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谋言情

我就是這樣的女子

我女扮男裝考科舉、做大官,結果有天突然收到皇帝的情書:「朕的袖子,為你而斷。」
我:???

1
我出生鎮國公府上,父親早逝,哥哥多病。
我娘從夜哭到明,從明哭到夜,我跟她說:
「哭有什麼用啊?一天天就知道哭,福氣都給你哭掉了。」
說完包袱一背,就去太學上課了。
十年寒窗苦讀,終於一舉中第。
我娘說:
「唉呀,你女扮男裝上上學也就罷了,你這考上了探花,這可怎麼整?要不把身份換回來?」
我看了眼病懨懨的我哥:
「就他那身子骨,跟人喝個酒都能吐三升,工作三個月當庭暴斃,然後我們全家就全靠他那點撫恤過活是吧?」
我哥羞澀低頭。
我娘癟了癟嘴:「那你豈不是要去當官了?古往今來,哪有女子當官的?」
我一本正經地穿上官袍:
「這還不都是為了你們娘倆啊?不然我有必要受這麼大委屈?」
鏡子中,我衣冠禽獸,咧嘴一笑。
誒嘿~
當女人哪有當官爽啊?
我現在一個月五百石的月俸ẗûₔ,全家老少都得看我的臉色吃飯,進了門我最大,出門三步有人抬。
工作也很輕鬆,體制內嘛,每天上朝就是噴人,下朝跟著我的同僚去窯子喝酒聽歌。
日子過得不要太爽!
我娘抹著眼淚說:「可你一直做男裝打扮,豈不是一輩子都嫁不出去了?」
「這都是我為這個家作出的巨大犧牲。要不是為了你們娘倆,為了這府上一百四十五口人,我也沒必要在外面風塵僕僕討口飯吃,看盡了旁人臉色。」
我攤在太師椅上,痛心疾首地誒了一聲,「晚上我要吃糖醋排骨。」
「好嘞。」我娘朝窗外喊,「侯爺今晚要吃糖醋排骨,聽見沒,快去做啊!」
但我的快活日子很快到了頭。
有一天下朝,皇帝把我叫到了禦書房商量政事。
中途他出了趟門,我等得無聊,就東看看西摸摸。
結果就讓我發現了禦桌上的一幅小畫。
雖然只畫了一半,依舊可以看出畫上的年輕男子年少潔白、風姿都美。
我怎麼看怎麼眼熟,後來猛地一拍大腿:這他媽不是我嗎?
敢情我坐他對面,跟他談經國政要,他在對面畫我?
他為什麼畫我?!
他該不是……
我腦海裡突然有了極為大膽的猜測。
當年殿試的時候,在我抬頭的一刹那,聖上的眼睛亮了:「朕宣佈,他就是今科狀元。」
左右大臣大喊不可呀:「李章的文章,不及前二位。」
「張慈、楚文瀟貌醜。」聖上提起朱筆就要圈我的名。
後來被滿朝文武抱住了袖子,最後含恨給了我探花郎。
我做官以後,聖上也待我極為寬厚,有事沒事就給我發錢。
朝堂吵架時,習慣性點我名:「玉如你怎麼看?」
以至於每次聖上龍顏大怒時,同僚都會習慣性把我推進禦書房哄人。
有次我跨過門檻,聖上劈頭蓋臉揀了玉貔貅要砸人:「滾出去!」
一看是我,他默默把玉貔貅放下:「是朕失言,朕這就去寫罪己詔。」
我:「……聖上大可不必如此。人都有情緒波動的時候。」
聖上堅持:「朕平常脾氣沒有那麼火爆,真的,玉如你信朕,這一定是鬼祟上身,沒錯——宣國師!」
最後此事以國師跳了三天三夜大繩結束。
再聯想起他看我時溫潤的目光。
那些放軟了聲調的溫言細語。
還有我留在宮里加的班。
臥槽!
他不會是對我有什麼意思吧?
「玉如,玉如。」身後突然響起清潤的聲音,「想什麼那麼出神?」
我猛地回頭。
皇帝距我只有半尺之遙。
他背著手,微微傾著身,俊朗的劍眉星目帶著一點促狹。
我頓感大事不妙:「啊,聖上回來了,那我們繼續……」
「你的臉色怎麼這麼蒼白?」聖上擔心地撫上我的臉,「來人,宣太醫!治不好讓你們陪葬!」
這話一出來,我心裡就咯噔一下。
都要太醫陪葬了,那我的猜測是妥妥沒跑了!
慶曆三年春,我的仕途剛剛開始,就遇到了送命題。
——我的頂頭上司看上了我。
——他的取向,ţŭₚ還有點問題。

