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京圈太子傅遲宴是和平分手。
他跟失而複得的白月光破鏡重圓。
我作為替身,含淚收下四千萬的分手費,安靜退場。
可謂是非常體面,對吧?
那為甚麼分手後沒多久,他會突然圍追堵截,說要殺了我?
天地良心,我甚麼都沒幹啊。
不就是相了個親,找了個新男人嗎?至於嗎?
1
「不是,林溪,你?來相親?」
高級西餐廳裡。
我的相親對象還沒來。
坐在我對面的,是這家餐廳的老板娘兼我的閨蜜,沐子。
她訝異地看著我:「跟誰相啊?」
「奶奶故友的孫子。」我聳肩,晃了下威士忌杯中的冰塊,語帶坦然,「老人家臨終前特地囑咐我,說合不合適的,務必見上一面。」
沐子點點頭,猶豫了幾秒鐘後,還是沒忍住,壓低了聲音問我:
「那傅遲宴呢?你那麼喜歡他……」
「四年的感情呢,真舍得這麼輕飄飄地分了?」
輕飄飄。
這個詞兒用得不錯,但不精準。
我仰頭喝了口酒,淡淡一笑:「分手費四千萬呢,不算輕。」
「他也就這點良心了!」
沐子憤憤不平地哼了一聲。
但緊接著又想起了甚麼似的,神情怪異地摸了摸鼻尖:
「林溪,抱歉啊。」
「你在傅遲宴那的行李,我沒拿回來。」
我微微愣住,甚麼叫沒拿回來?
被分手後,我緊接著就回了鄉下處理奶奶的喪事,昨天才剛回 A 市。
收拾物品的事,就只能拜托給沐子。
畢竟分手費都拿了,我得識相點,趕緊騰地方啊。
沐子捂了捂心口,語氣裡還帶著後怕:
「太嚇人了。」
「我昨兒去給你收拾東西的時候,傅遲宴居然沒去公司,在家呢!」
「就坐在沙發上,一句話不說地盯著我,盯得我渾身發毛。」
「好不容易收拾完了,我剛要拉著箱子走,他突然來了一句,手挺好看的,剁了吧。」
「差點沒把我嚇哭了!」
話的確是傅遲宴能說出來的話。
但這事兒,卻不是他能辦出來的事兒。
分手時我們那麼愉快體面,清算得很明白啊。
好端端地,扣我行李做甚麼?
2
沐子看著我,小聲說了一句:
「我看著他不像是想跟你分的架勢。」
我搖搖頭:「那不能夠。」
圈子裡誰都知道我跟傅遲宴的那點事兒。
當年,傅遲宴的白月光唐清清為了追逐夢想,不僅拒絕了他的追求,還不辭而別奔赴海外。
傅遲宴為此消沉了好長一段時間。
我也沒甚麼辦法,只能一直默默地陪在他身邊,守著他。
其實,我並沒想奢求甚麼的。
可就在四年前聖誕節的那天早上,我照例給宿醉清醒過來的傅遲宴遞上一杯蜂蜜水時。
他突然看著我,開口道:「你喜歡我?」
我慌不擇路,當即紅了臉,搖頭解釋:「我、我沒想過……」
「跟著我吧。」
四個字,四年。
我替代了唐清清,死心塌地跟了傅遲宴四年。
而這四年裡,他的身邊除了我,也再沒有過其他人。
圈裡人都評價我是史上最成功替補。
我也這麼認為,以為我們會有一起的未來。
可偏偏,就在我們四周年紀念日的這天。
唐清清回來了。
僅用了一句「阿宴,我想你了」,就把傅遲宴拽去了機場。
留下我獨自站在布置了求婚氣球的別墅裡,癡癡等到半夜。
最後,等來了傅遲宴的四千萬分手補償費。
「白月光失而複得,他巴不得我趕緊滾。」
「怎麼可能不想分?」
我聳了聳肩,故作輕松:
「我現在啊,只希望四九城這麼大,這輩子都別再跟他相遇……」
沐子扁唇,贊同地點了點頭:
「是呀,你倆的關系,圈裡基本上都知道。」
「再見面可太尷尬了。」
我的眸子眯了起來。
視線越過沐子的肩膀,看向了餐廳門口正走進來的傅遲宴。
看著他微微一愣後,抬腳向我走來的動作。
我不禁嘆了口氣:
「沐子你這嘴,真是開了光了。」
3
我選擇在沐子老公這家店相親,主要有三個理由:
一,離我開的火鍋總店很近。
二,離相親那位男士住的地方很近。
三,沐子夫婦是白手起家,並不屬於傅遲宴那圈的人。
所以我想著,在這兒見到其他熟人的概率,應該不大的。
「額……這誰能想到呢……」
沐子尷尬地笑笑,聲音都沒底氣了。
說話間,傅遲宴已經來到桌前。
也沒說話,只是沖著沐子挑了下眉,沐子就像被捏住了後脖子似的,麻溜拋棄了我。
看來,去幫我收行李的事兒,是真把她嚇著了。
我挑了挑眉,倒了杯威士忌,沖在我對面坐下的傅遲宴淡然一笑:
「傅少,賞個臉?」
從分手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十幾天。
再次見到這個人,我居然出乎意料的平靜。
傅遲宴沒有動,墨色的眸子死死盯著我。
明明皮相這麼出眾的一張臉,不說話的時候,壓迫感卻撲面而來。
我默默捏緊了玻璃杯,笑意不減。
僵持半分鐘後,傅遲宴笑了,挑了挑眉,拿起了那杯酒。
拿在手裡,卻不喝,眸光中帶著探究:
「甚麼時候回來的?」
「昨天,」我笑笑,「畢竟還有店面要顧,比不得傅少家大業大,耗不起。」
傅遲宴點頭,神情微松:「來找沐子?」
我一怔,還沒開口,就見一個穿著白色休閑襯衫,藍色牛仔褲的絕世清冷大帥哥,站在了桌前。
詫異地看了看我和傅遲宴,墨色的眸子裡閃過遲疑,聲音低沉磁性:
「林溪?」
我應道:「是我,你是寧丞嶼?」
寧丞嶼點了點頭,而後看向傅遲宴:
「我是來早了嗎?你還安排了別的相親對象?」
這話剛問出口,傅遲宴那邊緊接著臉就沉了:
「你來相親?」
4
「嗯,來相親。」 我面上微微一笑,「那我就不送傅少了?」
傅遲宴瞥向我,眉心擰得更緊,卻並沒起身,而是將視線移到了寧丞嶼身上,眸色深沉。
「傅少?」我沉了語調,又下了一遍逐客令。
他這樣打量我的客人,真挺沒禮貌的。
「這麼急幹嗎?」
傅遲宴挑眉盯著我,眸中氤氳著我看不懂的暗色。
突然扯了扯唇角,輕嗤一聲:
「好歹一張牀上睡了四年,你這下家,我幫你把把關,如何?」
5
羞辱感沿著脊柱攀爬,我攥緊了拳頭。
這個人,到底還要怎麼傷我才夠?
