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裡抓鬮分地。
我正要下手,眼前卻突然飄出了字幕:
【可憐的女主,根本就不知道她爸媽留了金子給她,就埋在自家後面的那塊地裡。】
【聽說那塊埋金子的地,被女主未婚夫暗箱操作給了白月光?】
【沒錯,男主把那張簽折成了三角形,讓白月光抽走了,女主實慘。】
我茫然低頭。
木盒子裡竟真的有一張折成三角形的紙片。
01
【前面的別劇透啊,我才剛開始看呢!】
【女主在看什麼,怎麼還不抽啊?】
這到底是什麼?
我正茫然,其他等著排隊抓鬮的村民紛紛出聲:
「搞什麼啊?還抽不抽了?」
「快點啊,大傢伙兒的都還等著呢!」
我顧不上這些字幕的真假。
心慌意亂間,一咬牙,直接抓起了那張三角形的紙片。
村長打開紙片,大聲宣讀:
「唐新月家,5 號地!」
我心如鼓擂。
5 號地!
正是我家後院的那塊地!
也是他們說的,能挖出金子的那塊地?
【?!臥槽?】
【女主怎麼抽到了?突然開竅了?重生覺醒了?!】
【咦,二周目劇情還會變嗎?】
02
我回到人群裡。
江旭陽緊繃著臉,看起來不太高興。
他個頭挺拔,生得俊朗,又前途大好,村裡的大小姑娘都在偷瞧他。
所有人都覺得我配不上他。
只因他父母犧牲後,我父母可憐他年紀小,將他當做養子一樣照顧長大。
這才定了這門婚事。
我從小就喜歡追在他身後,「江哥哥」、「江哥哥」地喊個不停。
【可憐的女主喲,就這麼被男主耗了一輩子。】
【聽說男主還一邊拖著女主,一邊和女配在外面卿卿我我,還把女配的孩子都丟給女主養?】
【謝邀,網友的乳腺也是乳腺,這種虐女劇情到底誰在看?棄了棄了。】
……
他們在說什麼?
女主是我嗎?男主是江旭陽?
我的腦袋突然一陣劇痛。
腦海中突然擠進來一段陌生而又熟悉的記憶。
03
原ƭų⁽來,我重生了。
我想起了我前世的人生。
前世,父母過世後,我本想跟著城裡的表親進城淘金。
可因為與江旭陽的婚約,選擇了留下。
這一留,就留了一輩子。
江旭陽婚假結束後,就歸隊了。
自此聚少離多。
他囑咐我多照顧朋友的遺孀楊雪芳,還將楊雪芳的兒子收做養子。
楊雪芳挖到金子後,就進城做生意了。
後來,江旭陽越走越高,卻把隨行的家屬名額給了楊雪芳。
他說:「你別多想,雪琴比你更適合在外打拼,更何況你還有兒子要照顧。」
我將養子視如己出,他也親近過我幾年。
可從城裡回來的楊雪芳,洋氣又漂亮,又總是會給他帶很多稀罕玩意。
他慢慢就開始嫌棄我,和他們越來越親近:
「你是個村姑,才不是我媽媽,我媽媽又漂亮又有錢,以後還要接我去城裡住大房子!」
再後來,養子也被接進了城裡上學。
而當我身患重病,想要進城治療時。
接到我電話的養子卻說:
「唐姨,你根本就配不上江叔,要不是你,他和我媽早就修成正果了。」
楊雪芳也向我哭訴:
「唐新月,旭陽一直都說,只把你當妹妹。難道就因為你家曾經照顧過旭陽,就要耽誤他一輩子嗎?」
耽誤?
到底是誰耽誤了誰一輩子?
江旭陽步步高升,楊雪芳發家致富。
只有我,守著村裡的一畝三分地,一個人拉扯著毫無血緣關係的養子。
蹉跎了青春,錯過了機遇,庸庸碌碌了一輩子。
只有我!
我頂著曬破皮的烈日,在地裡收稻子、掰包穀,滿手是血地為養子攢學費、買襖子時,江旭陽卻在外面和楊雪芳借著打拼事業的名義,雙宿雙棲,琴瑟和鳴。
一切鮮花與掌聲都是屬於他們的,一切辛勞與困苦都得我來吞!
憑什麼?
嫁給江旭陽時,我也不過雙十年華。
本也有大好的時光,滿腔的理想與抱負。
卻只能被婚姻和責任拴住,像個保姆一樣養大杜鵑的孩子。
最後受盡厭棄,孤零零地病死在山村,含恨而終。
所以,到底是誰耽誤了誰?!
