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豪门霸总

我囚禁了甲方大大

回國第一天,我在父親的書房撞見了一個男人。
父親說,他是我們全家都要巴結的物件,手中的資源足以決定我們家的生死。
可是,我認得他。
在留學的時候,我曾經把他鎖在我的房間。
玩弄了整整半年。

1
在父親生日的第二天,我算好時間回了國。
我知道他們不希望我在生日宴會上出現,所以乾脆不討人嫌。
平日不允許任何交通工具進入的別墅院子停了一輛陌生的車,張揚的姿態,將我爸最心愛的蘭花都壓死了幾棵。
別墅裡面出奇安靜,保姆都沉默肅立,一副嚴陣以待的樣子。
「家裡來客人了?」
我問道。
「是,所以小姐你還是趕緊回房吧。」資歷最老的徐媽開了口。
我懶得計較他們對我的態度,抬腳準備上樓回房,卻被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的崔珍琪一把拽住了箱子。
「姐,昨天爸的生日宴,我當眾彈奏了一曲,在場的鋼琴大師都誇我,幸虧你沒回來,要不然,你會什麼呀?」
她抱著胳膊把我上下打量了一番:「在外留學兩年,品味還是這麼爛。」
「姐姐,你真的很丟我們崔家的臉。」
我扯回自己的箱子,冷冷看她:
「說完了?」
「無論我怎麼樣,身上流的都是崔家的血;而你反復強調你會的那些東西,也不過是為自己的心虛找藉口罷了。」
我甩開她,拎著箱子就往樓上走。
快要走到最後一個臺階時,身後傳來了崔珍琪「蹬蹬蹬」的腳步聲。
她突然沖上去一把扯住我的胳膊,大聲喊道:
「姐!你有氣朝我發就好了!你怎麼能闖進去攪和爸的生意呢!」
「我已經跟你解釋過了!爸不是不見你,他在書房有重要的事!」
聲音之急切、表情之焦急,奧斯卡都欠她一座小金人。
說也奇了,在奧斯卡在逃影后的怒吼聲中,我爸的書房剛巧打開。
將我和崔珍琪的爭執盡收眼底。
他一身正式的西裝,狠狠瞪了我一眼。
然後又滿臉堆笑,朝向書房裡面剛剛出來的男人。
我爸滿是怒氣的眼神並沒有嚇住我。
但是,當我見到另一個,一身黑色大衣的混血男人時,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他緩緩抬眼,眼如鷹隼。
與旋轉樓梯上的我,四目相對。

