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言情

玉碎夢回時

穿越到古代的第一年,我遇見了蕭博延。
他知曉我的遭遇,救我於水火,百般護我周全,誓要成為我的依靠。
他憧憬我口中的新世界,渴望與我一生一世一雙人。
可漸漸地他忘了自己的承諾。
只因我不願讓他娶塞外孤女為貴妾,他便怪我陰暗善妒,不配做當家主母。
「祖法規矩,男子可隨意三妻四妾!」
他任由那個孤女打碎我的隨身玉佩,眼神冷漠。
「你若不願,大可回那個夫妻相隨的新世界。還有這個玉佩,嫣兒也不是故意的,回頭我再給你買一塊便是!」
可是我明明記得剛穿越過來之初,我便和他說過,這玉佩是我同這個世界的紐帶。
玉佩碎了,我也會隨之消失。
系統冰冷的電子音在耳邊響起。
「宿主,本月十五穿越通道再次開啟,請您做好脫離準備。」
本月十五,正好是蕭博延迎娶崔嫣那日。
1
夫君大勝而歸,在馬背上抱著一個近乎赤裸的女子歸家。
全將軍府的人都知道,唯有我不知。
直到我盛裝迎接,才發現他把她緊緊摟在鮮紅大氅內,兩人摟抱成一團。
冰天雪地,小姑娘只著一層薄紗,隱隱約約透出她藕荷色繡鴛鴦的肚兜,還有兩條白嫩纖細的雙腿。
我早就聽說他在塞外遇到了紅顏知己。
女孩熱情洋溢,膽大妄為,反而點燃了夫君孤高清冷內心的火焰。
無論走到哪裡都把她帶在身邊。
塞北燕與林間雪相愛,儼然已經成為軍中佳話。
一向冷靜自持的夫君會讓她入帳,控制不住留了她三天。
出帳時,所有人都看到她雙腿顫抖,走路都需要侍女攙扶。
「你來得正好。」
見我到來,夫君把她Ṫŭ̀²護得更緊:
「給崔嫣姑娘準備衣服,收拾好房間,她隨我舟車勞頓辛苦奔波,莫要讓將軍府失了規矩!」
他親自把崔嫣帶到暖閣前。
這本是我親手搭建,贈給他的生辰禮物。
是只屬於我和他的愛巢。
「哦,對了。」
蕭博延冷冷道:「你下去好好準備,待會兒嫣姑娘會過去給你敬茶。」
崔嫣白了我一眼,懶懶行了個禮。
「崔姑娘年紀大了些。」我強忍心痛:「如此歲數,當不了我的義女。」
蕭博延眉頭微蹙:「什麼意思?」
「敬茶三敬,敬天敬地敬父母!」
我道:「讓嫣姑娘給我敬茶,不認我做母親,是為何?」
崔嫣臉色漲紅。
蕭博延連忙安撫,哄好了,一張似怒非怒的臉對著我:「我和她已經有了夫妻之實,也依塞北的規矩行了嫁娶儀式,這次回來只是行納妾禮。」
「阿瑤,你莫要針鋒相對,嫣姑娘一早便說她只願當貴妾,你還是我的妻。」
聞言,我的喉嚨湧出一口腥甜。
話還未出,眼淚滑落:「蕭博延,你還記得你發過的誓嗎?夫妻本一體,無論貧窮還是……」
不等我說完,崔嫣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我下意識閃躲,卻被她順手扯掉腰間的玉佩。
崔嫣的說話聲和玉佩碎裂的聲音一同在我耳邊炸開。
「既然主母不願讓我進門,就放我走吧,我寧願流浪江湖。」
看著她惺惺作態的嘴臉,我實在沒忍住推了她一把。
