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综艺里的绿茶剧本后，我兢兢业业履行合约。
却被路人暴露了个彻底！
节目里，我好吃懒做不干活。
路透里，我拎着斧头劈满了一库房的柴火。
节目里，我娇生惯养不识人间疾苦。
路透里，我叉着腰为了五毛钱跟菜市场大爷讨价还价。
观众怒了：剪辑怎么回事，把我的乖女鹅剪成白莲花了！
节目组只能战战兢兢拿出我的自荐申请：
「导演选我，我演贱人很有一套！」
01
《乡间野韵》阵容官宣当天，全网炸开了锅。
三金影后、顶流歌手、人气网红，居然都齐聚一堂！
【节目还没播出，就看到导演组熊熊燃烧的经费了。】
【裴露露、宋子琛、斯琪……等等，这人谁啊？】
【走后门的吧？后台肯定很硬。】
大多数的网友看到我的官宣图，几乎都是这个反应。
作为名不见经传的十八线龙套，跟一堆耳熟能详的大明星并排列在一起，实在是突兀。
可惜他们猜错了。
节目的几位大咖都是内定的，唯有第六人是向整个娱乐圈征集的。
各路艺人纷纷表现自己，唯有我给导演写了一封信，中心内容是：
「这么多大牌，肯定拉不下脸来当绿茶，但是我可以，我不要脸！」
于是顺利拿下 offer。
02
录制当天。
趁着摄像机还没开，我率先跑到其他嘉宾面前介绍起了自己。
「老师们好，我叫司小文，在这个节目里的定位是好吃懒做娇生惯养的小绿茶，如果往后有得罪的地方，全是为了节目效果，老师们别见怪哈！」
说罢，我深深地鞠了个躬。
人设归人设，还是要提前招呼一声。
流量小花隋岁最先反应过来，她嗤笑了一声：
「哟，节目还没开录呢，剧本都给自己设定好了。」
她出现在公众的形象，向来是柔弱单纯的小白花。
没想到一张口，倒是锋利得很。
我不想跟她有冲突，于是只是笑了笑。
还是年纪最大的影后裴露露出来打圆场：
「没事，大家都理解的。」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没关系，只是望向我的眼神里都多了几分探究。
我嘿嘿一笑，又跑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坐下。
和其他人都隔开些距离。
等到摄像机一开，就能看到「不合群」「假清高」的我了。
我美滋滋地给自己谋划着绿茶剧本。
殊不知就在不远处，几架相机已经偷偷按下了快门键。
03
「咱们的小屋呢，现在还是荒凉一片，没有食材，没有柴火，一切都要靠各位努力。」
导演举着喇叭对我们大喊。
「鉴于大家初来乍到，没有农作物可以收，所以节目组决定，前期允许你们用柴火兑换食物。」
他指了指我们身后的高山，又指了指摆在眼前的六个整整齐齐的斧头。
「各位嘉宾，请吧！」
其他五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没想到节目录制的第一期就要干苦力。
更没想到导演真的敢让这群天王天后干苦力。
但好歹是在娱乐圈混了这么年的老油条，深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
所以还是走上前去领了自己的斧头。
几个人里，除了隋岁有些面露不快外。
其余人都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导演看着这个和谐的画面，似乎不太满意，于是对我挤了挤眼。
我瞬间领悟！
我拎起斧头掂了掂，下一秒，直接扔在了地上。
「这么重的斧头，提都提不动，还要让我背着爬山？我才不干。」
导演也很上道，无奈的声音立马传了过来：「这是节目规定，你得遵守。」
「什么破规定，我不录了！」我嘴一撇，就快要哭的样子。
气氛僵持之下，宋子琛出来打圆场：
「哎呀，既然小文拎不动Ṭü₌，就不用去了，在家休息就好。」
他在这儿资历排第二，仅次于裴露露。
