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自己是小說裡的惡毒女配後。
女主出現在我的婚禮上。
她眼眶含淚，字字控訴。
「你把你的未婚夫當替身，在學校裡欺辱我，害死了你的愛人……
「像你這種蛇蠍心腸的女人，憑甚麼收獲幸福？！」
記者們長槍短炮，紛紛懟到我面前。
可她不知道，就在她話音落地的那一剎那，我看到了彈幕。
【女配黑化進度 100%。】
【救命啊，誰懂女配那個勝券在握看狗一樣的眼神！】
我彎了彎嘴角。
當惡毒女配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事情就開始變得有趣了，不是嗎？
1
我不知道葉翩翩非要來攪和我的訂婚宴。
因為我，並沒多深愛我的未婚夫。
他Ťűₙ自己估計也知道。
憑他的家世出身，本來這輩子都和我搭不上甚麼關系的。
只是公司有個項目臨時需要外聘一個律師。
我一眼看到了男人那張幾乎可以以假亂真的容貌。
呼吸幾乎在瞬間停滯。
這樣的慶功宴，和名利場沒分別。
路謹那時候還是個律所初出茅廬的新人，被不斷灌酒。
有人嫉妒他談下這麼大的單子，有人懷疑他是不是走了不幹淨的門路。
當時的路謹神色難堪，手足無措，本就白皙的臉上血色全無。
直到我手裡的刀叉敲了敲紅酒杯。
「以後，路先生就是我公司的特邀法務了。」
男人有學識、聽話、識趣。
所以在一年後，他跟我求婚的時候，我答應了。
葉翩翩要是再來晚一秒。
我就要接過路謹遞來的戒指了。
可是她就那樣沖進了訂婚儀式的現場，搶過主持人的話筒，在眾人驚訝的目光裡大聲叫道：
「路謹，你不能娶她，她只是把你當替身啊！」
隨後，她挽起衣袖，在眾目睽睽之下，露出雪白的小臂上深深的刀疤。
「你把你ŧů⁺的未婚夫當替身，在學校裡欺辱霸淩我，害死了你的愛人……
「倪瓏，你這種蛇蠍心腸的女人，憑甚麼得到幸福！？」
我無可奈何地揉了揉太陽穴。
我這個見不得光的繼妹，怎麼過去這麼久了，手段沒有半點長進？
她沖進來說這些。
不會覺得路謹很感動吧？
有些豪門之間的事情，不過你知我知，圖個體面。
2
我斜睨路謹：「怎麼，當替身把你委屈壞了？」
他臉色浮現尷尬。
「小瓏，這些都是她說的，不是我。」
我幹脆利索地甩了他一巴掌。
「別跟我裝。你不知情嗎？
「路謹，我放心你，這才讓你擬定邀請名單，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
「你告訴我，一個根本不熟的高中女同學，到底為甚麼會知道我結婚的時間地點，沒有邀請函怎麼進的場？」
臺下瞬間嘩然。
媒體和閃光燈像捕捉到血腥味的鯊魚一樣。
閃爍得此起彼伏。
路謹還沒說話，葉翩翩眼眶紅彤彤地沖上來質問我，「你憑甚麼打人？！」
我抱臂環胸，眯起了眼睛打量他。
嘴角溢出微笑。
「怎麼了，我打他沒打你，你不痛快嗎？」
「你！你還是這麼傲慢又惡毒，你知不知道你這種人【」
我打斷她。
「知道啊。
「我這種人一般叫惡毒女配。」
3
天空中突然飄過無數彈幕。
簡直快要把我的視野遮蓋了。
【好好好，女配黑化進度 100%！】
【被瘋批美人扇巴掌，倪瓏你真的不是獎勵他嗎？】
【你們都瘋了吧！這明明就是惡毒女配啊。女主是做過一些不好的事情，但是她真的很可憐！】
【就是啊，別三觀跟著五官跑好嗎，把人家男配當替身還能洗？】
【樓上，有沒有一種可能是路謹自己倒貼上去的？】
【支持，反正快到大結局了，我票葉翩翩去死。】
【票葉翩翩去死加一！】
【我也是！】
彈幕中出現了越來越多【投票】的選項。
而此刻，我那無知的妹妹還在哭。
她的確長了一張小白花的臉。
哭起來楚楚動人。
可是啊，妹妹，你難道沒發現嗎？
劇情早就已經脫軌了。
而失去【讀者】支持的你……
會是甚麼下場呢？
4
在我十六歲之前，我從來沒有看到過那些飄在空中的話。
甚至覺得自己的前半生非常幸運。
母親往上三代從商，自己則是追求藝術，成為優雅的舞蹈家。
父親儒雅俊秀，年紀輕輕就被 top1 的頂尖大學錄取。
他倆婚後恩愛非常。
我根本想不到，我爸在外面養了一個小三。
小三還生了個女兒。
葉翩翩。
而她，就是書中的苦情小白花女主。
我會因為她的出現變得焦躁不堪，變得跋扈惡毒，壞事做盡。
我身邊的人也因此厭惡我，逐漸遠離我。
一個接一個地不可自拔地愛上她。
然後我會越來越歇斯底裡。
直到最後，葉翩翩在我的訂婚宴上揭露我的種種惡行。
我將被 95% 以上的讀者厭惡，投【出局票】。
然後無比悽慘地死去。
直到……
我看到了彈幕。
也就是，能主宰我們所有人生死的那些讀者的心聲。
5
那天，父母難得爆發了爭吵。
我聽見母親哭著控訴：「如果你真的那麼愛她，為甚麼要娶我？憑甚麼我要成為你的退而求其次？」
而我父親則顯得像是被逼迫那樣，十足無奈。
「思琴，你可以不要鬧了嗎？你看看你現在這副樣子，和潑婦有甚麼區別？
「虧你還是名譽全城的藝術家。
「我都說了那只是我年少愛慕的人而已。我幫她也是為了圓年少時的夢。」
就在我驚疑不定的時候，頭頂第一次滾動彈幕。
【這就是那個惡毒女配倪瓏？】
【看起來也就是一個漂亮小姑娘啊，有你們說的那麼壞嗎？】
【靠，都別被她的外表騙了，等她遇到女主你們就知道了！我的可憐女鵝嗚嗚嗚……】
【是啊，作為男人不能選擇自己最愛的女人結婚，現在只是想把自己的愧疚加倍補償給白月光的女兒，人之常情啊。】
我很快明白了那些話的含義，隨之而來的是不可置信。
也就是說，我爸靠著我媽家族勢力起步發家，到頭來居然用我們家裡的錢貼補他的白月光母女倆？
而我成了妒婦生下來的惡毒女兒？
那天，也是第一次讓我窺見了曾經以為美滿家庭割裂的角落。
我不哭不鬧，只是悄無聲息地走下樓梯，吩咐管家去查一個人的資料。
6
不出意料地，一無所獲。
在十八歲之前，葉翩翩一直被我爸藏得很好。
等她考上大學後。
或許我爸覺得她有能力和我掰掰手腕了。
這才將她送到了我所在的大學。
我剛聽說這個名字。