2
我寒窗苦讀十年,步入仕途,難道是為了一朝掉馬做嬪妃的嗎?
不!絕不!
我的人生,應該進士及第後娶一個賢慧的老婆,然後在她全身心的輔佐下,成為一代權臣,光耀門楣、史書留名。
這是我對我自己的人生規劃。
我決不能讓皇帝對我的情情愛愛,阻斷了我的仕途!我的理想!
所以當晚,我就跑到丞相那裡去背刺皇帝:
「聖上年紀大了,但後宮無人,是時候給他娶個老婆了,不然老單著,也不是個事兒啊。」
丞相與我一拍即合:「李大人所言極是,我也是這麼想的!」
我把心放了回去。
雖然皇上可能也許對我有什麼想法,但只要給他一個老婆,唉~他很快就會忘記我——男人誰不喜歡老婆呢?
第二天上朝,丞相當著文武百官的面,朝聖上拱了拱手:
「聖上親政多年,理應立後,國不能一日無中宮啊!」
我在一旁附和:「是啊是啊。」
皇帝面沉如水。
丞相畫風一轉:「臣覺得鎮國公府上的小姐——李大人的妹妹,就很不錯。大家說是不是啊?」
滿朝文武:「是啊是啊。」
我:「哈?」
皇帝掃了我一眼:「那朕今日就去鎮國公府上瞧瞧。」
我:???
眾所周知,鎮國公府上就一個小姐。
那就是我。
散朝後,我找上了丞相:「你沒事兒提我妹做什麼?」
丞相老神在在:
「李大人來找我,不就是希望推舉令妹做皇后嗎?」
「我懂!我懂!你放心,皇上如此厚待李氏一門,你家又是四世三公,這門親事,妥妥的。」
「我在這裡先恭喜李大人做上國舅,恭喜,恭喜啊!」
恭喜個屁!
我找你是背刺皇帝,不是讓你背刺我!
這些官場上的老油條真是太可惡了。
我散朝回家,正想著從哪兒找個漂亮小娘子應付應付的時候,我娘興高采烈地跑了回來:「聽說皇帝要娶你誒!」
「你哪兒聽說的?」
我娘驕傲地一甩帕子:
「我們貴婦圈消息很靈通的好不好——唉,你女扮男裝這麼多年,娘一直愁你嫁不出去,這下可好,聖上要立你為後。」
「好甜哦,這是什麼梁山伯與祝英台的劇情,你與他真是有緣。」
我冷喝一聲:
「你還期待他紅蓋頭一掀發現是我,然後大喜過望嗎?這可是欺君之罪,誅九族的。」
「他一會兒就要來相看我了,我府上一百四十五口人的性命就看今朝。」
我娘嚇了一跳:「那你就不能換上紅裝見他嗎?我聽說他一貫很喜歡你,你女裝,他也應該很愛的吧。」
「他又不傻,哪有兄妹倆長一模一樣的?世人皆知咱家倆娃也不是雙胞胎啊。」
「那怎麼辦?」
我思忖再三:「讓我哥女裝。」
正在繡花的我哥驚詫地抬頭。
「我假扮了你,現在輪到你假扮我了。」我心中逐漸有了一條毒計,「他今日來,你就跟他見一面。他看不上你,這一關也就過去了。」
「萬一他看上我了呢?」我哥害怕。
「那就嫁人啊,還能怎麼辦?」
「我是個男人,我怎麼能嫁人呢?」我哥悲憤欲絕地站了起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男的怎麼就不能嫁人了?」我怒了,「你吃家裡的,用家裡的,府裡吃穿用度都給你最好的,現在長這麼大,成天就在後宅裡待著,對家族一點貢獻都沒有。好不容易有人看上你了,讓你嫁人你還委屈上了,怎麼著,在家啃老一輩子啊?那可是當今聖上!要是你做了中宮,我在前朝有個助力不說,我李氏一族面上也有光啊!你怕我不給你嫁妝是怎麼的?」
我哥哭著跑走了。
「你去勸勸他。好好的一個大小夥子,心眼這麼小。」我囑咐我娘。
我娘誒了一聲:「他就是一時半會兒想不開,我知道你也是為了他好。」
那可不是。
我為什麼讓他去?
還不是因為聖上的取向成謎嗎?
萬一他就好這一口呢?
他倆湊一對這事兒不就剛好嗎?
下午,聖上擺駕李府,我帶著他到後花園見我哥。
「這就是舍妹。」我給聖上介紹。
我哥長裙委地,弱柳扶風,一臉病容蒼白病弱,頗有幾分西子捧心的媚態。
對上聖上的目光,他打著紈扇,羞恥低頭。
「妹妹長得……頗為高大雄偉。」聖上蹙著眉頭,不堪卒睹地平視著他的眉眼,然後溫柔轉向我,「朕喜歡嬌小一點的。」
我和我哥同時看向我娘。
我們仨裡,她最矮。
聖上驚懼:「朕說的不是她!她都四十了!」
我娘這可就不高興了:
「啥玩意兒啊四十怎麼了,我依舊是全京城門前最熱鬧的寡婦,看不起誰呢?」
聖上賠笑:「朕失言,夫人莫怪。只是朕確實年齡尚小,滿朝文武也不許我娶寡婦——當然朕個人對寡婦是完全沒有成見的,像夫人這樣的寡婦自然是極好的,嗯。」
我娘掩唇一笑,伸手就要戳他胸肌:「小嘴恰了蜜。」
我感覺到聖上猛地打了個冷戰,趕緊把他藏到身後,警告我娘:「他只是客套一下。你別亂來。」
我娘頗為失望。
待我把我娘和我哥趕走,朝聖上道:「這個相親,皇上覺得怎麼樣?」
「令妹是很好的,朕會給她安排一門美滿的婚事,絕不至於辱沒了她。」聖上信誓旦旦。
唉,那就是沒看上。
沒看上也有沒看上的好,省了筆心事。
「那聖上可以再去別家瞧瞧,京中適齡少女有很多。」
「你在趕朕走嗎?朕好不容易出宮一次……」他垂了眼,左右看看,「來都來了,你就不帶朕到處走走?」
「朕想知道,你每天下了朝,都在怎樣的宅子裡讀書寫字。」
他的眼神清澈明淨,含情脈脈又小心翼翼。
我扶額:「……那行吧。」
我帶他一路逛了宅子:「這就是我住的地方。」
他高興地走進去,東看看西摸摸,還在我的床上坐了坐。
然後突然臉色大變。
從屁股底下掏出一個粉紅色肚兜:
「你房裡怎麼有女人的衣服?!難道你背著我蓄養了姬妾?!」
照理說。
我蓄養姬妾也不關他什麼事兒。
可是那一瞬間,我面對著天子一怒,和那個明晃晃的粉紅色肚兜,竟然不知怎麼就慫了。
我戰戰兢兢道:「不是啊,你聽我解釋……」
聖上:「你且狡辯!」
我腦袋一抽:「臣……素好女裝。」
皇帝沉默了。
他捏著那個粉紅色肚兜,仿佛一尊石像。
整個房間裡靜得可怕。
然後。
他鼻端猛地噴出兩道鮮紅的鼻血!
我媽端水進來的時候,嚇壞了:「你怎麼還毆打聖上啊?皇上那也是可以隨便打的嗎?」
「不是啊,他流鼻血了,你快出去。」
我媽一步三回頭:「好好玩兒啊,別動手,別吵吵。」
像是同學到家裡玩的男高家長。
我媽出去後,屋子裡重歸寂靜。
「你還有這種小眾愛好?」該來的還是來了,皇上敷著冰袋,偷瞄著我。
我早已準備好了說辭:
「我打生下來就體弱多病,所以家裡把我當女孩兒養,從小就穿慣了紅裝,直到參加科舉。」
聖上微紅了臉:「那朕怎麼從沒見你穿過女裝?」
「這只是我的個人愛好,我就是私底下自己爽一爽,怎麼會穿給別人看呢?」
聖上的表情既欣慰,又失望:「唔,還好沒給別人看過……」
他站起來,背著手在屋子裡閒逛兩圈,又伸手撥弄了兩下我的衣架,瞄到了一件襦裙:
「這套女裝,用料上等,色澤鮮豔,做工華麗,版型時髦,不錯,不錯。」
「你想說啥?」
「朕有一事,想要請教。」
「聖上請講。」
「朕還是想像不出你穿上釵裙是個什麼樣子。」
我面色轉冷:「皇上總不會讓臣穿女裝吧。」
「當然不會!朕怎麼會是這種人?!你是朕的肱股之臣,也是朕最好的朋友,朕怎Ṫû₈麼能讓你穿女裝給朕看呢?那不是侮辱你嗎?」
聖上甩袖,用一道堅強的背影表示他的鐵骨錚錚。
他走了幾步,回過頭來,義正辭嚴道:
「——就算要穿,朕也會跟你一起穿。以免你覺得朕愚弄你,玷污了我倆的君臣之誼。」
我:??????
啥玩意兒?
這詭計多端的人要跟我一起做女裝大佬?!
難道我倆一起穿女裝,就不玷污君臣之誼了嗎?
你這話敢當著滿朝文武的面說嗎?
「是兄弟,就要刀山火海一起闖。你穿了女裝,我若不穿,那就是不講義氣。玉如你覺得如何?」
「我覺得還是算了。」
「為何?你精於此道,朕也很想跟著你學習學習,求你點撥一二。」聖上滿臉真誠。
「我只有一雙眼,不敢看聖上女裝。」
聖上被我懟了,也不惱,只謙虛道:「那朕肯定是不及你美的。」
說完嘴角微微上翹,「所以說玉如對自己的女裝很自信,那想必一定是很美的了。」
「你不要再想女裝了!」
「對不起,朕失言。」聖上恢復了正常,走馬觀花地觀光起其他的房間。
直到把他送上馬車,他人都走進去了,還回過頭來絮叨:「朕還有一事請教。」
「快說。」
他從懷裡掏出那件粉紅色肚兜:
「玉如你當真每天上朝的時候表面一本正經,內裡卻穿著這種可可愛愛的小肚兜嗎?」
「來禦書房跟我奏對的時候也是?」
我默默摘下他指尖的肚兜,把他狠狠塞進馬車裡,恨不能踹上兩腳。