所以他一发话，其他人多少得给点面子。
导演只能应声：「唉，行吧。」
等到一喊卡，节目组往山上搬设备时，我凑到宋子琛身边，比了个大拇指。
「宋叔，您是这个！还好有您给了个台阶下，不然我话赶话到这个地步了，都不知道该怎么演下去。」
宋子琛笑眯眯的：「我演技也还不错吧，唱歌唱腻了，说不定还能去演个戏试试。」
路过的裴露露也加入了话题，不过对象却是我：
「小文啊，你刚刚那段表现得不错，就是过渡的不太自然，上一秒拎不动斧子，下一秒就直接不录了，情绪上升太快。」
三金影后当面授课，我连忙记下：「我懂了，我下回再铺垫铺垫，还有其他需要改进的部分吗？」
「还有就是……」
她一脸严肃地说，我一脸严肃地记。
谁也想不到，影后私人表演课，教的却是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绿茶。
「裴老师你们在说什么呢，我也要听！」
隋岁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下一秒，人影就闪现了。
裴露露面露微笑：「我在教小文怎么演戏。」
隋岁不露神色地把我挤开，挽住裴露露的手臂：
「那我就更要听啦，我从小就最喜欢看您的剧了。」
裴露露脸上还是那抹笑：「那你去把钟白和斯琪也叫过来吧，我给你们一起讲。」
「我吗？」隋岁嘟起嘴，见裴露露没有改口的意思，只能不情不愿地走开了。
等她走后，裴露露问我：「刚刚我说的都记下了吗？」
我点头：「记下了。」
她伸了个懒腰：「那我走了，等会他们来了，你就说我累了去休息会儿，他们真要学，就把笔记给他们看看。」
我有些懵：「啊？」
裴露露露出一个神秘的笑：「我的现场授课可是很宝贵的。」
说罢利索地转身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我暗自想。
这影后，有点意思。
04
他们上山后，我被拉着拍了一个小时无所事事、斗鸡遛狗的素材。
等到导演心满意足地点了头，我这才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起来。
「导演，现在我能去扫地了吧？」
导演都有些哭笑不得：「别人是镜头前装勤快，背地里不干活，你倒正好相反。」
我嘿嘿笑了两声：「演戏，我是专业的。」
等大部队回来时，我已经把屋里屋外全都扫了一遍。
几人用砍的柴换了一些基础的食材，就准备做饭了。
斯琪提出，两个人分成一组，一组做一天的饭。
这样大家就都有休息的时间。
其余人纷纷表示没问题。
唯独导演紧皱的眉头表示这一段有点问题。
太和谐了。
一个真人秀就不该如此和谐。
于是，我只能再次登场。
「我不会做饭，别把我排进去。」我抱着胳膊一脸嫌弃道。
斯琪不可置信地看了我一眼：「不会做饭你来野外综艺？」
我：「我从小娇生惯养，没做过粗活，不行吗？」
向来营销自己厨艺精湛的斯琪，脸上终于露出了怒意：
「你什么意思？饭做得好就等于没爹妈疼爱？」
我耸耸肩：「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行了！」裴露露捏着眉心打断道，「今晚我和宋老师做饭，你们这群年轻人都去客厅待着。」
导演在场外比了个「ok」的手势，我立马见好就收，转身走了出去。
与斯琪擦肩而过的瞬间，她快速递过来一只手。
「强大的对手。」
斯琪走红网络很多年了，因为性感的身材和妩媚的嗓音，被人追着骂「白莲花」「作精」也很久了。
我飞速回握：「你也是。」
05
在客厅电视看到一半，就见裴露露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抱着一筐东西又回来了。
隐约看见筐里的东西后，我问道：「裴老师，你们下午还去采菌子了啊？」