葉翩翩人就出現在學生會的競聘演講上。
幾乎是同時，我的耳膜刮過劇烈而尖銳的嗡鳴聲。
眼前浮現一行行字幕。
【女主女配首次見面了欸！】
【翩翩好純好少女啊，直接代青春文……啊不對，她就是青春文女主！】
【好討厭那個女配倪瓏啊，看誰都是看垃圾一樣的眼神。她有甚麼了不起的？】
我愣了片刻。
直到身邊的同學輕輕推了推我。
「學妹好像有話要跟你說。」
我看向葉翩翩。
用目光示意她可以開始自由發言了。
「倪瓏學姐，我覺得，你不配坐在這個位置上。」
幾個學生會的部長瞳孔地震。
旁邊的輪值主席更是張了半天嘴。
我抽過她的資料看了看。
葉翩翩，中文系大一新生。
她挺直了單薄纖細的脊背，聲音清澈而自信，繼續說道。
「所有人都眾星捧月似的圍著你轉，你以為是因為你的魅力嗎？不，那只是因為你家有錢而已。
「可是你根本沒體會過親情、友情和最珍貴的愛情！」
我愕然失笑。
不會吧？
我爸如珠似寶藏了這麼多年的白月光的女兒，就這？
我看葉翩翩的眼神裡明顯帶著失望。
「祝你收獲你心目中的愛情。」
「當然。」她驕傲地揚起下巴，「我就是為了救贖晏禮哥哥才來的！他一直被你用錢施舍，我來告訴他甚麼才叫作真正的愛！」
7
她口中的顧晏禮，是全校大半女生心中的白月光清冷系男神。
他還有另一個身份，是我資助的人之一。
我和顧晏禮交往的事情從來就沒隱瞞過。
所以，當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全場一片死寂。
有人驚恐地看向我，有人則同情地看向她。
我這人脾氣不算太好。
大一入學，因為大三當值主席針對我。
我直接查出她私吞經費中飽私囊，舉報到了校長那裡。
之後我就成了最年輕的學生會會長。
但葉翩翩這番言論並未激怒我，我甚至朝她勾起嘴角笑了笑。
「哦？
「是嗎？
「不知道，我沒撬過別人男朋友，我祝你好運吧。」
8
葉翩翩在學生會競選上的表白高調非常。
很快就傳遍了大半個學校。
畢竟，一個是驕縱跋扈大小姐，一個是清純勇敢小白花。
葉翩翩說，他們倆本來就是同一個高中的，說顧晏禮是她畢生信仰。
她說，考上南大算圓了自己一半的夢。
另一半夢想就是把顧晏禮從我身邊搶走。
……
舍友娜娜學舌回來的時候，整個宿舍爆笑如雷。
「我～來～告～訴～他～甚麼才是～愛～嘔，她也太茶了吧！」
「就是啊，誰不知道顧學神從來不跟人打交道，她這不是自取其辱嗎？」
「我們倪瓏可是蟬聯了兩屆的校花，要顏有顏要錢有錢。」
「不自量力的蠢貨。」
可就在同時，我的眼前卻亮起截然相反的彈幕。
【誰懂啊，一點不想看惡毒女配和她的狗腿子。】
【哈哈哈哈哈等著打臉吧，高嶺之花顧學神也註定會被女主打動的，時間問題罷了。】
【女鵝放心追愛！我們會票你和男主的！】
可我倒是覺得，彈幕也好，身邊同學的議論也好，都沒那麼重要。
身在輿論中心的顧晏禮怎麼看待這件事才最重要。
所以接下來我們一起去校團委遞交材料的時候，我主動開口：
「聽說，我們顧學長在大一新生那裡相當受歡迎啊。」
不得不說，顧晏禮有一張在同齡人中出類拔萃，堪稱碾壓式的好皮囊。
此刻，他那雙淺琥珀色的眼瞳微微眯起：「怎麼會？這一次負責新生活動的人不是我。」
……甚麼 2G 網。
9
我將行動電話遞過去，給他看在校園討論版上熱度霸榜的帖子。
顧晏禮好看的眉微微皺起。
除此之外，表情再無波瀾。
「大小姐是想說，她影嚮到你了嗎？
「如果是，我可以出面解決。」
我似笑非笑：「那倒是沒有。
「不過葉翩翩說我高高在上地施舍你，你會覺得屈辱嗎？」
顧晏禮停下腳步，滿臉錯愕，「她到底是喜歡我還是想害我？
「誰說我覺得屈辱的？
「我受你的資助，有了最好的學習資源，一對一的名師輔導，再也不用因為兼職賺錢而浪費學習的時間。
「這些條件都是你創造給我的，我自然要交給你滿意的答卷。」
盛夏的陽光灑落在少年優越的眉眼上，連帶著睫毛都染了淡淡金光。
他向來含蓄內斂，少有地主動緊握我的手。
「阿瓏，別不要我。」
10
親自問過顧晏禮之後。
我便沒太把彈幕裡所謂的【女主】放在心上。
但逐漸地，劇情開始讓我意識到不對勁了。
從我身邊的朋友開始。
齊少爺，家裡是做珠寶生意的。
在聽到葉翩翩的「高調示愛」後，他居然笑著跟我說：
「這姑娘還挺可愛的。」
「哪兒可愛？」我問，「是撬牆角可愛還是當小三可愛？」
他不以為意地搖搖頭。
「翩翩只是小城市裡出來的姑娘，有甚麼說甚麼，心思沒那麼多彎彎繞繞的，你別嚇到她了。」
我冷笑。「哦，那我祝你跟她鎖死在一起，然後她心裡還掛念著別的男人。讓你當賽博小三。」
緊跟著，我身邊原本聚攏的富二代紛紛開始打聽葉翩翩。
他們說葉翩翩是純白茉莉花，清純又大膽。
葉翩翩也似乎很享受這種高調表白，然後被所有人註視的感覺。
認了不少幹哥哥。
一口一個「哥哥」地撒嬌，讓他們幫忙出主意追顧晏禮。
而這些平時一個個桀驁不馴的富二代，也樂意哄著葉翩翩。
當一大群人眾星捧月似的簇擁著葉翩翩路過我時，她忽然停下，帶著驚訝跟我打招呼：
「呀，倪瓏學姐！都怪齊哥一直跟我說話，差點沒看到你呢，你怎麼一個人呀？」
我不覺得我們有甚麼好閑聊的。
只是點了個頭，繼續走。
眼前卻再度出現了義憤填膺的彈幕。
【惡毒女配那是甚麼態度啊！根本不理人！】
【嫉妒了唄，嫉妒我們家翩翩走到哪裡都受歡迎。】
【真搞笑，惡毒女配已經有男朋友了，還要別的男人都圍著她轉才開心嗎？雌競女。】
【很快顧晏禮也不是她的嘍～】
說實話，我真的不在意那群富二代圈子的公子哥怎麼看。
對他們來說曾經砸個十幾萬才能追到的女友，如今眾籌一個大家開心，何樂而不為？
這群家夥本質上和我那個三心二意的爹沒區別。
可是顧晏禮……
我得承認，我是喜歡他的。
而且我並不自恃身份，像無數紈絝子弟那樣用錢逼他彎腰。
因為我身邊從不缺討好諂媚的狗。
我需要的是能和我旗鼓相當的搭檔。
他做得的確足夠好。
11
我和顧晏禮一起上課，一起參加比賽，一起獲獎提名。
可是，他會在早上叫我起牀，並且貼心地準備好熱騰騰的早飯，在寢室樓下等我。