04
我捏緊了抓鬮的那張紙,淚眼模糊。
老天有眼。
幸好,我重生了。
回到了抓鬮分地的這一天。
我還沒有和江旭陽結婚。
還可以進城抓住機遇。
一切,都可以重來!
05
抓鬮還沒結束。
輪到楊雪芳上去抓鬮了。
楊雪芳皮膚白,瓜子臉,纖細秀氣,是村裡男人都會忍不住看上幾眼的俏寡婦。
她也看了好一會兒,像是無從下手。
【嗚呼,女配傻了吧?男主做手腳的簽已經被女主抽走啦!】
【女主這是要改命了?有點意思啊。】
【剛進來,聽說二周目劇情變了?】
這些字幕又多了起來。
人群裡一陣驚呼和哀歎。
原來是楊雪芳抽到了那塊全村最好的地。
一片道喜聲中,她笑得勉強,求助地看向江旭陽。
江旭陽蹙著眉,瞥了她一眼。
06
回家後,我翻出日曆簿。
前世,江旭陽是從連裡請假回來的。
為的就是村裡分地的事,還有我們的婚Ṭù⁻事。
村裡按男丁分地,前幾年我父母意外身故,家裡沒有男丁了。
江旭陽特意回來,為我家爭取到一份名額。
前世,我對他很感激,心裡更喜歡這個「江哥哥」了。
更是滿心歡喜地和他結了婚,掰著手指數新婚後,他可以陪我的日子。
現在,我卻也是在掰著手指,數他走的日子。
我將那一頁的日曆折了個角。
還有十二天。
在這之前,我要想辦法解除和他的婚約。
看著昔日重現的一切,我差點掉下眼淚來。
這一次,我不要再被困在婚姻裡,蹉跎一輩子。
我要守住父母留給我的東西。
我要進城裡闖蕩,抓住一切發展的機遇。
我要活出我自己的人生。
07
晚飯後,江旭陽敲開我的門。
江旭陽家裡的屋子早就荒了,他從少年起,就一直住在我們家的客房裡。
「今天抽到的地,我們和楊雪芳家的換一下吧。」
「她們孤兒寡母,那塊地大了點,顧不過來。我們家後院這塊小些,剛好夠她們母子生活。」
若不是我重生了,還從那些字幕中得知江旭陽的暗箱操作。
我可能真會高興地以為,他是將好的留給了我。
【臥槽,男主這麼賤的嗎?就這麼想吞女主父母給的金子?】
【吞也就算了,這是白送給白月光啊,呵呵,服了!】
【女主可千萬別戀愛腦上頭啊!】
看著這些字幕,我不禁莞爾一笑:
「不用了,那塊地以前就是我們家的,這麼多年,有感情了。」
江ṱű̂₍旭陽像是感到棘手,皺起了眉。
08
隔日,我就開始著手收拾家裡的物件。
將一部分沒法帶走卻實用的家居物品打包後。
我敲開了不遠處吳嬸家的門。
吳嬸家有個小我兩歲的兒子吳思文。
吳思文今年考上了大學,卻出了意外,跛了一條腿,沒法去上了。
前世,江旭陽常年不在,平日裡,我與吳嬸一家經常相互關照。
有一回,養子燒得厲害,半夜裡也沒有開門的衛生所,我急得抱著孩子大哭。
也是吳嬸安慰著我,吳思文一言不發地拖著跛腳,去外頭買藥。
天濛濛亮才回來,跛了的那只腳上全是混著血的泥。
吳嬸一家對我很好。
他們家條件一般,吳思文又傷了腳。
臨走前,我能幫一點是一點。
將可以用上的東西,都送給了吳嬸。
吳嬸眼眶一紅:
「新月啊,你這是,結婚以後就要跟著江旭陽走了?」
我只說:
「只是不長住了,嬸子,以後也是會抽空回來看你們的。」
吳嬸想了想,將我拉到一邊:
「跟在身邊也好。」
她抬了抬下巴,示意我看向不遠處的莊稼地:
「新月啊,不是嬸子要戳你心窩子,但你們家小江條件好,是要看牢點。你看,虧好待在村裡的時日不長,不然都快成那小寡婦的漢子了。」
可不是?
