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喜歡玩試探遊戲。
找人來測試我的真心。
直到他找上了自己剛剛歸國的小叔。
車座後排,男人面上古井無波,腿卻輕輕蹭上我的小腿。
他扯了扯領帶,朝我散漫地笑:
「你的眼光倒變年輕了,甯寧。」
糟了,這是真·白月光。
01
【姐姐,想看看腹肌嗎?】
綠色泡泡上一個黑色背心的肌肉男頭像閃爍起來。
我熟練地拉黑刪除一條龍。
這是沈牧第十三次找人試探我了。
他將之稱之為「試探遊戲」,並樂此不疲。
只要我跟他找的測試對象說一句話。
回家以後他就會大鬧一場。
每次,我都竭盡全身力氣去哄他。
沒辦法,誰叫我就是吃他這一款。
他身旁的朋友也都說,沈牧這麼做,明明是因為愛慘了我。
所以需要反復確認我的心意。
我碰上他這麼個戀愛腦富二代,真是有福了。
我不置可否。
直到通過微型監控,我看到了沈牧的真實想法。
他大少爺般坐在眾人中間,翹起個二郎腿。
跟平日裡在我面前,深情乖巧的模樣大相徑庭。
周圍人喝酒起哄:
「沈哥,你這次又派了誰去測試啊?」
沈牧吊兒郎當地笑了:
「就那個健身房的小白臉,身材應該是季雨寧喜歡的類型,但已經被拉黑了。」
「可以啊,牧哥!該說不說嫂子是真愛你啊,這種誘惑她都不上當啊。」
聽到眾人的感歎聲,沈牧只是嗤笑了下:
「這種測試都通不過,我又憑什麼跟她在一起?」
旁邊一個嬌俏的女生突然好奇地湊上前,
「牧哥哥,萬一雨甯姐通不過呢?」
這個女生我認識,是沈牧的表妹黎嫋。
是曾經他千叮萬囑要我照顧的「好妹妹」。
「怎麼可能?她可是愛慘了我。」
沈牧無比自信地勾起唇角,然後身體微微向後仰,靠在卡座上。
眯起的眼睛卻輕輕掃過黎嫋的臉:
「萬一她要通不過,就追夫火葬場唄……正好我也膩了。」
「嘖,到時候咱倆試試也不是不行……」
他的語調緩慢的曖昧。
周遭起哄聲瞬間掀翻屋頂。
少女捧著羞紅的臉,嬌嗔道:
「你當眾說什麼呀,牧哥哥。」
我看得正入迷,手機「叮咚」一聲傳來消息。
【阿寧,晚上跟我見一面小叔,他正好回國過年。】
看來,這第十四次測試就要來了。
02
沈牧很早之前就跟我講過他的小叔。
年幼坎坷,直到稍大點才回歸本家。
但為人克己復禮,心思深沉,只憑雷霆手段就又坐穩了當家人的地位。
我聽得出,身為旁支ƭũ₃的沈牧對這個男人很是推崇。
也暗自好奇過,究竟是何種廬山真面目。
直到那帶著點粗糲的指尖,
在握手的瞬間,若有似無地滑過我掌心。
我看著男人依舊深邃的輪廓,和鋒利的眉眼,微微愣住。
嘖,還真是一點都沒變呢。
迷人的過分。
當初就是這張臉,即使是身處雲端,
依舊讓我忍不住,不加節制地描摹了一遍又一遍……
回過神,手已經被放開。
男人抿唇,沉聲說:
「你好,初次見面,我是譚年行。」
「沈牧的小叔。」
那樣子,像極了第一次見面。
這時,沈牧姍姍來遲,看到的情景正是我和譚年行,有點局促地,面對面站立。
他了然笑笑,上前將我們帶入餐廳座位。
「不好意思,小叔,我來遲了。」
「阿寧沒怠慢你吧?」
譚年行聞言,深深的眸子向我投來。
明明什麼都還沒說,卻讓我身子一軟。
穿著高跟鞋的腳,就要崴向一邊。
一隻有力的大手將我撐住。
炙熱的體溫從我腰肢傳來,然後又迅速抽離。
耳邊是男人禮貌的問詢:
「沒事吧?」
偏偏這時,我想起了。
在 A 國飄雪的冬夜,窄小的地下室裡。
他也是用這種眼神將我貫穿。
溫熱的掌心抵在我與床板間。
一遍又一遍地,問我:
「沒事吧?」
禮貌,又不禮貌的。
我不禁有些發澀地用舌尖舔了下唇。
糟了,還真被沈牧找到了——
那抹明月。
03
吃飯的時候,沈牧顯得比平時還要激動幾分。
一直在沒話找話。
他說:
「小叔,許多人都說我們長得像,很有緣,你覺得呢?」
男人表情並無波動,很輕地「嗯」了一聲。
只有眼神若有似無地,朝我的方向飄過。
我連忙低頭,又夾了幾口青菜。
沈牧依舊在那頭笑得爽朗:
「但我還是覺得小叔你比較帥,我還要向小叔多學習學習……」
