你綁了過來,以做要脅。」
我和傅景順著它爪子指的方向看去,恍然大悟。
原來他們是為了這個。
我看向傅景,沒等我開口,他說: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我簽,只是樂園重新選址搭建的話,可能趕不上我們的結婚紀念日了。」
「沒關係,我可以等。」
幾分鐘後。
狼王拿著我們簽好的承諾書,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
「這、這就可以了?」
怕我們反悔,他變出紅泥,讓我們摁了手印,隨後把自己的大爪爪也摁了上去。
摁完的瞬間,狼群爆發出歡快的狼嚎。
臨走前,狼王給我解了滅靈咒。
回去的路上,傅景說:
「其實,那群傻狼給的承諾書根本不具有法律效應,我隨時可以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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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向他。
「那你為什麼還……」
傅景看了眼公路外不遠處的那片森林,眼底泛起柔和。
「樂園明天就會停工,以後這塊地皮我也不會轉手給別人。」
「我很高興,因為我的舉動,守護了一群跟你一樣可愛的生物。」
傅景視線下移,瞥了眼手腕上露出的紅繩。
這是臨走前,小狼送的,上面還吊著一顆它換下來的乳牙。
說是有驅邪避災的寓意。
經過剛剛那麼一鬧,我元神受損,當我昏昏欲睡時,車尾處忽然傳來巨大的碰撞聲。
朝後看去,只見一輛卡車正死死跟著我們。
「是周舒禮。」駕駛座,傅景面色凝重。
游輪事件後,傅景和周家撕破了臉皮。
幾番較量下,周家破產。
本以為周舒禮為了躲仇家已經逃往了外省,不料他竟一直關注著我們的動向,蓄意報復。
沒給我們反應的時間,周舒禮踩著油門,再次撞了上來。
攻勢兇猛,看樣子他自己也沒打算活。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
車子沖向外面懸崖的那一刻,傅景傾身而來——
我醒來時,周圍寂靜一片。
不遠處,卡車被摔成了兩截,周舒禮已經沒了氣息。
幾分鐘後,我發現了傅景。
他此刻滿身血污地倒在石頭旁。
腹部一根手臂粗的樹枝插在裡面,鮮血正汩汩往外冒。
我顫抖地伸手,發現他的呼吸斷斷續續,生命正以可怕的速度流逝著。
「傅景,傅景你醒醒,你別嚇我。」我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來不及傷心,我將樹枝拔出,在鮮血噴濺的前一秒,用手捂了上去。
幽暗的森林中,暖黃色的光芒亮起。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元神傳來陣陣撕裂的疼痛。
我大口地呼吸著,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光線下,傅景像是睡著了,換作平時,只要我喚他,他准保第一時間睜開眼睛。
可現在,無論我怎麼喚,都喚不醒他了。
十分鐘前,他已經沒了心跳,是我不願放棄,一直用法術替他吊氣。
又過了幾分鐘。
光線越來越黯淡,我再也支撐不住,倒進了他懷中。
沒了法力的灌入,他的身體迅速變涼。
感受到他漸漸歸於平靜的心跳,我絕望地閉上眼睛。
怎麼會這樣,明明前一秒還好好的……
我強撐起身子,眷戀地撫上他的臉龐。
指尖劃過他的眉弓、鼻樑……怎麼看都看不夠。
最後,我緩緩親上他冰涼的唇瓣,喃喃道:
「傅景,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其實,還有一個辦法可以救他。
起初我很不解,覺得用那個法術的妖都是傻子,畢竟哪有犧牲妖元去救人的道理。
要知道,妖元,是妖最重要的東西。
沒了妖元,那只妖所修得的法術、智慧、情感、記憶等,統統都會化為烏有。
從變回原形的那一刻起,那只妖跟普通動物就再沒有任何區別。
這也是我們族群裡,那群無法化形的水豚們的由來原因。
這種行為實在太蠢。
但現在看來,我似乎也要成為一隻蠢妖了……
15
漆黑中,外界的交談聲由遠及近。
「你們族長給的秘藥管用嗎?為什麼我女兒還沒醒?」
「這藥我哥研究了三百年, 專門用來修復妖元的, 她雖然是第一個用藥者, 但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我緩緩睜開眼睛, 一隻小灰狼出現在視野中。
「瞧,醒了。」小狼揚揚下巴。
它說我還需持續用藥, 才能慢慢化形並恢復記憶。
確認我沒事後, 我媽就回老家了。
我姐說她要找人, 不久也走了。
之後,我就被一個自稱是我老公的男人照顧起來。
男人對我很好。
不僅給我修泳池草坪,還天天給我梳毛,陪我曬太陽。
漸漸地,我也不那麼抗拒他的存在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 他終於盼到了我化形。
可化形後,我依舊沒記起他。
晚上,他喝醉抱著我的腿哭訴:
「悠悠, 水豚樂園已經修好了, 你說好要和我一起去的, 可不能食言……」
「你好狠心, 連傅明和宋雨你都記起來了,可你就是記不起來我……宋悠悠, 我討厭你……」
我不勝其煩,變回原形,鑽進了床底。
剛進去,一個小箱子就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次日,我打開箱子, 拿出裡面的本本看起來。
裡面記載的是主人公和傅景之間的點滴。
從剛開始的朦朧好感, 到後面的無邊愛意。
他們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統統化作一個個可愛又笨拙的字元, 躍於紙上。
晚上,傅景回來了。
見我跟往常一樣, 他眼底黯淡。
把蛋糕放到桌上後, 就朝樓上走去,背影很是寂寥。
我喊住他:
「怎Ṫű₎麼是芒果蛋糕?我要的草莓呢?」
聞言, 傅景腳步狠狠頓住, 他不可置信地轉身。
眼裡泛起淚花:
「你剛剛, 說什麼?」
「我說,我要的草莓蛋糕呢?」我笑著沖他眨眨眼睛。
下一秒,傅景朝我跑來, 將我緊緊抱在懷中。
「你記起來了?」他聲音因激動而顫抖。
「嗯,都記起來了。」我鼻頭一酸, 蹭蹭他的肩膀。
看到那本人類觀察日記後,我就都記起來了。
化形後,我的喜好變了很多。
從前熱衷於草莓, 現在卻喜歡上了芒果, 書架上的恐怖故事, 也統統換成了愛情小說。
所以當我說我想吃草莓蛋糕的那一刻,傅景便知道。
從前的我,回來了。
這一夜, 傅景精力很是旺盛。
微風撩起潔白的窗簾。
月光趁機鑽入,灑下滿床銀輝,隨後又被抖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