江旭陽正幫楊雪芳修農具呢,而楊雪芳則笑吟吟地拿著帕子替他擦汗。
我譏諷地笑了笑。
原來一直都這麼明顯,前世我竟沒發覺。
不過也已經不重要了。
09
我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將農具也整理了出來。
靠在了院子裡。
晚上,江旭陽沒有回來吃飯。
夜裡,他才回來。
「白天幫人家做了點事,就留下吃了晚飯。」
那就是和楊雪芳吃了。
我一言不發地將桌上的菜收進碗櫃。
江旭陽看到屋裡空了不少,我的一些衣服和日用品都被收拾出來,打包好了。
有點吃驚:
「新月,你這是?」
他以為我要跟著他走,一開口就是推諉:
「新月,我現在還不方便帶家屬一起,之前我們商量過的。」
我點了點頭:
「我知道的。」
知道這個家屬名額,從來就不是我的。
「那你這是……」
我淡淡道:
「馬上要開始新生活了,換換心情。」
江旭陽沒再多問。
10
上午,楊雪芳帶著村長找到了我。
江旭陽給他們開了門。
同我商議換地的事。
村長關起門來,語重心長地說:
「新月啊,你也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其實這分地,面上是一回事,但私下裡總還是有得商量的。」
「先前,小江就來找我商量過這個,雪琴家裡的娃還小,雖是個男娃,能分地,卻也沒人打理。」
「現在她拿了這麼大一塊地,你家拿的又太小,給小江不合適,你們兩家換一下,剛剛好哇。」
村長估計也沒什麼壞心。
從耕種能力上來看,確實是這樣。
而且江旭陽前途無量,村長這麼做還能賣他個人情,何樂而不為?
明面上來看,分明就是我家占了個大便宜。
見我不說話,楊雪芳往江旭陽身後躲了躲:
「嫂子,你是不是不喜歡我?」
「前幾天,是我求著江大哥幫忙的,我要帶孩子,實在抽不開手。」
她說著,竟還紅了眼眶。
她楚楚動人,可空中的字幕卻義憤填膺:
【噫,明明是這綠茶自己勾三搭四,還踩著女主裝可憐。】
【女主真是忍者神龜,這要是我,非給女主一巴掌,女配兩巴掌,男主就更是降龍十八掌!】
【還好女主好像覺醒了,應該不會答應。】
我沉吟了片刻,問村長:
「換地,是下個月開始嗎?」
村長點了點頭。
我沉下心來:
「好,那就換吧!」
【what???女主你在幹什麼啊?!】
【不要啊,我還以為女主覺醒了!終於可以從娘道換大女主劇本了!】
【散了吧,女主戀愛腦復發了,要 g。】
我對楊雪芳和江旭陽說:
「你的娃還小,快回去看著他吧。」
楊雪芳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江旭陽和她一起出了門。
他們離開後,我留下了村長:
「王叔,我還有點別的事,想請你幫幫忙。」
11
按照原定的日子,我和江旭陽應該開始籌備酒席和婚事了。
上輩子,這些事也都是我迫不及待地一一操持的。
這次,我遲遲沒有動靜,江旭陽反倒問了:
「我們的婚事是不是該辦了?」
「我已經打好報告了,辦完酒以後,我們就去城裡領證。」
前世,婚前聊起這些,我總是興致勃勃。
可現在,我卻默不作聲。
見我不答,他疑惑地看了看我。
聲音更軟和了幾分:
「我們的父母都不在了,明天我就去找村長當證婚人,可以嗎?」
「還有你一直說想拍的婚紗照,明天我們進城去,一起拍一套吧。」
前世,沒有一套婚紗照,是我一輩子的遺憾。
我向江旭陽提起過很多次,他只皺眉:
「這種華而不實的形式,並不重要。」
直到我在楊雪芳的家裡,看到了那張兩人並肩而立的婚紗照。
才知道,原來不是形式不重要,只是我不重要。
彼時,楊雪芳還嬌俏地驚呼:
「呀,這都是我拜託江大哥的,我丈夫走得早,所以才……嫂子不會怪我吧?」
眼底,卻滿是得意的竊喜。
沒想到,這一世,江旭陽倒是主動說了。
只是,我已經不稀罕了。
突然,大門卻被拍得震天響。
江旭陽去開門。
夜色中,楊雪芳頂著綿綿細雨,抱著孩子,哭得楚楚動人:
「江大哥!大寶發燒了,渾身都好燙,怎麼辦啊嗚嗚嗚……」
楊雪芳的衣服都濕透了,勾勒出玲瓏的曲線。
江旭陽頓時急了,一把攬住了她,就要衝入雨幕:
「去縣裡的衛生所,那裡大概還有人值班。」
可剛要出門,猛然想起剛剛對我說的話。
他扭頭尷尬地看我:
「新月……」
12
前世,也是這樣。
在我的婚禮前夕,楊雪芳抱著孩子登門求助。
那時,我正在試穿大紅色的新嫁衣,認真仔細地將喜糖一一分裝。
滿心的期許。
卻眼睜睜地看著明天就要成為自己丈夫的男人,毫不猶豫地護著另一個女人和她的孩子,要在婚禮前夜丟下我離開。
我頓時急了,委屈地說:
「江哥哥,我們明天要辦酒的,讓別人陪他們去縣裡衛生所不行嗎?」
江旭陽卻蹙眉ŧų⁽道:
「新月,即使在休假,我也理應多照應村裡相親,這也是我的職責所在。」
「你既然要嫁給我了,就要體諒我身上的責任。」
我心都涼了,拉住了江旭陽的袖子,不肯讓他走。
楊雪芳柔弱悽楚地哭訴:
「嫂子,求你行行好,救救我們家大寶吧,我會把江大哥還給你的嗚嗚……」
江旭陽聞言,臉色更冷了,硬生生地掰開我的手指:
「新月,別鬧,懂事點。」
我腳下踉蹌,跌坐在地上,手掌被擦破了。
眼眶頓時紅了:
「江哥哥!」
楊雪芳驚呼一聲:
「呀,嫂子,你沒事吧?」
江旭陽攬著她離開:
「新月,我會儘快回來。」
楊雪芳低著頭,瞥了我一眼,似笑非笑。
議好的章程不能拖延。
第二天,我獨自主持了婚筵。
直到快散席,江旭陽這個新郎官,才姍姍來遲。
眾人都誇他關懷同鄉,就是飛黃騰達了,也不忘本。
唯有我,滿心苦澀。
呵,這真的只是「職責」嗎?
好在,這一世,我不會浪費這個機會。
我看著他們交疊在一起的身影,淡淡地說:
「去吧,救人要緊。」
江旭陽這才松了口氣,摟著楊雪芳離開。
13
在確認他們徹底離開後。
我快步走到了後院。
拿起擱在一旁的鐵鍬,就往那塊地上挖。
【???好傢伙,我就說女主覺醒了!】
【原來女主打的是這個主意嗎?女主,我承認,我之前對你吼得大聲了一點。】
【哇哇哇!這下真的要拿大女主劇本了?!】
這塊地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
江旭陽耳聰目明,他在家時,我沒辦法行動。
濕了水的地泥濘滑腳,我走得深一腳淺一腳。
根本不知道父母將東西埋在哪裡。
害怕這一夜都挖不到,前功盡棄。
終於忍不住大聲求助:
「如果你們一直在的話,能不能告訴我,我想要找的東西到底在哪裡?拜託了!」
【???】
【她在和誰說話?現在根本沒人啊?】
【劇情不會要轉靈異區了吧,怕怕……】
我急切又緊張:
「就是你們,那些字幕!我知道你們一直都在看著我,還告訴了我那張三角形的紙簽才是我應該抽的地,下麵有父母留給我的金子!」
這些字幕短暫的消失後,突然爆炸一樣的增長:
【?????】
【字幕?女主看得見彈幕,看得見我們在說什麼???】
【見了鬼了,我就說女主怎麼突然開竅了!】
……
我逐字逐句地念了好幾句彈幕,他們才真的確認我可以看見。
他們七嘴八舌地向我解釋。
在他們眼中,我的生活,是一部年代題材的電視劇。
而他們這些觀眾的即時留言叫「彈幕」。
這部劇已經播過一遍,現在是第二遍,所以才叫「二周目」。
剛好對應我重生的人生。
他們興奮極了,紛紛給出答案:
【好像是在比較後面的位置?】
【我去看了,仔細比對了一下,在雞舍附近,女主,你就按照靠雞舍的位置,前後左右挖了試試?】
【哇噻!頭一回見人直播挖金子,還能現場指導,這也太刺激了吧!】
14
「謝謝,謝謝!」
我感激得幾乎熱淚盈眶。
前世今生,我總是揮汗如雨地一個人犁地,絞盡腦汁地照顧養子的吃穿用度。
所有人都說我高攀了江旭陽,是我占盡便宜。
可卻從沒有人站在我這邊,看看我到底過得怎麼樣。
現在卻有了這麼多人明白了我的苦楚,還願意幫助我。
我揮舞鐵鍬的力氣更大了。
可這塊地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雨漸漸大了,我知道今晚江旭陽都不會回來。
他會和楊雪芳在外面過夜。
但還是頂著暴雨,一鍬一鍬地挖著。
挖到手臂酸澀脹痛,挖到掌心裡磨出血泡。
也不敢停歇。
因為我知道,這不僅僅是父母的遺物。
更是足以顛覆我命運的資本!