裴露露笑笑：「是啊，山上长了好多，我们几个就采了一些，正好能炒一盘野生蘑菇。」
我伸长脖子瞅了几眼，然后立马叫住她。
「等一下！」
瞬间，所有人都不解地望向我。
我指了指那筐：「里边有毒蘑菇。」
裴露露脸色倏地一变。
我走过去，从筐里捞出一个鲜艳的蘑菇。
「你们没听过吗，红伞伞白杆杆吃完一起躺板板，描述的跟它长得像不像？
「这个，你就算坐 ICU 门口吃，医生都来不及救你。
「还有这个，别说吃了，捡蘑菇的手最好三天内都别碰食物。
「这个……这个……这……」
直到整个筐都空了，我才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你们专门按照毒菌子百科全书捡的啊？」
我尽量把话说得幽默，可没有一个人脸上有笑意。
脸色都惨白惨白的。
他们差点就要被毒死了！
导演是最慌的那个。
他没预料到采蘑菇这一茬，所以就没请鉴别毒蘑菇的专家来。
如果真让这六个嘉宾在自己的节目里出了问题的话……
不算热的夜晚，导演却凭空出了满头汗。
他也顾不上录制了，跑过来把地上的蘑菇一一拍了个遍，似乎是在询问别人。
过了一会儿，他从一开始的蹲着，到直接瘫坐在地上。
「小文说的都是对的，真的都有毒。」
隋岁直接被吓哭了，指着节目组就是一阵输出：
「你们是不是故意想害死我们啊！要是我真的吃了毒蘑菇怎么办？你们负得起责任吗！」
导演理亏，只能一个劲道歉。
其余人不知是后怕，还是对自己劫后余生的庆幸，总之都沉默了。
导演抬头看向我：「这次真的得谢谢小文了。」
我摆摆手表示没事。
斯琪有些疑惑：「但你怎么会懂这些？」
我理所当然地回答：「因为我是山里出来啊，从小采菌子采到大，自然认识了。」
她面露惊讶：「你刚才不是还说你娇生惯养……」
我笑着「嗐」了一声：「那不都是人设吗。」
太穷了，实在太穷了。
所以冒着生命危险也不能放弃这些免费的菌子。
太穷了，实在太穷了。
所以即便知道会被黑，也要在节目里努力扮演好绿叶的角色，衬托其他人的真善美。
不然姥姥的病，妹妹的学费，该怎么办呢。
06
一阵手忙脚乱，开机后的第一顿饭总算完成了。
宋子琛举着可乐对我敬了一杯：
「感谢小文的见多识广，不然咱们可能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除了隋岁，其他人都纷纷举杯。
隋岁抱着胳膊，冷哼一声：「瞎猫碰上死耗子。」
她声音不小，但在场的个个都是人精，权当没听见，依旧笑意吟吟地感谢我。
倒是把我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说：「下次爬山我去捡菌子，保证让大家吃上一顿新鲜的炒菌子！」
「好！！」
……
《乡间野韵》是边拍边播的形式。
所以这边录制刚结束，节目组就快速剪辑完，上传到了网站上。
就在我们六个人沉睡的时候，弹幕已经吵得不可开交。
一开始场面还算和谐，直到「斧子」那一段。
看到我把斧子扔到地上后，所有观众都爆发了。
【裴影后四十多岁了都没说什么，她怎么敢的？】
【公主病就别来上节目了行吗？】
【她怕不是金主的小娇妻，手不能提肩不能扛。】
女艺人被黑，最常见的就是造黄谣。
虽然没凭没据，但只要有一个人提，就会一传十十传百，甚至传得越来越有模有样。
【没个金主爸爸，她敢这么嚣张？】
【这年头被包养都敢这么张狂了？建议封杀！】
【封杀！】
到了后边做饭的环节，整个屏幕都被骂我的弹幕塞满了。
【二十多岁不会做饭，怎么没饿死她？】
【不会下厨上什么生活综艺，我吐了！】
【讨厌斯琪很久了，没想到还有比她更作的，真是开了眼了。】
【这样一对比斯琪都显得通情达理了。】
……
第一期节目，结束在我和斯琪拌嘴的画面。
与此同时，热搜已经被我霸榜了。

司小文 滚出娱乐圈#

司小文 作精#

厨艺好真的等于没人爱吗

我的微博评论区全是不堪入目的辱骂。
私信更是连看都没法看。