他會協調每一個隊員，增強大家的凝聚力，讓我們直接殺到全國前三。
他會把所有拿到的獎金上交給我，說大小姐就應該管錢。
他甚至會發現我氣虛體弱，連勸帶哄地陪我鍛煉。
再普通不過的淺灰色運動背心短褲，穿在少年身上，像是要給輕奢雜志代言。
顧晏禮雖然外表斯文，體力卻奇佳，跑起來輕輕松松，三圈下來我腿都要軟了。
「顧晏禮，停一下……
「我好像看見我太奶了……」
「不可以，大小姐，還有三百五十米。」
我最後幾乎是完全軟倒下來，像是被抽了骨頭一樣趴在顧晏禮的身上，少年的肩膀勁瘦有力，牢牢接住我。
「完成得非常好。」他輕聲哄我，「想要甚麼獎勵？」
我皺眉，總覺得莫名其妙上了高速，心跳不自覺地加快。
可顧晏禮生了張清冷禁欲的臉，說話的神態專註，完全意識不到自己有多蠱人。
忽然就起了壞心思，我示意少年再湊近一點，隨後手順勢就劃了進去。
男生的腹肌在瞬間完全繃緊。
漆黑的瞳驟然縮了縮。
「阿瓏……」一聲克制不住的低喘溢出唇齒，帶了些微顫抖，「別鬧。」
那時候的顧晏禮實在過於戳中我，外人面前拒人千裡，永遠禮貌克制，疏離冷淡。
唯獨面對我，他縱容我放肆的一切。
他也會被搶走嗎？
12
每個月生理期到來都像是在渡劫。
我請了假窩在寢室，用平板線上補課。
中午，室友小奈興奮地推開門：「大小姐！鏘鏘！看這是甚麼？」
我費力地撐起身體。
她把裝著桃膠紅棗椰奶羹的玻璃罐放在我桌上。
「你猜我剛剛在寢室樓下遇到誰了？」
我無奈：「還用猜嗎？你那點表情都寫在臉上了。」
「我跟你說，顧學長對你真的超級上心！他一直揣在懷裡，拿出來都是熱的。」
小奈滿臉幸福，「而且哦，他再三囑咐我們好好照顧你。還給我們每個人都送了吃的。喏。」
我剛看到桌子上除了桃膠，還有為其他三個舍友準備的水果零食。
心裡一絲暖意劃過。
忽然，娜娜奪門而入，滿臉氣憤。
「我靠，那個葉翩翩怎麼臉皮那麼厚！！
「我都不想說，她那個裙子怎麼不短到肚臍眼上面呢！還一直纏著顧學長給她買水果吃，話說死直男是不是都看不透綠茶啊……」
「啊？你看見葉翩翩了？」
「對啊！我親眼看見他們倆去地下超市的水果店的！」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惡毒女配打臉了吧！】
【我宣布高冷禁欲學神和陽光開朗小白花就是最配的！】
【你們快看兩個狗腿子跟班那尷尬的表情……】
【等等，我沒記錯倪瓏和顧晏禮已經在一起了吧？為甚麼女主要去糾纏別人的男朋友啊？】
【樓上說得沒錯，我如果知道我朋友的男朋友被綠茶搶，我也會替她生氣，這就成狗腿子了？】
【我們就是要看官配，不想看滾出去！】
……
13
無數彈幕中有一大半都在幸災樂禍，我忽然不勝其煩。
抄起桌子上的水果統統扔進垃圾桶。
兩個室友見我生氣了，立刻不再說話。
我深呼吸。
「抱歉，我現在不想看見這些。
「給你們每人轉了三千，你們想吃甚麼自己買吧。
「對了，順便幫我把那份桃膠扔了，我覺得惡心。」
所以彈幕說的都是真的。
那些他們口中的劇情早晚會出現。
即便我曾經對顧晏禮傾註所有。
陽光、雨露、適宜的土壤，最好的環境。
我像是精心栽培自己種下的小樹苗，期待著他有朝一日變成參天大樹。
即便我們有很多美好的回憶。
他也會如劇情所說那樣愛上別人，厭棄我，離開我。
對嗎？
……
14
再遇到葉翩翩是在食堂裡。
準確地說，是她在我上二樓的半途攔下了我。
「倪瓏學姐，好巧。」
她朝我露出看起來天真爛漫的微笑。
「聽顧學長說你喜歡吃草莓。
「這是我特意給你買的草莓奶茶。
「說起來，顧學長真的是很貼心的人啊，那次我們一起去買東西，他還幫我付賬……」
我不想再聽她說一個字。
無盡的煩躁像是高分貝的噪聲反複剮擦耳膜。
我冷著臉轉身要走。
結果在擦身而過的瞬間，葉翩翩一聲驚叫，那杯奶茶被潑到她自己身上，而她踉蹌著跌坐在地。
緊跟著，用所有人都能聽見的聲音說道，「對不起！學姐！
「我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了，對不起！我不應該送你不喜歡喝的奶茶，我只是想跟你做朋友，求求Ťű⁽你別生氣了，我只想好好上完大學……」
周圍不明情況的同學開始竊竊私語。
富二代圈子裡那幾個男生爭先恐後地沖過來。
「翩翩，沒事吧？」
「摔傷了嗎？」
「倪瓏就是那大小姐脾氣，你別管她。」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這些人。
每一個都義憤填膺。
每一個臉上都帶著對葉翩翩的心疼。
哦，還有對我的指責。
我將愛馬仕甩在叫得最大聲的人臉上。
「來，學校食堂也有你家的贊助，現在就去調監控看清楚！
「誰剛剛說我欺負葉翩翩的？兩嘴一張就是造謠？
「還有你，姓齊的，說我仗勢欺人？接下來一個季度我們集團都不會再和你合作，回去轉告你父親。」
迎著他煞白的臉，我咬牙切齒，一字一頓，「這才叫仗勢欺人，明白了嗎？」
周圍瞬間安靜了。
可也就是這種安靜，就像是將我一個人隔離在外的，無形的結界。
過了一會兒，才有人上來打圓場。
「好了好了，大家都別生氣，都是說著玩的嘛。」
「就是，大小姐你也太較真了點。」
15
下午，學校討論版的帖子就開始頻頻出現我的名字。
#倪瓏葉翩翩學校食堂#
#京圈千金不裝了，疑似霸淩新生#
這件事不知道怎麼傳到我爸耳朵裡。
他專門打電話過來提醒我：「阿瓏，你上的是國內頂尖的大學，我跟校領導也打過招呼，沒有意外你下學期會出國的，別亂惹麻煩。」
頓了頓，緩和語氣，「爸爸操持公司已經很累了，你懂事一點，別讓我失望好嗎？」
在一瞬間，我真的有片刻恍惚。
是我做錯了嗎？我做錯了甚麼？
直到我的眼前開始浮現熟悉的字幕。
【U1S1，我也不覺得倪瓏做錯甚麼了啊。】
【是啊，那些投票支持孤立女配的又是甚麼心思？雖然女配的設定是惡毒千金，可目前為止她沒主動招惹任何人啊！難道你們這樣就不算霸淩嗎？】