2
那是在墨爾本留學的第二年,我在路上撿了個男人。
準確地說,是被迫「撿」的。
黑暗中,我看不清他受了什麼傷,只能感覺到冷硬的槍筒頂在我的腰間。
閃電劈過天空,在他眼中印下更加銳利的冷光。
「Shut up and take me to a safe place, now!」(別說話,帶我去安全的地方)
我定定地看著他,沒有動作。
他不知道,在這樣的暴雨天出來,我本來就是求死的。
但我還是帶他回了我的住處。
並不是腰間的槍嚇住了我,而是在閃電閃過時,一瞬間照亮的,對方的臉。
真是絕無僅有的異國尤物。
這是我唯一的想法。
東遊西逛這麼久,頂級的帥哥我也是見過的。
可像他這樣極其富有攻擊性的野性感,我卻是第一次見。
越危險,也越迷人。
反正都要死了,上天送給我的美色,我為什麼不能享受?
他很警覺,我拿繃帶給他包紮時,能感受到他下麵緊繃的肌肉,像一隻敏捷的豹,隨時準備暴起傷人。
麥色的腹肌,塊塊分明。
我把手貼上去時,他幾乎是一瞬間就睜開了眼。
像狼群中的頭狼,發出凶光。
只是他還需要我的説明,所以暫時原諒了我的冒犯行為。
「包紮好了……」
說了一半,我才想到他聽不懂中文。
我的口語很差,磕磕巴巴蹦了幾個詞後,他終於忍無可忍地開口:
「說中文。」
他竟然也聽得懂中文?
來不及琢磨那麼多,我繼續說道:
「包紮好了,但是傷藥不夠下次換藥的,我明天出去買。」
他微微頷首,手上的槍卻沒有收回去:
「明天出去不要聲張。」
說著,他還飽含威懾力地往前抵了ẗṻ₄抵。
第二天買藥的時候,我越想越火大。
明明是我救了他,到頭來還是要被他惡聲惡氣地威脅。
那時我正處於被第三次拋棄的最低谷期,怒從心頭起加上見色起意,讓我幹了這輩子最喪心病狂的一件事——
我把這個極具危險性的男人關了起來。
我想馴服一隻野獸。
我現在難以想像為什麼我當時會有那麼大的膽子,只能解釋為腎上腺素狂飆的加持。
以至於我把迷藥和傷藥混在一起,又給他塗在傷口時,我聯手都沒有抖一下。
要不然,憑藉他的敏銳,我當時就會被掐斷脖子。
也許他也沒有想到,一個路邊偶遇的普普通通的留學生,竟然能膽大到把他鎖起來。
所以在他三個小時後醒來時,看到手上鎖鏈的第一眼,他說的是:
「誰派你來的?」
並且他用了整整一周時間,才接受我真的沒有受任何人指使、單純喪心病狂見色起意這件事。
他沒想到,自己劈風斬浪,什麼心機手段、魑魅魍魎沒見過,結果最後在逼仄貧窮的小巷子,竟然會被一個小姑娘給劫了色。
說出去都是徹底沒臉混的程度。
我一直都不知道他叫什麼,只是在給他換衣服的時候,看到染血的名片帶「Mu」的字母。
於是,我就稱他為「穆」。
他倒也沒有反對過。
沒錯,我不僅把他關了起來,還給他換了衣服,趁機上下其手。
說實話,在把他關起來的第二天,我就後悔了。
腎上腺素倒是飆完了,給我留了一堆爛攤子。
誰都有不想活的時候,然後就會發瘋。
現在發完瘋了,清醒了,覆水難收了。
我只能硬著頭皮將錯就錯。
現在放他走,他肯定會弄死我;之後他逃走,肯定也會弄死我。
既然怎樣都是死,那不如先占點便宜。
畢竟,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嘛。
自從知道我不是對手派來的殺手之後,他的態度就變得非常微妙。
前幾天,他都是陰惻惻地提醒我,等他出去要把我抽筋剝皮等一萬種死法。
被我用一根黃瓜堵住嘴後,肉眼可見地更要暴起殺人了。
但知道我是純好色後,每次我給他換衣服,他就靠在那裡,眯著眼睛,隨著我的動作,目光逡巡。
仿佛是大型的食肉動物,正評估自己即將捕食的獵物。
我不滿意他的目光,掀開他的背心一通亂揉。
我要讓他知道,現在我才是他這副身體的主人。
結果他的腿一動,我就以一種非常狼狽的姿態跌在了他的身上。
我炸毛,朝著他的脖子就是一口。