譚年行不語,只是一味淡淡點頭。
直到沈牧狀似無意地,指著我問:
「小叔,你覺得我女朋友,阿甯她怎麼樣?」
男人目光陡然凝住,垂首抿了口酒。
半晌,喉結滾動。
他說:
「她挺好的。」
說這話的時候,他卻沒有看我。
「是吧,阿寧她長得漂亮,身材又好,就是太粘人總說非我不可……」
沒等沈牧繼續誇耀,譚年行就逕自起身去了廁所。
過了幾分鐘,坐我旁邊的沈牧也跟了上去。
他攔下了從廁所出來的譚年行。
「小叔,我能不能請你辦件事?」
「什麼事?」
「我想請小叔,你去測試我的女朋友。」
「測試什麼?」
譚年行平淡的聲音,第一次出現波動。
看出他的疑惑,沈牧連忙解釋道:
「小叔,我只是想你跟阿寧多接觸接觸,測試看看她會不會動心。」
「如果以你的魅力,她都能拒絕,我才能放心跟她定下來……」
「你的意思是……要我勾引她?」
譚年行挑了下眉,直接打斷。
可能沒想到他話說得直白,沈牧一下就愣了。
想說什麼,又無話可辯解。
只聽譚年行很輕地笑了下,半開玩笑似地:
「你倒對我挺放心……」
見男人第一次笑了,沈牧立馬喜上眉梢道:
「小叔你可是我們公認的『君子』,怎麼可能看上她啊?」
沈牧摸了摸鼻子,又小聲地找補:
「當然,季雨寧也不是不好,但跟小叔你肯定不是一類人……」
「是麼?」
譚年行兀自喃喃了一聲。
帶著淺淺的笑意。
所有的一切,
都通過監聽器,傳入了我的耳朵。
04
吃完晚飯,微醺的沈牧主動提出送譚年行回酒店。
甚至在回去的車上,自己直接坐在了副駕。
這可真是為了測試我,用盡了手段啊。
我暗自感歎了聲。
便和譚年行一起坐到了後座。
很默契地,我們都靠著窗,中間像隔了條銀河。
路途莫名很顛簸,昏黃的光斑就這麼晃進了車窗。
一時間,襯得他好看的側顏,明滅莫測。
更禁欲了。
這時,前座傳來很淺的鼾聲。
也是在這一刹那,男人的頭輕輕歪了過來。
四目相對。
他悄悄做了個口型,是個疑問句。
他撐著頭問:
「你看我?」
譚年行的表情依舊古井無波。
可我的心跳,就是忽地漏了一拍。
因為那眼神分明是在得意地,對我說——
看吧?我就知道你會看我。
在我沒反應過來的下一秒,包臀針織裙下,裸露的小腿上突然貼上了片冰冷。
那名所謂的「君子」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蹭著我的腿。
很輕,很近地蹭著。
越來越近。
甚至能感受到他漆黑褲管下,滾燙又緊繃的肌肉。
撩的人渾身燥熱。
我抬眉看向他。
這是……在勾引我?
他喉結滾動了下,卻沒有停止。
只是扯了扯領帶,有些散漫地笑了:
「你的眼光倒變年輕了?」
「甯寧。」
我的名字沒有出聲,只是口型。
但重新從他嘴裡出來,就變得曖昧又纏綿。
前座的鼾聲不知不覺已經消失。
我還沒回答,沈牧像被話驚醒似地回頭。
視線有些發緊地,遊移在我們之間。
「你們之前認識?」
05
空氣凝固了一瞬。
譚年行先一步開口:
「突然想起來之前在 A 國,我們見過。」
似乎想到我在 A 國時,是何種狀態。
沈牧的神色一下放鬆下來,回過頭,笑著說:
「那你們還挺有緣。」
但他可能太過關注我們的表情。
全然不知,在他回頭的刹那。
無人知曉的底下,那黑漆皮鞋變本加厲地勾上我的腳。
故意地,輕佻地夾住。
男人又朝我悄悄地做著口型。
他問:
「刺激嗎?」
恍然想起,當初我就是這樣甩開他的手,一走了之。
在比刮骨刀還刺人的冷風裡。
我留給他的最後一句話就是:
「我喜歡刺激點的。」
「你怪沒勁兒的,年行。」
彼時的他還不姓譚。
也還不是記仇的性子。
只會紅著眼拉住我的手,說,別走,他什麼都會學的。
06
被和譚年行關在一間套房裡時,
我意識到了,這個男人確實學了挺多的。
也不知道從哪兒學的。
就像我也不知道,一個六星級賓館的隔音能差成這樣。
「黎嫋,一個房間是不是太過了,萬一……」
「牧哥哥,聽我的就好啦,還是說你在擔心什麼?怎麼可能啊,小叔那正人君子的性子,放一起十年都不會出問題的啦。」