【那葉翩翩又做錯甚麼了？她媽媽當小三是真，可是出身也不是她能選擇的啊！如果能選，誰不想生下來就是千金大小姐？葉翩翩為自己搏一把怎麼了？】
【就是，我就是要看草根女主逆襲吊打惡毒女配，不行嗎？】
【單純不喜歡倪瓏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我就投票她去死。】
憑甚麼？
憑甚麼他們覺得這一切都只是因為我命好？
我從幼兒園就開始學英語，五歲彈鋼琴，十歲跳級進了初中，十二歲中考全省第一。
難道我所做的這一切努力最終都比不上甚麼狗屁的劇情設定嗎？！
我恨葉翩翩，我恨那群人雲亦雲的人，我恨那些虛空中的審判者！
心裡像是有一個聲音在拼命慫恿我：
【倪瓏，你看，反正都這樣了。
【反正無論你怎麼做都會被扣上惡毒的帽子。】
不知不覺，我走到了博學樓的走廊上，這會兒已經下課了。
我甚至沒意識到甚麼時候，一襲白裙的葉翩翩背靠扶欄的位置。
她笑意盈盈，劉海安安靜靜垂著，兩條蓬松的麻花辮梳到耳後。
「學姐，又見面了。
「怎麼樣，你心裡一定很恨我吧，一定巴不得我去死吧？
「你剛剛是想把我從樓上推下去嗎？」
是的。
在某一瞬間，我想。
讓她死。
16
不知道用了多久。
我終於平靜地看著她。
「葉翩翩。
「顧晏禮喜歡誰，那些富家公子喜歡誰，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績點、綜測、考試、規劃，這些都關乎未來。希望你不要再重蹈你母親的覆轍，只能依附男人生存。
「你我從來就不是零和博弈，搶走我的東西也不該是你人生的唯一動力。」
她仍舊看著我，只是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了。
語氣咬牙切齒，像是牙縫裡擠出來的。
「你憑甚麼這樣高高在上地點評我的人生？
「倪瓏，我從不覺得你有甚麼可高貴的！
「除了出身好，你自大又傲慢，覺得全天下的人都要圍著你轉。
「我告訴你，倪瓏，我就是看不慣你啊，我就是要證明即便出身不好，我也能靠自己的能力搶走你的一切！因為我才是天命女主！」
說完，她像是勝券在握那樣，重新露出了甜美到詭異的笑容。
「學姐，等著瞧吧。
「你可千萬別出局得太早了！我還沒玩夠呢！」
我目送著她離開。
嘴角也緩慢地勾起了弧度。
因為我再次看見彈幕。
【等等，這就是你們說的人間小太陽女主？】
【只有我覺得女配剛剛那番話堪稱人間清醒嗎？】
【對啊，我們阿瓏十六歲就去公司實習了，十八歲開始做投行，怎麼看格局和眼界都碾壓女主吧？】
【葉翩翩小時候很慘的！她都沒見過親生父親幾面，缺愛不是很正常嗎？倪瓏生下來甚麼都有了，讓讓她怎麼了？】
【就是啊，只有她這種缺愛的小孩才需要和家境貧寒的顧學神互相救贖！】
而此刻，我看到那個由【讀者】投票的比分。
我從一開始岌岌可危的 3%，已經到了 48%。
快要持平了呢。
葉翩翩固然有劇情傍身，所以格外有恃無恐。
可是，誰說這些嘰嘰喳喳的彈幕……
不會成為我絕地翻盤的機會呢？
17
我不想牽扯到一團渾水，毫無助益的人際關系裡。
既然彈幕一部分讀者喜歡我的強勢和聰穎，那就應該發揮到極致。
我直接將國家級的糢擬商務比賽的報名表發給顧晏禮。
言簡意賅。
「拉人組隊，這個比賽我要拿前三名。」
轉頭去報名了一個。
和顧晏禮一起日夜備戰，幾乎忙了快兩個月。
拿了銀牌。
獎金一半歸輔導老師，一半隊員按照能力平分。
顧晏禮是帶隊隊長，照例把他的三千塊全拿來給我。
我拿出自己那份合二為一，定了個餐廳，給大家一起慶祝慶祝。
隊員瘋狂歡呼起來。
顧晏禮走到我面前，低聲跟我解釋。
那天葉翩翩說的話摻了水分，是她跟著自己到了商店裡，挑好了東西又說行動電話沒電了，當時只有他們倆，他不忍心看一個女生難堪。
他根本沒想到葉翩翩是故意的。
說完，他的骨節用力地攥緊白襯衫的下擺。
「我知道我這麼做有失妥當，如果你還在生氣，我……我可以走的。」
我又一次看到了浮現在空中的字幕。
滾動飛快。
【糟糕，我忽然覺得顧晏禮和倪瓏有點好嗑。】
【美強慘白月光和他的馴狗大師惡毒千金，誰說這 CP 不好的？這 CP 可太好了！】
【忽然有一秒可憐大小姐，她一定不知道，她爸之所以不來她的慶功宴，是因為要陪白月光產檢。】
一瞬間，好像被利刃劈開了心髒，疼得無法呼吸。
18
「阿瓏？怎麼了？」
我深呼吸好幾次，才意識到顧晏禮剛剛一直在叫我。
那雙平日裡冷淡的眸子裡全是焦灼。
「你的狀態很不對勁，有甚麼事嗎？」
我看著他，在他滿臉的茫然中，我意識到，顧晏禮是看不到那些彈幕的。
「你先進去，我有點事情，辦好就回來。」
他看著我，欲言又止。
顧晏禮很了解我的性格。
我不想說的事情，就會一個人在心底藏得死死的。
「看來，我沒機會陪你一起解決了。」
我勉強笑笑，勾起的嘴角分外僵硬。
「你可是項目的大功臣，大家都等你呢，快進去吧。我處理完就回來。」
說完我打電話給林祕書。
一面招手攔下路邊的車。
「林祕書，我父親有一份文件委托我送去公司，他現在在忙嗎？」
「您說葉董？可他下午不在公司啊。」林祕書接到我的電話，顯得很困惑，「我剛剛看了董事長的Ṱṻₐ日程，他不是去參加大小姐您的慶功宴了嗎？需要我這邊再致電過去核對一下嗎？」
心一寸一寸地沉下去。
窗外的風景在眼前飛逝、糢糊。
「不用了，麻煩您。」
我掛掉電話。
朋友圈點開了我父親葉嘉文，只有各種商務合作。
又點開了葉翩翩。
她剛剛發了一張在醫院一對牽手的背影。
男的是我父親。
女人我沒見過，但猜也能猜到。
因為葉翩翩的配文是：
【兜兜轉轉，還是父母輩的愛情最純粹動人。
【你好呀，未來的小弟弟。】
19
坐在飛馳的車上，我緊緊閉著眼睛。
可是就算我拼命想要平複自己的情緒，那些洶湧的仇恨還是源源不斷地瘋狂湧向我。
就在前不久，母親因病去世。
外公悲痛之下將大部分股權給了我名義上的父親。
我不明白。
為甚麼騙我，為甚麼騙我媽媽，為甚麼倪家給了他一切，他卻還是要在我媽屍骨未寒的時候和別的女人上牀？
