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无果

班级信息表上，我填的是已婚。
而蒋方时在发送前却改成未婚，他说：「咱俩隐婚，没必要惹麻烦。」
可我知道，他是因为看到徐芷的信息才临时变卦的。
班级里有人建议：【同学聚会有家属的都带上，让大家见见哈！】
我打字回复：【不了，拿不出手。】
1
回复完群里的消息，我自觉没意思，点了撤回后起身离开。
可身后的蒋方时却不依不饶，他一把将我扯回去，神情严肃道：「我就这么拿不出手？」
就他这张精致到过分的建模脸。
要是他说拿不出手，那群里也没人敢应承了。
我挣扎着起身，蒋方时绝对是故意的，他知道我向来抗拒不了他这张脸。
「生气了？」
「班里的表都是随便填着玩的，咱俩这关系说出去引起麻烦，实在没有必要。」
我内心苦笑，没必要吗？
可我刚才明明亲眼看到，他已经在聊天框中打出了「已婚」两个字。
而在他准备按发送键时，群里多了一条信息。
是徐芷的，最后清晰标着「未婚」。
当时群主还打趣道：【班花这么多年还单身啊？是不是心里还等着谁呢？】
这话意有所指，高中时班里谁不知道就她和蒋方时的 CP 最火爆。
而蒋方时看到这条时愣住了，飞快删除掉编辑好的信息，重新打上「未婚」。
群主十分贴心：【班花班草都出现了，我先撤回，可不能夹在他俩中间破坏氛围。】
大家跟着起哄，而蒋方时嘴上说着胡闹，我却注意到他快速截了屏。
小心翼翼将他和徐芷截在同一张图片上。
眼睛突然有些酸涩，我假装盯着手机回消息，刚好群主找我商量班级聚会的事情。
距离我们高中毕业已经过去十年了，大家想借着这个机会聚一聚。
别的都好说，就是场地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
想到蒋氏新盘下来的度假村，刚好可以让同学们当第一批用户，我便大方将场地的事情应承下来。
群主是当年的学委，插科打诨是一把好手，和他聊天很轻松。
「跟谁聊天呢这么开心？」蒋方时凑过来看我的屏幕。
「蒋总，当初咱俩可是有约定，互不看对方手机。」
「我的被你看去了，平等交换你给我看一下你的。」
本就是开玩笑，我作势去抢他的手机。
以往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蒋方时总会一脸认真地主动给我看：「都是工作，崔总愿意代劳我荣幸之至。」
可今天我只是有个动作，他却跳起老高呵斥我：「你想侵犯我的隐私权吗！」
我被吓住了，讷讷道：「我答应韩封解决场地了。」
「这点小事儿你决定就好，太晚了赶紧睡觉吧。」
我点点头重新躺回到属于自己的那一边。
直到身旁的呼吸声渐渐均匀，我才悄悄起身拿过他的手机翻看。
属于徐芷的聊天框多了一条信息：【我们和好吧。】
2
蒋方时的回答不用猜也知道。
毕竟徐芷是他学生时代唯一喜欢过的女生，也是唯一一个允许和他名字相提并论的人。
记得当时我刚从村里转学过来，成绩根本跟不上。
那个时候徐芷就一直和蒋方时厮杀了，两个人稳占前两名宝座。
而即便蒋方时输了也不要紧，只要当时的第一名是徐芷，他总会大方地愿赌服输请全班喝奶茶。
我那时候在想，是不是只有考到他前面才会被他注意到。
所以我拼了命地学习，终于在高二的时候高出徐芷一分，排在蒋方时后面。
成绩单发下来的时候我沾沾自喜了许久，迫切想知道他看到成绩单的样子。
而得知自己是第一名的蒋方时笑着凑到徐芷面前打趣：「不好意思，这次轮到你请了。」
「你好好看看成绩单，这次可轮不到我。」
蒋方时接过仔细看了又看，当即撕碎：「没意思，下次再比。」
可没有下次了，之后的考试蒋方时都会有意控分。
而我们班的成绩换成了铁三角，我第一，徐芷第二，在蒋方时故意下他排第三。