「夠了!」蕭博延大力將我扯到一邊,滿臉心疼將崔嫣抱起。
「不就是一枚玉佩麼,摔了也好,省的你天天用你那爛七八糟的思想說教我。」
我冷笑一聲。
這玉佩是同這個世界的紐帶,穿越過來之初。
我便和蕭博延說過,若哪一天這枚玉佩碎了,那麼我也會在這個世界消失。
在蕭博延和崔嫣有染時這玉佩便裂了一條深深的縫。
如今這一摔,倒是碎的徹底。
蕭博延冷淡道:「以後別在我面前提你的新世界,祖法規矩,男子三妻四妾天經地義,你若不願大可滾出將軍府。」
2
說完他便抱起崔嫣上暖閣。
我再也支撐不住,咳出一口鮮血。
「檢測到紐帶發生變化,穿越通道將在本月十五日打開,請宿主做好準備。」
熟悉的機械音響起。
我是時候該回家了。
接風宴,蕭博延攜崔嫣前來。
當著蕭家長輩的面,他撲通跪倒在地,請求他們同意讓他娶崔嫣進門。
「我與嫣姑娘情投意合,早已兩情相悅,只想讓她風光大嫁進府。」
他看向我:「安雪瑤,她我娶定了,你不要從中作梗。我知你陰暗善妒,不得不防。」
「我何曾說過不准?」
我淡然一笑:「請先生進來吧,幫我為夫君和嫣姑娘擇一個良辰吉日。」
算命先生從門外走入。
蕭博延驚訝了一瞬:「想不到你轉了性。」
「這是闔府的喜事。」我道。
他終於笑了,把兩人的生辰八字交給先生。
「依我看,兩位的命格極配,本月十二,十五,二十二都是上等的日子。」
「那就十五吧。」夫君十分滿意:「我看這日子正正好好。」
我目光微微發怔。
十五,是我離開的日子。
我走了,不會再有人耽誤他們如膠似漆,當真是好日子。
見我同意,蕭家長輩已然默許。
只是娶一門貴妾,在他們看來與家裡多一件擺設無異。
心滿意足的蕭博延沒有陪崔嫣,反而在我身邊入座。
他從口袋裡掏出方方正正的錦盒。
「送你的。」
他打開盒子,取出裡面一對上等的白玉鐲:「你喜歡白玉,我特意給你找的,萬里挑一的上等料。」
「玉佩碎了便碎了,我補你這對好的。」
蕭博延親手給我戴上。
燭光下,玉鐲晶瑩溫潤。
「我在塞北的時候,一直想著要送你什麼。」他自顧自道:「阿瑤,我還是念著你的。」
我信。
可他這微不足道的「惦念」,已經很難支撐我等他一輩子。
宴席過半,我看見崔嫣在桌下與蕭博延調情。
蕭博延忍得辛苦。
最終他還是不顧所有人,火急火燎的帶著崔嫣離席。
我苦笑一聲,強撐到這場荒唐的歸寧宴結束。
夫君與崔嫣宿在暖閣,徹夜未歸。
3
「夫人,大將軍請您過去一趟。」
一大早,丫鬟進來通傳。
他又要針對我,我心知肚明。
到了暖閣我才發現,崔嫣的眼睛紅成一圈,大概是哭了很久。
蕭博延疼惜地把她護在懷中。
見我前來,他挑起茶杯摔在我面前。
「瞧你做的好事!」
他眼神冰冷:「嫣姑娘心思單純,Ŧűⁿ若不是我仔細詢問,她根本不肯把你做的骯髒事說出口。」
「我知道你心有嫉妒,可她畢竟只是個孤苦伶仃的姑娘,至於要逼死她嗎?!」
我聽得雲裡霧裡。
即使我再不喜崔嫣,也把她當成客人對待,讓下人好生伺候著。
僕役們早知她在他心裡不一般。
上趕著巴結還來不及,何曾讓崔嫣受過委屈?