我恨葉翩翩，也恨她媽。
憑甚麼她們母女能夠心安理得地從別人的婚姻殘骸中竊取幸福！？
我已經飛奔到了倪家產業下的私立醫院。
院長正好和幾個醫生從大樓裡走出來，臉上帶著得意揚揚的喜氣。
似乎剛剛得知了甚麼天大的好消息。
直到看到我的那一刻。
眾人的笑容完全僵住了。
「大、大小姐？」院長有點不確定地迎上前，恭聲請示，「您怎麼親自來了，是身體哪裡不舒服嗎？」
我一把抓住他的領子。
「我為甚麼來，你不知道嗎？你們還真是好樣的，我外祖父還在呢，你們就唯葉嘉文馬首是瞻了？」
說完後，我甩開他就要往裡闖。
可我，還是停了下來。
因為我看到了半空中再次滾動的字幕。
【女鵝不要！】
【救命救命，我不敢看下去了！】
【如果按照劇情發展，她接下來就會和葉父鬧掰，然後渣爹聯合自己的白月光瘋狂打擊報複她！】
【我算知道惡毒女配是怎麼來的了……換誰知道這些不瘋啊？】
如果此刻我沖進去攪局，能得到甚麼？
宣洩一通我的怒火，又會失去甚麼？
冷靜。
倪瓏。
不管情況糟糕到甚麼境地，我都必須冷靜下來。
一行人戰戰兢兢地等待著我宣洩怒火。
但最終，我只是沉聲命令：「給我開一間安靜無人的會議室，在不驚動那個女人的情況下把我爸叫過來。
「現在，立刻去辦。」
20
中年男人臉上帶著的喜色，在看到我的一瞬間蕩然無存。
他幹巴巴地擠出一個笑：「小、小瓏？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十指交曡，蹺著腿，無聲無息地沉默了一會兒。
「你聽爸爸解釋……」
「不用解釋，父親。」我淺抿了一口茶，「半生求而不得的真愛，現如今終於沖破重重阻力，修成正果，我能理解你。」
他那口氣還沒松完，就聽我接著說：「但，不知道董事會的那些外祖父留下的老人肯不肯理解。」
「倪瓏，你是在威脅我嗎？」葉嘉文的臉色變了變，原本因為喜色漲紅的臉現在變得有些陰沉，「你可別忘了，我是你父親！」
我失笑。
這就是我曾經敬仰的儒雅俊秀的父親。
原來剝去那層偽裝的外殼，也不過是拋棄亡妻、心猿意馬的臭男人。
「您錯了。不是威脅，是合作。」
我比了兩根手指：「我要公司裡 25% 的股權，現在葉董這些風流韻事還沒人知道，我可以幫忙壓下去。」
葉嘉文沉默了很久。
「我手裡只有 50%。我可以答應你的條件，但是另一半，是要留給你弟弟的。」
我彎了彎眼睛。
只是笑意不達眼底。
「好的。父親，合作愉快。」
說完，我拎起桌子上的包，準備出門前，又轉身莞爾一笑。
「葉董，當年能在你沒錢的時候拋下你的女人，你就這麼相信她？你怎麼敢保證這一胎是我親弟弟？
「可別辛苦了大半生，給別人做嫁衣。」
說完，我離開醫院。
空中再次陸陸續續浮現彈幕。
只不過這一次，風向倒是逆轉了不少。
【我去，大小姐這波操作有點帥啊。】
【看過前面劇情，我記得大小姐早就把自己資助的人陸陸續續打入公司了，這是打算奪權？】
【誰來懂一下剛剛倪瓏出門前那個白切黑的笑！殺我啊啊啊啊！】
【奇怪，劇情是不是歪了？按照惡毒女配的個性居然沒有大哭大鬧砸醫院？】
我看到最後一行話，腳步微頓。
很快恢複如常。
如果是十六歲之前的我，說不定真有可能。
可是，彈幕告訴我，如果我被 95% 以上的讀者厭惡，就會死於非命。
我必須不惜一切，活下去。
21
顧晏禮一直在等我。
「你喜歡的菜我又添了一份，看你也累了，送你回公寓後熱一下再吃。」
「嗯。」
「系好安全帶了嗎？」
「嗯。」
「阿瓏，你的臉色很不好，出甚麼事了？」
「沒有。」我上了他的車後座，甚至習慣性笑了下，「沒事的，該錄音取證的也取證了，現在不是報複狗男人的時候，所以我沒跟他徹底撕破臉。
「他對不起我媽，我讓他付出代價是早晚的事。現在重點是我還年輕，沒辦法理所應當地繼承董事會。我——」
「阿瓏，你哭了。」
「……」
我茫然了一瞬間，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這才後知後覺地看到自己落下的眼淚。
哦，原來心是騙不了人的。
我難受。
忽然，顧晏禮傾身下來。
一個吻，在逼仄的空間裡，小心翼翼地、像蝴蝶微顫的翅膀一樣落在我唇上。
車窗外的夕陽沉下去，天空暈染著流光溢彩的金色。
將少年漂亮的眉眼鍍上別樣的溫柔繾綣。
「阿瓏，沒有人能做到時時刻刻，滴水不漏；沒有人能做到七情六欲，完美無缺。
「我肯定我喜歡你，可是我仍然會害怕。」
「你？害怕？」
「是，我害怕。
「其實我根本就不在意你對我是真心還是利用，我最怕的是對於你來說我沒有用了。
「我不敢想象，如果失去倪家的扶持和你的眷顧，那我還有甚麼路可以走到你身邊。」
我自以為無比冷硬千錘百煉的心髒，忽然間被戳中了柔軟處。
「可是，即便害怕，我還是選擇愛你。」
顧晏禮說。
神壇上的少年主動走下來，解開羽衣，袒露自己遍體鱗傷。
「大小姐，我一直在你身後，絕不背叛你。」
……
22
我想明白了。
惡毒女配就惡毒女配吧。
每一個角色既然存在，就有她的意義。
給了我這個身份，我總得做一些和身份相符的事情，不是嗎？
更重要的是，葉翩翩母子越來越猖狂了。
柳月如住著的公寓嫌嘈雜。
居然以養胎為借口，搬進我母親曾經的舊宅。
我直接把電話打過去。
那邊接的女人，聲音嬌媚慵懶，「喂？哪位呀？」
「柳月如，我的房子住得開心嗎？」我格外冷靜地告訴她，「哦，忘了自我介紹，我是倪瓏，你所住的雲華盛景 2404 房產證上的唯一持有人。」
女人僵住了。
我也沒打算聽她狡辯。
「我給你三天，收拾幹淨屋子然後滾蛋。」
柳月好像有點反應過來了，忙用上她男人這張底牌，「可是，這是葉先生答應我的，就算我們沒有結婚，他也親口說過，會把葉翩翩當成自己的女兒！」
我一聲冷笑。
「葉嘉文在競選葉氏集團總裁的位置。為了不讓我走漏他養小三的風聲，不惜讓權 25% 的股份給我。
「柳月如，你呢？你和你的女兒又得到了甚麼？你還真沾沾自喜地以為傍上了大樹？