班中的请奶茶传统也自动顺延到了第二名和第三名头上。
他惯用的套路，不喜欢就彻底隔绝。
也许再过不久，当年成绩上面的操作还会再来一遍。
我打开保险柜，看到高中成绩单，一阵怔然。
一张张翻看过去，只有第一次我考到第二名，唯一的一次我可以名正言顺地站在他身边。
我小心将成绩单移开，拿出最下层的文件夹。
这份协议是当初结婚时一并留存下来的，蒋方时提前签好的离婚协议。
当初他求婚时给我的承诺，只要我有任何不满意随时可以签字离开。
可他不知道我还和爷爷签了另外一份，双方约定结婚五年，时间到时自动进入离婚程序。
但爷爷说：「只要方时不愿意，这份到期后无效。」
眼下五年之期还剩一个月的时间，我本想着找个机会和蒋方时坦白。
可徐芷不过只填了一份信息就足以让他慌乱至此，说不说清好像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好在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足够我处理完所有的事情。
不知不觉我趴在书房睡到天亮，一大清早被裴迎的轰炸声搞醒。
【怎么办呀，学委非说让带什么家属，我去哪儿现搞一个过来啊！】
我满脸疑惑，再次打开群发现他们一晚上聊出两千多条。
还好群主发了公告：【请各位同学携家属前来，没有可以自行组队哦！】
另一边裴迎仍然在咆哮：【怎么办？要不你就说我在老家当吉祥物得了，再不济就说我查无此人回村里养老了。】
和职场上那个雷厉风行的裴迎相处多了，我还真忘了这个老同学性子跳脱的事儿了。
不过同学聚会要带家属……
坐在办公位的时候，我总是控制不住朝蒋方时的方向看。
如果我跟他提，他会同意公开吗？
3
公司里面要空降一位副总，这个也是之前和爷爷约定好的，全部交接完毕我才会离开。
可见到来人时，我差点没维持住脸上的笑容。
对方主动伸出手：「老同学，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新的副总竟然换成了徐芷，而公司这么大的人事变动，蒋方时竟然一点没打算通知我。
我将徐芷的人事调动拍在他面前。
「蒋总不打算解释解释？」
他仔细拿起，掸去上面莫须有的尘土，满是欣赏之意。
「让她给我当副手，确实是屈才了。」
我欲争辩，可蒋方时却冷下脸：「又想拿高中那点事情说事儿？别让我恶心。」
我闭了闭眼，忍下刚才那阵刺痛。
他也许忘记了，如今他口中的「恶心」是当初他跟我表白时亲口许下的承诺。
那时我还跟在爷爷身边做事，蒋方时每周末都会来爷爷那里吃饭。
同年龄的人在饭桌上，免不了被拿来比较。
「方时啊，你再不努力可就让崔玖吃得死死的了。」
蒋方时听完也不恼，不厌其烦地说着：「从高中我就被她压一头，您孙子这辈子输给她心甘情愿。」
他说话时会一直盯着我的眼睛，确保收到我全部情绪。
可不过才五年，当初一口一个心甘情愿，如今提都不能提了。
蒋方时见我脸色不好，声音软了些：「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被换成她的，你别多心。」
我压下苦涩，公事公办的语气：「没什么事儿我先去忙了。」
临要出门时，蒋方时却突然把我叫住。
我心中突然升起一抹亮光，只要他跟我道歉，我勉强可以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可他却选择继续在我心口凌迟：「路氏那个项目你交给徐芷去做吧。」
「好。」
我死磕了整整两年的项目，只因他轻飘飘一句话我就只能拱手让人。
裴迎知道后还嘲讽道：「咱俩还真是难姐难妹，早知道给别人做嫁衣，当初咱俩死磕的时候就应该把价格抬到最高！」