雨漸漸小了,村裡傳來了公雞打鳴的聲音。
天快亮了。
我心急火燎。
若有人起了,保不齊就會發現我在做什麼。
下一鍬,突然傳來一聲異響。
「哐!」
【嗷嗷嗷!爆了爆了!!!】
【媽呀,金色傳說!】
【我的心情簡直比自己挖到金子都激動,家人們誰懂啊?】
【我,唐新月,重生歸來,我將奪回屬於我的一切!】
【救命,娘道突然燃起來了是怎麼回事?】
我不顧手上的痛楚,蹲下身去就摳挖起那塊泥土。
終於挖出一個鏽跡斑斑的老舊鐵盒。
捧著那沉甸甸的首飾盒,我忍不住哽咽出聲。
我終於找到了,前世被奪走的父母的遺物。
15
我把鐵盒子沖洗乾淨。
裡面放著兩根巴掌長的金條,一些金首飾和金鐲子。
還有一封留給我的信:
致愛女新月: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爸爸媽媽大概已經不在了。
不然你不會看見這封信。
寫信時,你還太小,擔心你守不住,才沒有告訴你。
小江是個好孩子,他會轉告你。
以後的日子,你們要相互扶持,好好走下去。
你一定遇到了很大的困難,才會打開它。
這是你姥姥姥爺留下的東西,他們寶貝了一輩子。
但是家裡不能再有這些,所以把它們都藏了起來,等到合適的時機,才能被打開。
月月,現在這都是你的了。
如果有需要,就用吧。
爸爸媽媽和姥姥姥爺,都不會怪你。
月月,我們只希望你過得開心。
——一直都會愛你的爸爸媽媽。
16
淚水一滴滴地砸在信紙上。
我忍不住放聲痛哭。
可是,爸爸媽媽,你們知道嗎?
前世的我,根本就沒有收到你們的信啊!
你們留給我的東西,也都被楊雪芳拿走了。
而江旭陽,根本就沒打算告訴我一切!
17
【哭了,原來這就是上輩子被女配燒掉的那封信,女主一家真好啊嗚嗚嗚……】
【可不,女配燒之前還嘲笑了女主一家子,狗男女真的賤死了!吞別人遺產,還毀別人一輩子。】
【有一說一,女主自己就沒錯嗎,嬌妻自己不支棱起來怪誰?】
……
原來前世,這封根本沒有落到我手裡的信,僅是這樣的結局。
我視若珍寶的心意,就被別人這樣不以為然地付之一炬!
我累了一宿,兩眼發黑。
把自己洗乾淨後,隨便對付了一碗清湯麵,就睡下了。
迷迷糊糊間,好像聽到了些動靜。
一睜眼就看到滿眼的彈幕:
【女主!女主!快起來啊!】
【女主你可長點心吧!做事都做不乾淨,蠢得要死!】
【樓上的嘴巴放乾淨點,誰知道男主會提前回來啊?挖了一晚上本來就很累了。】
江旭陽的聲音從房門外傳來:
「新月,我回來了,家裡怎麼這麼髒?你怎麼了?」
我連忙看了一眼天色,這才不過下午。
前世,江旭陽明明是晚上婚禮開席時才回來的。
我手忙腳亂地起床,將東西都收進了抽屜裡。
「新月,你沒事吧?怎麼一直不回話?」
正當他要推門時,我連忙拉開了門:
「我剛剛在睡覺。」
江旭陽臉上的急切這才緩和:
「你沒事就好。」
「家裡怎麼這麼亂?昨晚怎麼了,這麼大雨,你還去院子裡了?」
家裡都是我來不及拖掃的泥腳印。
江旭陽作勢就要去院子裡查看情況。
彈幕猛地刷了起來:
【我擦擦擦!男主不會發現吧?!】
【萬一男主真要強搶可怎麼辦啊?不會吧不會吧,剛到手的金子難道就這麼飛了?】
【沃日,我就說女主是個大 sb!這都不知道收拾乾淨!什麼垃圾文氣死我了!網友的乳腺也是乳腺!!!】
我緊張得都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根本不敢想江旭陽要是察覺了會怎樣。
我連忙拉住他:
「沒什麼,早上雞舍壞了,我修了一下,沒來得及收拾。」
「那我去修一下。」
「不用了,我修好了!」
沒等江旭陽疑惑,我趕緊接著問:
「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提到這個,江旭陽終於放下了這個話題,笑著拿出了新買的東西:
「我上午去了一趟城裡,買了新的四件套,你看看喜不喜歡?」
深綠色的四件套。
18
我一愣。
只覺得譏諷。
彈幕也紛紛刷道:
【嘔了,早幹嘛去了?見女主愛答不理了,就知道討好了?】
【討好個屁啊,女配還讓他送綠的,按的什麼心就不說了哈,真絕了 sb 男主。】