「不勞傅少費心了。」我揚唇笑了笑,抬眸看向傅遲宴,內心冰涼,「奶奶幫我挑的人選。」
「她老人家的眼光,不會錯的。」
傅遲宴墨色的眸子隨即眯了眯,緊盯著我,眼神帶著探究。
卻始終沒說話。
行動電話鈴聲突然嚮起,將僵滯的局面撕開了個口子。
傅遲宴皺眉,掏出行動電話,表情緊接著柔和下來。
「阿宴,你還沒到嗎?」
ţú⁷嬌柔的聲音透過聽筒,連我也聽得清楚。
唐清清。
傅遲宴的視線從我臉上掃過,眸色微深:
「到了,在Ṱű₈樓下。」
「嗯,遇見了個朋友,寒暄兩句,已經聊完了,這就上去。」
朋友。
寒暄兩句。
我笑了笑,美甲戳痛了掌心,一直痛到了心髒。
傅遲宴掛斷了電話,淡然地站起身來,理了理袖口:
「二位繼續,不打擾了。」
我看著他邁步上二樓的背影,心裡悶悶地疼。
咬唇出神間,寧丞嶼卻淡然在我對面落座,精致的眉眼微彎,沖我笑了下:
「所以林小姐,到我的號了嗎?」
6
情緒瞬間被拽回,我眨了眨眼睛將眼淚消化,有些意外:
「寧先生居然還想繼續?」
寧丞嶼薄唇微撇,神態極度自然:
「為甚麼會不想繼續?」
「首先,我有判斷力,看得出來這是甚麼情況,我不覺得林小姐有甚麼錯。」
「其次,我三觀正常,不是那些會介意女方有沒有過前任的前朝餘孽。」
「最後,除去相親,我還有別的事,要找林小姐負下責。」
我一瞬間有點沒反應過來自己聽見了甚麼,震驚地看向他:「負、負責?」
寧丞嶼的唇角抿了抿,突然道:「我有一只狗,它會擼串。」
我腦子都有點要燒幹了:
「啥、啥?」
寧丞嶼拿出行動電話,放在了我面前。
我疑惑低頭,只看了一眼,頓時人就傻了。
那是一段路燈視角的監控視頻。
時間……正好是我跟傅遲宴分手的那天晚上。
四千萬的支票就擺在地上。
我抱著紅酒瓶子,在火鍋店門口的馬路牙子上,哭成一條狗。
旁邊還蹲著一條真的狗,在偷吃我從店裡打包的烤串。
「小狗兒,你有狗牌怎麼還流浪啊?」
「你也被人拋棄了是吧?嗚嗚,我也是……」
「這串兒都涼了,別吃了,這家店瞅見沒?我開的!」
「明兒還這個點兒嗷,你來!咱倆難兄難妹,我請你天天吃好的。」
視頻裡,喝到爛醉的我,揪著小狗的左耳朵,一個勁地胡咧咧。
視頻外,我捂著臉,甚至想挖個坑鑽進去,把自己埋了。
「監控拍得明明白白,旺財第二天晚上真的去了。」
「在火鍋店門口等了一宿。」
「但林小姐,你沒來。」
我神情不由得一滯。
因為第二天……我接到了奶奶病危的電話,回了鄉下。
寧丞嶼把行動電話屏幕鎖了,抬頭幽幽地看著我,思索再三,補了一句:
「那天晚上之後,我財總徹底感受到了甚麼叫人心險惡,到現在還在家鬱鬱寡歡。」
7
把一只狗騙到自閉。
這,這罪過有點大了。
「我請,我請,必須請。」
「咱現在就去買烤串,買最好的狗糧!」
「我去給財總賠禮道歉。」
寧丞嶼撇了撇嘴唇,調出自己的微信名片二維碼,擺在了我面前。
顯然,我在他這的誠信並不太高。
我趕緊掏出行動電話,掃上了他的好友。
看著他頭像上那只憨態可掬的金毛,捂了捂臉:
「寧先生,您放心,我一定負責。」
寧丞嶼又撇了撇嘴唇,不置可否:「走吧。」
我趕緊拿上包包跟上。
只是剛邁出去一步,卻陡然有種被人陰鬱凝視著的冷意。
腳步頓住,我福至心靈般抬起頭,看向了二樓樓梯。
傅遲宴正站在那裡,眸光沉沉地看著我。
他的身後站著幾個對我面露鄙夷的公子哥兒。
而他身邊,則站著一身高定連衣裙,氣質清雅的唐清清。
他們都在?