3
從那過後,皇上看我的眼神,從若即若離的好兄弟,變成了「你好騷啊.jpg」。
我感覺我打開了他了不起的開關,讓他敞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有些事,你不知道,就不會想。
一旦知道,就跟思想鋼印一樣,在腦海裡去不掉。
比如聖上腦海裡我的粉紅色肚兜。
若他原本對我還是純情虐戀,現在就很有些蠢蠢欲動了。
我打算去跟情感大師請教請教,怎麼才能讓他對我死心。
情感大師住在勾欄院裡,是天香樓的花魁娘子。
這天我日常下了班跟同僚吃飯喝酒,點了她作陪。
「是這樣子的。我有一個朋友,遇到了一件非常棘手的事。他在四川那裡做知縣,他的頂頭上司剛好是同榜進士,跟他是知己好友不說,還曾經提攜過他。最近呢,我朋友覺得他上司看他的眼神有點不太對。他既不想得罪上司,但也決不能從了他,他還不想傷害了兩人的情誼,畢竟好不容易交個朋友,總不能為了這種事情翻臉。你說這個職場情感矛盾該怎麼處理?」
「皇上看上你了啊?」花魁夾著菜,目不曾有一瞬。
我服了,我碼打得那麼厚了:「我不是,我沒有,你可不要胡說啊。」
花魁若無其事:
「你說他看上你啥呀?看上你每天晚上來夜場喝酒啊?他要知道你這德行他也肯定懸崖勒馬呀,啥人啊口味那麼獨特,天底下這麼多人不愛,非得愛上個人渣。他是皇上,他又不是抖 m。」
我醍醐灌頂:「你說得對!我是人渣,我還怕人看上我嘛,哈哈哈哈哈哈!」
我讓禦史台參我一本,說我天天在天香樓喝花酒,奏摺我自己親自寫,突出一個我罵我自己。
結果本子剛送進宮,我酒都還沒喝兩口,房門就被人一腳踹開了。
聖上便衣出行,腰上戴著長鞭,眼神冒火地扣住了我的手腕:「李章!你果然在這裡花天酒地!」
我傻眼了:「誒等一下……我是士大夫,她是花魁,咱們是封建社會,這算是合法消費,我不犯法啊!」
「不錯。」聖上面色冷峻地直接綁了我兩手,吊在房梁上,「但我打算犯法了。」
他從懷裡掏出我墨蹟未乾的奏摺,右手抖出長鞭:「所以你整天下了朝就在這裡鬼混?!」
說完鞭子在我腳邊啪地一聲甩!
我嚇得尖叫:「啊~」
聖上的面容扭曲了。
拿鞭子的手,微微顫抖。
他問在一旁吃包子的花魁:「他平常也都是這麼叫的嗎?」
我淚眼盈盈地搖頭:「沒有!」
花魁咽下包子,對皇帝道:「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別急。李大人吧,確實經常混跡于我們勾欄瓦舍,但他依舊是清白之身,你且放心。」
聖上龍顏大怒:「你覺得這種鬼話我會信?」
花魁出大招:「真的,他不行。」
我:「哈?」
我炸了。
聖上沉默了。
花魁曬乾了沉默:「這人吧,越沒有什麼,就越要證明什麼。你別看他成天花天酒地,其實他心裡憋屈。你也是男人,你懂的。」
皇上拈著鞭子走了幾步,抬頭看看花容失色的我,半信半疑地掏出奏摺:
「他既有隱疾,你們怎麼還跟他要好?奏摺上說,他風流成性,在煙花之地很受歡迎。」
「那可不,錢多事少,他還給我們寫顏色文呢。姐妹們都很喜歡他,爭著搶著要陪他,大晚上的就湊在一起聽他念文,美得嘞。」
「我把你們當姐妹,你們就是這麼看我的!」我流下了傷心的淚水。
「行了,你也從我們這裡順走了不少珠釵。」花魁颯然道。
聖上面色稍舒:「所以其實你們湊在一起,只是為了精進女裝?」
「你還穿女裝?」花魁眯著眼睛地看向了我。
我臉漲得通紅:「我沒有!」
聖上肅然道:「對,他沒有,你不要胡說八道。」
花魁看看他,又看看我,呵呵一聲搖搖頭,喝了杯酒壓壓驚。
我一看她這個眼神,就知道我的名聲完了。
從明天起全京城都會知道我不但不行,還愛穿女裝!
聖上解下我扛在肩上,一路扛回了昭陽殿。
等我哭完,我人已經在龍床上了。
「今天是朕不好,讓你受驚了。」聖上握著我的手,眼中寫滿了愧怍,「身體出了這麼大的事,怎麼一個人喝苦酒,卻不告訴我?我跟外面那些女人不一樣。她們只會在背後嘲笑你,不像我,我只會心疼愛卿。」
他說完,就招招手:「宣太醫。」
「我不看!」我尖叫。
太醫一把脈就能探出我是男是女,我這不就掉馬了嗎?
我在哪兒掉馬都不能在龍床上掉啊,這多危險啊。
聖上以為我的反抗全然來自於一位男性受損的尊嚴,坐到床邊柔聲安慰道:
「玉如,這沒什麼好諱疾忌醫的。你還年輕,太醫醫術精良,一定會有辦法的。就算真的治不好……」
他頓了頓,大著膽子看我一眼,臉紅到了耳朵尖兒:
「……也不是說,一輩子就沒法享有閨房之樂了。辦法總比困難多,這不還有我嗎?」
我懷疑他在開車!
但我沒有證據!
我眼角抽搐:「多謝皇上的美意,我就是,想我媽了。」
聖上:?
我嚴肅地點點頭:「我是個媽寶,晚上不見我媽睡不著覺。」
我就不信了,我是個人渣、媽寶男他還能繼續!
聖上終究是聖上,能常人之所不能也。
只見他恍然大悟,一臉欣賞地拍拍我的手:
「玉如事母至孝,好——來人,快去請鎮國公府太夫人前來覲見。」
我娘很快進了門,顯然一路小跑過來的,氣都沒喘勻。
見我躺在龍床上,她倒抽一口涼氣,老淚縱橫地撲過來:
「我早就猜到了!皇帝對你有意思,果不其然今天做上娘娘了!——快說說,聖上他表現如何?」
「小聲點!」我扭頭四顧,確定所有人都被我攆走了,才小聲道,「聖上以為我身體有恙,要請太醫為我診治。我說我今天太累了想先歇息,他才放過了我,但明天一早還是逃不掉的。今晚你得好好想個辦法,讓我明天不至於露餡。」
「一晚上把你變成個男的?」我娘白了我一眼,喪氣倒灶往旁邊一坐,「你娘也只有在生你的那晚上才有這個能耐。」
「我只是讓你把我的脈象變得奇怪點兒,別讓人摸出來我是個女的!快動用動用你貴婦圈的人脈啊!」
我娘看在闔府上下一百四十五口性命的份上答應了下來:
「其實還有個簡單的辦法,就是現在把皇上叫過來然後……」她偷偷從懷裡抽出了我的粉紅色肚兜,在胸前一比。
「滾!」
我就是死了,從這裡跳下去,也不要做勞什子宮妃!
我要做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做女人,要有骨氣!
第二天,我媽一早偷偷入宮給我灌了兩瓶藥水,我吞了之後覺得味道賊難聞:「什麼玩意兒?」
「天竺神油。」
「哈?」
「哼什麼哈皇上來了。」我娘抽了我一把,我趕忙蒼白虛弱,弱不勝衣。
聖上坐到我身邊,讓我依靠在他懷裡:「太醫來了,讓太醫看看。」
太醫伸手就要來探我的脈。
「等等。」聖上喝止,隨後掏出絲帕,小心地覆在我的手腕上,「可以了。」
太醫、我娘、我:……
他確有幾分 gay 裡 gay 氣。
太醫按脈極為長久。
臉色出現了五彩斑斕的黑。
聖上在一旁安慰我娘:
「玉如的事,我全都知道了。夫人你也不要有什麼壓力。有太醫在,一切都好說,哪怕把宮庫搬空了,該治還是得治。就算真的事情到了最壞的地步,他沒法給李家傳宗接代,那還有句老話——一個女婿半個兒。」
「兒啊,有你這句話娘就放心了。」我娘按著他的肩膀,掏出絲帕來擦擦眼睛。
「我還在這兒。」我忍不住出言提醒,希望他們不要過早攀親帶故。
太醫終於結束了他的按脈,臉色凝重地收回了手。
「怎樣?」皇上急切問。
太醫滿頭霧水:「李大人的脈象,著實奇詭啊,是我生平所未見。陰寒中帶著一股腎虛,油膩中帶著一絲陽虧,而且……」
「而且什麼?」
太醫吞吞吐吐:「還有點喜脈之相……」
「喜脈?!」我娘噌地站起來,「什麼意思,她懷孕了?」
聖上晴天一個霹靂:「他怎麼會懷孕呢?」
「是啊她怎麼會懷孕呢?!是不是你幹的!」我娘怒目而視。
「不是我呀!」聖上震驚。
「不是你會是誰?」我娘質問。
「對啊!不是我會是誰?」聖上回過神來,再次暴跳如雷取下了牆上的長鞭,「李章,你今天把話給我說清楚!」
我他媽的,整個晉西北亂成一鍋粥,我說啥!
說時遲那時快,門外突然傳來撲通一聲響。
聖上:「誰?」
宮人來報:「丞相前來覲見,結果在門前暈過去了!」
聖上起了疑心:「他早不暈晚不暈,為什麼偏偏這個時候暈?他是不是心虛?!」
我忍不住拍大腿:「丞相他都八十了!」
「對啊,他都八十了,我才二十四,這合理嗎!」聖上紅著眼盯著我的肚子,又痛又怒。
我看這個男人的腦袋完全變成了一團糨糊,讓我娘把他拎一邊去,差太醫先救丞相。
丞相醒了,皇帝也已經冷靜下來了,能夠直面男女的生理構造不同了,但還是疑惑丞相為什麼暈。
「老臣前來覲見,聽見皇上和李大人在殿內爭執。」
「然後呢?」
「被同性戀嚇暈。」丞相雲淡風輕。
我、皇帝:……
這天昭陽殿裡的事情也不知怎麼地走漏了風聲,朝堂上傳起了謠言,說我已經背地裡給皇帝生了個太子。
我本來以為這已經很離譜了,結果更離譜的在後頭。
因為眾所周知,我是個「男人」,按理說是生不出太子來的。
所以在流言蜚語中,我生的是只狸貓!
我偷了別人家的兒子,換掉了我的小狸貓,給聖上做太子,是為狸貓換太子。
什麼鬼東西啊!
為什麼我都是男人了還會被人造黃謠!
這一切分明都是聖上的錯,這個男人簡直有毒!
我開始了跟他曠日持久的冷戰。