想来也是好笑，当初我和裴迎磕项目的时候，恨不得一分钱都要掰扯半天。
可如今我俩竟先后被踢出局。
没了手中重要的差事，闲下来后裴迎提前回来拉我去找男伴。
「走走走，姐们带你去找乐子。」
可那个嚷着带我放松的人，却一杯一杯灌醉自己。
她拳头攥在心脏处，话里满是苦涩：「小九，你说人真的能相处三年一点感情都没有么？」
「我陪了他整整三年，是我一手帮他东山再起的！」
我猛地一饮而尽。
她吵嚷的这些何尝不是我想问的。
五年的陪伴还是比不过少年时期的青春悸动。
可他得偿所愿了，那我的青春去找谁赔呢！
都是酒桌上的老人了，当初和裴迎厮杀的时候我们两个经常红白啤混着来，医院卡都办了不知道多少张。
所以蒋方时和路明松双双过来时，我俩仍旧岿然不动。
裴迎借着酒劲儿还有话说，便主动跟路明松离开了。
我看着面前一脸平静的蒋方时，突然起了别的心思。
我假装从凳子上倒下，赌他是否能接住我。
这次，他接住我了。
「玩够了么，不是千杯不醉么？」
他声音带着笑意，我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玩闹的心思也更大了些。
「再喝一杯，不醉不归！」
蒋方时微微蹙眉：「真醉了？看回家我怎么收拾你。」
可刚想挪动，他的电话先响起来。
是徐芷的声音：「方时，好像有人跟踪我，快来救我！」
「你把地址发给我，然后赶紧报警，我这就过去！」
徐芷肯定是骗人的，她平时车接车送的，身边恨不得围着八个保镖，谁敢跟踪她啊。
可蒋方时信了。
不仅如此，在我死死缠住他时，他硬将我扯下来扔到一旁的服务生怀中。
随口嘱咐：「给她去楼上开间房。」
说完便拿着电话匆匆离开了。
这里是酒吧，为了徐芷，他竟然可以随意将烂醉的我扔到任何一个陌生人手上。
服务生撑着我关心道：「这位女士，你还好么？」
我起身摆摆手，独自坐车回家。
掏出准备五年之久的离婚协议，毫不犹豫签上大名。
一个月后，我们俩就彻底没有关系了。
4
没了差事，我一觉睡到大中午。
自从毕业我进入蒋氏后，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放松过。
我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跟裴迎闲聊：「怎么样？昨天晚上是不是干柴烈火了一整晚？」
「还是老同学我会看眼色吧，为了成全你，我被姓路的那个家伙纠缠了一晚上，要怎么报答我？」
也许是作好决定了，我憋闷了许久的心情好了许多。
我用半开玩笑的方式说着最沉重的话：「裴迎，我决定离婚了。」
她沉默半晌，叹了口气：「还是走到这一步了，没事儿吧。」
怎么可能没事儿，喜欢蒋方时好像成为我日常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暗恋七年，结婚五年。
我全部的青春都砸在他身上了。
可面对好友的关心，我还是笑着回应：「不就一个男人么，多大点事儿！」
裴迎打电话过来时，刚好蒋方时也打了过来。
犹豫之下，我还是选择先接通蒋方时的。
接通的瞬间，他的咆哮声立马传来：
「崔总胆子越来越大了，你不知道今天是和路氏签约的日子吗，为什么还不来？」
「蒋总怕是忘了，昨天刚让我把项目交接给她吧，另外我已经请了年假，现在是正常的休息时间。」
「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请假，是哪里不舒服？」
他的关心急切且温柔，我憋了许久才将涌出的温热重新咽下。
「那就不劳蒋总费心了，项目我已经交接清楚，以徐总Ṭũ̂⁶的能力不至于连个合约都签不明白吧。」