3
由此可見,我和他過去的相處,著實是……不怎麼友好。
以至於今天再次見到他,我第一個想法就是——
跑。
趕緊跑。
崔珍琪那個殺千刀的,非要在這個時候拉住我。
「姐姐,你剛回來就要走嗎?爸媽會傷心的。」
「惹了禍就要承認錯誤,爸媽從小就教我,做崔家的女兒,要有擔當。」
她茶味十足地擠兌我兩句,又轉向我爸和穆特那邊:
「穆先生,我姐姐行事是有些冒失,但她絕不是有心的,我代她向您道歉。」
崔珍琪言笑晏晏,結果他連一個眼神都沒給她,淡淡開口:
「替她道歉?」
「你也配?」
好想像穆特這樣沒有素質地活一回,感覺好爽。
崔珍琪一下子哽住了。
我爸在一旁賠笑:「我這個女兒常年在外面,沒人管教,不懂禮數,性格又怯懦,冒犯了您,都是我教女無方。」
穆特依然不承情:「昨天崔先生在生日宴四處介紹自己的愛女,什麼時候又多了一個女兒?」
一句話把我爸懟得老臉通紅。
我沒忍住笑了出來。
結果還沒等我呲著的牙收回去,穆特又把目光移向我:
「性格怯懦?」
「崔先生怕是對自己的女兒一無所知。」
我才發現,穆特除了武力值,這嘴皮子的功夫也是一流的。
兩分鐘,罵了我們仨。
我們仨被他硬控,誰也不敢說話。
直到穆特又把目光落到我身上:
「既然說她冒犯了我,那就讓她送我一程吧。」
我爸忙不迭地說:好好好,言宜,快去送送……
沒等他說完,我直接打斷了他:
「我不懂禮數,就不送了哈。」
然後拎著箱子撒腿就跑。
回到房間,我靠在門上,反復確認門反鎖後,才長出了一口氣。
剛剛有多硬氣,現在就有多心虛。
果然,人不能做虧心事,哪怕做一件,也會找上門來。
我本以為我們倆山高水遠再也不見,沒想到他竟然會突然出現在我家門口,還變成了我爸公司的大甲方。
一個有錢有權、高高在上慣了的人,抓到落井下石、趁人之危把他關起來玩弄的罪魁禍首,他會怎麼做?Ṱű³
想想我就打了個激靈。
跟他單獨相處?
現在借我十個膽我也不敢。
提心吊膽地過了幾天,穆特也沒來找我的麻煩。
我自欺欺人地放下心來,警惕也少了。
今晚崔志叫我出去吃,徐媽給我帶的話是接風洗塵,我是不信的。
果然,剛一落座,幾天沒露面的媽就訓了我一頓。
「你爸過生日都不回來,你有那麼忙嗎?」
我把座位移遠了些:
「可是,你們不也是不希望我在生日宴上出現嗎?」
我媽被我哽住了一下,白著臉說:
「誰說的。」
我沒有接話,只是定定地看著她,直到她心虛地移開了目光。
媽,我二十幾歲了,不是幾歲,你們的情緒和態度,我早就能看出來。
我四歲的時候走失了,和他們分別了二十年。
找到他們的時候,我比誰都要激動。
他們一開始也是這樣的吧。
直到他們發現,我大學是個很普通的學校,不會說幾門外語,更沒有什麼才藝時,我的價值在他們心裡就大打折扣了。
不懂畫展、不會彈琴、更不認識牌子,這個隔了二十年才重逢的女兒,逐漸變成了他們上不得檯面的「窮親戚」。
相比之下,我走丟以後被他們收養作為慰藉的養女崔珍琪,才是他們心中完美的大家閨秀。
所以他們不希望我太多出現。
最好所有人都不知道,崔家有個泥麻雀。
崔珍琪在旁邊看似苦口婆心,實則拱火:
「姐姐,不管怎麼樣,爸媽都是我們的血脈至親,你不能置一時之氣,就要毀掉爸的生意。」
???
好大一口鍋。
我媽被崔珍琪提醒,訓斥我道:
「穆先生是我們家的頭等大客戶,得罪了他,要全家喝西北風嗎?」
「那天在書房門口,你說的像什麼話?一會兒他來了,好好跟他道個歉。」
等等?!
他、來、了?
我霍然起身:「你說誰會來?」
「穆特?!」
我站起身就往門口跑。
與此同時,房間的門正好打開,我險些一頭撞上門框。
急急向後一閃,我失去重心,向後仰去。
被來人一把拉住,扯到近前。
面前的人仿佛修羅惡鬼,朝我一笑:
「別這麼著急嘛,言、言。」
他認出我了。

4
一頓飯吃得我如鯁在喉,全程不敢抬頭。
我爸媽和穆特的寒暄我一句都沒有聽進去,直到穆特突然開口:
「崔小姐長得,很像我一位故人。」
我爸一聽,立刻來了興趣。
這畢竟是千載難逢的拉近距離的機會。
他連忙追問:「是您的朋友嗎?」
穆特盯著我,森然一笑:
「不是,是仇人。」
他轉動拇指上的扳指,中間蛇眼上鑲嵌的紅寶石閃爍著詭異的光:
「再見到,我要碾碎他每一寸骨頭的仇人。」
「啪嘰」一聲,我手中的菜落了地。
穆特自然地拿起叉子,重新弄了一塊,穩穩地放進我的碗裡:
「開個玩笑,崔小姐可別害怕。」
我爸立刻打圓場:「穆特先生真是風趣幽默。」
崔珍琪也適時插了進來:
「穆特先生,我給您倒一下酒。」
「這是 18 年的 TripleCask,不知道您可還入得了口?」
她看著穆特抿了一口,狀若無意道:
「爸爸說穆特先生可能會更喜歡經典的 DoubleCask,可我覺得 TripleCask 的口感更順滑,回味也更豐富,裡面明顯的花香餘味,也更符合您和我爸爸這次合作的主題。」
又來了,崔珍琪最喜歡做的一件事,就是在我面前展示自己對雪茄、畫展、酒、奢侈品牌等等豐富的儲備量。
穆特的大掌把玩著酒杯,金黃色的液體在裡面微微搖晃:
「崔先生的女兒,倒是對酒頗有研究。」
我爸笑道:
「也不都是,小女兒心性靈慧,比較喜歡這些,大女兒愚鈍,卻是一竅不通,見笑了。」
「巧了,」穆特重重放下酒杯,液體從酒杯中濺出幾滴:
「我也一竅不通。」
話音剛落,剛剛談笑風生銜接自然的父女倆頓時尷尬了。
我微微瞪大了眼。
他怎麼會一竅不通。
當初明明……
我震驚地看向他,卻對上他促狹的目光。
這是……故意替我找場子嗎?
還沒感動完,宴會將要結束時,穆特又開了口:
「崔先生,令愛長得和我的仇人這麼像,不知道崔先生是否介意,把她借給我,出出氣呢?」
???
這是人說的話嗎?
我爸也驚了一瞬,硬著頭皮道:
「穆特先生又在開玩笑了。」
穆特「哈哈」一笑,眼風卻掃過我:
「是啊,被崔總識破了。」