4
我跟聖上冷戰半個月後,有一天跟同僚們一同下朝,突然看到太液池對面站著一個美女。
美女身材高挑,眉目含情,獨立寒江之側,娉娉嫋嫋。
我們都是文臣,最愛風雅,於是紛紛為她寫起詩來。
寫詩還不夠,我們還差小黃門把詩詞疊成小船,放在河川上順流而下,看她選誰。
最後,在十數雙眼睛的注視下,那雙纖纖玉指居然撿起了我的小船!
我感受著同僚羡慕嫉妒恨的目光,用力提了提腰帶,雄赳赳氣昂昂地走過了橋。
讓你們說我生狸貓!讓你們說我生狸貓!我李翠翠縱然被你們如此誣陷,那依舊是萬千美女的春閨夢裡人。
我走到她面前,拱手一禮,然後覺得有哪裡不太對,直起腰跟她大眼瞪小眼。
這美女怎麼這麼高?
等一下,這是……
我轉身想呼救,但是被人一把摟住了腰,勾到了假山後面。
「別出聲。」聖上劈手堵住了我的去路,「我只是穿給你看,沒想要他們看見。」
「你搞成這樣幹什ṱų⁸麼!」我盯著他的墮馬髻、金步搖,以及長袍底下若隱若現的白皙大腿,這、這……身材還挺好。
聖上臉上多了一絲紅暈:「你不是愛裝女裝嗎?我也跟你一起入了坑。」
「什麼都學只會害了你!」
「我有什麼辦法。」聖上摘了一枝柳葉,滿懷心事地走了幾步,「你又不理睬我,下了朝溜得比兔子還快,找你一起下棋你還推脫,我再不學,你更覺得沒話跟我講了。」
「我還敢跟你講話嗎?你都不知道外面流言傳成什麼樣了!」
「那又怎樣,我們身正不怕影子歪。」
「你先看看你自己穿的什麼再說話!」我都不惜的說他。
聖上賭氣地鼓了鼓腮幫子,然後拽住我的手腕:
「你快隨我回昭陽殿,我給你也做了好多衣裳,我們可以深入交流一下。」
我把他拍開:「有話在這說。」
我們找了塊石頭坐下。
他居然還岔著腿!
我狠狠打了他一下,讓他把腿並起來,他不太自然地換了二郎腿,尷尬地理了下頭髮。
「我先來吧。」他咳嗽了一下,「我穿上女裝的時候,感覺身體中多了另一重人格,我會幻想,如果我是個女孩子,會想跟怎麼樣的夫婿成親。最後思來想去,我還是喜歡個子嬌小、長相清秀、文采斐然、活潑愛笑的男孩子,家境自然也要跟我門當戶對,還要有進士出身——你呢?」
「我喜歡美女。」我冷酷道。
聖上用力閉了閉眼:「朕就是美女,你必須承認,滿朝文武剛才誰不是直了眼,包括你李玉如。朕看得清清楚楚。」
「你不是真正的美女。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
我伸手鑽進他的長袍開衩處,狠狠揪下一根毛,在他的哀號聲中轉身離去:「真正的美女,永遠不會忘了剃腿毛。」
回去以後,我上書一封,希望聖上貴為天子,應該時時注意自己的行為是否得體,尤其不可以再穿女裝:「PS 今天你用的口紅是什麼色號?」
聖上朱批曰:【滾】。
我感覺到了這個滾字中的不屈。
看來他還是沒有放棄。
沒事,我馬上找一個真正的美女成親,讓他死了這條心。
第二日,我在公主府外故技重施,寫了一首詩疊成小船順流而下,邀請公主中午跟我一起吃飯。
公主是皇上的親妹妹,整個國朝最尊貴的女人,一生放蕩不羈愛自由,挑男人極為挑剔,全帝都的男人她都看不上。
不過我有個其他競爭者都沒有的優點。
我不是男人!
所以我感覺我可以爭取一下駙馬這個職務。
到時候我做了皇上的親妹夫,他肯定得懸崖勒馬啊。
他再思春也不能打自己親妹夫的主意啊,那不道德。
我去見公主的時候,她已經吃上了,見到我的一刹那,她愣住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多高?」
「知道。」
「知道你還敢給我寫情書?」
我戰戰兢兢地坐下:「我也不算太矮啊。我有一米七。」
公主呵了一聲:「別給我整虛的啊,脫鞋淨身高自己說。」
「……一六五。」
「你也真的敢。」
公主搖搖頭,揮退小二:「不用上菜了,湊合著吃吧……喝啥酒啊,你看我倆像是有戲嗎?」
就在公主顧自吃不理睬我的時候,我哥穿著女裝提著食盒在外頭東張西望。
「你怎麼來了?」我趕緊招呼他過來。
「娘說你出門忘了帶飯。」他慢吞吞踱過來,不甘不願地把食盒擺桌上,翻了個白眼,「我說你餓不死,她非得讓我送,說外頭的東西不健康。」
對面的公主直勾勾盯著他:「這位妹妹是……」
「哦,是舍妹。」
「妹妹好!」公主趕緊蹦起來跟我哥握起了手,這一握,就再也沒有鬆開,「我倒說是哪裡來的玉人,原來是李大人的妹子啊!我早就聽說李家小姐花容月貌,沉魚落雁,今日一見果真如此,名不虛傳啊哈哈哈哈哈哈!」
我哥擰著眉頭摘下她的手:「敢問姑娘是……」
「不才是當今聖上的胞妹滎陽公主,也是你未來的嫂嫂。咱們今後就是一家人了,來,快坐,別拘著——小二,上菜!」公主拉著我哥坐下,把功能表遞到他手裡,「想吃什麼自己點,這麼瘦,你是不是沒給他飯吃啊?」
我領受著公主淩厲的目光:「……他身體不大好,吃得不多。」
「老天無眼,美人多病。」公主歎了口氣,牽著我哥的手寶貝地拍了拍,「不過以後就沒事了。只要我出降,我就是鎮國公府的當家主母,你缺什麼跟嫂嫂講,嫂嫂一定給你全都辦妥,把你養得精精細細的。」
那天飯桌上公主的口吻,就像是已經跟我成親十數年了,她給我哥夾菜的動作是如此的自然,讓我一時之間分不清她到底是要嫁我還是嫁給我哥。
——雖然理論上我就是我哥。
我跟公主約好了第二天一起去找皇上賜婚,回去的路上,我問我哥:「你覺得她怎樣?」
我哥目光如水看向一邊:「我覺得她有點油膩,跟你似的,爹味很重。」
「她是公主。」
我哥害怕:「她若入府,不會對我做什麼吧?」
「你是男的。」
「男的就應該任人欺淩嗎?」我哥淚光點點。
我真受不了:「你下去繡花吧,我看著你頭疼。」
「在你心裡,我就是個工具!」
「我為了誰?我還不是為了這個家?我容易嗎我?」
他一吼我,我就說這句臺詞,然後他就會跑走,我再給自己倒上一杯小酒,當侯爺本該如此。
我喝著酒,沉思著,未來能不能過上一個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的正常婚姻生活,就看明天公主能不能說動皇上給我倆賜婚了。