「你猜是你重要，還是他葉嘉文的前程重要？」
說完，我就掛了電話。
我倒想看看，出軌男和小三的婚外戀是不是真的情比金堅。
也想看看柳月如在我的挑釁刺激下，能唆使她女兒幹出甚麼事來。
似乎，當個反派，也挺有趣。
23
下午學校有個文藝匯演。
作為學生會主席，我還需要對幾遍流程。
葉翩翩已經憑著老師對她的喜愛成功當上了主持人。
衞生間，她與我狹路相逢。
她穿著亮晶晶的魚尾禮服，站在洗手池的我身後滿臉委屈，「姐姐，一定要趕走我和媽媽嗎？」
我面無表情地甩掉手上的水珠。
「葉翩翩。
「那是我母親留下來的房子。
「非要我把話挑明了說嗎？我嫌你們兩個髒！
「讓開。」
她臉上的笑意蕩然無存。
「倪瓏，上次你的話提醒我了。
「有監控的餐廳的確不太好辦。但如果是沒有監控的視野盲區……
「會發生甚麼事，可就不好說了呢。」
說完。
不知道從哪裡抽出來一把剪刀。
然後舉起手，咔嚓一刀剪掉了左半邊的長發。
我不知道她在發甚麼瘋。
這場頒獎典禮很重要，所有人辛辛苦苦彩排了半個月。
我去搶她的剪刀，但葉翩翩笑得肆意又瘋狂，剪刀不斷往自己胳膊上劃，鮮血瞬間蜿蜒下來。
一道一道觸目驚心。
「想阻止我嗎？沒用的，輿論永遠會站在弱者這一邊。
「姐姐，雖然我的爸爸媽媽相愛晚一些，可是，不被愛的才是小三。
「姐姐，你好惡毒啊，你怎麼能——」
外面已經傳來了愈來愈近的嘈雜的腳步聲，老師同學的議論聲。
她的眼睛黑得像一口深不見底的井。
「怎麼能校園霸淩我？」
24
團委老師和幾個學生會幹部沖了進來。
「倪瓏，你瘋了！」
「葉翩翩沒事吧？」
「這怎麼流了這麼多血……快，去打電話給校醫院！」
「晚會就要開始了，你知道你闖了多大的禍嗎？」
我的朋友看著我，好像因為我而感到無比羞恥。
曾經把我當成驕傲的老師們痛心疾首。
餘光中，我看到了人群中想要越眾上前的顧晏禮。
但我朝他搖了搖頭。
別過來，顧晏禮。
當你想要和我並肩而行的時候，我也想盡己所能去愛你。
我親手栽植的樹木就應該迎著陽光朝露，朝氣蓬勃。
不該身陷這該死的劇情的輪回裡。
我迎著眾人鄙視或嫌惡的眼神，只說了一句話。
「不是我做的，我問心無愧。」
說完，我跑著離開了人群，跑出了教學樓，來到操場上。
直到四下無人，強忍著的眼淚才不可抑制地流下來。
果然，空中彈幕再一次炸開了鍋。
【大小姐實慘，她只是想保護媽媽留下來的東西啊……】
【我靠，我受不了這個作者了，動不動無腦虐女配有意思嗎？】
【大家別忘了章節後投票！我要淘汰葉翩翩！】
空中關於我和葉翩翩的比分再一次出現變化。
我拿到了 73%。
心裡的興奮被我死死壓住，所有人都只能看到我臉上的脆弱和悲傷。
現在看來，我所做的一切方向是沒錯的。
先是展現出自己的能力和野心，拉一波路人的好感度。
再用恰當的時機展露出一點難得的委屈。
來吧，認可我，愛我，憐憫我，最終倒戈向我。
25
從上次那件事發生後。
顧晏禮像影子一樣在學校裡跟著我。
接送我上學就算了，非要跟我回家，幾乎寸步不離身。
用他的話來說，就是因為他的疏忽才給了葉翩翩陷害我的機會。
我倚在別墅二樓臥室門前無奈地笑：「那怎麼，你跟進來？我洗澡你要不要在旁邊看著？浴室還有個大浴缸呢，不安全得很。」
顧晏禮耳根紅了，聲音微啞：「阿瓏，別總是招惹我。」
他原本就高了一個頭，此刻大半上身籠罩著我。
「我不是神仙，做不到無欲無求。」
我蒙了片刻。
「甚麼……意思？」
他定格在我身上的眼神一ŧŭ̀²寸一寸暗下去，情愫劇烈翻湧。
「意思就是，你不要對我那麼好，又總是說出一些出格的話。我怕我會忍不住得寸進尺。」
我饒有興趣地挑了挑眉。
「哦？比如呢？」
他單手解開了一顆襯衫扣，一只手扶在我腦後，驀然吻了上來。
侵占、熾烈又兇狠。
我顧不上推開，大腦出現短暫的空白，連呼吸也被掠奪。
他扣著我的手腕，抵著我的額頭。
將我整個人禁錮在洗手池的大鏡子旁。
一字一頓地說。
「看到那些人給你送禮物，跟你告白，一口一個學姐地叫著……
「我嫉妒得要發瘋了。」
我艱難地抽身出來。
「喂，顧晏禮，哪有你這個態度和金主老板談條件的，你是要逼宮啊？」
他一只手調暗了燈光，單腿跪在牀邊，姿勢又欲又蠱。
「那麼請大小姐指示，怎麼做才是正確的呢？」
又追著我的眼睛問，「剛剛那個吻是正確的嗎？」
彈幕再度飛快閃過，這次密密麻麻。
【啊啊啊啊！顧晏禮你小子別太會了！】
【救命救命救命，他的眼神好有侵略性我的媽呀……】
【我沒看錯吧，大小姐的忠犬變成狼崽子反撲回去了！】
我感覺自己的腦子完全沒辦法在此刻一心二用，一面飛快地看著彈幕，生怕錯過和關鍵劇情相關的消息，一面應付著纏上來的顧晏禮。
就在這時，行動電話非常破壞氛圍地又嚮起。
顧晏禮松開了手。
頗有些不悅地看著我。
我下意識心虛。
嗯？
不對啊？
「你看甚麼看，這是你的行動電話！」
顧晏禮解鎖打開，只見密密麻麻的消息接連彈了出來。
【葉翩翩 22 級舞蹈學院：晏禮哥哥，為甚麼你不回我？
【葉翩翩 22 級舞蹈學院：你知道我為了考上跟你一樣的大學有多不容易嗎？
【葉翩翩 22 級舞蹈學院：你變了，顧晏禮。
【葉翩翩 22 級舞蹈學院：你是所有人眼中的高嶺之花，就應該寒窗苦讀，怎麼可以接受那個女人的嗟來之食？她是在用錢踐踏你的尊嚴，你不知道嗎？！我才是女主啊！只有我們在一起才是雙向救贖！
【葉翩翩 22 級舞蹈學院：我恨你！你這副樣子怎麼配得上當男主！
【葉翩翩 22 級舞蹈學院：你看到我的消息了，對不對？
【葉翩翩 22 級舞蹈學院：我告訴你，顧晏禮，你會後悔的，你一定會後悔的！】
26
即便在之前我就能看到那些飄浮在空中的彈幕。
可是此刻，我還是覺得不寒而栗。
葉翩翩真夠變態的。
那種偏執到病態的喜歡，寧願傷害自己也要毀掉別人的掌控欲。
情欲從顧晏禮那雙烏黑的眼中迅速冷卻。
我有些疑惑：「葉翩翩反複強調自己是女主，你才是男主，但你看起來並不意外。」
顧晏禮揉了揉眉心，沉聲道，「沒錯，我很早就覺得葉翩翩反常，我拜托林祕書去查她到底是甚麼身份，但是關於她的家庭背景和來历，甚麼都查不到。