5
這裡是不能再待了。
萬一崔志回去權衡利弊,真把我送過去拉攏穆特,那我就死得更快了。
與其在這裡被穆特溫水煮青蛙,等著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掉下來,不如趕快跑路。
幸好我剛剛回來,大部分東西還沒歸置,收拾起來也方便。
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嘛。
穆特再怎麼耳目眾多,也想不到我會當機立斷立刻就跑。
——才怪。
剛躡手躡腳出了別墅,那輛熟悉的凱迪拉克就停在了我面前。
車窗打開,後排的人摘下墨鏡,朝我一笑:
「又見面了,言言。」
我拔腿就跑。
以為我會束手就擒?
做夢去吧!
直到我聽到一聲熟悉的哢吧聲。
是子彈上膛的聲音。
我難以置信地站住了腳步。
這是國內,他竟然敢持槍?
「言言,再走一步,你猜我是先打腿還是先打腳?」
大女人能屈能伸。
我硬著頭皮上了車。
我蜷縮在後座,雙手被穆特用領帶松松地綁著。
與其說是禁錮,不如說是逗弄。
車窗外的路燈飛速掠過,映在他冷峻的側臉上,那雙深棕色的眼睛在黑暗中泛著幽光,像極了捕食前的野獸,帶著幾分危險。
更讓我眼中冒火的是他手中擺弄的一把手槍形狀的打火機,每次按下,就會發出上膛的「哢吧」聲,然後竄起一簇火苗。
我應該對祖國母親的安保有信心的。
怎麼能上這個混蛋的當呢。
對上我忿忿不平的目光,他戲謔一笑:
「一個小工藝品,喜歡嗎?」
喜歡你##***
我在心裡罵罵咧咧。
穆特突然捏住我的臉:
「對,就是這個眼神。」
「這種寧死不屈的眼神,上次見,還是那個暗算我又被我逮住的叛徒。」
「我親手碎了他四十幾塊骨頭。」
我眨巴眨巴眼睛,極力讓自己的眼神純良起來。
車子駛入一棟豪華別墅,鐵門緩緩合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我的心跳隨著那聲音不斷加速,手心早已被冷汗浸透。
我不敢表現出太多恐懼,只能低著頭,努力讓自Ťû₈己看起來乖順。
識時務者為俊傑。
現在這種情況,我最好還是夾著尾巴做人。
況且我本來就是個慫蛋。
別墅內燈光昏暗,我的神經也緊繃著。
他的下頜搭在我的肩膀上,如同毒蛇般,在我的頸側吐出信子。
「哢」一聲,我的脖子有了冰涼的觸感。
他給我戴了什麼?
鋼鐵的頸環,一側連接著鐵鍊。
比起當年在墨爾本我給他戴在手上的那個,這個顯然更具侮辱性,也更具控制性。
但很快我就驚恐地發現,這個東西,好像不止是束縛作用。
因為它,在收緊。
很快,我就感覺自己喘不過氣來。
他不會想就這樣勒死我吧?
他單手拎了個椅子,岔著腿坐了下來。
因為鎖鏈的高度,我只能跪在他面前。
他修長的手指撫過我的臉頰:
「言言,還記得在墨爾本,你讓我說過什麼嗎?」