事實是不能。
我跟在公主後面進了禦書房,把事情這麼一說,皇上就和公主打起來了。
「你每天不學無術,飛鷹走狗,朕忍了;你朝三暮四,裙臣無數,朕忍了;你說不要和親,要留在京中欺男霸女,朕也允了。現在你跟我說你要跟李章成親?你怎麼敢的啊?你眼裡還有我這個哥哥嗎?!」
皇帝月下追公主。
公主鬼哭狼號躲到我身後:
「我這不為你著想嗎?你倆關係好,那我嫁給李大人,你再娶了他妹,你倆不就互為大舅?」
「我為何要跟他互為大舅?!」皇帝提著劍,氣得眼圈通紅。
「那你總不至於娶他吧!」
這話說的,我和皇帝一下子全都愣住了。
然後聖上看著我,硬氣道:「有何不可?」
有何不可?
有何不可?
他就說了句有何不可。
我們之間禁忌的糾葛就被挑破了最後一層窗戶紙。
「這門婚事我不同意!」我搶答。
「你有什麼不同意?」聖上梗著脖子問。
我抱住了腦袋:「我倆都是男的!」
「除了這點,我倆哪裡不般配?我是天子,你四世三公;我喜歡撫琴奏樂,你最愛詩詞歌賦。我們都酷愛下棋,水準都不高;就連我倆喜歡的紫蘇飲子都是同一家、同一個口味——我還一米八。」
「他只有一米六五。」公主在一旁嗑起了瓜子,「脫鞋淨身高。」
「我就喜歡嬌小的!」皇上擲地有Ţũ̂ₗ聲道。
他嗓門大,我吼不過他,我就開始哭:
「我把你當皇上,為你宵旰勤政,任勞任怨,你卻想睡我!什麼叫除開我倆都是男的,這能除開嗎?」
皇上乾脆道:「這有何難?我冊封你妹為後,你男扮女裝假扮你妹進宮。」
「我問的是你良心會不會痛!不是在問你有沒有可行性!」
我一哭,皇帝也軟下了聲調,走到我面前拂去了我的眼淚:
「我原本沒想告訴你,只想把這個秘密帶到皇陵裡去。我也想跟你做一輩子清白君臣,只要你在我身側,做兄弟也沒有兩樣。」
「那你怎麼沒憋住啊?」
聖上沉吟良久,偷看了我一眼:「……你說你素好女裝。」
「啊?」
「自從你這麼說以後,我腦海裡就經常浮現出你做娘子打扮的倩影。」他紅著臉,偷偷撥弄我的手指,「而且你最近待我不如從前好了,若即若離,極致推拉,還不停拿第三者激我。我要眼睜睜看著你跟這麼多鶯鶯燕燕在一起,我哪裡忍得了?」
「忍不了也得忍。」我把手抽出來,不輕不重打了他一下,「你是君我是臣,你要強迫我,我也沒辦法。但你要我像後妃一樣事枕席,這事兒沒得商量,我要當大官。」
我轉身就走,皇上在後面喊:「玉如!」
「不行!」
當天晚上,公主在昭陽殿陪皇帝喝了一整晚的苦酒。