提到徐芷，蒋方时语气弱了下来。
甚至在他的声音中我还听出一丝恳求：「小九，这么重要的项目她一个人我不放心，你帮忙看着点。」
蒋方时啊，我真是欠你的。
「时间地点发我，我会准时到场的。」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等项目结束你想去哪里我都带你去。」
这话他说了五年，我对此深信不疑。
可现在再看到，心里觉得好一阵荒唐。
我快速从床上弹起来，收拾好自己，从厨房中翻找出牛奶和能吃的东西使劲咽下。
徐芷不能应对的，都是我的日常。
再次走出家门，我仍然是那个在饭桌上千杯不倒的崔玖。
到门口时，没想到蒋方时也在。
他一直叮嘱身边的徐芷：「一会儿我会把你旁边的给换成白水，你浅喝一杯就行，剩下的还有我。」
「没事儿，我可以的。」
他轻刮了下她的鼻尖，脸上笑容止不住：「你什么样我还不知道，一杯倒还到处撒酒疯，向全世界嚷嚷着嫁给我。」
「别闹，都是几百年的老皇历了。」徐芷回头时刚好和我的视线撞上，笑着说，「崔总来了。」
我点了下头，径直朝里面走。
「方时，崔总不会还在生气吧，要我说还是把项目还给她吧。」
「没事儿，给你就收着，她经验多，不差这一个两个的。」
两人跟在我身后，旁若无人地小声嘀咕，还伴着打闹。
推门而入时，路氏的代表已经就位，都是老熟人。
一一打过招呼后，路总故意跟我套近乎：「蒋方时舍得让你一个人来？今天可是生死局。」
我没说话，示意他看向门口。
「蒋总结婚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跟我说，倒显得我不够诚意了。」
路总笑着迎上去，半路杀出一个徐芷。
她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是说他结婚了？」
「对啊，跟你们公司的崔总，都好几年了。」
「你……」徐芷紧咬下嘴唇，眼泪蓄满眼眶，深深地看了一眼蒋方时后愤然离场。
「徐芷！你听我解释。」蒋方时毫不犹豫追了出去。
而始作俑者却丝毫没受影响，掏出文件让我签字：「这个项目我路氏只认崔总。」
我唰唰几下签过大名递回去，顺便戳破路总的小心思。
「裴迎让你做的，不怕惹到蒋方时。」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看我的眼神中带着期盼：「裴迎她现在……」
「路总要不还是想想怎么回去跟你那位徐总解释吧，抢了她妹妹的功劳，恐怕回去更不好交代吧。」
收起项目书，我大步离开回公司加班。
只想着在离开之前完全结束，可刚进公司大门却被门口的保镖拦在外面。
「我都不认识了？」
保镖一脸冷漠：「崔总，蒋总刚刚交代过不许闲杂人等入内。」
我本就心里带着气，想要硬闯进去找蒋方时对峙。
可却被保镖一胳膊抡出去老远，他言语满是警告：「蒋总特意关照过，崔总还是别白费力气了。」
身上传来密密麻麻的疼，我仰躺在地上很ŧůₓ久都爬不起来。
后来索性就着这个姿势，盯着天空哈哈大笑，手指抹在脸上，血泪混合在一处。
祸不单行，折腾了两天我的老胃开始隐隐作痛，缓了好大一会儿，疼到冷汗直流。
我哆哆嗦嗦掏出手机想叫救护车，可手上全是伤，按了半天也拨不出去。
「崔总，你没事儿吧？」
还是刚才把我抡飞的保镖：「我这就去告诉蒋总。」
「别……」如今我的狼狈我不相信蒋方时预料不到，他就是故意让我出丑给徐芷出气的。
我不可能让他们耽误我的治疗时间。
「求你帮我叫个救护车，再给我朋友打个电Ṫů₋话。」
在保镖的帮助下，裴迎顺利赶在我进入手术间之前赶到。
她啪嗒啪嗒流眼泪，叫嚷着：「等你出来姐们带你回老家，咱不在这糟心的地方待着了。」
我点点头回应。