6
我瞳孔驟縮。
「他們就是把你丟在墨爾本的人嗎?」
當年我向穆特絮絮叨叨的那些事,如今終於串連在了一起。
四歲那年,我走失了。
被人販子帶著輾轉,他想賣個好價錢。
可是女孩子沒有男孩子受歡迎,很多家庭只想買男孩子。
所以孩子賣了一個又一個,我永遠是被剩下的那個。
後來人販子煩了,覺得養著我還不夠吃飯錢,就起了壞心。
我那個時候什麼都不懂,卻本能地意識到了危險。
於是,在身邊最後一個小男孩被賣掉時,我跪下拼命求著買家,把我也一起帶走。
在養父母家,我只能少說話、多做事,努力去討好每一個人。
他們家地方偏遠,去讀書要翻山越嶺。
但我成績一直很好,因為這個,養父母對我會好些,每次拿了一張橘黃的獎狀回去,就能得到那個男孩才有權利用的新紙筆或是新衣服。
這樣的日子過了十年,直到 14 歲那年,早就被大夫宣稱不孕的養母突然高齡有孕。
並且在十個月後生下了一個男嬰。
他們高興瘋了,我也高興。
每個人都高興,我的日子也會好過。
可是我沒有意識到,孩子多了一個,特別是金貴的親生兒子,花費也就更大。
於是被哄著喝了一大碗酒釀後,再次醒來,屋子空空蕩蕩,只有殘餘的灶火和我。
我被丟下了。
日子太苦了,我努力養著自己,也用一切時間讀書。
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的時候,我想,等我找到親生父母,他們一定會為我驕傲吧。
我被帶進大山,卻自己又走了出來。
可我從沒想到,見到他們的第一面,崔珍琪也站在那裡。
一身最時髦的當季新品,挎著我不懂品牌的包,四國外語隨意切換,妝容精緻,留學海歸。
張揚美豔,神采飛揚。
他們沒有為我驕傲,甚至在聽說我的學歷之後,連忙把我丟到國外。
他們不想多見到我,只希望我能儘快鍍金,不要再讓他們拿不出手,甚至成為崔家的污點。
所以我好像從來都沒有被誰堅定地選擇過。
於是我做了一件瘋狂的事,如果誰都要拋下我,那我就自己抓一個,抓一個永遠都沒法拋下我的人。
並且在關了穆特的第三日,我突然跑進去逼他說愛我。
自己愛自己的話誰都會說,可有的時候也會自我苛責,我真的就不值得任何一個人來愛嗎?
穆特當時也靠在椅子上,聽了我的話,抬起頭來挑眉看向我。
他可能也不理解,怎麼會有人提這樣又神經又可憐的要求。
對上ẗṻ₅他探究的眼神,我極力虛張聲勢:
「你最好按我說的辦,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他輕笑一聲,眼神裡帶著幾分戲謔:「不客氣?你想怎麼不客氣?」
我被他看得心虛,卻還是強撐著:「我……我可以不給你飯吃,或者……或者打你!」
「哦?」他挑眉,語氣裡帶著幾分玩味,「那你試試。」
我拎起屋子裡的長柄雨傘Ťű̂₊,小心翼翼地湊過去,在他大腿上試探性地打了一下。
一看他微微一動,嚇得我「嗷」一下抱著雨傘沖回了門口的安全區。
這下穆特是真的被我逗笑了。
我惱羞成怒,抬起腿就走。
穆特帶著笑意的聲音在身後傳來:
「把人倒吊到充血、折斷他的每一個指節、用火烤……」
「這些都是不錯的手段,供你參考。」
我憤憤地一跺腳。
這人真是個變態!

7
結果當天晚上,穆特就不吃飯了。
天地良心,我只是嚇唬他,怎麼可能真的餓著他啊!
不吃就不吃!
我努力讓自己看上去非常兇惡:
「不吃今晚都沒得吃!」
他攤開手,做了個請便的手勢。
我把飯菜一股腦地端走,臨走還放狠話:
「明早也不給你吃,中午也不給你,晚上也不給你。」
穆特毫不在意我的炸毛:
「麻煩幫我關上門,謝謝。」
晚上,我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黑暗中,肚子叫了兩聲。
我吃了晚飯都餓了,穆特不吃的話,現在豈不是更餓。
我思來想去,良心不安。
最後一骨碌爬了起來。
躡手躡腳地打開了他的房門,穆特幾乎是一瞬間就睜開了眼睛。
月光從狹窄的窗戶中投下,使他更像一匹兇惡的孤狼。
我被他的目光震懾住,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兩步。
又想到現在他才是我的階下囚,清清嗓子鼓起勇氣。
沒想到穆特先開了口:
「深夜來訪,言小姐是想要我了?」
我一開始沒反應過來,直到穆特抬起手,解開了自己領口的兩顆扣子。
「等……等會。」
我極力抵抗著美色誘惑,又實在移不開眼睛。
我定了定心:「我不是來做這個的,你把我當什麼人?!」
穆特挑眉,好像聽了什麼新鮮事:「那你把我困在這裡,是為了過家家嗎?」
他突然「哦」了一聲:
「還是窮追不捨,為了白天的那句——」
他突然勾腿,將我拉進他的兩腿之間。
只微微施力,我的前身就朝他撲去。
他湊到我耳邊,鷹眸在月夜中閃著光:
「我愛你,言言。」
我心旌一動,一種難以言說的滋味湧上心頭。
哪怕是假的,第一次聽到也一樣想要流淚。
此時此刻,易地而處,穆特用手指纏住我的髮絲:
「那天,你離我那麼近。」
「我是想咬斷你的脖子的。」
他的手指順著頭髮撫摸到脖子,在我的頸動脈上微微施力:
「就在這裡撕咬開,嘭——鮮血四濺。」
我震驚地瞪大了眼。
原來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曾經離死亡這麼近嗎?
脖子間的頸環更緊了。
好吧,現在離死也不遠。
「可是,在月光裡,我看到你的眼裡帶著淚,突然就改變主意了。」