5
我勉力維持的兄友弟恭,就這樣被打破了。
我倆的關係急轉直下,我很怕他搞我。
不過趙宿的人品還不錯,追不到我,也沒有以權壓人。
至少工資照發,還發了高溫補貼,也沒有要把我貶謫到外地的意思。
就有一點——
他跟我鬧掰的事,根本藏不住,全寫在臉上。
他上朝不再問「玉如怎麼說」,不再看我,也不再邀請我去昭陽殿議政。
我加班的時候下意識點了兩杯紫蘇飲子,喝了一杯才想起他不在了。
寂寞我還可以忍。
問題是流言蜚語變成了「李大人為皇上生了只狸貓,此事敗露,不復受寵」。
媽的。
編黃段子還帶反映時事的啊?
就在這樣的冷戰中,我們迎來了秋獵。
這是我朝盛大的郊祭活動,獵得白鹿者奪魁。
公主策馬到我身邊,看著不遠處雄姿英發的聖上:
「唉,聽說前幾年我哥獵的白鹿全都賜給了你。你看你,跟他吵什麼,今年的不就沒了嗎?」
我白了她一眼:「白鹿我想要,我自己會獵,用得著他賜我?」
公主哈哈一笑:「嫂子,不是我看不起你,主要是你一米六五。」
我一聽,就揮馬一鞭躥出去了。
從小我就有個毛病。
別人要是跟我說哪個男的特別厲害,我不會想哇哦,我要嫁給他。
我只會想:【有多牛 X?能有我牛?吹的吧?】
當然我心態也很好。
如果掰掰腕子發現對方是真的厲害,我也會發自肺腑地說上一句:【臥槽,怎麼這麼牛?】
我覺得趙宿吧,騎馬打獵是挺強的,但他年年奪魁是因為沒人敢跟他爭啊!
我雖然只有一六五,但我在太學裡也是六藝精通,體育可好了好吧。
於是大草原上,我追上了趙宿,跟他並轡追白鹿。
趙宿一看是我,瞳孔放大,然後挑了挑眉,開始加速。
我在他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躥上半個馬身。
趙宿大怒:「你耍詐!」追上來拿馬創我。
天!家人們,這個男人居然拿馬創我!
我倆一路互創,誰也不服輸,開足馬力比誰跑得快,最後跟著白鹿追到一處林地。眼看他搭弓要射,我撲上去把他踹下了馬,這個狗東西也順勢抓住了我的腳踝把我拖下了水。
我們在草地上滾了幾滾。
趙宿把我摁在了身下。
「快起來啊,鹿都跑了!」我推推他。
他表情震驚,不敢動彈地舉高雙手,低頭盯著我的胸:「你這裡,是什麼東西?」
我:……
我急中生智:「是墊高版的肚兜。女裝專用。」
趙宿豎起一根手指頭:「不不不不不,不是墊高版的肚兜,我也是穿過女裝的,你休想騙我。」
「就是!就是!你那天穿女裝,胸比這還大呢!」
「我塞了倆饅頭。」趙宿驕傲道,「我剛才一抱你,就知道你這不是正宗發麵饅頭的感覺,你怎麼回事?從實道來。」
「愛信不信。」我踹開他起來。
結果他居然從背後揪我髮髻,把我頭髮弄散了。
長髮披散的刹那,我怒火攻心地回頭:「你什麼意思?」
趙宿蒙了半晌,被我丟了顆石子才回過神來:「你是姑娘家啊?」
「什麼鬼?憑什麼披了頭髮就是姑娘家?大家不都長髮嗎?」我以牙還牙拔了他的簪子,他的長髮亦是海藻般娟娟落下,發質比我的還好。
趙宿突然笑了:「你要不要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現在什麼模樣。你再強辯,我就讓太醫來驗你的身了。」
「你就會拿太醫壓我!」我氣哭了,蹲到河邊洗臉。
趙宿躡手躡腳挨過來,蹲在我不遠處,把手帕遞給我:
「別哭了,這有什麼,你承認,我也不會誅你九族的。我非但不怪你,高興都還來不及……我還以為我彎得厲害,其實我反而是最直的,滿朝文武這麼多大男人,我就偏偏喜歡你。」
「你喜歡我什麼?」我拿禦帕擤了擤鼻子。
「你說話像開了彈幕。」趙宿莞爾。
我橫了他一眼。
趙宿笑得更甜了。
他摸到我身邊坐下:「你既然是女孩子,為什麼不嫁給我啊?我倆這麼般配。」
「女人就一定要嫁人嗎?縱然你是皇帝,跟你成親又有什麼好?搞事業他不香嗎?」我反問,「我進士出生,仕途順利,每天下班走十分鐘就是朱雀大街,想吃什麼想玩什麼都隨我心意。我詞寫得好,凡有井水處皆歌李詞,日後你把我調往外地當封疆大吏,我就四處看看玩玩,修幾座李公堤、李公塔,流芳百世。一直熬下去,說不定還能做上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從此宰執天下……」
「你還想做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趙宿驚了。
「怎麼了,你看不起我的理想嗎?」
趙宿默默捏了捏馬鞭:「我把你放在館閣這樣清要的地方,你一年都能給我貪個五位數,我敢把你放到中書門下?你自己看到錢走不動道,你心裡沒數啊?」
我尷尬又不失禮貌地微笑:「……嚶。」
「玉如,哪怕我強扶你上位,你走到頭也就是宰執天下,再往上就沒有了。你還是我的屬下。但你若是做我的皇后,咱倆就是平級關係,你想想是不是這樣。你這麼喜歡錢,皇后每個月月錢一萬,我還給你八個食邑。」
「八個!」
「不夠我給你加到十八個。」
我氣哭了:「你什麼人啊,加價按照 125% 加,這我怎麼接得住啊?」
「總之你可以成為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
我咬了咬牙:「然後在後宮管三千女人?」
趙宿指天發誓:「我不會有三千女人,我只有你一個。」
「那我在後宮幹啥?管小狸貓嗎?」我氣得叉腰,「反正我就喜歡花花世界,我就不愛做誰的女人,你賄賂我也不好使。」
趙宿岔著腿坐在那裡歎氣:「唉,男的不行女的也不行,做個皇帝連老婆也娶不上,我要這皇位有何用!」
他把玉璽摔了,我踹他去撿回來,我倆坐一起,月夜下女默男淚。
就當這時,周圍突然響起馬蹄:「皇上!李大人!」
我趕緊摸摸臉:「我頭髮還沒梳!」
又看看我的腳:「鞋子也濕了穿不進去了……」
完了完了,我要掉馬了!
正當我覺得我的人生要完蛋的時候,一襲黑色披風把我籠罩了起來。
在我的同僚們趕到之前,趙宿把我嚴嚴實實裹好,護在了他的身下。
「有馬車嗎?」我聽見趙宿淡然的聲音。
「有有有……」
馬車被牽了過來。
趙宿打橫抱起我,把我送進了馬車,沒讓我露出一根頭髮絲。