我皺了皺眉,看向了吧臺裡寂靜如雞的沐子。
沐子臉色也變了,連忙沖我搖頭,嘴型很大:「我不知道啊!」
而唐清清看到我時,眼睛倒是亮了一下。
就像完全不知道我跟傅遲宴好過四年似的,態度好得過分:
「林溪!你也在呀?好Ṱųₑ久不見。」
我勾唇點頭:「唐小姐,別來無恙。」
唐清清指了指身後的人群,神情愉悅又無奈:
「我剛回國,大家特地在這給我設了個歡迎宴。」
「順便一會兒去看看我新店的店鋪。」
說著,又嬌嗔地看向傅遲宴,嘴角洋溢甜蜜:
「阿宴他啊,真的是,非要在這條街上給我開個火鍋店。」
「我記得林溪你也是做火鍋的吧?」
「咱倆以後就是同行了,你也一起來幫我參謀參謀吧?」
她也回來做火鍋!
我猛地抬眉看向了傅遲宴。
8
其實同行競爭很正常。
若是別人,我並不會覺得怎麼樣。
可唐清清家裡坐擁上百億的珠寶帝國,開個鬼的火鍋店?
我家曾經也是京圈豪門之一。
但我父母走得早,走得也突然。
我呢,那時候甚麼也不懂,家裡資產甚麼的,都被股東叔伯瓜分走了。
只給我留了一個快倒閉了的火鍋連鎖店。
傅遲宴明明親眼見證了我當初是怎麼咬緊了牙關,吃盡了苦頭,才終於撐起了這個攤子的!
我不信他不懂,唐清清在這條街開火鍋店,會對我造成甚麼樣的沖擊。
而傅遲宴的視線掃過我和寧丞嶼,靜默幾秒後,淡淡道:
「幫一下清清,對你沒壞處。」
呵呵,行,好一個沒壞處!
她唐清清丟掉不要的人,回頭說想要回去,我就得還。
現在平白無故想分我的市場份額,我還得賠著笑臉去幫她參謀?
她哪來的臉?
「林溪,你來嘛。」唐清清端著純良的無辜,再次發出了邀請。
我偏頭冷笑一聲,剛要開口——
「她有事兒,不方便。」
一直安靜站在旁邊的寧丞嶼突然出了聲,讓人出乎意料。
所有人皆訝異地看向了他。
他卻神色未變,精致的眉眼微彎,沖傅遲宴笑了下:
「她要去我家。」
說著,伸手過來,自然而然地接過我的包:
「負心老板娘,走嗎?」
9
負心老板娘,這個詞用得就很微妙。
我對寧丞嶼投去感激的眼神,笑道:「走吧。」
「剛認識就跟人回家?林溪,你要臉嗎?」
傅遲宴的話,幾乎是緊接著嚮起。
在場所有人被他說得一愣。
我皺起眉,心中躥起怒火:
「摟著現任管前任,你要臉嗎?」
管好他未婚妻開火鍋店得了,管我去哪幹甚麼?
「糾正傅少一下。」意料之外的,已經走到門口的寧丞嶼回過頭,笑著看向傅遲宴,眉尖微挑,「我跟林溪,可不是剛認識。」
「所以,傅少不必擔心。」
傅遲宴的神情驟然僵住了。
我眨了眨眼睛,轉頭跟上了寧丞嶼。
額,那話雖然怪,但他這麼說,也真沒毛病反正。
10
旺財總真的被我傷得不輕。
小小年紀的狗,趴在陽臺上,愣是趴出了一把年紀的感覺。
「財總?財總我錯了。」
「我真錯了,給你買了豪華狗糧,您老吃一口吧……」
我單膝跪在地板上,拿著裝狗糧的盆,誠心對著旺財懺悔。
寧丞嶼就坐在沙發上,靜靜地看。
我總覺得他在嘲笑我。
但偏頭看他的時候,他又沒有在笑。
等到旺財總終於願意讓我抱,跟我玩的時候,外面的天都已經黑了。
廚房飄來食物的香氣,勾得我肚子都咕嚕嚕地叫。
寧丞嶼站在餐桌旁,對我歪了下頭:「來吃飯吧。」
我嘿嘿一笑,剛要站起來,兜裡的行動電話卻陡然炸嚮。
嚇得我差點把懷裡的財總都給摔了。
抱狗的姿勢不便,我沒顧上看來電號碼,直接劃了接聽:「喂?」
「你的行李還在我這,現在來拿。」
我微微一愣,甚至還看了下行動電話屏幕來確認。
傅遲宴?
大晚上的讓我去取行李?
「太晚了,明天我叫人去取吧。」
電話那頭驟然停滯。
隱約傳來幾聲壓抑的換氣,而後,便是傅遲宴冷凝的聲音:
「必須現在。」
11
我莫名其妙,深深吸了口氣:
「那傅少扔了吧。」
之所以執著地要拿行李,是因為很多東西,都是奶奶陪著我挑選的。
但如果說要因為這個跟傅遲宴再有甚麼牽扯的話。
我倒寧可不要了。
人嘛,死了一切成空,奶奶活時,我盡夠了孝道,問心無愧。
死後這些紀念的物件,能留就留,留不住,就留不住吧。
將旺財放下,我從地毯上站起來,本想直接掛斷電話,膝蓋卻驟然傳來酥麻的刺痛:
「嘶,疼……」
我忍不住呻吟了一聲。
寧丞嶼過來扶住我的胳膊:「早讓你換個姿勢,你看,膝蓋都紅了。」
我無奈:「我也沒想到會這麼久……」
「咣當!」
電話裡和房門外,同時傳來砸門的聲嚮。
震驚和獃愣中,我聽見了傅遲宴咬著牙的極寒:
「林溪,你他媽是自己出來,還是我把門劈了,抓你出來?」
我怔愣地瞪大了眼睛。
傅遲宴居然在門口?