「小桃,你過來。」
身為大丫鬟的小桃一五一十講明。
我才知道崔嫣只是因為喝不到塞北的茶發脾氣,還把我準備的被褥全剪碎,只因她不喜上面淡淡的花香。
傳到蕭博延耳中,竟成了是我在苛責虐待。
「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夫君高高在上:「按塞北的規矩,你應當給嫣姑娘跪下,請求她的原諒。ṱů₇」
崔嫣吐了吐舌頭,掩飾不住得意。
我攥緊衣袖,強忍憤怒。
他明知我最不喜歡下跪。
「如今我說的話已經不管用了?」
見我不跪,蕭博延起身:「我是一家之主,說什麼便是什麼。」
「來人,把夫人按住!」
四五個家丁圍了上來。
他們按住我的肩膀想讓我跪下。
我不願,他們硬是猛踹我的雙腿。
我撐不住被按倒在地上。
「蕭哥哥,你可曾聽過塞北的傳說?」
見我跪下,崔嫣笑容更勝:「塞北最輕盈的女子可在人背上起舞,你想不想看。」
她一腳踩在我的背上,全身重量壓了過來。
崔嫣在我的背上翩翩起舞。
每一步都用了十足的力道。
恨不得當場把我踩死。
看在眼裡的蕭博延鼓起掌:
「真美,天女下凡不過如此。」
他越讚歎,崔嫣跳得越起勁。
我承受不起被踐踏的劇痛,身子向前歪倒。
「啊!!」
崔嫣沒站穩摔了下去。
夫君心疼至極,把她抱在懷裡安慰,責怪自己沒有照顧好她。
「快去請太醫過來醫治!」
他把目光移到我身上。
啪!
帶著掌風的一巴掌落到我臉上。
「來人,把夫人關進柴房反省。」他眼神冰冷:「妒忌妾室,按家法伺候。」
4
我早已沒力氣反駁。
崔嫣踩得太狠,我的後背像被幾十匹馬碾過一樣疼。
我猛地咳出一口血。
看到暗紅的血痰,蕭博延輕掃一眼。
「柴房冷。」他吩咐道:「換一床厚被褥給夫人搬過去。」
多可笑。
他關心我,只是讓我睡厚被褥。
在塞北征戰多年的他怎不知京中的冬天完全可以凍死人!
家丁把沒有力氣反抗的我關進柴房。
奄奄一息的我下意識裹緊被褥。
好冷,冷得像鐵。
「時間通道就不能快點開嗎?」
我咳嗽著質問。
「對不起宿主。」一向冰冷的機械音略帶歉意:「時間通道開啟系統本身不能左右,請您耐心等待。」
還有十日。
我不確定自己是否能熬得過。
散發著惡臭的老鼠從我腳上跳走。
在柴房,我一抬眼就能看到暖閣。
燭火亮起,夫君與崔嫣的身影在窗邊晃動。
他們依偎著纏吻。
再靠近一點,我還能聽到歡愉聲。
蕭博延特意選了這個位置,讓我看他和崔嫣歡好。
第二日,崔嫣提著一盒已經餿了的小菜過來:「姐姐,你一定餓了吧,把飯菜吃了我就原諒你。」
我不肯碰。
崔嫣笑容消失。
她猛地把飯菜打翻在地。
「姐姐,我好心給你送菜,你為何還要針對我?」她哭訴著,嘴角微微上揚。
「宋雪瑤你有完沒完?!」
蕭博延只看到滿地的飯菜,斷定是我在針對崔嫣。
他把已經凍僵的我拽到門口。
抓起一把混著碎瓷渣的酸臭的飯菜往我嘴裡塞,我嗚咽著拒絕,嘴裡被劃出十幾道口子,鮮血淋漓。
夫君卻像沒看到一般把我甩回柴房。
當晚,我發現我看不到了。
眼前完全陷入黑暗。
我才意識到崔嫣在飯菜裡下了藥。
「系統……系統!」
黑暗放大了我的恐懼。
柴房裡缺糧過冬的老鼠快要把我啃食。
我尖叫著四處躲藏。
「宿主,您的積分為零,不能兌換特效藥。」
「那我回去也看不到了嗎……」
「請您放心,您在新世界的身體是完全健康的。」
我稍稍松了一口氣。
「你又在鬧什麼?」
房門被推開,蕭博延的聲音傳來。
我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我看不到了。」