「而且如果連小叔這關都能過的話,一定能證明雨甯姐對你的真心的……」
「也對,那我們再等一會兒。」
隨著隔壁沈牧肯定的聲音,黎嫋的嬌笑聲也跟著響起。
混在這些聲響中的,還有眼前男人的幾聲低笑。
譚年行將我抵在門背,絲毫不退讓。
這回他終於將一切說出口,在我的耳畔啞聲問。
「刺激嗎,甯寧?」
嘖,真是個怪記仇的男人。
我絲毫不避諱地,對上他暗沉沉的雙眸。
手順著他鬆散的領帶往下一拉。
淩亂的呼吸無比靠近。
「譚年行,這是君子該做的是嗎?」
他沒回答,只是反問我:
「你喜歡君子嗎?」
「一般吧。」
畢竟我也不是什麼好人。
後面那句話我沒說。
下一秒,冰冷的金屬質感探進我的掌心。
他帶著笑意說:
「正好我是小人。」
低頭看過去,那是雙銀質手銬。
我一愣。
他已經慢條斯理地將一隻拷在自己的手上。
將另一端交給了我。
「季雨寧。」
他幽幽地叫我的名字,逼著我看他。
「你不是最喜歡這個嗎?」
07
我勾了勾唇角。
像是很愉悅的樣子。
然後下一秒,我貼近他。
在男人呼吸一窒的瞬間,將另一端套到了同樣冰冷的門把手上。
緊跟著,外面響起一陣腳步聲。
門被「砰」地打開。
一切快得措不及防。
沈牧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複雜的情景。
我和譚年行幾乎緊貼地站著。
沈牧瞳孔緊縮,整個人像是即將噴發的火山。
直到他的目光落到譚年行手上的手銬時,陡然放鬆了下來,甚至有些得意地壓下了翻湧的情緒。
似乎認為,我是怕他生氣,所以把譚年行銬起來的。
但很快,沈牧又恢復生氣的狀態,理直氣壯地質問我:
「季雨寧,你為什麼跟小叔一個房間?還離他這麼近?」
「我才是你男ṱū₊朋友,你是不是不懂什麼叫分寸?」
這次我沒有按照他的劇本去哄他。
只是靜靜看他表演。
我已經很明白沈牧了。
就算我做得再好,也會被他挑刺的。
從始至終,他要的就是這場自導自演的戲碼。
即使是,他找的人。
他負責鎖的門。
他也需要我用十分的愧疚,來滿足他無限虛榮的心。
如果換往常,我可能會這麼做。
但現在我累了,也沒耐心了。
畢竟那張臉,如今在對比下,是多麼的相形見絀。
一切顯得沒趣極了。
但偏偏沈牧不這麼認為,反倒被我平淡的反應激怒了。
他冷笑著放話:
「既然你這麼不想要這段感情,那我們就分手好了。」
說完,他甩門就走。
身後看戲的黎嫋輕蔑地看了我一眼,也跟了上去。
原本混亂的場景一下又變回我和譚年行的獨處。
「你有鑰匙的。」
不是疑問句,是肯定句。
我抬頭看了一眼譚年行。
轉身出門的刹那又被他叫住。
他站在昏黃的廊前燈裡,手被拷在門上依舊笑得毫無所謂。
漆黑深邃的瞳孔中,我成了他的全世界。
他說:
「甯寧,我說早了。」
「你的眼光不止變年輕了。」
「還變差了。」
現在得意的人,變成了他。
08
出酒店的時候,黎嫋還站在門口。
見到我,就貼上來。
「雨甯姐。」
聲音依舊嬌柔,但也說不上和善。
她自顧自攬上我的手。
「你不去追牧哥哥,不會是覺得小叔真能看上你吧?」
「沒想到姐姐你比我還天真啊,作為私生女牧哥哥這麼對你,你竟然還不滿足,我都替他難過……」
我懶得聽她講這麼多有的沒的,甩開手就攔下一輛計程車。
進車之前,我回過身,乾脆俐落地挑明:
「黎嫋,你喜歡沈牧的話,直接去找他吧。」
「跟我說沒用,我們已經分手了。」
她的臉色頓時一陣青一陣白,想說什麼我已經關上車門。
隔絕了不必要的噪音。
黎嫋的家世在沈牧那一圈算分支中的分支,但勝在會撒嬌懂眼色,也挺受歡迎。
但她只圍著沈牧轉,什麼心思明眼人一清二楚。
不過我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畢竟,沈牧到底也只是停留在語言曖昧的程度。
而我也很膚淺,圖的不過是——
皮囊一具。
……
雖說是分手,但似乎不止黎嫋,幾乎所有人都默認:
這只是暫時性的。