電話裡,傅遲宴的聲音依舊很冷:
「三。」
「二。」
拳頭收緊,我深吸一口氣,壓住心頭的火氣:「我出去。」
傅遲宴這個神經病,真的幹得出劈門這種事兒。
12
但開門的不是我,是寧丞嶼。
他將我護在身後,神情溫和地與門外的傅遲宴對視:「傅少有事?」
傅遲宴表情陰鬱至極,卻沒理寧丞嶼,蘊藏著怒氣的眸子緊盯著我:
「有時間在他這待五個小時,沒時間來收自己的東西?」
我無語凝噎:「傅少是沒明天了嗎?真就差這麼一宿?」
「清清今晚要住我那。」傅遲宴卻沒生氣,盯著我,淡淡開口,「我怕她看到你的東西,不舒服。」
「再者,也怕你事後賴上我,說我扣你東西,糾纏不清。」
「你自己親自拿走,一勞永逸。」
美甲掐痛掌心,心上的傷口被無聲撕裂,汩汩流血。
我無意識地攥緊門把手,扯唇冷笑:
「行,我現在去拿走。」
13
這是第一次,我坐上傅遲宴的車,卻不想對他說一句話。
腦袋枕著後車座的座椅,閉目養神。
「看上他了?」
出乎意料,傅遲宴居然主動開了口。
我皺眉睜開眼,在後視鏡裡對上他幽幽的眸。
停頓三秒,我點了點頭:「嗯,挺不錯的。」
「呵,不錯……」
「我看這十多天,你過得的確挺不錯的。」
「本來還以為你會……」
我抬眉:「會甚麼?」
「沒甚麼。」傅遲宴笑了笑,視線挪回路面,不再說話了。
14
所有的物品,沐子都幫我收拾了。
兩個大行李箱,就放在客廳的餐桌邊。
傅遲宴在桌前坐下,拿起杯子淡然喝了口水,看著我,沒說話。
我也沒打算廢話,在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多待一分鐘,我都心痛。
伸手拉住箱子的拉桿,我轉身欲走。
手腕卻被猛地拉住。
傅遲宴的手指不停地收緊,緊得我很痛。
我疼得眉心緊皺,臉都白了不少。
「之前不是愛我愛得要命?」
傅遲宴抬起頭,望進我的眼裡,伸手扯了扯領帶。
順便,也終於扯碎了他虛假的平和:
「才十幾天就放下我了?」
「就能雲淡風輕,跟別人重新再來?」
「你自己信嗎?」
15
怒火裹挾著羞辱沿著脊柱盤旋而上。
傅遲宴這樣戲謔地談論著我對他放不下的執念,遠比分手那天拿分手費,都還讓我難堪。
就因為我愛他,所以就要被這麼羞辱嗎?
我猛地掙開他的手, 眼底一片冰涼的破碎:
「我放沒放下,重要嗎?」
「重要的是,我做到了一個合格前任應該做的絕不糾纏。」
「倒是傅少你,今兒這是哪出?」
「頭回聽說傅少你包養情人,還管售後呢?」
「該不會是臨了了,突然發現有點舍不得我吧?」
傅遲宴卻依舊盯著我,眉宇之間染著一絲陌生的情緒。
沉默三秒後,突然開了口:
「如果我說是呢?」
脊柱僵住,我一時間甚至懷疑自己剛剛是不是出現了錯覺。
傅遲宴剛剛說話了是吧?
他說的甚麼?
傅遲宴從椅子上站起來,雙臂撐在我的兩側,將我禁錮在了他和餐桌之間。
墨色的眸鎖住我,嗓音低啞:
「林溪,如果這是你的甚麼手段。」
「那恭喜你,你贏了。」
「回來吧,繼續跟我。」
說完,他的薄唇輕輕印上我的脖頸,聲音磁性:
「這些天,不想我嗎?」
「我倒是有點想你。」
16
薄唇帶著曖昧的暗示,傅遲宴摟緊了我的腰。
高大的身形將我完全籠罩。
愛不愛的我甚至都顧不上想。
我只想知道傅遲宴說這話的時候,唐清清那麼大一個活人還在那戳著嗎?
資訊量嚴重超標,我震驚到甚至做不出任何反應:
「不、不是,那唐清清咋辦?」
傅遲宴眯了眯眼睛,語氣篤定:「我會找房子安置你,她不會知道。」
「啪!」
一個嚮亮的耳光緊接著甩到了傅遲宴的臉上。
我的身體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
「你哪來的臉覺得我會願意做你的小三情婦?」
他到底把我當個人看了嗎?
我以前到底是要多愛他,才會給他這種自信?