8
也許是深夜更容易讓人袒露心扉,也許是我心懷歉意。
那天晚上,到了穆特的房間。
我為自己白天的無理要求向穆特道了歉,還給他講了我的故事。
講了那個荒僻貧窮的小山村,講了貼在牆上驕傲的獎狀,也講了被嫌棄、拋遠與丟掉的每一次經歷。
「第一次見,有人給別人餓了一頓,就連夜跑過來道歉的。」
他輕笑:「你這樣心軟,可做不了惡。」
是啊,我真心真意跑過來表達歉意。
結果穆特那個殺千刀的,聽了我說的一大堆後,淡淡抬眼,來了一句:
「你的飯菜太差了,我不想吃。」
一句話成功讓我再次炸毛。
「做我的階下囚還想吃什麼!」
結果穆特直接曲解我的意思:
「Mayura 和牛,三分熟;再配一杯紅酒,要波爾多幹紅。」
「你這個要求,乾脆把我三分熟了吧。」
「我看上去是吃得起這些的人?」
穆特語氣淡淡,一擊即中:
「你不是把我的錢都轉走了嗎?」
我瞬間啞火。
這是我做的第二件虧心事。
在關穆特的半年裡,我不僅劫了他的色,還劫了財。
但這也不怨我,要不是撞見穆特,我在墨爾本已經要活不下去。
我爸媽急著砸錢把我扔出來鍍金,可是我英語口語巨爛無比。
在那個偏遠的小山村,我根本接受不到純正的英語教育。
考的分數,都是靠一張張試卷做下來的。
是純粹的啞巴英語。
所以剛來的兩個月,我生活得非常吃力。
結果崔珍琪在這邊的朋友告了我的黑狀。
說我又不交際,又不努力。
也不知道是他們自己想的,還是崔珍琪出的主意。
他們斷了我的生活費,說是逼我得獎學金,也讓我做些助教,跟同學們活絡起來。
怎麼活絡?
靠雙手比劃嗎?
而且在得到獎學金前,我難道可以辟穀嗎?
總之據說崔珍琪當年就是這樣過的,我也應該能過。
廢話,她自己多年攢的私產,應付日常開銷自然綽綽有餘。
大不了賣兩個包,都夠吃一兩年的。
可我不一樣。
又是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又是一窮二白、窮困潦倒。
我仿佛又回到了那個被拋棄的地方。
自己已經窮到揭不開鍋,我又撿了穆特回來。
所以在第二天,我就向他鄭重宣佈,我已經沒錢給他買傷藥。
他要不想辦法,要不死。
然後他就給了我一張卡,說是錢不多,不會被仇家追蹤到。
結果當我看到銀行介面那一長串數位時,深深地陷入了懷疑人生。
按照小說中勤懇善良誠實的女主,肯定會小小地取一筆,只夠生活就好。
可惜我不是,我不僅取了一大筆,還把剩下的都轉走了。
劫富濟貧。
更何況我救了他命呢!
只是,他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我不敢多問,第二天還是罵罵咧咧地給他帶了酒和牛排。
「我煎的不太熟練,可能火候有點大了。」
昨天還東挑西揀的穆特出乎意料地沒有計較,反而動作矜貴地切起了牛排。
沒有醒酒器,他也不介意,直接把酒倒進酒杯。
「嘗嘗?」
我搖頭,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冷漠:「我不喝酒。」
「可惜了。」他輕笑一聲,抿了一口。
「明天再來,給我帶本書,買書的地方,我一會兒寫給你。」
我氣衝衝:「你以為這是酒店嗎?還要這要那的!」
「不然呢?」他輕笑一聲,「你關著我,總得負責讓我過得舒服點吧?」
我氣得咬牙,「你少耍花樣,我不會放你走的。」
「我沒說要走。」他靠在牆邊,眼神裡帶著幾分意味深長,「這裡挺有意思的。」
我被他看得心裡發毛,站起身落荒而逃。