【女主要是敢冷臉洗內褲,我第一個棄哈。】
見我不答,江旭陽皺眉:
「你還在生氣?因為昨晚的事?」
「新月,我難得回來一次,幫助鄰里鄉親,也理所應當,我們都要結婚了,你能不能別這麼斤斤計較?」
「你這麼針對雪芳,但雪芳卻還是想著你,這四件套,也是她出主意,讓我買回來送你的。」
「我答應你的事,也都會做到,你什麼時候變成這種……」
我靜靜地看著他反問:
「哪種人?」
他一時語塞,漲紅了臉。
「是定了婚事,卻還總跑去別的男人家裡,和別的男人拉扯不清的女人嗎?」
「還是半夜,丟下未婚夫,直接和別的男人跑了的女人?」
他意識到我在說什麼,羞惱地想要辯駁:
「那只是……」
我只繼續說道:
「江旭陽,究竟是幫助鄉親、責任感、照顧同僚遺孀,還是別的什麼,你自己清楚。」
「不用再和我多說。」
他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被我戳破了心思,卻抵死不承認:
「你想多了,新月,我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
「報告我已經寫好了,明天中午,李家正好辦壽,我會去找村長做證婚人,商量婚事安排。」
他說得,好像和他結婚,我就該感恩戴德了。
不過正好。
明天,我也已經和村長約好了。
19
李家叔叔前幾年去城裡做生意了。
衣錦還鄉後,就給老太太辦起了壽宴。
今天新殺了頭豬,這在以往可是稀罕事,一年都未必有這麼多肉能吃。
時代,好像確實越變越好了。
我也幫著一起忙前忙後,準備席面。
江旭陽穿得很正式,英俊挺拔的模樣,吸引了不少姑娘含羞帶怯的目光。
他應該是想在席上和村長提起我們的婚事。
那些姑娘也都豔羨地瞥向我。
楊雪芳則笑容僵硬,看向我的目光十分不甘。
開席後,大家吃著熱騰騰的豬肉,席間歡聲笑語不斷。
李叔叔攙著老太太出來,說了一句話,大家紛紛祝壽。
村長也出來,笑呵呵地說了道喜的話。
之後,他話鋒一轉道:
「還有一件事,想和父老鄉親們知會一下。」
村長朝我招了招手:
「新月丫頭,你來。」
在江旭陽詫異的目光中,我站到了村長身邊。
村長搭住了我的肩,微醺中欣慰道:
「新月丫頭是個有出息的,她說現在是新時代了,她也要進城打拼,為國家的建設添磚加瓦!」
「她和小江的婚事,本就是父母安排的包辦婚姻,但現在是新時代了,提倡自由戀愛。」
「新月丫頭自小就只把小江當哥哥,現在要進城了,也不想耽誤小江。」
「既然新月丫頭有這樣的志向,我們這些做長輩的,當然沒有阻礙小輩的道理。」
「今天,有大傢伙兒一起做個見證,我就做個主,替他們取消了這婚事!」
「以後,大家都是新時代新青年!解放思想,振興祖國!」
村裡人都知道我和江旭陽的婚事。
所以若要解除,就須得有個分量足的話事人站出來,為我說道。
那天村長登門商量完換地的事後,我就留下他,請他幫忙。
村長和村裡人本就覺得我和江旭陽不登對,也不合適。
聽了我的請求,二話不說就同意了。
村裡人聽聞這番話,也都紛紛鼓掌叫好。
我終於松了口氣。
楊雪芳的臉上閃過一抹喜色。
只有江旭陽,呆坐在原位,臉色慘白。
20
【嗚呼,爽了,終於可以解除婚約,擺脫渣男了!】
【爽個屁爽,憋屈死了,還成全了那對狗男女,呸!】
【呵呵,女頻的爽,就是我不愛了,老娘獨美,渣男心碎,這種程度嗎?建議看看隔壁男頻怎麼復仇的,真無語……】
Ṭũ̂₀【樓上的也太極端了吧,現在法治社會,還想怎麼樣?】
【女主這個時代的人,能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我沒有太在意這些彈幕的話。
形形色色的人,有各種各樣的想法。
就像村裡人都覺得我配不上江旭陽一樣。
重生一世,我終於釋然。
人生的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這一世,我的人生不會再被江旭陽困住。
我會走出這裡,看到祖國更多大好河山。
我會用我的雙手,創造更多價值,建設祖國。
活出自己的人生。
至於那些傷害過我的人,終將從我未來廣闊的人生中淡去,直至消失不見。