「林溪,」傅遲宴卻沒再動,盯著我,聲音裡帶著冷笑,「玩手段得有個度,我哄你,就這麼一回機會。」
「今天你出了這個門。」
「就別再想回來了。」
手指攥緊行李箱,我回頭盯著臉色陰沉的傅遲宴,冷嗤一聲:
「摟著你的唐清清好好過去吧。」
「這輩子,咱倆再見,只能是在火葬場。」
17
這天之後,我沒再碰見過傅遲宴。
但唐清清的火鍋店「宴清鍋」,到底是盛大開幕了。
選址選得也很微妙,就跟我隔了一條街。
新店開業,三折酬賓,整整一個月,燒錢賺吆喝。
整條街上的火鍋店,被她卷得都快活不下去了。
我倒是還好,畢竟手裡還攥著四千萬,砸著錢奉陪,損失不太大。
但就算這樣,也還是被她搶走了三成客源。
「哎喲,沒脾氣啊。」
「人家家大業大,天天燒錢玩,能咋的?」
「我手裡的這點錢也不知道能撐多久。」
蹲在店門口的馬路牙子上,我擼了一把旺財的狗頭。
看著它滴溜圓的眼睛,嘖了一聲。
輕輕拉起它的耳朵,指了指手裡的流水報表:
「來,財總,你給我分析分析。」
「你說除了價格和味道之外,還有啥路子能旺財呢?」
「汪!」
旺財突然打了雞血似的,沖著路盡頭叫了兩聲。
我茫然抬頭,就看到一身休閑裝的寧丞嶼正邁步走來。
無意識地,我哭喪著揚起了臉:「寧醫生今兒下班挺早啊。」
相親之後,我跟寧丞嶼因為財總的事,逐漸熟了不少。
他這醫生工作沒個定點,幹脆就把財總托管給了我。
寵物不方便進火鍋店,我就在門口支了個小傘,讓它蹲路邊,當門神。
「今天手術不多,」寧丞嶼笑著,從兜裡掏了根棒棒糖給我,「吃點甜的,心情好。」
我搖頭,伸手捂住財總的耳朵,抬頭小小聲道:
「不吃了,剛擼過財總,手不幹淨。」
寧丞嶼眉țũ₆尾微挑,垂頭把棒棒糖的包裝紙撕開,遞到我嘴邊:「張嘴。」
我猛地一怔,神態莫名有點不自然。
剛要伸手自己接過,手裡的狗繩卻猛地一拽。
我被拽得猝不及防,向前撲倒。
幸虧寧丞嶼反應快,急忙蹲下攔我,我這才沒有臉著地。
但……卻正正好好,撲了他個滿懷。
18
「砰砰……」
我的右耳緊貼著寧丞嶼的胸膛。
他的心跳就在我耳邊,清晰,有力。
直把我的臉燙得通紅。
我趕緊從他懷裡退出來,手足無措,幹幹地打哈哈:
「哎呦喂,寧醫生你心跳可真快,哈哈哈。」
「嗯,」寧丞嶼跟著我一起站起來,棒棒糖又遞到了我唇邊,神情溫柔專註,「因為我在心動。」
我的眼睛微微瞪大了。
這,這這?
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19
「汪汪汪!」
財總的叫聲及時拯救了我。
歪頭一看,它正沖著剛從我店裡出來的顧客齜牙,攔住了對方的去路。
「哎喲!」我趕緊跑過去,拽住它的繩,「財總財總,人家付錢了,付錢了的。」
「能走,不用攔。」
財總喉嚨裡發出嗚嚕的聲音,停了幾秒後,這才把路讓開了。
我趕緊向顧客道了歉,好生把人家送走。
一個抬眸,卻剛好瞥見唐清清從對面的街口走過。
神色憔悴,眼睛紅腫,像是剛剛哭過。
也是奇了怪了。
愛情事業雙豐收的人生大贏家,居然還能哭出來?
不過,跟我也沒甚麼關系。
我蹲下來摟住財總的狗頭,松了口氣,在它耳邊悄悄道:
「謝謝你啊財總。」
要不然,我真的不知道怎麼回應寧丞嶼。
20
我沒想到的是。
當天晚上,我、寧丞嶼,還有財總,火上了熱搜。
因為白天的時候,剛好有個拍短視頻的千萬粉大 V 博主,在我那直播探店。
看我蹲在路邊,讓財總給我看報表,覺得有意思,就將鏡頭對準了我們。
然後,把我和寧丞嶼的曖昧拉扯,以及財總的追人討債,直播了個清清楚楚。
# 神狗看店 #
# 狗總,請看業績表 #
# 神顏 CP#
# 在線純愛 #
# 純愛拉扯 #
# 醫生和老板娘太好嗑了 #
……
好幾個詞條接連沖榜。
電話打進來時,是淩晨兩點多。
我正悶頭在被窩裡睡著大覺,迷迷瞪瞪地接了起來:「哪位……」
電話那頭卻是沉默。
我等了幾秒,皺起了眉頭,聲音越發地悶:
「喂?說話,哪位?不說話我掛了啊?」
「林溪,誰給你的膽子真的跟他在一起?你想死嗎?」
傅遲宴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
下一秒,我掛了電話,翻過身繼續睡了。
陷入沉睡前,嘟囔了一句:
「這夢做的,真惡。」
21
這條視頻的爆火熱度,實在超乎了我的想象。
網友紛紛慕名而來,我的火鍋店一下就成了網紅點。
店門口天天排著長龍。
大家都在等著看財總上班,看寧丞嶼接我下班,狠狠嗑 CP。
幾天下來,我被唐清清搶走的三成客源,因為寧丞嶼和旺財,幾乎是以十倍返還了回來。
所以,這天臨關店的時候,唐清清來了。
進門將懷裡的鮮花遞給我,笑得和善:
「恭喜啊林溪。」
我讓旁邊的服務生接了花,抬頭笑笑,直奔主題:
「唐小姐來,是有甚麼事嗎?」
這都下班了,我想讓她走人,不想請她坐。
唐清清嘴角的笑意落了下去。
終於不再偽裝純良,神情傲慢又冷漠地盯著我:
「林溪,開個價吧。」
我愣了愣:「你要買我的店?」
「不止,」唐清清目光沉沉地看著我,「還有你在 A 市徹底消失。」
我對著服務生擺了擺手,示意她下班。
而後輕笑道:
「唐小姐這是哪兒的話?」
「四九城這麼大,只要二位別來找我,我覺得,咱能一輩子都遇不上。」
唐清清冷嗤一聲,眸子裡映著高傲與不屑:
「林溪,你別以為傍上寧丞嶼,你和你的破店就能沖進豪門圈了。」
「寧家甚麼背景,你不知道嗎?」
「就算寧丞嶼有個哥哥頂著,不用繼承家業,他家也不會接受你一個開火鍋店的小門小戶吧?」