我早晚會把沈牧哄回去的。
他們甚至瞞著我,組了個局。
家裡那幫人也不想放過沈牧這個攀上譚家的機會,也推波助瀾地把我騙了過去。
進去的時候,沈牧已經摟著黎嫋,坐在中央喝嗨了。
他邊喝,還一邊還給嬌羞的黎嫋灌酒。
看見我來了,也只是挑了下眉,然後就又自顧自喝起來。
旁邊他的兄弟尬笑了幾聲,還在勸我:
「嫂子別看牧哥這樣,他就是想氣氣你,讓你嘗嘗追夫火葬場的滋味。」
「你就去哄哄他,就沒事了。」
我皺了皺眉頭,滿是不解:
「我為什麼要哄他?」
提分手的是他,鎖門的也是他。
我實在想不到,要哄人的理由。
更別提,面對那張喝到面目猙獰的俊臉,我連說句話的興致都沒有。
這個反問,直接讓問的人噎住了。
半天吐不出個所以然。
一旁有個熟悉的聲音叫我。
「你好,又見面了。」
轉頭,譚年行坐在另個桌子上,朝我淺淺地笑著。
如果不是等我坐在對面後,又壞心眼地拿腳輕輕踢我。
那真是禮貌得很呐。
09
我懷疑譚年行是不是去哪個不正經的地方進修過。
明明上次我都把他拷在門上了。
他依舊不死心地勾我。
男人一身黑色高領毛衣,顯得深邃的五官禁欲又正經。
面上抿著酒,不淺不淡地應付著前赴後繼的吹捧。
但深色的桌簾下,也是這雙長腿,
毫不避諱地,越界。
上回只是車裡,這次直接在聚會廳裡。
真是越來越大膽了。
我帶著警告意味地看了他一眼。
卻直接撞進一汪深潭裡。
他嘴角的弧度沒有絲毫變化。
只是那黑漆切爾西靴,開始有節奏似地,蹭著我的紅色高跟鞋尖。
一點點地抵住。
直至我的領地,
被完全侵佔。
帶來陣陣撩人酥麻。
耳邊正好有好事人小聲八卦:
「雨寧,怎麼?你也對譚先生感興趣?」
「我勸你啊,還是趕快把牧哥哄好吧,那尊古板大佛可不是人人都攀得起,還有人說他……不好女色嘖嘖……」
我忍不住彎了眼睛,微抿了口酒。
「是挺古板的,至於其他麼……」
說到這裡,我直接對上男人的方向,舉杯。
當著無數的側目,我勾唇說:
「譚先生,喝一杯?」
男人喉結滑動了一下,半晌才吐出個「嗯」字。
握著高腳杯,修長分明的手上,青筋凸顯
無人在意這次平平無奇的敬酒。
也無人知道,在同一時間。
我的高跟鞋正悄悄,攀上男人漆黑的褲腳,
再到緊繃炙熱的大腿肌肉。
不經意地再滑到內側,在火山噴發處,堪堪頓住。
餐桌那頭傳來很低,很急促的悶哼聲,
還有關懷的問話「譚先生,沒事吧?」。
勾人嘛,誰還不會了?
10
太過用心,我一時忽略了周圍的聲響。
耳邊滋滋不倦的勸誘聲,不知何時停了下來。
兩個人影籠罩下來。
沈牧帶著黎嫋直接走到我旁邊。
他雙眼緊盯我,似乎在期待什麼。
「我準備和嫋嫋試試,你不說些什麼嗎?」
「季、雨、寧。」
我的名字被他一個字一個字擠出了牙縫。
不緊不慢地收回腳,我舉起酒杯站定。
「那祝你們百年好合。」
眼看沈牧陰沉著臉又要說什麼,我連忙止住他的話頭,
「不好意思,我要去趟衛生間。」
說完,我一眼都不想多看ţûₒ地,走出大廳。
拐個彎,朝衛生間相反的方向,會所的門口走去。
這個局,屬實是浪費時間。
這麼想沒幾秒。
我就被一隻大手拉進了一個包廂裡。
空間昏暗,但依稀可見絲絨材質的奢華傢俱。
大片大片的毛絨地毯。
遠超別的房間的配置。
處處透著不尋常的意味。
男人的喘息回蕩在耳畔,旖旎無比。
是熟悉又低啞的喘息。
我沒有反抗地被牽到了紅絲絨沙發上。
譚年行單膝跪在面前。
黑色的碎發在他額前垂下零落的陰影。
「甯寧。」
他叫我的名字。
暗沉的瞳孔像是窺伺獵物的猛獸,緊盯住我。
然後骨節分明的手拽住了黑色高領中的一抹銀色。
一點一點往下拉。
我還沒來得及驚訝這毛衣的精巧設計。
就見那玉白脖頸處,緊緊禁錮住的黑色銀柳項圈。
連帶著,垂下來的一條細長銀鏈。
在昏昏的燈光下,折射出惑人的光澤。
一晃一晃的。
我的心臟也跟著猛跳。
那年,在我們都很窮的日子裡。
是我強硬地把這混不吝的東西,往他僵硬敏感的脖頸處套。
當時,年行顫著聲問我:
「一定要這樣嗎?」
現在,我們什麼都不缺。
門外遠處Ṭű̂₇人聲喧囂。