裴迎两年前离开时跟我提起过，她老家冬天会下好大的雪，可好看了。
等休养差不多了就去吧，再也不回来了。
5
也许是久病成医，疼痛的瞬间我就猜到是胃穿孔了。
提起这个裴迎就来气：「还说呢，以后跟我一起戒酒，咱回老家喝果汁去，保准纯天然。」
「好，等同学会结束我跟你一块走。」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别舍不得。」
怎么会呢，这里已经没有可以让我留恋的任何țŭ⁵人了。
病来如山倒，这次我一连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彻底将过去攒下的休息全部休个够。
主治医生也是熟人，他罕见地跟我开玩笑：「第二天ƭùⁱ人竟然还在，真不容易。」
要知道我之前无论多严重的病，第二天爬也会爬到公司，生怕一个看不住蒋方时被公司那群老人生吞活剥。
那些都是从微末时陪爷爷打拼上来的，只要讲到人情，蒋方时不好拒绝。
所以我这把刀，必须时刻在。
可如今刀钝了，也不再被需要了。
出院那天，我在病房门口看到了蒋方时。
他满脸震惊：「你怎么在这儿？」
他手中提着饭盒，光是闻着就知道是家里阿姨的拿手鸡汤，从前我生病时他总会亲手给我煮。
所以见到他这副样子，我自作多情认为他是来看我的。
可正准备接过鸡汤时，被蒋方时轻巧躲过：「刚好你在，跟我去给徐芷道歉。」
我被他大力拽着一路走到尽头的 VIP 病房，推开门，徐芷穿着病号服像个没事人一样迎上来。
她挽起蒋方时的胳膊一阵撒娇：「都跟你说了只是发烧，我占着单间不太好。」
「瞎说什么，发烧会引起肺炎的，知不知道？给你做的鸡汤要不要尝尝？」
蒋方时献宝似的递上去，我倚在门边静静地看着两人互动。
还是心痛，但我坚信只要足够痛，我终将会脱敏。
两人旁若无人地互相喂饭，吃到差不多时蒋方时才想起还有一个我。
他温柔地看着徐芷：「我带崔玖给你道歉，当初结婚真的是因为爷爷……」
「嗯，我知道的。」徐芷小声应和，委屈巴巴地流眼泪。
「我补充一下，我们两个的合约还有一周到期。」
我看向蒋方时：「辛苦蒋总一周后跟我去领个离婚证。」
他突然愣住，讷讷道：「不可能，你怎么舍得离婚，别是忽悠我的吧，再说了现在还有冷静期，没那么容易离的。」
他这话说得很没意思，不过我也不介意提醒他：「求婚那天，你亲手给我的离婚协议，看来是蒋总贵人多忘事，不打扰你们培养感情了，同学会再见。」
我摆摆手准备离开。
什么云淡风轻都是装的，只要蒋方时多逼问一句，我必定当场破防。
可惜我紧着加快脚步还是被蒋方时抓住了。
他开口就是：「我没想离婚，从一开始就没想过。」
「我只是跟徐芷正常解释咱们的关系，你别多想。」
「这段时间你真的辛苦了，我把我的年假也给你休，好不好？」
我把他的手推开，讽刺道：「那还真是谢谢蒋总了。」
他没有再追上来，估计是以为把我哄好了吧。
就像曾经的所有那样，只要我生气了，他轻飘飘一句关心我就可以自我攻略。
离开医院后我关掉了手机，彻底在裴迎那里躺了一个礼拜。
高中同学会上，我雇了一个男伴陪我演戏。
可我却没想到蒋方时是一个人来的，他罕见地戴了婚戒，一直盯着我的方向出神。
6
「随便吃，能打包的给你同学带回去几份。」
来都来了，不让孩子吃饱怎么能行。
我和裴迎是约着来的，她的男伴和我的刚好是同学，两人凑在一起也不算无聊。
韩封是这场聚会的策划者，举着酒杯来找我寒暄。
「还得是咱们的老班长啊，这个场地可太优秀了，我敬你一杯！」
「好说好说，也是凑巧。」
我举着酒杯对碰，刚递到嘴边却被突然闯入的一只手抢了过去。
「她不能喝酒，我来替她。」
蒋方时一饮而尽，众人跟着欢呼：「哇哦！」
「不需要，我自己可以。」