「所以,勸你一句,別太不識抬舉。」
「趁著現在你的店還能賣錢,我還沒想徹底搞死你的時候,趕緊拿上錢,給我滾蛋。」
雖然話很難聽,但不得不說,唐清清思路還挺清晰的。
挺出乎意料的。
其實我的火鍋店吧,賺得真心不算少,完全不缺錢。
但……放在富豪雲集的京圈裡,那就完全不夠看了。
可我真的不太理解:
「我跟傅遲宴在一起時,你倆甚至都沒好過,你自己選擇了不要的。」
「你回來之後,我二話沒說直接就走了人。」
「沒爭沒搶沒得罪,你為甚麼非要這麼針對我?」
22
我的問題問完,唐清清臉上閃過一絲惱怒。
隨後冷嗤一聲:
「傅遲宴當局者迷,但我還沒瞎。」
「很明顯,他心裡有你。」
「我不提早下手,難道還等著你滿血回來取代我嗎?」
唐清清惱怒地說著,神態縱然依舊高傲。
但眼眶卻無意識地湧上了委屈的眼淚:
「從我回來到現在,他一直都沒碰過我,時不時地盯著行動電話發獃。」
「前幾天我主動去吻他,他居然下意識地跟我說林溪別鬧!」
「你算個甚麼東西?也配跟我搶?」
「就算我自己說不要了,你又憑甚麼撿?」
「也不知道寧丞嶼哪兒瞎了,居然會蠢到接盤你這麼髒的破鞋。」
「因為怎麼都沒你的嘴髒。」
寧丞嶼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我跟唐清清都是一愣,獃獃地看著他走到我面前,將我護在了身後:
「按唐小姐的意思,只要跟錯過一個男人,就是破鞋?」
「最好直接死了算了,不用活了是吧?」
「沒想到唐小姐衣著挺新潮,思想倒是挺複古。」
「大清朝亡了之後,我已經很久沒聽見這麼刁民的思想了。」
角度問題,我看不到寧丞嶼的表情。
但能很清楚地看到,唐清清臉都白了。
正驚嘆著這番話的威力呢,寧丞嶼突然側過了身,看著我,柔和一笑:
「你放心,我家人的嘴沒這麼髒的。」
「我們看人,是看人品和眼緣的。」
頓了頓,他對著門口的財總抬了抬下巴:
「我們家狗也是。」
我:「……」
聽著像罵人呢。
23
關了店已經是深夜。
小區裡安安靜靜的,落葉無聲。
我跟寧丞嶼並排走著,遛財總的同時,也在往家裡走:
「不好意思啊寧醫生。」
「要一直麻煩你借財總給我。」
「沒事,」寧丞嶼看著財總,不禁發笑,「孩子大了,也該打工養家了。」
我也跟著笑笑,但笑容有點淺,猶豫了幾秒,還是開了口:「還有就是,網上關於咱倆的 CP,我也……抱歉。」
寧丞嶼停下腳步。
路燈照燿下,他的眼睛很亮,俯身往我這微微低頭:
「居然是道歉嗎?」
「我以為會是答複來著。」
「從那次相親開始,到現在相處一個多月後的答複。」
「林溪女士,請問,咱倆的 CP,可以成真嗎?」
24
又來又來?
雖然我很清楚現在的我,還不至於就愛上寧丞嶼了。
但這位仁兄作為「奶奶牌精選」,本身條件就足夠優越。
長這麼帥的人這麼撩,誰能扛得住?
我瞬間緊張到摳起了腳趾,手足無措地指了指身後的樓門口:
「我、我到家了……晚安寧醫生。」
說完,轉頭躥進樓裡,落荒而逃。
一直到出了電梯,我的臉都還紅著。
伸手摸著發燙的臉頰,呼了口氣,暗暗數落自己:
「林溪你多大歲數了?沒見過帥哥還是沒談過戀愛啊?」
「一個表白而已,緊張個鬼啊。」
拍了拍臉頰,我抬頭邁步,卻冷不丁被我家門口站著的那人嚇得渾身一抖。
居然是一個多月沒見的傅遲宴:
「看來這些天,你過得挺開心啊。」
傅遲宴冷著臉,邁步朝我走來。
皮鞋敲擊在地板上,在寂靜的夜裡居然也很嚮。
下意識地,我往後退了一步。
沒辦法,這樣的傅遲宴有點嚇人。
但我這一退,就跟激怒了傅遲宴似的,他猛地大跨步上前,一把拽住了我的手腕:
「誰準你躲我的?」
身體猛地被抵到旁邊的牆上。
帶著怒氣的吻,粗暴地啃咬上我的唇。
25
唇瓣廝磨,糾纏著酒氣。
我努力推搡著,慌不擇路:「放開我!」
一個嚮亮的耳光,甩到了傅遲宴臉上。
直把他的腦袋扇得偏過去。
傅遲宴用舌尖頂了頂臉頰,笑得嚇人。
但雙臂卻依舊鉗制著我,斷了我逃走的路:
「你真跟他好了?」
我皺起眉張嘴,還沒出聲,傅遲宴卻猛地掐緊了我的腰。
俊帥的臉貼近我,幾乎抵住我的鼻尖,神情陰翳:
「你敢說是,我就撕了你。」
後腦勺緊貼著牆面,我盡可能地遠離傅遲宴,看著他,眼神發冷:「你再不走,我真就喊人了。」
說完,我伸手就要再去推他,卻被他反手擒住了手腕:
「跟他分了。」傅遲宴盯著我,黑眸幽幽,「你回來,我們重新開始。」
隨後,他的肩膀驟然一垮,像是對甚麼妥協了似的,聲音都軟了下來:
「我真的……做不到看你跟別人在一起。」
「林溪,你真的贏了,徹底贏了。」
「拿行李那天,我真的以為,你走了就走了,我根本不會在意。」
「可這一多月來,我滿腦子都是你,哪哪兒都不習慣。」
「一想到你跟寧丞嶼在一起,我真的恨不得立刻把你綁回來。」
26
這幾句話,但凡放在前四年的任何一天,我都能感動到暴哭。
這樣誠懇哀切的傅遲宴,但凡再早一個多月,他不用求,我都會捧出心去愛他。
可是,晚了。
早就晚了啊。
我輕輕搖了搖頭,趁機推開他,轉身朝家裡走:
「不好意思啊,這跟我又有甚麼關系嗎?」
「這樣,你回去再努力習慣習慣,慢慢就習慣沒有我了。」
「回去跟唐清清好好過吧,別琢磨這些沒有用的了。」
指紋解了門鎖,發出「滴」的聲嚮。
我輕輕拉開了房門。
身後卻傳來急促的一聲:
「我跟她分手,行了吧?」
我眼睛都瞪大了,一時間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甚麼。
甚麼叫行了吧?