他在我眼前試探了幾番,確定我真的看不到後,他歎息道:「你這樣還如何能做主母?既然如此,我不如讓嫣姑娘做平妻。」
事到如今,他並不在意我的眼睛為何瞎了。
也不關心今後的日子我怎麼過活。
只想以此為理由抬崔嫣當妻。
這便是我愛了十年的男人。
將軍夫人的位置,我不要了。
蕭博延把我從柴房帶走,安置回臥房。
自此再也沒來看過我。
只是我偶爾會聽到他和崔嫣曖昧的聲響。
很近,近到Ṭû₆我仿佛一伸手就可以觸摸。
不知過了多久。
房外傳來歡騰的喜樂。
我才驚覺今日便是十五,夫君抱得美人歸的日子。
也是我要走的日子。
「夫人,將軍在外面等您。」
丫鬟握緊我的手:「我扶您出去。」
「宿主,時間隧道完全開啟,是否傳輸?」
5
等待許久的聲音傳來。
我落下滾滾熱淚。
「夫人你別哭啊——」
跟我許久的小桃慌了,忙用手帕幫我擦淚:「大將軍心裡還是有您的,您別不高興了。」
「不礙事。」
我笑著搖了搖頭:「你先出去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她不懂,我這是幸福的眼淚。
「那……好吧。」
小桃把其他下人都叫出了房,細心地把門關上:「夫人,有事情一定要吩咐我!」
我點點頭。
「系統,開始傳輸吧。」
皮肉撕裂感傳來,我咬緊牙關不讓自己出聲。
外頭喜迎親的絲竹聲越來越清晰。
鞭炮與鼓聲吵鬧成一團。
我安靜地坐在榻上,眼前逐漸變得清明,身體一點點消失……
「又在搞什麼鬼?」
蕭博延等煩了:「她身為主母不出席婚宴,莫不是想針對崔嫣,給她臉色看!」
小桃惶恐下跪:
「大將軍,夫人也許只是心情不佳,她想出來自會叫我扶她出門的。」
「想?誤了吉時她能負責?」
蕭博延再也不想等,Ṭū́₋一腳踹開臥房的門。
即將消失的最後一秒,我與破門而入的蕭博延視線相觸。
一瞬間,他雙目圓瞪,整個人呆住了。
「阿瑤?」可是裡面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他瞪大雙眼,不斷尋找我的身影。
「阿瑤?安雪瑤?」
他覺得剛才看見我只是自己的錯覺,便大聲喊:「吉時已到,你還想耍什麼把戲?真以為你不喝崔嫣敬的茶,她就進不了門?!」
回應他的唯有沉默。
6
莫名的恐慌在他心頭蔓延。
「你主子呢?」
他反過頭問小桃:「一個瞎子都看不住?」
小桃抖如篩糠。
在臥房找了一通,連我的影子都沒發現。
「夫人她……她怎麼會不見……」
她慌了:「明明她什麼都看不到……」
是她日夜不離地照顧我。
深知我不可能憑一雙瞎了的眼睛從大家眼皮子底下離開。
蕭博延渾身一震。
反手捏緊小桃的脖子:
「你們和她串通好了,要在今天給我一個下馬威?還是你們一直在騙我,她根本沒瞎!」
「不……不是的!」
小桃哭著求饒:「夫人千真萬確什麼都看不到!」
蕭博延震怒,猛地把小桃甩開。
任憑他怎麼找,都找不出任何蛛絲馬跡。
為了試探我,他曾經把崔嫣帶到我身邊,同她一起歡好,只為看我的反應。
我空洞的眼神毫無波瀾。
那一刻他才真正相信我真的瞎了。
「安雪瑤,趁我還有耐心,你最好自己走出來。」他咬牙切齒:「再晚一刻,別怪我把你休了!」
「安雪瑤——」
「安雪瑤!!」
「將軍,吉時已到,該去迎崔姑娘進門了。」
蕭家總管小心提醒。
「派人把夫人找回來,要快。」
他擺擺手:「婚禮結束前,我要看到她。」
蕭博延整理好喜服,走出臥房。
7
蕭家本無意辦納妾禮。
官宦人家娶妻才是正經事,至於納妾十分隨意。
蕭博延偏寵崔嫣,發誓要讓她風光大嫁,才把京城有頭有臉的都請了來。
他們聚在喜堂,見我遲遲未到,一個個變了臉色。
「主母不到,這樁婚事是不是有隱情?」