重新拿过一杯，可还是那样，只要我拿起一杯，蒋方时便会喝一杯。
我暗自和他较上劲。
韩封渐渐觉得气氛不对，还笑着打趣：「不愧是咱班的学霸，干什么都要比一比，要是徐芷也在就精彩了。」
说徐芷，她就到。
今天她也是一个人来赴约，进来后身后跟着她姐姐，还有路明松。
这是好大一家子。
他们进来的同时，我看向一旁的裴迎，可她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跟着两个男生斗地主。
我压低声音警告蒋方时：「赶紧松开，一会儿徐芷生气了我可不管售后。」
可无论我怎么挣脱，就是挣脱不开。
后来干脆蒋方时单手将我扛在肩膀上，不顾我挣扎跟众人宣布：「你们先玩着，我处理点家务事。」
「方时，那我呢？」
徐芷的声音一出，蒋方时脚步微怔，可仍旧带我离开。
7
我是被摔在床铺上的，蒋方时将我困在被褥间逼问：「背着我找别的男人？闹够了没有？」
「被宠爱的人才有资格闹，我这顶多算是对上司的不满。」
他别过脸独自生气。
月光洒进来映照在他身上，折射下的光影恰好将我包裹住。
我仔细描摹着他的轮廓，像第一次完全拥有他那般。
可手刚抬起，又觉得好笑。
蒋方时出声了：「小九，你知道的，她是我年少时的爱而不得，她有事儿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不管。」
「你不会懂的，青春期的爱恋有多令人难忘。」
他说：「我没有过任何不忠于婚姻的行为，既然结了婚，我肯定会对你负责。」
是啊，我懂的。
年少时期的暗恋，得到后的欣喜，以及幸福爆炸后的空虚。
他说，我只是责任。
我问道：「蒋方时，如果当初拥有股份的人是别人，你也会跟她结婚吗？」
「为什么这么问？」
「好奇。」
他沉默了很久，电话铃声先一步响起。
寂静的房间中响起徐芷可怜兮兮的求救声：「方时，我姐姐不见了，我怕她做傻事。」
「告诉路明松了吗？」
「他去追裴迎了，姐姐就是因为路明松才跑走的。方时，我怕……」
「我这就来！」
电话挂断，蒋方时立马起身离开，临出门时他低声说：「会。」
这一刻我终于释然了。
我是不是还应该庆幸，当初拼尽全力让爷爷从众多资助学生中选我去做蒋方时的刀。
才换来待在他身边的五年。
手机里弹出裴迎的消息，她说：【机票订好了，我想现在离开。】
【好。】
我什么也没有拿，反正我拥有的一切都是蒋家给的。
除了我的工资卡。
按照裴迎的逃跑手段，我先是将名下的钱全部转入她新开的账户中，然后跟着她绕行一圈玩够了再回去。
等蒋方时第二天发现我不在时，我刚落地海南。
面朝大海，心里豁然。
就是他一直不停地打电话，扰得我们两个玩得一点不消停。
即便我把他拉黑，他仍然会找不同人用各种借口打给我。
最后都找到了爷爷那里，他老人家的电话我不可能不接。
「小九，闹够了就回来吧，爷爷想你了。」
「爷爷，合同到期了，我已经委托律师将全部股份全部赠予蒋方时了，您说过的，会让我离开。」
他老人家叹了口气：「爷爷说话算数，但许久不见，爷爷真的是想你了。」
事情总要有个了断，在海南待了一周后，我拒绝裴迎的陪伴，独自回去，直奔老宅。
她才好不容易从路明松的阴影下挣脱，我不能再把她拉进来。
分别时我再三保证，解决完全部的事情一定会去找她。
8
到老宅时天色已晚，我怕吵到爷爷休息，就坐在门口等着。
反正从前也是这样，这个家里只要有我在，最后被赶出门的就只有我。
我生在贫困的山村里，中考后本来就打算出门打工了。
可那时候福利院的院长接到了一大笔投资，要院里成绩最好的孩子去城里读书。
我和裴迎都是这么被选上的，俗称太子伴读。
经过厮杀，最终只剩下十个孩子进入蒋氏集团实习，当时爷爷的说法是只会留下一个，其余的自谋生路。
而这些人中，他看准了我对蒋方时的喜欢。