整的就跟我硬逼著他似的。
我要是真有能硬逼他幹點啥的能耐,之前至於被羞辱成那樣?
傅遲宴往我這裡走了幾步,卻最終沒有上前。
可能是因為喝了酒,聲音裡破天荒地染上了茫然與妥協:
「這段時間我一直在說服自己,我愛的一直都是清清。」
「我覺得我應該是愛她的。」
「可是不對,怎麼都不對……」
腳步邁進門裡,我的情緒非常平靜,甚至已經聽他說話聽得有點煩了:
「傅遲宴,不重要了,你到底愛誰,跟我無關。」
「我真的不在意了。」
「反正,你只要別愛我就行。」
「那你告訴我!」傅遲宴的音調起伏暴躁了起來,「我要怎麼做,你才能回來?」
手指攥緊門把手,我沒有回頭:
「那你報警吧。」
27
我沒想到,傅遲宴沒報警。
我報警了。
因為我的店,出事了。
有十好幾個顧客,在店裡吃完火鍋後,食物中毒進了醫院。
有人匿名舉報,說我店裡的食品安全存在很大問題。
與此同時,我當初替補上位倒追傅遲宴的事情,被扭曲著事實扒了出來。
那篇帖子洋洋灑灑,字裡行間都在指責我。
說我厚顏無恥,趁著唐清清出國進修,勾引了傅遲宴。
一時間,嗑我和寧丞嶼 CP 的網友,紛紛炸了,心都涼了。
網上罵我的聲音,絡繹不絕。
不過,這麼多壞消息中,居然也有個好消息。
那就是——我也食物中毒了。
畢竟我無家可歸啊。
我的一日三餐,也是用火鍋店的食材解決的。
網友們本來還想罵我無良的Ṫû¹。
一看這,頓時也不罵了:
【我現在相信,這食物中毒應該是個意外了。】
【行吧,勉強相信你的火鍋店,但對你的人品依然存疑。】
【等等!本不死心的 CP 粉發出尖叫!林溪中毒,是不是去了寧醫生的醫院?】
是。
而且就這麼巧,治我的就是寧丞嶼。
穿著白大褂的寧丞嶼站在我的病牀邊,伸手給我調了調輸液的流速,面無表情。
他向來溫潤和煦,乍一嚴肅,我還真不太適應,窩在被子裡小聲道:「寧醫生,我很嚴重嗎?」
「不嚴重。」寧丞嶼淡淡開口,「休息幾天就好。」
「那為甚麼這麼嚴肅啊?」
「因為這件事就很嚴肅。」
寧丞嶼將病牀記錄收好後,轉身朝外走去,順便囑咐了一句:「這兩天不準吃糖。」
「啊?」話題轉得太快,我茫然點頭,「好。」
「嘖嘖,丞嶼發火,有人要完嘍。」
坐在我牀邊做筆錄的帥氣警察,突然搖著頭,嘖嘖有聲。
熟稔的態度,看得我一愣:「為甚麼這麼說?」
帥警察撇了撇嘴唇:
「因為估計害你的那個人就算成了骨灰,這家夥都能挖出來審一遍。」
「真是蠢吶,惹誰不好?寧老二只是不用繼承家業,又不是不接受寧家教育。」
「寧家……連狗都跟成精了似的,哪有甚麼好人啊?」
我突然就感覺輸進身體的藥液,有點涼颼颼的。
28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為寧丞嶼出了手。
警察調查的速度非常之快。
第三天就查到了偷換我火鍋店食材的真正主謀。
完全不意外,還真就是唐清清。
因為傅遲宴醉酒找我,求我複合卻被拒絕的那晚。
他回到家後,一直在念著我的名字,要我回到他身邊。
唐清清聽後惱羞成怒,便想出了這一招,想把我徹底趕走。
可現在,伴隨著警方的公開通報,她在圈裡的名聲也算是徹底臭了。
同時,我跟傅遲宴在一起的來龍去脈,也徹底被網友扒清楚了:
【不是,敢情唐清清她就沒答應傅遲宴的表白啊,這算哪門子被搶男友啊?】
【自己不要了的,被別人當成寶寵了四年,她居然轉頭還有臉回來要?】
【媽耶,林溪真的實慘啊,費半天勁才追到的男朋友,Ṱūₑ轉頭說搶就被搶了?】
【氣鼠!這傅遲宴眼瞎了嗎?】
【天了嚕,我就在婚慶公司上班,我證明,唐清清回國那天,林溪布置了別墅,要跟傅遲宴求婚的!】
這條評論一出,當即引起了一片嘩然。
Ṭû₁眾人紛紛開始艾特傅遲宴,冷嘲熱諷著提醒他:
【你當初錯過了一場多麼用心的求婚。】
【錯過了一個多麼愛你的人。】
【就問傅遲宴,你後悔不!】
而更讓人驚掉眼球的是,傅遲宴真的回覆了:
【嗯,非常後悔。】
【正在準備彌補挽留,追回她。】
寧丞嶼看到這條熱評的時候,我正坐在病牀上啃蘋果呢。