「聽說蕭將軍今天要娶的可是塞北孤女,自小無父無母,塞北來的,如何不讓人多想。」
「安夫人可是忠義之士,如果真沒問題,她可有必要不露面?」
「我聽說蕭將軍要把這孤女抬成平妻,日後該不會找藉口休了安夫人,讓她當正妻吧?這將軍府可是要變天了。」
眾人的議論落入蕭博延耳中。
他並不認為自己娶崔嫣有什麼錯。
兩情相悅,心隨意動罷了。
可直到現在他才後知後覺自己犯了個大錯。
崔嫣是塞北的孤女,身份特殊。
他帶兵征戰六年,塞北是最難對付的蠻夷。
即使他信崔嫣身份清白心思單純,可在外人看來她根本不簡單。
蕭博延臉色煞白。
娶她,是在拿他的前途去賭。
「夫人還未找到?」
他急出一額頭汗:「連個瞎子都找不到,你們是幹什麼吃的?!」
「這就增派人手去找……」家僕誠惶誠恐。
崔嫣進門,在蕭家長輩的見證下與蕭博延拜了天地。
「安夫人不在,主母不喝茶,她憑什麼進門?」有人為我打抱不平:「難道說蕭將軍抱得美人歸的第一天就要寵妾滅妻?」
「我是平妻,不是妾!」
崔嫣厲聲強調。
「平妻平妻,不過是好聽一點的妾。我們只認安夫人為將軍夫人,你算什麼!」
「我看崔將軍被豬油蒙了心,才非要娶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為妾。」
「恐怕安夫人是因為失望至極才不露面的。」
眾人義憤填膺。
他們或多或少都曾受到過我的幫助和恩惠。
蕭博延的妻子從我換成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孤女,他們自然不願意。
「蕭哥哥,這就是你給我的婚禮?」
崔嫣委屈大哭:「不是說好你要護我一輩子周全嗎,這算什麼!」
她不顧形象坐在地上大哭起來。
看得蕭家長輩皺眉。
「如此沒有教養,怎麼能登我們蕭家的大門。」
「日後讓雪瑤好生教導,實在教不出就把她放在塞北,永遠不讓她再進門。」
崔嫣愣住。
在軍營,她無論做什麼都有人誇她真性情,超凡脫俗,跟大多數女子都不一樣。
明明所有人都喜歡她。
為什麼到了京城,她反而處處受氣?
憑她,哪裡比不上țûₕ安雪瑤!
「蕭哥哥,既然沒人喜歡我,我要回家,回塞北。」她心一橫,再拿出走威脅。
身心俱疲的蕭博延淡淡道:「這裡不是你鬧脾氣的地方,鬧夠了就跟我走。」
納妾禮匆忙結束。
蕭家家丁四處搜尋我的身影。
無果。
「你說,她一個瞎子——」蕭博延苦笑:「難道比我腿腳還要輕便?能消失得無影無蹤。」
「總不能有人幫了她。」
8
帶著一個瞎子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走出深宅大院,他想像不到。
「也許是在我沒注意到的地方,繼續找。」
蕭博延吩咐:「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夫人找回來。」
一連七天,家僕把蕭家上下全部翻遍,一塊草皮都不放過,卻根本不見我的身影。
「這麼大的人還能去哪?」
蕭老夫人急了:「你手底下有那麼多的兵,竟然連一個眼睛看不到的女人都找不到?他們這樣還怎麼上陣殺敵!」
「雪瑤不在,家裡全都亂了套,蕭家沒了她連日子都過不好,你還不快去找!」
蕭博延雙眼爬滿紅血絲。
「我當然知道要把她找回來,可——」
他欲言又止:「可雪瑤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
「至於管家,有崔嫣在,她可以幫忙。」
他說:「既然找不到,索性不找了,我不信宋雪瑤在外面吃盡苦頭還不回來。」
啪!