9
現在想想,早在那個時候,他就跟自己的手下取得了聯繫。
借我的手取的那本書,裡面肯定滿是機巧暗語。
那後面的幾個月,他表面被我關著,實際上全是在逗弄我。
「想清楚了?」
「我……」我張了張嘴,喉嚨發緊,「穆特先生,我……」
他把腿搭到另一條腿上:
「既然想清楚了,那這些賬,我們可以一筆筆算了。」
「你逼我說過一句,我讓你說一夜,不過分吧?」
他話音剛落,我感覺脖頸間的鐵環收得更緊了。
「說。」他的手指輕輕摩挲著我的唇瓣,語氣溫柔,卻帶著威脅,「不然,我不介意用點別的方式讓你開口。」
「我的手段,你知道的。」
我渾身一顫,閉上眼睛,硬著頭皮開口:「我……我愛穆特。」
與此同時,脖頸間的壓力減少了。
我終於明白,這是一個聲控的機關。
還是他狠啊。
如果我不想被勒死,就要一直重複這句話。
穆特撿起地上的領帶,系在我的眼睛上。
「乖女孩,Good night.」
我感覺我的嗓子要廢了。
不斷地重複,我滿腦子都充斥著這句話。
隨著困倦,思維一偏,似乎是說錯了一句。
等等,好像說別的也可以不收縮。
「晚上好?」
果然,頸環沒有再動。
這個黑心肝又在騙我了!
這個東西根本就沒有這麼智慧,只能說是聲控的,但是並不能檢索到我在說什麼。
於是接下來,我放心大膽地罵起了穆特。
雖然把他關起來劫財劫色這件事不太仗義,可我對他也挺好的啊。
我罵罵咧咧絮絮叨叨。
眼前一片黑暗,不知不覺,竟然睡了過去。
猛然驚醒,眼前已經大亮。
我反應了半晌,前夜的事情又湧了上來。
壞了!
我趕緊去摸自己的脖子。
我不會已經被勒死了吧?
脖子上已經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
我坐起身來,這才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寬敞的床上。
「醒了?」
我扭過頭,穆特正靠在門框上,抱著雙臂看向我。
我愣愣地看著他。
「怎麼?還要我抱你下床嗎?」
「昨晚是你把我抱上來的?」
穆特哼笑一聲:「你倒是會偷懶,真不怕鐵環勒到最緊?」
我連忙搖頭,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沒有,我就是太累了、太困了。」
「我昨天認真說了的。」
他輕笑一聲,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強迫我抬頭看他:「這麼乖?不像你啊。」
ŧù₈我眨眨眼,努力擠出一個討好的笑容:「穆特先生,我……我知道錯了。」
「錯了?」他挑眉,語氣裡帶著幾分玩味,「既然知道錯了,那就看看昨天的監控錄影吧。」

那個房間竟然還有監控!
完蛋了!那我昨天後半程罵他的話,豈不是全都錄了進去?
他看著我的臉色由紅轉白,又由白轉青。
抬手捏住了我的下巴:
「看上去乖乖巧巧,膽子卻是一如既往地大。」

10
被他關起來的第五天。
我曾經對他做過的事,全被他十倍百倍地還了回來。
明明當初他也是願者上鉤,現在都還到了我的身上。
心機。
他摸摸我的頭:
「這幾天很乖,我送你個禮物做獎勵怎麼樣?」
我懷疑地看著他。
酒會上,宴廳華麗,衣香鬢影。
另一旁,我和崔志一行人面面相覷。
「姐姐,你不告而別這麼多天,怎麼會在這裡?」
我沒有說話,而是看向穆特。
他把他們都找來,是要做什麼?
穆特打了個響指,侍應生端著一排排的酒魚貫而入。
我心念一動。
穆特作為酒會的主人,也是這裡財力最強的人,擁有絕對的發言權。
「素來聽說,崔先生的小女最擅品酒。」
「我這裡也有不少酒,今天就麻煩崔小姐嘗嘗,幫我鑒別一二。」
崔珍琪本來信心滿滿,可一杯杯嘗過去,她的臉色越來越白。
眾目睽睽下,她不僅把品牌對應的幾乎都錯了,到後來,連香型都判斷的不對。
最後一大排威士卡,她甚至都沒有嘗過。
穆特隨手拿起一杯,緩緩倒在地上:
「這世界上的酒,千百萬種,我們也不過僥倖多嘗過一些,可若是因此托大炫耀,淩駕旁人,那就沒意思了。」
他突然又轉向我:
「不過,在場還有一位崔小姐,要試試嗎?」
侍應生又換了一排新的威士卡。
我看向他,終於明白了他的用意。
我伸手端起一杯,嘗了一口。
熟悉的味道瞬間在腦海拓印。
意料之中的,全部說對。
畢竟昨天,我被他逼著喝了一種又一種。
錯一次,就再折磨我一次。
再記不住,我感覺自己就要徹底脫水,變成小人幹。
崔志是商場上的老狐狸,瞬間明白了穆特的用意,趕緊朝我露出笑臉。
滿堂喧囂中,我看見穆特舉起酒杯,挑眉朝我一笑。