冷不丁他偏頭看向了我,看得我一愣:
「怎、怎麼了?」
「蘋果也不讓吃?」
寧丞嶼搖搖頭,表情還是很陰,聲音也悶悶的:「讓吃。」
「哦。」我將信將疑地應了一聲,小小咬了一口。
「如果……」
寧丞嶼突然又出了聲,嚇得我卡了一下:「咳!」
伸手捏了捏嗓子,我真心一頭霧水:「如果啥?」
「沒甚麼,」寧丞嶼卻搖了搖頭,「就是想著你要是真犯蠢回頭了,我就放狗咬你。」
我:「……」
默默用中指推了一下隱形的眼鏡。
29
但我最終還是知道了寧丞嶼這話的意思。
因為當天晚上,傅遲宴出現在了我的病房裡。
身上帶著酒氣,卻不見醉樣子。
反而像是困頓了很久,終於想通了甚麼似的,眼睛很亮:
「林溪,我都知道了。」
我完全蒙掉:「啥?知道甚麼了?」
而就在我怔愣住,還沒作出反應的時候。
傅遲宴從兜裡掏出一個紅絲絨的盒子。
「別打開。」我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傅遲宴的手指僵住了,抬眸看著我,嗓音粗糲喑啞:
「為甚麼……」
「我已經知道那天你是打算跟我求婚的了。」
「林溪,我們本該結婚了的。」
「你明明那麼愛我,不是真的放棄我了,對嗎?」
傅遲宴說著,眼神中帶上了殷切的期待:
「林溪,分手的事情,我後悔了,是我錯了。」
「我已經跟唐清清分手了,再也不會搖擺不定了。」
「你回到我身邊,我們重新開始, 好嗎?」
30
「不好。」
我搖搖頭,靜靜地將戒指盒從他手中拿過來。
紅絲絨觸感柔軟, 我不用打開都知道,裡面一定是一顆很漂亮很閃燿的鑽戒。
但, 我不想要了。
於是,我輕輕地說道:
「是,沒錯, 我那天的確準備向你求婚的。」
「可是傅遲宴, 你錯過了。」
傅遲宴的眼神變得黯淡。
他搖了搖頭, 語氣固執:
「不, 你愛我的, 林溪你明明愛了我那麼多年,怎麼會這麼輕易地放棄我?」
「我們沒有錯過。」
「只要你回來, 我們就能重新開始, 不是嗎?」
「四年前是你主動招惹的我,我給了咱們一個嘗試的機會。」
「那現在,你能不能也給我一個挽回你的機會?」
四目相對,傅遲宴眼中的執拗與深情,那麼清晰。
讓我恍惚間有一種不可錯認的篤定。
這回, 他是真的不會放棄我了。
我的眸子顫了顫。
剛要開口, 眼角的餘光卻瞥見門外有一人一狗的影子閃過。
「好, 我給你個機會。」我笑了笑,點了頭。
然後, 在傅遲宴欣喜的註視下,我揚手將手中的鑽戒盒子丟出了窗外:
「找回這枚鑽戒, 我就跟你重新開始。」
傅遲宴的眸子顫了顫,盯著我, 鄭重地點了點頭:
「好。」
31
出院這天,寧丞嶼帶著財總一起來的。
我正站在病房的窗前, 靜靜看著樓下在花園中摸索尋找的傅遲宴。
經過幾天的搜找,他找到了那個戒指盒。
但裡面的戒指, 卻始終沒找到。
不知是丟了,還是被人撿走了。
「他要是找到了, 你真打算跟他複合?」
寧丞嶼不知道何時站在了我身邊。
臉色陰仄仄的,話語也發酸。
左腿旁邊蹲著雄赳赳氣昂昂的財總。
好像下一秒我要是真敢說「是」,就要放狗咬我了。
我忍不住笑了笑:「當然了。」
Ṭúₘ寧丞嶼的臉驟然一黑。
我沖他賊兮兮笑笑,伸手從兜裡掏出一枚閃亮亮的鑽戒:
「前提是, 他得真的找到。」
既然他不願放棄,那我只能用我自己的辦法來解決問題了。
他也該體會一下我當初那種努力馬上要見到曙光, 最後卻是深深絕望的感受了。
我的真心,曾經親自交到他手上。
他接住了卻沒有珍惜,隨手扔掉還要再踩幾腳。
那憑甚麼只要他知道錯了, 我就要原諒?
「嘖,」寧丞嶼嘖嘖搖頭,嘴角的笑意卻是怎麼都壓不住, 「林小姐的心思挺狠吶。」
「真適合進我們寧家的門。」
「話說, 現在林小姐能給我一個答複了嗎?」
「關於我們的相親,要不要繼續發展成更進一步的關系呢?」
我挑眉歪了下頭,卻並沒有立刻回答, 而是蹲下來擼了擼財總的頭,笑道:
「財總,你說嘞?」
「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