21
「新月,你這是什麼意思?」
「解除婚約是怎麼回事?你也沒說過你要走!」
一進門,江旭陽就氣勢洶洶地質問我。
我收拾著自己的東西,漫不經心地回答:
「就是你聽到的那樣。」
他還要說什麼,我卻抬起頭,無辜地看著他:
「江旭陽,我一直都只是把你當哥哥而已。」
他愣在了原地,面無血色。Ṭũ̂₂
「我們、我們不是……」
呵,真可笑。
前世,明明是他說,只把我當妹妹。
那現在,我只把他當哥哥,他到底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就這個迴旋鏢!爽!】
【好耶!女主終於支棱了!】
【emmmm,支棱?女頻的爽點就這?不敢苟同……】
22
「這些年來,謝謝你的照顧。」
父母過世後,江旭陽確實也曾扶持著我,走過一段非常艱難的時光。
他像個大哥一樣挑起家庭的重擔,耕田種地養活我,護送我上下工。
後來他去了連裡,給的補貼也都寄給了我,供我生活無憂。
他也曾給我支起過一個小小的家。
讓我一個孤女,不受欺淩,活得安穩。
所以前世,我才會這麼死心塌地地,也為他守了一輩子。
但現在,都兩清了。
我說:
「祝你和楊雪芳,百年好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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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旭陽想挽留我。
我沒有給他機會。
第二天天濛濛亮,我就帶上所有東西,跟著李叔一起進了城。
進了縣城後,我又買了最近一班車票。
去了記憶中後來發展得最好的大城市。
我知道,在這個時代,這片土地上擁有無限的機會。
我也不是一個人。
這些彈幕雖然旁觀著我的人生,也給我提供了很多幫助。
我學著他們說的,去進貨擺攤。
起早貪黑,很苦很累。
進貨時要和別人爭搶貨物,叫賣時要比誰的嗓門更大。
我每天都累得倒頭就睡,卻很珍惜這樣來之不易的生活。
遠比前世無盡的守望要充實得多。
每天醒來,都好像擁有無限的希望。
來城裡的第一個月,我就賺到了在村裡一年都掙不到的錢。
我將這些錢分了分,分別寄給了吳嬸和村長。
還給他們寫了信。
我讓吳嬸拿著這些錢,讓吳思文去他考上的大學報導。
我告訴她,這不僅僅是對他們的感謝,更是對吳思文的投資。
等到吳思文名校畢業,一定要來我的公司幫我做事。
我也告訴村長,等我能掙錢了,見識多了,一定會想辦法帶動村裡人共同富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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ţũ̂₇去了信後,江旭陽大概也打聽到了我的地址。
他開始寫信聯繫我。
他在信中寫道,和我取消婚約後,他覺得哪裡都不對勁。
歸隊後,他想了很久,才發現,很久以前,他就沒有將我只當做「妹妹」了。
他解釋他和楊雪芳什麼都沒有,讓我不要誤會。
還問我能不能再給他一次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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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旭陽時常來信,還是像以往那樣將補貼金寄給我。
他還說,他將後院那塊地換了回來。
如果我想回去,可以隨時去看。
他還是沒有告訴我,後院那塊地裡有什麼。
但我已經隱約猜出了他的心思。
他自以為將婚姻給了我,就是對我一生的保障。
所以自作主張地將財富給了楊雪芳,作為她一生的保障。
現在,婚約沒了,地下的財富,當然也就物歸原主。
可那些財富,本就是我的!
他又有什麼資格隱瞞我,做出這樣自以為是的安排?!
如果不是我還有重來的機會,這些無人知曉的遺憾,永遠都無法彌補!