第二天,全京城瘋傳——
皇上與李大人躲避群臣共用甜蜜時光!
衣衫不整激情野戰!
近侍發現時,李大人已腿軟走不動道!
皇上公然柔情蜜意抱李大人上車,回宮繼續恩愛!
最離譜的是,上朝時同僚痛心疾首地問我:「李大人,聖上是否真有意立狸貓為太子?」
我:「沒有狸貓!!!」

6
因為跟我的緋聞傳得沸沸揚揚,丞相忍不住去找趙宿了:「皇上親政多年為何還不冊立中宮?」
趙宿喝酒:「我有喜歡的人。」
「那就冊啊!」
「我們的職業規劃有點衝突。她不肯為我放棄她的工作——我可以辭職跟她私奔嗎?」
丞相掏出一張紙鋪在他面前:「罪己詔一份。」
趙宿老實接過。
「陛下有沒有想過,您是天子,有些事情並非出於情愛,而是責任。」
「我一直在擔責,但婚姻大事我不想騙自己。」
「那皇上難道就一直沒中宮,也沒有太子?」
「領養一個吧。」趙宿歪在龍椅上,頹唐道,「我自立自強,沒有老婆,我自己當男媽媽。」
丞相歎了口氣,罰他寫十篇罪己詔。
趙宿認錯很積極。
皇后打死不立。
把丞相氣得病倒。
久而久之全京城的百姓都對他指指點點,人皆雲天子斷袖,德不配位。
我忍不住去找他了:「你那天為什麼護著我?」
若不ṱŭ₉是為了護著我的馬甲。
他非但不用背駡名,此時反倒已經美夢成真了。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兄弟之間不就應該兩肋插刀嗎。」他笑笑,摸摸我的腦袋,「沒事兒。喜歡你是我自己的事,你別管了。」
我本來也不想管的。
但沒到三個月,他弟弟就造反了。

皇室三兄妹,王爺的存在感最低。
低到前文中都沒有出現過這個人。
所以誰也沒有想到,他竟然有天晚上關起宮門帶著人就要把趙宿給殺了。
我當時剛好在加班,一看他們過來抓我,趕緊鑽狗洞跑去丞相府通風報信:「丞相,王爺造反了,趕緊救救皇上啊!」
丞相拿屁股對著我,直喊頭痛:「找別人去,我八十歲的老人家……」
我上去掀了他的被窩:「皇上有哪裡不好?你不護著他要護著王爺。王爺那是個傻的啊!你們不就是嫌棄皇上性取向有問題嗎?」
我把發簪拔了,散了長髮:「你看看我是男是女?」
丞相一屁股爬了起來,拿油燈照照我的臉,警惕道:「你本來就長得清秀,把髮髻解了,就來騙我這個八十歲的老人家你是個女娃娃,明明大家都是長髮,散發這怎麼能作數……」
我毅然決然摁上小腹:「我肚子裡有了他的孩子,用了天竺神油備孕,所以太醫說百分百是個太子。」
「好嘞!我這就去樞密院走一趟。」丞相鯉魚打滾躥了起來,又回頭欲言又止地看著我。
我恨道:「不是狸貓!!!」
「就等你這句話!」
丞相親自去調兵,我先行一步帶了我家一百四十五口家丁沖進了昭陽殿。
皇帝正在月下追王爺。
「你揍我又能怎樣?」王爺挨揍也很豪橫,「我已經有三個兒子了,你連個老婆都娶不上,大家都知道你是個二椅子,你的皇位根本坐不穩,不如早早讓給我。」
「你罵誰呢?」我氣得一箭射中了他的衣角,「你哥雄才大略,你是哪裡來的妖怪,也敢覬覦他的皇位?」
「你誰啊?」王爺看到我,吃了一驚。
我把頭髮一甩:「我是你嫂子!」
王爺看清我的容貌,操了一聲:「李大人果然貌若好女。」
「你眼瞎呀,我是美女!」我踩在城牆上居高臨下又射他一箭。
王爺一愣,然後下意識賤笑:「唉呀,原來是嫂嫂,失敬、失敬……」
王爺還沒拜完,趙宿追上來拿著劍柄把他敲翻在地:「來都來了,就給嫂子磕個響頭吧。」
他拎著王爺的腦袋往地上一撞,嚇得他當場暈死過去。
「你又怎麼來了?」趙宿牽著我的手將我扶下了城牆。
「你說了,我們是最好的朋友。」我哼了一聲,「我雖然是個女子,但我也是很仗義的。」
趙宿莞爾。
丞相帶著大隊人馬趕到,歷史重演,我又沒紮頭髮。
不過突然想到,我已自爆,躲不躲也沒意義了。
但是趙宿已經熟練地把斗篷拉開,把我拉到了他懷裡。
「跟隨淮南王叛亂者盡皆處死,不留活口。淮南王剝奪封號,幽禁章台宮,三子皆流放守陵。」趙宿冷冷說完,親了一口我的發頂,「李大人勤王有功,左遷禦史台。」
「啊?」
為什麼是禦史台這種監察衙門?
趙宿,快讓我進三省六部!!!

 

尾聲
趙宿辦了他親弟弟之後,流言非但沒有止息,反倒甚囂塵上。
丞相進宮來跟我倆商議:「什麼時候昭告天下?」
「什麼昭告天下?」趙宿裝傻。
「別為難我八十歲的老頭子。」丞相不高興地敲敲桌,「感情這麼好,趕緊成親,三年抱倆,以定朝廷之心啊。」
「聽不懂你在說什麼。」趙宿打死不認。
「身為帝后你們竟然出爾反爾?那天李大人……李小姐親自跑到丞相府,跟我坦白她是個女子,還懷了你的孩子!」
「你還懷了我的孩子啊……」趙宿輕輕在我耳邊笑。
上一秒柔情似水,下一秒欠欠兒地問丞相:「那這些你有證據嗎?」
丞相吹鬍子瞪眼:「我知道那天你把知情者統統都給殺了,你有本事把我也殺了!但只要我有一口氣在,我就要逼婚!」
「這事兒你急也沒用啊。」
眼看兩人吵得厲害,趙宿又要把丞相氣出心臟病,我喊停:「其實我有一計。」
趙宿很配合:「李大人請講。」
「中宮一職,也許可以尋一有識之士暫代。」
趙宿長長地哦了一聲:「兼職?」
「是的。我與陛下可以內結骨肉至親,你娶我的妹妹李小姐,我娶你的妹妹滎陽公主,我倆互為大舅。」
趙宿嗯了一聲:「怎麼又互為大舅了呢?」
我在桌子底下輕輕抓住他的手:「就是成婚之後吧,白天,我和陛下可以一同上朝。散朝之後,陛下與皇后可以在後宮一起加班。我呢,下了班也可以攜公主四處玩樂。這樣大家就皆大歡喜。」
「妙啊!」趙宿牽緊了我的手。
「這場婚姻裡到底有多少人?」丞相費解。
「不過我有個條件……」
兩個男人急赤白臉:「說,你說。」
我輕輕撓了撓趙宿的手心:「我想調任去布政使司,再不濟工部也行啊……管鹽運和管工程總得給我一個。」
「李大人——」趙宿握著我的手意味深長地拍了拍,「朕不調你去,是為你好。照你這個貪污腐敗的速度,我把你調去兩司,你三十歲之前就得進去。國可以一日沒有李大人,但朕不能一日無後,朕二十四歲才娶上老婆,不想三十歲之前誅九族把朕自個兒的腦袋也賠進去。」
丞相嘖了一聲:「要不這個婚事咱們再考慮考慮?你看李大人他哭得多凶啊?」
「沒事,從此以後朕都緊緊抓住她撈錢的小手,一輩子不放。」