我問:「你不怕了嗎?」
他把銀鏈放到我的掌心裡。
像獻祭般仰頭,無比順從地說:
「甘之如飴。」
11
這是對獵人無法抵抗的誘惑。
我將銀鏈收緊,與他鼻尖相抵。
「譚年行,我拒絕過你一次了。」
意思是,我沒有耐心,也不會再推開第二次。
他得自己承受後果。
我順著向下,輕輕咬上那滾動的喉結。
男人不可抑制地悶哼一聲,呼吸一下亂了節奏。
下意識地想捧住我的臉。
我扯住銀鏈阻擋住他的動作。
「乖,我還沒說開始。」
我站起身,居高臨下地描摹他的臉。
用紅潤的唇瓣,一點一點地。
直到看到他手臂,因隱忍而青筋赫赫的肌肉。
深吻落下。
紊亂的氣息交織。
時隔多年,濃烈、瘋狂、洶湧的情緒,一瞬間卸閘而出。
他吻地徹徹底底像個猛獸。
一頭因拋棄而發恨,又透著幾分小心的猛獸。
心口被很輕地,撞了一下。
我的手指,插入他濃密的發裡。
一下,一下地抓著。
間隙中,我叫他ƭṻⁿ的名字。
「年行,我在這。」
回答我的是更深的欲色。
和更重的力道。
不知不覺,我已經陷進了柔軟的絲絨裡。
頭暈目眩中,門外響起好大一陣動靜。
似乎有人在找我。
沈牧的聲音尤為明顯。
「她不是說去廁所,人呢?」
「牧哥,你別急啊,說不定嫂子不舒服先走了啊。」
正好這時,沈牧的晃門聲在門口響起。
我本能地渾身僵住,扭頭看過去。
身上的男人卻不為所動地更近一步。
「甯寧,專心。」
他將我抱進懷裡,正對著門。
手上的動作不停:
「別怕,這個地方是我的。」
「我特意設計過的,你想怎麼叫就怎麼叫……」
外面應景地傳來勸說聲。
「牧哥別試了,這裡的包廂打不開的,都是這裡的老闆特別定制的……」
「該死!」
砸門聲應聲落下。
巨響中,一切迸發。
我輕咬住譚年行的肩膀。
「刺激嗎?」
他垂眸與我對視。
蘊藏其中的濃烈感情,幾近將我吞噬殆盡。
這一刻,我終於意識到:
五年時光,已經足夠讓那個清冷稚嫩的少年變成了——
一頭貪心,不知滿足的「猛獸」。
12
五年前的 A 國,漫長的冬季對窮人是逃不開的噩夢。
也是在那時候,我撿到的年行。
我是個窮人,也不是個好人。
所以看到蹲在街角,不知道去哪兒的少年。
我想到的是,他應該能替我做不少活,來熬過這個冬季。
還有那比我大一圈的體格,應該很暖和吧……
所以我朝他伸出了手:
「走不走?我來照顧你。」
那晚,我帶他回了那間,密不透風,堪堪容下兩個人的地下室。
在陳舊的單人床上,一待就是五年。
由於太過窄小,
他帶著少年體溫的懷抱,便成了我的床。
彼時的年行,比我年長幾歲。
事事認真,還有幾分正得發邪。
遇到這種麻煩事,他從不抱怨。
反而妥帖地照顧好我的一切,聽從我的一切需求。
可怎麼辦,我說過了,我是個壞傢伙。
擁有最惡劣的衝動——
想看正直如他,打破道德。
想將清冷的眉眼弄髒,只為我淪陷瘋狂。
所以,在第二年的冬天。
我率先越軌了。
藉口是太冷了,需要暖暖。
身體裡也需要。
到後面,被慣壞的我,越發得寸進尺起來。
手銬,眼罩,項圈……
這些都是那時候,我的傑作。
升溫的閉塞空間裡。
少年即使瀕臨失控,也不忘親吻我的額頭。
「如果痛的話,就叫我的名字。」
他說。
那個冬日,兩顆流浪的心,連帶著孤寂已久的身體,融為一體。
是我度過的,最溫暖的冬日。
如果沒什麼意外,我願意一直這麼重複下去。
但前提是——
如果我不是個瘋子的話。
如果我沒能察覺到心內瘋長的欲念的話。
我需要知道他去哪兒。
他在幹什麼。
他的所有,無論何時,都是我的。
甚至看著那清瘦的背影,我恍惚地想過:
如果禁錮住他的腿,他是不是就完完全全屬於我呢?
可不該這樣的。
令人唾棄的良心發作了。
它告訴我,他那樣的人,不該被這樣病態的欲望給毀掉。
不該被陰暗潮濕的地下室,捆住一生。
真是,怪可憐的。
走在清晨無人的街頭。
我接到了一個跨越大洋的電話。
那邊的人自稱是我的親生父親,念叨了好長一大段。
可我滿腦子想到的,卻是另一件事——
如果在高潮的章節結束,是不是不必面對墜落的結局?