用他老人家的话来说，人是感情的生物，没有什么比爱情更让人信服的了。
而他也如我所愿，一路提拔我到总经理的位置，还将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转让给我，条件是我必须答应和蒋方时结婚。
他说要给我上枷锁给蒋家继续卖命五年，可我甘之如饴。
现在时间到了，不过是梦该醒了而已。
天渐渐亮起，打扫院子的管家把门打开，见到我蹲坐在路边翻了个白眼：「起开点，别耽误我扫地。」
我想进门却被他拦在外面：「老爷子还没醒，被你吵醒了怎么办！」
我默默收回脚步，转身离开时撞到气喘吁吁的蒋方时。
「魏叔。」
管家立马换上和蔼的笑容，笑着迎接：「少爷回来了，赶紧带少夫人回去暖和暖和，这孩子真是的，回来了也不知道喊我，非要一个人在外面冻着。」
「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我爷爷就是这么让你们阳奉阴违的！」
魏叔在蒋家工作了一辈子，蒋方时从来都拿他当长辈一般看待，这还是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
「给她道歉！」
魏叔涨红了脸，半天没憋出一个字。
左右都是要离开的人，没必要现在为难。
「我先进去了。」
「小九！」
「一回来就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
爷爷敲着拐杖，目光扫视一圈后回身进屋：「都给我滚进来吃饭！」
饭桌上也是一样，爷爷面前摆好了清粥小菜，张妈绕过我跟蒋方时道歉：「少爷终于回来了，我去给你盛粥。」
不多时，蒋方时面前也摆好了碗筷，而张妈目光中自始至终都没有我的存在。
「爷爷……」
「吃饭！」
蒋方时默默将饭菜挪到我旁边，献宝似的：「你吃。」
我盯着面前的白粥，苦笑道：「你不知道有胃病的人不能喝粥吗？」
张妈一把夺过盘子重新放回蒋方时面前，不屑道：「有的吃就不错了，真当自己是大小姐了。」
「张妈，你过分了！」
我笑着说：「这就过分了？不过是日常罢了。」
我从始至终都是蒋家花钱买来的奴仆，比张妈这些打了一辈子工的老人还低上一等。
人前为着好看人家尊称一句「崔总」，人后他们造谣我「老少通吃」。
蒋方时震惊：「怎么会？」
我摆摆手：「习惯就好了。」
9
今天来的目的很简单，当着爷爷的面将一切说清楚。
半个小时后，爷爷撂下筷子，拿起手帕仔细擦嘴。
杀伐决断了一辈子创下如今这样大家业的人，光是坐在对面就足够让人喘不过气。
「决定好了。」
我起身回话：「是的，爷爷，手续全部都准备好了，就差领证了。」
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而后对蒋方时说：「去把手续办了吧。」
「爷爷！」
可他充耳未闻，只交代我：「你这些年为蒋家做的，我都看在眼里，算是辞退吧，按十倍赔偿。」
「你们有没有人在听我说话，我不同意离婚！」
「当初让我结婚的是你们，现在我好不容易接受了她，你们又想逼我离婚，做梦！」
我想开口替爷爷解释，被他挥手打断。
老爷子撑着桌子起身，抄起拐杖朝蒋方时背后狠狠一打，他承受不住立马跪了下去。
「一心一意为你着想的媳妇让你作没了，还好意思嚷嚷！」
「我不离婚。」
蒋方时每反驳一下，爷爷就打得狠上一分。
「你离不离？」
「我不！」
差不多时，我制止住了。
「爷爷，苦情戏没用的，回不了头了。」
说完话后我起身拖着蒋方时离开，在保镖的逼迫下让蒋方时亲手按上手印。
纠缠了五年的孽缘，终于散了。
领完证出来时，蒋方时犹犹豫豫，最Ţų₋后说了句：「有时间记得回来看看爷爷，他对你不错。」