老夫人抬手,一巴掌落在蕭博延臉上。
「要不是你執意帶回來那個塞北孤女,雪瑤怎麼會心灰意冷離家出走!你竟然還想讓她管家?她連字都不識一個,還沒我的大丫鬟有見識。」
蕭博延目光閃爍。
什麼話都沒說。
他已經聽到風聲,陛下對他娶塞北孤女進門非常不滿,認為他有謀逆之心。
一夕之間,他就從朝堂上的大紅人變成人人想要避開的災星。
即使他再三保證崔嫣只ẗũ̂₊是個心思單純的姑娘,陛下依舊不滿。
前朝口風傳出,要下了他的大將軍位置,讓他留在京中擔任虛職,再也不能領兵打仗。
這些事情,他還不敢告訴蕭家長輩。
蕭家本想靠著他東山再起,把所有的心血傾注到他身上,可他竟然會因為娶了一個小小的妾室鬧到一無所有……
「若是阿瑤在,她一定有辦法。」
蕭博延終於想起我的好。
他靠著我幫他出謀劃策用兵如神,打了好幾場打勝仗,從一眾武將中脫穎而出。
可現在我已經離開。
崔嫣給不了他任何幫助。
「將軍,崔小姐又在鬧自盡了。」
小桃趕過來吩咐:「您這次依然不去?」
蕭博延找了我七天。
這七天,從未踏進崔嫣房間一步。
她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天天鬧自盡,無所不用其極。
心煩意亂的他剛開始還會緊張。
次數多了,他也意識到她根本捨不得死,只是一味地煩著他讓他回來。
他再也不理會。
崔嫣只會鬧,根本不敢死。
連皮外傷都受不得。
一來二去,下人們也被搞煩了。
小桃職責所在,次次過來通傳。
「別管她。」蕭博延冷冷地道:「晾著她就好,誰都不許再來煩我。」
「是,將軍。」小桃告退。
蕭博延閒逛一會兒,不知不覺走到暖閣。
看著暖閣,他瞬間紅了眼眶。
「雪瑤,這是你親手為我搭建的。」他哽咽著:「你怎麼狠心說走就走?」
「不,你其實沒走,就藏在這裡對不對——」
這裡是唯一沒有被找過的地方。
崔嫣牢牢霸佔著暖閣,誰都不允許進。
蕭博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沖進暖閣。
「這份情報,又能賣出不少錢。」
視線內,崔嫣把情報藏進鴿子腿的信夾裡,笑容燦爛:「多謝安雪瑤那個蠢女人,不是她,我還接觸不到這麼多機密呢。」
9
剛剛還尋死覓活的崔嫣輕鬆愜意。
捧起丫鬟剛燙好的酒小酌。
「老天保佑讓她永遠別回來!」她陰狠道:「不然我還怎麼當將軍夫人。」
「不過她回來了,我也不怕。連我給她下藥瞎了都察覺不出,怎麼可能是我的對手。」
崔嫣自顧自說著。
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後的蕭博延氣瘋了。
他沖上來,一把拽住崔嫣的髮髻。
滿頭珠翠散落一地。
「你敢偷窺機密?!」
他瞪著眼咆哮:「虧我覺得你單純可愛——你簡直是蛇蠍心腸!」
他使出全身的力氣把崔嫣打倒在地。
「還是說,你一開始接近我就為了機密?」
他悔不當初:「我可真傻,傻到相信你什麼都不懂!」
崔嫣委屈極了。
撇了撇嘴大哭:「夫君,你怎麼可以誤會我?我只是想賺錢貼補家用而已。」
「反正這些情報放著沒什麼用,我拿來賺錢不好嗎?家裡人都說我不如安雪瑤,不能跟她一樣管家賺錢,我偏要證明我比她強。」
蕭博延眼珠要被瞪出來:「這就是你的賺錢法?」
「對啊。」
崔嫣理直氣壯:「安雪瑤拼命賺錢算什麼本事,我只要傳出幾張紙條價值千金,我看誰還敢說我不如她。」
「你傳了多少次……」
「一二三……」崔嫣數了數:「數不清了,可能有五十次呢,夫君我是不是很厲害?」
五十次。
從他和她在塞北相遇開始。
她就沒停止過出賣情報。
蕭博延的精神氣忽然散了。
他拼命得來的一切,全毀在崔嫣手中。
她甚至不是一個蠻夷派來的細作。
而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蠢女人!