所以在那個冬日的末尾。
廣場鐘聲響起的刹那。
我第一次做出了逃跑的決定。
13
大年夜那天,譚家舉行了小型的新年聚會。
來往的,都是關係較近的親人,和商業夥伴。
沈牧自然也在其中。
他本來是想帶我去做女伴。
聯繫不上,只能臨時換成了黎嫋。
沈牧和黎嫋挽著手進場的時候,迎面撞上了譚年行。
沈牧想起之前的測試,有幾分尷尬,但畢竟也是自己委託的。
還是主動熱情地打了聲招呼:
「小叔,好久不見。」
「也沒有很久,之前那個聚會我也去了。」
「是嘛……」沈牧回想不起宿醉的那場,只能勉強笑了一下。
然後主動轉移了話題:
「這是我的表妹黎嫋,她也一直很想見你……」
「那雨寧呢?」
被打斷的沈牧一怔,甚至忘了這過於親密的稱呼。
只下意識含糊地解釋:
「她,她不是很舒服,過後再說吧。」
好似承認分手,對他而言,是莫大的不堪。
「是麼?」
譚年行罕見地笑了下。
熟悉的反問。
一股莫名的煩躁,讓沈牧難得沒有注重禮數。
連聲「回見」也沒說,就越過他崇敬已久的小叔。
進到了聚會廳裡。
然而,第一時間,映入他眼簾的不是別人。
正是盛裝出席,坐在中央的我。
譚年行將主位交給了我。
我禮貌又疏離地舉杯,招呼他們落座。
這時,沈牧才第一次意識到——
有什麼不對。
14
聚會用餐過後,是真心話大冒險的新年遊戲環節。
沈牧已經暗地裡跟一起參加聚會的兄弟商量過了。
在遊戲環節,找個臺階跟我求婚。
他還專門讓人把戒指送過來。
【牧哥,你真要跟嫂子求婚嗎?她不還沒有追夫火葬場嘛?】
【算了算了,她都能跟到這個聚會,肯定是心裡有我。】
【而且她都捨得把小叔銬住,之前一定是在賭氣,我求個婚哄哄她得了。】
【媽呀,牧哥,你可真夠浪漫的……】
看到駭客軟體上的文字,我氣得想笑。
這種腦子,之後應該也沒什麼看的必要了。
乾脆遠程卸載了。
遊戲開始,第一輪就輪到了我。
我選擇真心話。
提問的正好是沈牧的兄弟。
他朝沈牧使了個眼色,就興沖沖地問我:
「你喜歡的人,在不在現場?」
聽到問題,沈牧的目光立馬掃了過來,盯住我。
我沒有看他,只是沉默了許久才說:
「在的。」
回答一出來,起哄聲一片。
沈牧坐直起來,掩不住得意的神色。
我知道他在得意什麼。
無非是以為我說的是他。
也不止他,場上絕大部分人都這麼認為。
畢竟之前沈牧兩三天一鬧,我就去哄他的事,也算得上圈內談資了。
後面的遊戲又輪了好幾輪,輪到了譚年行。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就坐在沈牧旁邊。
提問的人變成了沈牧。
經過剛剛的事,沈牧的表情明顯放鬆了很多。
他似乎覺得之前是自己不大禮貌。
想太多了。
於是他看向自己崇敬已久的小叔,故作輕鬆地問:
「小Ţũ₉叔,問點私人的你不介意吧?」
「你問吧。」
「小叔,你喜歡的人在場嗎?」
本來,沈牧已經預設好了一百種「不在場」的敷衍回答。
但誰都沒想到,男人只是輕輕地「嗯」了一聲。
場上爆發出,比之前每一輪都要大的呼聲。
所有人都在八卦,這尊古板的大佛,喜歡的人會是誰。
可偏偏,沈牧看到了。
在回答的刹那,譚年行看的方向,他再熟悉不過了。
但那怎麼可能?
所以沈牧下意識地催促起了流程:
「大家都別起哄了,下一個下一個。」
許是上天安排。
下一個就又輪到了我。
所有目光都聚焦到我身上。
這次,我選擇了大冒險。
沈牧松了口氣,按照他的計畫,如果再次輪到我。
就要盡可能勸我選大冒險。
他的兄弟一臉興奮地,念出了準備已久的要求:
「請當場親吻你喜歡的人三分鐘。」
沈牧灼灼的目光幾乎要把我盯穿。
眼底的期待,不言而喻。
這些我都知道。
但很可惜,我要吻的人——
從一開始,就不是他。
15
我站起身,往沈牧的方向走過去。
起哄聲逐漸加大。
似乎所有人都對我的選擇,沒有疑問。
沈牧也了然地勾起唇角。
可下一秒,我已經越過他,在譚年行身後站定。
「砰」——
落地窗外,正巧煙花炸開。
我扯住譚年行的領帶,對上那雙淺含笑意的雙眸。
流光溢彩,如深淵般惑人。
我吻了上去。
只是一瞬間放鬆,男人就已經站起來,反客為主。
他像是迫不及待炫耀,失而復得的珍寶。
很深很重地,允住我的唇瓣。
就像把我抿碎,融進骨髓裡一般。
我不得不抱住他的腰,踮腳迎合。
吻了有沒有三分鐘,我不知道。
只是周遭安靜得嚇人。
連呼吸聲都停滯了片刻。
直到很細小的「哐當」一聲。
我偏頭過去,一枚銀戒如流星般,從沈牧的掌心滾落到地上。
他不可置信地站起來,喃喃叫我:
「阿寧,你怎麼可以……」
「為什麼不可以?」譚年行擋在我身前。
「還有,現在你應該叫她小嬸。」
譚年行語氣淡淡,卻好像一下把沈牧點燃了。