我冷笑著,將他的信擱到了一邊。
之後的,都不再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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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吳嬸的信、回村長的信,卻從沒回過他的信。
就像不曾收到過那樣。
我靠擺攤賺了些錢,又開起了小店,然後又是好幾家。
日子過得蒸蒸日上。
吳思文去上了大學,我特意去看了他一次,帶著他上大城市的中心醫院治腿。
這個前世也曾經不計其數地盡力幫過我的弟弟。
這一次,我也會彌補他人生中的所有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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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村裡通了電話。
我又從和吳嬸的電話裡,得知了江旭陽和楊雪芳的消息。
再聽見這兩個名字,已然陌生。
吳嬸說,大半年前,江旭陽回來了一次。
他拿著鐵鍬在我家後院那塊地挖了好幾天,也不知道在幹什麼。
一天晚上,村裡剛好有人吃席,大家都喝了不少。
半夜裡,楊雪芳就偷偷溜進了江旭陽的屋子。
生米煮成了熟飯。
這事在村裡鬧出了不小動靜。
最後,江旭陽只能匆匆忙忙地娶了她。
作為家屬,帶她和孩子歸隊了。
但到底不是一樁光彩的事,聽說隊裡的領導臉色很不好,覺得他個人作風有問題。
江旭陽以後要往上升,恐怕是不容易了。
我這才翻找了一下。
發現江旭陽的信正好從大半年前就沒再寫了,每次寄來的信封裡就只有補貼金了。
他的最後一封信裡說,他和楊雪芳早就斷了,讓我相信他。
還告訴我,我父母曾經給我留下一些東西。
約我回村見一見,或者他拿到後會來城裡找我,給我送來。
估計也就是這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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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後,吳思文畢業了。
他的腿也已經康復了,完全看不出曾經一瘸一拐的痕跡。
他很有出息,為了賺取生活費,大學時就積累了不少工作經驗。
我已經做起了自己的公司, 有了他這個高材生的加入, 如虎添翼。
後來,我們分析了市場, 又回村仔仔細細地考察。
決定響應地方政府的號召, 帶動家鄉共同富裕。
我們要在村裡開工廠。
讓改革的春風吹遍大地,讓全民一起奔小康。
初始資金不夠,我拿出了一直收著的金條, 咬牙換了錢。
這些金子, 曾經是血親對我的愛,是我外出打拼的底氣。
現在, 也是我建設國家的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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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後,我們的企業成了地方代表企業。
我越來越自信、成熟、穩健, 也經常受邀出席一些重要場合。
未免意外,政府也會派一些專人來維護秩序與安全。
我又遇見了江旭陽。
他看起來不再像以前那樣意氣風發, 顯出了幾分頹喪的老態。
我一開始沒有認出他, 直到他叫了我一聲:
「唐新月。」
我才詫異道:
「江旭陽?」
我還有大會要開,沒有時間和他多聊,禮貌地點頭後匆匆離去。
後來,我才從同鄉口中聽說。
江旭陽因為與楊雪芳的婚姻不光彩,耽誤了升遷。
而且,聽說楊雪芳也因為補貼金的事,一直與他鬧。
好幾次都吵到單位去了, 硬說江旭陽在外面給別的女人花錢。
家裡的事雞犬不寧, 更不得領導喜歡重用,這輩子也就到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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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默了片刻。
心裡百感交集。
江旭陽將那些補貼金都寄給了我,我讓村長歸還了好幾次,他都不肯收,還是堅持不懈地一直寄來。
我就托人轉告他地址變更, 讓他寄回村裡。
ŧū₊讓村長收了這筆錢, 資助村裡困難的家庭。
上輩子,江旭陽將婚姻給了我,把錢給了楊雪芳。
這輩子,他將婚姻給了楊雪芳,就把錢給了我。
一切,都只不過是他一廂情願的自我滿足。
卻生生害了兩個女人的一輩子。
好在,這一世,我早已爬出泥潭,不再沉淪。
發表完一次成功的演講, 我昂首闊步地走出會議廳, 只覺海闊天空。
我帶動了鄉村建設, 實現了鄉親們共同富裕。
我還成立了慈善基金,旨在幫助更多像吳思文那樣因為各種緣故上不了學的孩子。
助他們揚帆起航, 鵬程萬里, 共創祖國大好河山!
漫天星空下, 我最堅實的左臂右膀,吳思文,與我相視一笑。
我們可以是朋友、戰友、合夥人, 卻未必要是愛人。
這個國家廣袤無垠,這個時代前所未有。
我們都可以在各自的天空下,自由翱翔。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