我ťúₐ笑了：「可别了，我怕他弄死我。」
「怎么会？他刚才为了你打我。」
我目光灼灼：「蒋方时，没有老爷子的授意，张妈他们怎么会无缘无故对我那么刻薄呢？」
点到为止，蒋方时愣在原地，没再追上来。
10
我到裴迎家的当天，银行卡多了一大笔转账。
同时猎头告诉我，蒋家发话将我在行业内封杀，以后但凡是跟蒋家关联的企业都不会有人接收我。
猜到了，不过千万封口费，足够我窝在小城镇里安稳生活一辈子了。
裴迎在老家开了一家高档咖啡店，还非得在门口支小摊买烤地瓜。
我蹲在炉子前看着，不一会儿她蹦蹦跳跳地从里面出来。
「小九你快看，蒋氏和路氏的项目砸了。」
怎么会？
我接过手机仔细阅读，这才发现是徐家姐妹从中间中饱私囊用了不合规的建材，导致出了人命。
现在家属不仅要赔偿，还要求整改项目。
事情已经波及了两家公司的信誉。
而看过之后的裴迎窝在我旁边满脸得意：「标准答案给她们抄都不会，报应啊。」
想想也是，这个项目我和裴迎弄了两年，眼下已经到了收尾阶段，就差完工验收了。
结果才交到她们手上两天就出了这么大的差错。
不过路氏和蒋氏是老企业了，一次意外他们迅速锁定嫌疑人，该赔偿的赔偿, 最终也就是损失一大笔钱财。
后来我就没有再管那边的消息了，安心待在裴迎的店里当吉祥物。
11
又是一年冬天, 我再次见到了蒋方时。
彼时我正在给南方来的小金豆们切红薯, 他排在队伍里一直盯着我看。
轮到他时, 他大手一挥：「我全包了。」
「不卖你, 下一位！」
面对我的呵斥，他也不恼, 乖乖待在一边等着我收摊。
天气很冷ẗű̂ⁱ，只穿着薄绒大衣的他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裴迎来接替我，我带他进屋取暖。
到有光的地方我才看到他眼眶红红的, 眼底乌青一片。
安慰的话在嘴边来回打转，最终我只说了两个字：「节哀。」
老爷子去世了, 他对我终究恩大于过，人死了也没什么好恨的了。
「封杀是爷爷做的, 我已经解除了，你随时……」
我打断他的话：「回不去了, 我有时在想，如果当初我初中毕业直接出来打工, 会不会不一样。」
「后来想想还是读书好，我接受了老爷子七年的资助，拼命还了七年，应该算还清了。」
「这边冷，没事就回去吧, 也不用再来了。」
我起身准备离开，衣袖被蒋方时抓住。
「不公平。」
「崔玖，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这对我不公平。」
我甩开他的手，走了几步怒气忍不住又折返回来指着他鼻子骂道：「蒋方时你找骂是吧，不是你放不下徐芷, 一次又一次地纵容她？」
「那我呢，我喜欢你就有错了吗？你明明有很多方式拿回放在我手中的股份，可你偏偏选择了娶我。」
「既然娶我, 可心里还对徐芷念念不忘, 任由她搞我, 很好玩, 是吧！」
他起身试图道歉：「我不是……」
「够了！蒋方时，这个世界没了谁都能行, 你也一样。」
「我没了你活得会更好！」
蒋方时离开了, 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入股了裴迎的咖啡店，还在这里买了属于自己的小房子, 就在裴迎家隔壁。
路明松还是不死心，总来纠缠裴迎。
看到我也会说些跟蒋方时有关的消息。
比如他成了圈里的拼命三郎，调查清楚当年的全部真相, 每年拿我的名字去做公益之类的。
我只笑, 然后对他说：「渣男没有回头路，你俩都滚远点吧。」
对于过往，我从来不曾后悔。
我努力过，得到过, 也失去过，就够了。
而现在，我要开始下一段旅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