他目眥欲裂,連帶著手邊的酒杯也被一把摔了出去。
「小叔,你明明知道她是我女朋友……」
一旁的黎嫋嚇了一跳,試圖去拉他。
「牧哥哥……」
卻被他一言不發地,狠狠甩開。
場面混亂作一團。
16
譚年行沒理盛怒中的沈牧,先行吩咐管家把所有人都送出去。
「不好意思各位,現在開始譚家要處理點家事。」
所有人離場,他才把目光幽幽地轉回沈牧。
「沈牧,我最後說一次,她已經不是你女朋友了。」
「而且就算是,又怎樣呢?」
「你不記得,你當初要我幹什麼了嗎?」
「可ṭṻ⁻那只是個遊戲啊!」
沈牧眼底充血一般,連禮數都顧不上的吼道:
「譚年行,虧我他媽這麼信任你,為老不尊的東西……」
「嘖,我好像從沒答應過你什麼遊戲吧。」
譚年行淡淡的聲音也難得冒出了寒氣。
「從一開始,我就是認真的。」
「並且不管你要求不要求,我都會這麼幹。」
「甯寧。」他的語調一下變軟了,垂下眼,轉向我。
語氣竟有點委屈。
「我很老嗎?」
我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臉:
「不老不老,在我眼裡,你最帥最有魅力了。」
話音剛落,沈牧先紅了眼眶:
「阿寧,是我先來的,你不可以這樣……」
「不,」我平靜地笑了一下,
「準確來說,他才是先來的那個。」
「什麼……」
沈牧怔愣在原地。
他的視線落在我與譚年行緊扣的雙手。
「A 國……該死……」
一瞬間,有什麼東西被徹底串了起來。
沈牧失控似地暗罵一聲,沖上前,攥緊的拳頭就要打到譚年行臉上。
可下一秒,他被居高臨下地,鉗制住。
在誰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
譚年行已經反過來揮拳,重重砸了上去。
「雖然我是你小叔。」
「但不代表我不想打你。」
「三年前我就應該好好教你,如果不想好好珍惜,就不要隨意搶走別人寶貴的東西……」
「會遭報應的,明白嗎……」
每說一句,他就砸一拳。
被打懵了的沈牧,毫無還手之力。
我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譚年行。
在我面前,他即使年長幾歲,
也總是一副很乖,聽之任之的淡然模樣。
現在的他,
眼神森然,手背上青筋暴起。
像是壓抑多年的怒火,第一次打破了克制的面具。
……
那一晚,打了挺久的。
沈牧是被躺著送進了醫院。
沒個兩三個月,出不來。
其間,我沒有攔過一次。
一是因為,沈牧這腦子,確實需要修理一下才能清醒。
二是因為,那時候的譚年行……還怪迷人的。
尤其沾了血以後。
17
那晚之後。
譚家叔侄因一個女人,而反目的消息傳遍了圈子。
所有人都在討論我的手段。
家裡更是熱情地頻頻打來電話,甚至有上門拜訪的想法。
我乾脆把電話關機,跟譚年行住在一塊兒。
本來我以為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了。
直到一個半月後,趁著譚年行出門。
沈牧找了過來。
手上拿著一疊資料,和一台手機。
果然譚年行,還是揍輕了。
沈牧像渾然不覺我的不耐。
指著那疊資料,興奮地說:
「阿寧,我知道你還是愛我的,對不對?」
「否則你不可能在我手機裡裝那麼多監控軟體,還有衣服上你也裝了監聽器,不是嗎?」
「承認吧,你只是被那傢伙一時迷惑而已,你要回來我們就結婚…ťŭ₆…」
那枚戒指又出現在沈牧手上。
他的眼神得意地在我臉上遊移,尋找著動搖的痕跡。
到底還是被發現了。
我歎了口氣,決定打破他那些不必要的幻想。
「這些,你可以認為是我的個人癖好。」
「並不是說我有多喜歡你。」
「我喜歡的是,我的所有物,全部都在我掌控下的感覺。」
「你說什麼?」
沈牧的表情空白了一秒,下意識反問。
我沒有回答,只是也反問他:
「沈牧,你其實也沒多愛我吧?」
「這其實很公平。」
「你的臉,可以滿足我的一些癖好。」
「所以我之前配合你演出那些,自導自演的深情戲碼也沒什麼不可以……」
資料被沈牧揉成了一團,他顫著聲打斷:
「你……你都知道了,是嗎?」
18
有時候,真的不該過多期待一個人的智商。
我指了指那台手機。
「我一直都知道。」
「但你好像不知道,真心是經不起試探的。」
「更何況,我從來沒有什麼真心。」
「沒有真心……」他自顧自地喃喃幾聲,紅著眼眶就脫口而出:
「那我是什麼?」
正巧這時,房門處傳來聲音。
「甯寧,你還好嗎?」
譚年行回來了。
我側頭看過去,笑了:
「你不也看到了嗎?」
沈牧看著逆光下,緩緩走來的高大身影。
心中如抽絲剝繭般,認清了一個事實——
他從始至終,
不過是眼前這個與他有五分像,
又比他高一截,