「她對我的喜好，對周圍所有人的好惡，似乎一切都了如指掌。
「阿瓏，你不覺得奇怪嗎？」
我張了張嘴。
不知道怎麼開口。
說其實我能看到那些彈幕？說他其實是這個世界的男主？
顧晏禮實在太聰明了，即便沒有我的金手指，他也能把真相猜個七八分。
我之前一直在用盡全力讓自己活下去。
但是，有個問題被我忽略了。
如果我改變了原有的劇情線，那麼顧晏禮呢？
心底隱隱有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而且，伴隨著顧晏禮說出那些話之後，我看到滿屏的彈幕被清空了。
這種預感變得愈加強烈。
我總感覺，那個隱藏在背後的「創作者」似乎不甘心劇情就這樣越軌。
她會做甚麼？
我不知道。
我只能牢牢抓住他的手。
「你必須答應我。
「無論甚麼時候都要保全自己。顧晏禮。」
他朝我露出溫柔篤定的微笑：「當然。」
但是，在我看不見的角落裡。
顧晏禮飛快地拿出藥盒，十幾顆形狀顏色各異的藥被一股腦灌下去。
有鮮紅的血從口鼻湧出來，不斷滴落在手背上。
原來，這就是窺看「真相」的代價嗎？
先前不過是多問了葉翩翩兩句話，他就感覺五髒六腑鑽心地疼痛。
而現在的他……又能在劇烈的反噬下堅持多久？
27
不久之後，我就知道了葉翩翩所謂的「一定會後悔」是甚麼意思。
大三，借著實習工作的機會，我往自家的公司裡塞了不少助養生。
來自不同地域，不同專業。
在我的授意下那些人被分批。
葉嘉文飄了。
開始越來越頻繁地不在公司，全國各地「出差」。
實際上是帶著柳月如和他心中應該繼承家業的兒子度蜜月。
學校的流言蜚語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那些社交圈更是可有可無。
沒有誰比我更清楚那群富二代了。
見慣了白富美，見慣了有脾氣、有主見的大小姐，總想團寵一個綠茶妹妹。
葉翩翩，你就繼續在眾星捧月的錯覺裡沉淪吧。
大四的時候，我作為 N 大商務金融管理和葉氏集團分區經理兩重身份出席合作會談。
那天是顧晏禮親自替我系好禮服，戴好項鏈。
出門前，他給了我一個擁抱。
「阿瓏，無論任何時候，你要記住你很好，你值得最好的一切。還有，如果我沒辦法……」
我問：「甚麼？」
顧晏禮遲疑了，最終，他沒有說，只是微笑著說等我回來。
28
萬眾矚目的會場裡。
主持人念到我的名字。
臺下掌聲雷動。
而就在走上臺前的那一刻，電話嚮起。
「您好，是倪小姐嗎？顧先生在 ICU 搶救，有一份手術重大事項告知需要您親自簽署。」
我僵住。
「手術？甚麼手術？」
醫生明顯錯愕。
「顧先生他患有急性心髒病的事情你不知道嗎？雖然一直在堅持治療，定期複查，我也不知道為甚麼情況忽然惡化，總之，他現在在搶救，我找到緊急聯繫人第一個是你……」
接下來的話已經聽不清楚了，變成糢糊的音節。
急性心髒病，昏迷，搶救。
臺上的追光燈打在我身上。
每一顆鑲嵌在禮服上的水鑽都像人魚的眼淚。
一秒。
兩秒。
我拖著裙擺，飛奔出禮堂。
深秋的夜晚寒風倒灌，原本就白的皮膚透出蒼青，坐上車之後好久，我才想起來關窗。
被固定好的頭髮已經散落在肩膀上，我努力深呼吸，鼻子卻忍不住發酸。
大腦卻是一片空白。
為甚麼要瞞著我？為甚麼要瞞著我？
29
醫院裡很冷。
各種藥和消毒水混在一起的味道我不喜歡。
幾乎踉蹌著穿過走廊，高跟鞋踩踏出支離破碎的節奏。
顧晏禮半倚靠在病牀上，碎發被細汗濡濕了，亂亂地貼在額前，唇色淺淡若無，看上去像易碎的水晶。
若情緒是海潮的話，此刻應該已經從眼底洶湧而出。
顧晏禮。
你個騙子。
其實，你早就猜到劇情了。
你比我更知道自己的結局，對不對？
也許我能完全掙脫原本的劇情線。
但是你卻不能，你嘗試過，失敗了。
作為男主，違背和女主在一起的設定，會付出甚麼代價？
是生命嗎？
「他甚麼時候醒來？」
我開口，聲音低啞到自己都覺得陌生。
主治醫生臉上帶著些許憐憫，看了我一會兒，「大小姐，我們會竭盡全力。
「另外，作為私交的朋友，他拜托我帶話給你。
「如果這次手術成功，他會出國，至於去哪裡，他沒告訴我們任何人。這些年接受倪家資助的錢都放在您車的副駕縫隙裡，密碼是大小姐您的生日。
「晏禮他說……
「祝你錦繡前程，早日忘了他。」
30
忘了？
顧晏禮，你多麼自私啊。
是你說過你一直需要我的。
是你說過我們兩個人要一直走下去的。
我好像明白了。
大家喜歡看神明在巔峰跌落，愛在盛大時凋零。
喜歡看永恆不朽的白月光，如果他不能做到不朽，那麼死去ẗũⁱ才是最好的結局。
你不想讓我看到這樣的結局。
所以，你那句沒說完的話，完整的版本應該是：
「如果我沒辦法掙脫劇情，沒辦法回到你身邊，請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31
顧晏禮離開了。
人間蒸發，無影無蹤。
我並沒有像無數偶像劇裡面的女主角一樣對著離去的愛人夜不能寐。
甚至畢業後，因為我接二連三取得事業上的成就。
對我獻媚的男人層出不窮。
一夜爆火的愛豆，酒吧裡穿著白襯衣彈吉他的少年，頂尖大學畢業的精英律師。
能留在我身邊作伴的，無一例外，都有幾分像顧晏禮。
奇怪的是，我不需要他們任何人的愛的時候，他們反而爭先恐後地獻出一顆真心。
剛剛畢業的時候，我還見到過葉翩翩。
她面容憔悴，卻帶著刻毒的笑意。
「倪瓏，我都說了，我才是主角。
「你的父親不愛你，朋友們遠離你，唯一為你硬撐著不肯向劇情妥協的顧晏禮也死了，哈哈哈哈哈，你現在滿意了嗎？！」
我揚手甩了她一耳光。
她還是那樣不斷笑著。
「哈哈哈哈，恨吧，是不是恨到不能殺了我？可惜，你作為重要角色不能違反法律，否則會直接被抹殺的。」
她說得對。
我要忍。
所以最終我上車離開了。
一別四年。
在這四年裡，我不斷地在商業界擴大自己的人脈。
最後。
我找了個各方面條件都還不錯的路謹結婚。
旁人有三分相似，就已經能在我這裡平步青雲。