11
那天穆特是替我撐腰。
可我沒想到,卻刺激得崔珍琪動了別的心思。
百萬千萬的威士卡,她甚至都沒見過。
而穆特竟然可以隨意揮霍。
這是何等的財力和地位。
燈火通明的客廳裡,崔珍琪癱倒在地上。
穆特坐在沙發上,長腿交疊,黑色的尖頭皮鞋下壓。
崔志站在一旁,臉色慘白,聲音有些發抖:
「這珍琪她一向乖巧,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誤會?」穆特勾了勾嘴角,笑意不達眼底:
「你應該慶倖,下了藥的酒我並沒有喝下去,否則現在無論是她,還是你,都不能完整地和我說話了。」
崔珍琪自知洗不脫了, 乾脆破罐破摔:
「就算我一時貪慕你的富貴, 你又能對我如何?」
「是嗎?」穆特似乎是被這個愚蠢的問題逗笑了,他把目光轉向我:
「我能對你如何,你這個姐姐,應該比你清楚。」
那我可太清楚了。
當年在墨爾本,我可被他用槍抵著過。
崔志顯然比崔珍琪更知道穆特的深不可測,立刻變了臉色。
他低頭看了一眼崔珍琪, 眼神閃過一絲狠厲,抬手狠狠扇了她一巴掌:「你這個不孝女!誰給你的膽子做這種事?!」
他滿臉討好地看向穆特:
「穆特先生, 這件事全是她的錯,我們崔家絕不會包庇她!您想怎麼處置她都可以。」
穆特動都沒動:
「處置她的事, 先不急。」
「畢竟除了她這個主謀, 還有幫兇呢。」
他的目光投向在場的第五個人。
我生物學意義上的母親。
她臉色漲紅, 突然暴起朝崔志吼:
「你滿心都是前妻給你生的那個大兒子,心裡什麼時候有過我?有過我們的孩子?」
「公司、房產, 什麼都是你兒子的!」
「我嫁給你這麼多年,你對我從來都是漠不關心!就算言言丟了,你也沒在意過!」
她又朝向我:
「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廢物女兒!盼著你回來,爭不了家產, 還處處討人嫌。」
崔志也暴跳如雷:
「你們倆合謀算計穆特先生,我馬上就和你離婚!我跟你們,沒有一分錢的瓜葛!」
自成一團相親相愛的「一家人」, 在利益面前,全都撕下了臉皮。
穆特冷眼看著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
「崔先生, 不用獨善其身了。」
「您兒子在國外做生意, 經商沒學明白, 偷奸耍滑卻學了個十乘十。」
「跟人合作經商, 卻私自替換低成本原材料,按高成本報帳,又收低價公司的回扣點。」
「事情敗露, 竟然想把合夥人Ṫù⁼推進海裡。」
「可他也不打聽打聽,和他合作的那個人, 是誰家的。」
「現在他已經被抓住了,斷手斷腳都是輕的。」
板子打到他們每個人最核心的利益, 他們終於知道痛了。
我突然不想看下去了。
原來我一直追求的親情之愛,被撕開遮羞布,也不過這麼不堪。

12
那天結束時, 穆特給了崔家唯一的選擇。
他們四個人勻出崔家公司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給我, 他放過所有人。
並且出面作保,斷崔志兒子一條腿, 保他的命。
那天陽光燦爛, 穆特在滿園的春光中開口:
「愛其實是很不牢固的東西,所以我更想給你物質上的保障。」
崔家股權轉讓協議下面, 是他的房產贈予合同和銀行卡。
「可人終究有心, 會奢求, 也奢求被愛。」
「也正因如此,愛會在愛的奇跡中誕生意義。」
「我本來是沒有想過這種意義的,直到在一個暴雨夜裡, 遇到了一個劫財劫色的女強盜。」
他把厚厚的一摞財產證明推給我:
「劫完財了,」
「言言,現在想劫個色嗎?」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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