 

番外
1
慶曆四年春,皇帝有感王爺叛亂的威脅,終於立鎮國公府嫡女李氏為後,並下旨把滎陽長公主嫁給李章。
這個喜訊讓天下沸騰,也讓一個特殊群體如喪考妣。
她們是 CP 党,堅信皇帝和李章是真愛。
結果磕了幾多年,蘭因絮果,互為大舅。
京中有個有錢的同人女,不敢相信自己的本命就這樣 BE 了,她說:
「這肯定是障眼法。皇帝這兩場賜婚,只是為了方便李郎進出宮廷,李郎貴為皇親國戚,日日承寵禦榻也不會再惹人非議。」
於是花錢去觀看了兩場婚禮,哪怕只有一點蛛絲馬跡也要找到真相。
當晚歸來,有同擔問她:「你有找到糧嗎?一個眼神也好,一次同台也罷。」
同人女魂不守舍地搖搖頭:「我沒仔細看。」
「怎麼?現實真這麼刀嗎,讓你不忍卒睹?」
「不是,我對趙李二人,已經看開了,脫粉了。回來的路上我早已爬了牆頭。」
「啊,為何?」
「這皇上倒還好說,勉強有幾分可看,但是李郎卻是個不折不扣的矮子,看著不到一米七。」同人女搖搖頭,「公主和李小姐倒都是很高挑的。這些醜男人娶美女改良後代,真是不要臉。」
據說此女後來成了公主和李夫人的站姐。
「兩位姐姐一米八,我不嗑她我眼瞎。」

2
婚後,皇上果不其然與李大人愈發親厚。
兩人天天結伴用食。
據說兩人最初的緣分就țű̂ⁱ是李大人加班在宮裡用膳,禦膳房給了碗鹹豆花。
李大人花容失色:「豆花怎麼能是鹹的?」ŧű̂₌
「就是。」聖上回過頭來,亦是端著一碗慘遭嫌棄的鹹豆花。
那日兩人據理力爭,讓禦膳房做了碗甜豆花。
從此以後一發不可收拾。
「紅燒肉不加糖能吃嗎?」
「是啊,這能吃嗎?」
「他們竟然在粽子裡放肉。」
「無恥之徒!」
「杭州送來的嗆蟹沒有加糖。」
「呸,鹹得要死。」
兩人不喜歡禦膳房的口味,於是天天在宮裡叫外賣。
眾人都以為「同桌吃飯、同床睡覺」這句老話是准的。

3
皇上盛寵李大人,朝中有蠅營狗苟之徒想要效仿。
這天有個王大人路過禦書房,看到李大人長髮披肩,嬌嬌俏俏被聖上握著腰,身上雖然是官袍,袍子底下卻是若隱若現的黑絲。
王大人:「原來如此!」
第二天覲見皇上。
王大人也穿了黑絲。
皇上大怒:「快!快把這個變態貶去瓊州!這輩子都別回來了,地上黃泉,不復相見!」
京中於是有言:黑絲和黑絲是不一樣的。
意為同樣是官員,人與人的命運不盡相同。

4
皇后自從嫁進宮中,皇上就沒有再納妃,成日只跟李大人廝混。
文武百官覺得他們被騙婚了。
這個皇后,好像有,又好像沒有。
所以過了幾年就強逼皇上與皇后日日同房,早日立儲。
與他們料想中的不同。
皇上沒有反抗,反倒喜上眉梢:「那還有什麼話說,走咯~」
然而中宮還是沒有動靜。

趙宿一度以為自己有什麼問題,逼問太醫院,才得知李翠翠日日蹲牆角偷喝避子湯。
趙宿原先不肯信,直到抓到現行,才驚道:「你喝這玩意兒幹嗎?」
李翠翠痛哭流涕:「我不想生孩子嗚嗚嗚……」
「為什麼?」
「生孩子太疼了!我會死的!」
李翠翠給趙宿科普生育風險。
趙宿道:「那行吧。」
李翠翠偷摸從眼睛縫裡看他:「你就那麼輕易答應了?」
「我喜歡你的時候就做好無後的準備了,孩子都挑好了,那時候還覺得我要一個人拉扯孩子長大呢。」趙宿雲淡風輕道,「而且咱們老趙家生不出兒子是傳統藝能啊,我叔也沒兒子才讓我撿了個漏。」

皇上第二天就宣佈自己身體有疾,給宗室子弟組織科舉,景宗拿了第一。
皇上抱給李大人:「伶俐不?」
「家裡叫你什麼呀?」李大人柔聲地晃著他的小手。
「我叫狸奴~」小孩子奶聲奶氣道。
李大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整個仁宗朝都說,太子是李大人剛考上探花的時候給皇上生的,年齡也對得上。
哪怕景宗上位之後屢屢拜訪自己的親生父母,也沒有用。
不過這也讓歷史上對仁宗一朝的研究很多。
畢竟,仁宗好男色!
跟李大人男男生子生了只小花狸!
這麼勁爆的宮闈秘事,誰不想研究一二啊?

5
帝后大婚的那天,李翠翠在府邸迎了趙宿進門。
她掀起了趙宿的紅蓋頭,欣喜若狂:「你的女裝,愈發精進了。」
趙宿問:「那我的呢?」
李翠翠一邊脫衣服,一邊道:「我還以為婚禮你會想在皇宮辦呢。」
「你不是說想在家辦?」
「這麼喜歡我啊?」李翠翠親了親他的嘴唇,「喜歡我什麼?」
「喜歡你自由。」
他是天下之主,他亦是籠中囚鳥。
李翠翠是一封從宮外寄來的信。
信上有萬里河川,飛鷹走馬,熱鬧市井,普通人家。
他曾經太過寂寞,想請李翠翠一起困守黃金的囚籠。
但是李翠翠說——
趙宿,我可以做你的風箏。
「我們有十天的蜜月期。」李翠翠從櫃子裡拿出包裹,「我已經做好攻略了,能帶著你把帝都及其周邊好好玩一圈。」
她伸出手,趙宿牽了上去。
——有些飛鳥是囚不住的。
——她能帶你一起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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