他長得有七分像顧晏禮。
我不瞞著他，婚前就開誠布公：「路先生，我可以讓你的事務所在 A 市無往不利，買的婚房婚車都算你名下，其餘財產婚前公證。我不要孩子，只需要你在圈子裡幹幹淨淨，別給我惹麻煩。」
裝著婚戒的紅絲絨禮盒就那樣橫在一堆協議書前。
格格不入。
但男人還是好脾氣地笑著看我，「沒關系，阿瓏，我喜歡你。我們來日方長。」
我喝完了杯中的香檳酒。
神情淡漠。
「你最好少笑。
「笑起來就不像他了。」
……
32
路謹還是失約了。
可能是我的寵愛太甚，讓他有恃無恐。
時隔這麼多年，他讓葉翩翩再次蹦躂到我的訂婚宴上。
我給了路謹一耳光。
大步流星地走出宴會廳，幾個保鏢攔在我身前，幫我擋掉聞訊蜂擁而來的媒體記者。
畢竟，如今倪家如日中天。
在我的經營下，鼎盛之勢更ṱų₇勝從前。
「小倪總，請問這次取消婚約是甚麼原因呢？」
「可以回應一下之前您父親股權轉移的事情嗎？和本次事件有關嗎？」
「這次出現的女士和未婚夫鄭先生是甚麼關系呢？」
我懨懨地倚在邁巴赫的車門上。
「葉嘉文婚內出軌，今天找上門的就是小三的女兒，她總是對我的男人情有獨鐘。
「至於路謹，曾經是我商業聯姻的對象，現在甚麼都不是。」
33
資訊量爆炸。
閃光燈剎那間此起彼伏。
我轉身上了車。
沒有甚麼比當下的輿論更加敏銳了。
回到別墅的時候，葉嘉文直接抄起一個花瓶砸碎在我腳邊。
他快氣炸了。
「倪瓏！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爹！誰允許你說悔婚就悔婚的？那麼大的事不知道經過長輩同意，你現在就給我去鄭家道歉！」
看我不說話，只是定定瞧著地上的碎片。
他像勝利者似的嘆了口氣，「你已經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了，讓讓你妹妹又怎麼樣？當年的事都過去了，她不過就是想要一點愛。」
「八十二萬五千。」我偏頭問管家，「我記得這個花瓶的價格沒錯吧？」
管家恭敬地點頭，「是。」
高跟鞋踏過那些碎片，我抱臂環胸，幾近好笑地俯瞰著坐在大廳沙發上的男人。
「葉嘉文，你好像忘了，葉氏集團 72% 的股份都在我名下。現在，你還是叫我一聲倪總吧。
「不叫也行，反正你也被解僱了。」
我將這些年匯總的東西整理出來。
厚厚一牛皮紙袋。
全是他和柳月如在全國各地的照片和聊天記錄。
他不知道是恐懼還是憤怒，臉上的表情變得很精彩。
指著我，手指尖都在發抖。
「倪瓏，好，好啊，裝了這麼多年，就為了等今天？你個養不熟的白眼狼，從今往後，我葉嘉文只認葉翩翩！」
他唾沫橫飛，氣得渾身都在抖。
這些年不知道濫情四處散了多少錢，也掏空了他的身體。
葉嘉文早已經沒半點當年文質彬彬的樣子。
發福又禿頂，眼睛濁黃，透著對我的恨意。
「現在，結清賬單，滾出我家的房子，否則我們走訴訟程序。」
葉嘉文的電話忽然嚮起。
他煩躁地對著另一端大吼, 「幹甚麼！我說過不要總是給我打電話！你除了要錢還有別的事嗎？」
「葉嘉文, 翩翩出車禍了！醫生說了很危險, 你快打五十萬來！」
男人的表情僵住了。
「多少？我從哪兒給你一下子弄來五十萬？」
34
「那是你女兒！你要見死不救嗎？啊？」柳月如的聲音透著歇斯底裡的癲狂, 「姓葉的, 你可千萬別忘了當初怎麼答應我們娘兒倆, 你不給錢, 總有媒體願意給！你等著！」
真是可惜。
這麼突如其來又恰到好處的「車禍」。
不如說是被票選出局。
葉翩翩大概是在那群紈絝少爺的圈子裡碰了壁。
她已經不再是十八歲的少女。
可永遠會有十八歲的少女為富二代著迷。
所以她不管不顧豁出去在我訂婚宴上發瘋。
可惜，觀眾已經不再買賬。
【恕我直言, 葉翩翩作到今天這一步不是自作自受嗎？】
【一手主角牌讓她打得稀爛, 真的是, 哀家眼裡見不得沒了男人不能活的嬌妻。】
【你們吃原著作者的瓜了嗎？倪瓏原型是作者學生時代同系女神，因為和她男神在一起了，所以被塑造成個惡毒女配。】
【我靠, 作者甚麼炸裂三觀啊？！】
【沒關系，現在倪瓏女鵝已經有 97% 的支持者了, 就算是作者也無權強行篡改，她的好日子還在後面呢。】
這些彈幕是最後一次出現在我的眼前。
曾經, 那些偏愛一股腦地給了葉翩翩, 因為她身世可憐，孤苦無依, 楚楚動人。
現在, 又倒戈向我。因為我足夠強大, 行事果決，在感情裡游刃有餘。
其實主角和配角沒甚麼差別, 只是符不符合大家的期待而已。
如果不反抗，結局就是被劇情線操控一生。
葉嘉文一開始的高高在上全然消失。
在他終於久違地來到集團, 然後意識到上層全被我重新洗牌之後。
他明白了，我沒開玩笑。
他開始求我，說他畢竟是我父親, 甚麼血脈至親，說那也是我妹妹, 讓我給錢治病。
我笑了笑：「五十萬的確不多。」
那邊松了口氣。
「給你挑一個風水寶地剛剛好。」
說完，我直ƭü⁼接掛掉了電話，拉黑刪除。
後來沒過兩天，我在醫院的朋友跟我說，葉嘉文在醫院裡和他的白月光大打出手, 痛罵她給自己戴綠帽，而葉翩翩因為截肢成了殘疾。從此再也站不起來了。
別墅外有萬千燈火, 腳下的城市繁華而盛大。
往事如塵，塵埃落定。
而我終於可以做我自己。
番外
今晚還有一個單要我親自談。
不過這個合作商很奇怪, 約談的地方不在甚麼高端商務區。
居然在 N 大附近的一個咖啡店。
我記得那個店面。
之前和顧晏禮一起參加國賽的時候, 常去那個地方討論。
那裡的咖啡豆特別苦，必須配一點甜品。
店門口掛著一串貝殼風鈴, 聲音很清脆。
有只胖橘貓窩在櫃臺上打呼嚕。
不過這次去的時候, 多了個依偎在胖橘身邊的花貍貓。
我深吸一口氣，「您好，我——」
「要一個草莓慕斯，一份卡布奇諾。」
身後男聲清潤。似乎陌生, 又好像千百次出現在記憶裡。
而那道清臒高挑的身影逆光走來，就像是跨越了漫長的時光隧道。
再一次來到我的身邊。
「阿瓏，好久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