已經是當家家主的男人的,一個替代而已。
在譚年行走近的前幾秒。
我將早就準備好的一隻 U 盤,塞到了沈牧手裡。
在他耳邊,下了最後通牒:
「你不會真以為所有的監控,都只是為了滿足我的癖好吧?」
「如果你再來糾纏,我不介意讓裡面東西的備份,公之於眾。」
沈牧一直是個混不吝的富二代。
不三不四的東西,私下也接觸了不少。
這些自然也全在監控記錄之下。
沈牧沉默地走後。
譚年行從身後環住我。
有點吃醋似地,在我頸窩輕蹭:
「他過來,都說了些什麼?」
「沒什麼,我讓他滾了。」
我偏過頭。
夕陽餘暉給他彎起的眉眼,鍍了層柔金。
竟與那年街角初遇,撞進我生活的笑意,有幾分重合。
我想,還是不讓他知道好了。
或許,明天是看心理醫生的好時候。
19
到底還是低估了沈牧。
或者說,我沒想到他會極端到這一地步。
所以再接到那條匿名短信時,我是慌的。
上面寫著:
【如果他沒了,你是不是就會回來?】
我罵了句神經。
偏偏這時,電視裡的新聞播到一條 B 環高速公路的爆炸事件。
我記得,那分明是譚年行下午行程的必經之路。
手幾乎控制不住顫抖地,往聯繫頁面翻去。
沒想到的是,譚年行的電話先打了進來。
接起來,我聽到那頭平穩的呼吸的刹那。
緊繃的心才落下。
他似乎預料到我的慌張。
沉穩的話語有讓人心安的力量。
他說:
「甯寧,別怕,沈牧被送去了非洲。」
「我也沒事。」
「你看我發你的。」
我這才注意到,他在聊天框裡發了個連結。
點擊進去,自動跳轉進了一個監控軟體。
一個我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下載好的軟體。
裡面赫然有著一個顯眼的定位,和數不清的監控視角。
「那個定位就是我。」
「我給我所有可能去的地方,都安上了監控。」
「辦公室的,車裡的,衣服上的……」
「你這是幹什麼……」
我急切地想打斷這一切。
似乎這樣, 我就能埋藏住我羞於啟齒的一面。
卻看到那定位離我越來越近,直到到了門口。
然後一步步,到了身前。
譚年行垂眸與我對視。
在我即將有逃離衝動的刹那, 將我抱住。
力道大得, 像想將我揉進骨髓。
他說:
「沒事的,甯寧。」
「我期待並渴望著, 被你監視。」
「如果可以,我恨不得將所有, 包括我的生死,全部獻給你……」
他漂亮的眼睛, 在這時閃爍著從未見過的執拗。
說出的聲音無比虔誠。
從沒見過這樣的……
我甚至連推開他的力氣都生不出來。
只堪堪地,下意識說出一句:
「你有病吧?」
他卻沒有生氣。
甚至低低地笑著應下:
「嗯, 我是個病人。」
「所以,你得對我負責,監視我一輩子。」
他將頭很輕地,埋在我的肩上。
「甯寧,不能再不要我了,好麼?」
頸側傳來幾分濡濕。
將心臟泡地酸脹。
他的眼淚, 像是五年的空寂無處可訴, 不得不傾瀉一二。
也像是動物露出柔軟的腹部。
譚年行啊,你為什麼現在才流淚?
我為什麼現在才知道,你沒言明的憂傷?
我將你拽入漩渦,卻沒告訴你離開的方法。
我真是壞透了。
所以請允許我,再壞一點。
我摸了摸他的頭說:
「好,我會一輩子負責的。」
一個瘋子, 一個病人。
似乎也是, 天生一對。
20 譚年行視角
譚年行的人生,從父母被槍殺後, 徹底灰暗。
他成為了 A 國眾多流浪者的一員。
毫無目的。
像個遊魂。
直到一個女孩,很大膽地朝他伸出了手。
在那樣寒冷的冬夜。
在他的靈魂即將被凍僵之時。
他握住了那雙手。
那個女孩就是季雨寧。
她總說自己不是個好人。
但說實話,譚年行沒見過比她更好的人了。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才是病態的那個。
他會跟蹤她所去過的每條街道。
收集她接觸到的, 每樣東西。
只是,他裝得很好罷了。
對於季雨寧喜歡的, 厭惡的, 他再清楚不過。
所以他抑制住洶湧的愛欲,
清冷, 正直又認真。
配合著她想要的一切。
可或許, 他裝得太過,
抑或是少算一步。
季雨寧跑了。
他的靈魂跑了。
譚年行想, 他應該告訴她的, 於他而言——
頭顱若滾落不到她的腳下,便是肩上的負擔。
他的病態,遠勝於她。
可那沉重的愛意, 會壓垮她的心臟。
所以他不得不淪落到現在——
連呼喚她的名字都不敢,
生怕把靈魂從胸口吐出。
於是,在難眠的 1825 個夜晚後。
在譚年行重新擁有了找尋的權力後。
在看到她,叫別人男朋友後。
他決定換一種方法,
去找回自己的「靈魂」。
或許是一些道具,
又或許是幾滴眼淚。
這次的愛意,將不多不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