他想不到,自己竟然會因為這麼一個蠢到家的女子傷害他的摯愛。
「雪瑤也是你逼走的?」
他冷靜的可怕,眼神裡帶著冰冷:「告訴我她在哪裡,我饒你不死。」
通敵一旦被查到,蕭家滿門都逃不過死。
蕭博延已經認命。
他只想再見我一面,給我寫一封休書,保我餘生安全。
「怎麼會,我根本沒見過她。」
崔嫣理所當然:「是她覺得自己配不上你才離開的,跟我沒關係。」
「她的眼睛也是你……」
蕭博延猛然想到打翻在地上的飯菜。
當天晚上,我眼睛失明。
他卻並未放在心上。
那藥,全被崔嫣混進飯菜裡。
而他,是逼我吃下去的那個人。
意識到真相,蕭博延痛不欲生。
他抽出佩劍,一劍刺進崔嫣的胸口。
「阿瑤,我已經遭報應了。」他崩潰大吼:「求你回來,求你再見我一面!」
10
我當然不會回去。
回到現代後,我擁有了健康的身體,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還有系統補償給我的財富。
我不必像以前一樣頻頻下跪。
更不擔心犯了可以掉腦袋的死罪。
這裡才是我的一方天地。
十年古代生活積累, 我開了一家屬於自己的藝術館,創造我喜歡的世界。
只不過系統並沒有完全修復, 時不時還會給我展現蕭博延的故事。
他殺了崔嫣, 提著她向聖上請罪。
說他遇人不淑,給家族蒙羞。
皇帝沒有要蕭家的命,而是讓他全家離開京城, 發配南疆, 永遠不得進城。
蕭博延叩頭謝恩。
洩露機密通敵乃是大罪, 他全家能留住一條命實屬萬幸。
此事後,蕭家成了滿京城的笑柄。
一朝從大將軍變為庶人, 皆是因為他寵妾滅妻,不識好人心。
遣散家奴後,蕭博延流浪江湖。
他沒有放棄尋找我。
希望可以再同我見一次面。
直到他某天偶然相遇新科狀元,聽到他口中「系統」「任務」等字樣, 他才想起我曾經也擁有系統。
我告訴他新世界的美好。
也讓他見識到過系統的能力。
我還曾說, 我想回家看看。
從迷蒙中驚醒,蕭博延拽著新科狀元逼問,問他是否可以回到新世界。
「每月十五。」
狀元只當他也是穿越而來,被古代生活逼瘋的可憐人:「可我未完成任務,通道不開啟。」
「十五……竟然是十五……」
蕭博延慘笑。
「那,還能回來嗎?」
「這兒有什麼好,回去的人極少有回來的。」狀元安慰道:「老兄,我知道你過得不好, 你不妨好好做任務,賺夠積分回家。」
「是嗎,她不會回來了……」
蕭博延失魂落魄。
我默默關閉系統內屏。
沒錯,那裡沒什麼好, 連吃飯穿衣都不能隨心所欲的世界, 我並不留戀。
忽然,我感到大腦飛速旋轉,眼前一片眩暈。
「不好了宿主!蕭博延不知用了什麼辦法, 強行打開了時空通道,系統正在緊急修復。」
「什麼意思?」我捂著頭。
「阿瑤, 阿瑤!」
面前, 蕭博延的身影逐漸清晰。
看到我, 他臉上狂喜:「我終於找到你了,阿瑤!跟我回去好不好?」
他蒼老了至少三十歲。
用壽命開啟的時空隧道,只為找我。
「別天真了。」
我強撐著起身:「你看看眼前的新世界, 我會拋下一切跟你走?蕭博延, 當你選擇跟崔嫣在一起的時候,我跟你再無可能。」
蕭博延第一次見識到新世界。
眼前的一幕一幕讓他震撼。
無數男人從我身邊走過, 畢恭畢敬叫我安總, 每個都比他年輕俊朗。
「是我錯了阿瑤,我大錯特錯……」
他忽然跪下, 苦苦哀求:「只要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我發過誓會永遠愛你!」
蕭博延掏出一本「結婚證」。
上面是他和我共同書寫的誓言。
「我不需要假的。」我淡然道:「新世界的結婚證,每一本都是真的。」
「也許有一天,我會和喜歡的男人領證,但那個人不會是你。」
蕭博延滿心歡喜傳送過來。
想與我再續前緣。
可我永不原諒。
「宿主, 時空隧道修正完畢。」
機械音剛落,蕭博延的身影逐漸變淡。
他哭著求著不肯走,最後依舊化為泡影。
亦如他對我可笑的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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