还有人 p 我的艳俗照，甚至黑白照。
网络世界就是这样。
他们不一定真的恨我，只是想找个有瑕疵的人，把自己的泄愤行为美化成正义。
仅此而已。
07
第二天醒来，我顺手想摸起床边的手机。
却被一只手摁住。
斯琪一脸严肃地跟我说：「今天轮到我俩做饭，没空玩手机了，起来做早餐。」
我稀里糊涂地被她拽去洗漱。
饭桌上，我又想掏出手机看一眼。
流量小生钟白咳嗽了几声：「小文姐，你这道菜做得真好吃，怎么做的啊？」
「啊这个，豆角焖土豆，先切块，放油锅里煎……」
我讲完，低下头想继续看手机。
钟白又叫住我：「那这道菜怎么做的？」
我露出一副「你认真的吗」的表情：「这是……煎蛋啊。」
猛然间，我像是想到了什么，环视了一圈。
「你们，不会是怕我看到热搜吧？」
钟白猛咳嗽起来。
斯琪心虚地低下头塞了几口米饭。
裴露露安慰我：「公众人物被骂是很正常的，你不要伤心。」
我笑着摇摇头：「没事呀，我在这个节目的人设就是绿茶，我有这个心理准备。」
听到我这么说，众人仿佛才终于松了口气。
前一天兑换的食物够吃好几天了。
所以第二天大家决定就待在家里，好好收拾一番。
院子前，木头堆了一地。
要把木头都劈开，才能烧火做饭。
钟白作为在场唯一的年轻男性主动提出去劈柴。
一个小时后，他扶着腰，汗流满面。
我正在给整理屋子，看到他这样，就走上去说：
「要不让我试试？」
钟白摆摆手：「算了吧小文姐，这柴巨难劈开，特别累。」
正在扫院子的隋岁也发出冷笑：
「又要在镜头前表现自己了？可别打肿脸充胖子，劈到自己的脚。」
我没理她，只是笑着拿过钟白手里的斧子：
「劈柴讲究角度和巧劲，只靠蛮力的话当然会很累了。」
说话间，我轻巧地把一个圆木劈开了。
钟白此时的嘴角已经变成了「o」形。
「天呐小文姐！你也太厉害了！」
他夸张的语气吸引来了其他人，纷纷跑出屋子围观我劈柴。
隋岁感觉被下了面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切，有什么稀奇的，不就是劈柴吗？」
替我说话的钟白顿时有些愤愤：「这很难的好不好……」
「哎呀哎呀。」我拉了他一把，止住了他的话。
这个节目有我当绿叶就够了，其他人可别吵起来。
那些网友的嘴毒能力，我可是见识过的。
我说：「来，我教你怎么用巧劲，咱们争取把昨天砍的木头全劈完。」
等其余人走后，钟白也意识到刚刚自己冲动了，俯下身小声道：
「小文姐，刚刚谢谢你。」
我摆摆手：「小事。」
虽然手把手教了钟白。
但是在城市里成长了二十多年的少年，第一次摸斧头，总归差点手感。
于是我干脆给他支了个旁的活，自己用一个下午的时间，把所有的柴都劈好了。
当天夜里，我躲在厕所看完了自己猛增的评论区留言。
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看到那些难听的话时，心情难免有些低落。
「算了，司小文，有钱拿就不错了，上完这个节目，你姥姥的医药费就再也不愁了！」
我悄悄给自己打气。
夜幕降临。
《乡间野韵》第二期，在万众瞩目中播出了。
与此同时，有站姐看着手里的照片。
咬着牙点击了上传。
08
当我说到「里边有毒蘑菇」的时候，弹幕还全是骂我的。
【你说有毒就有毒？当自己透视眼？】
【她怎么戏这么多呢，能不能跟我们家岁岁一样单纯一点。】
【整个节目最有毒的就是她那张破嘴，赶紧闭上吧，听她说话就烦！】
直到看到我一一把毒蘑菇挑出来后，观众都沉默了。
几秒过后，才闪过一条——
【怎么感觉还说得有模有样的呢。】
后边的人反应过来了，也接话道：
【不会是现编的吧？】
【不会是为了自己出风头，胡言乱语浪费一筐蘑菇吧？】
【各位……我就是云南的，从小采菌子，我能证明她说的都是真的。】
【+1 云南人，纯路人，但司小文确实没说错，这些菌子毒性真的很强。】
【所以，她这次真的救了其他嘉宾的命？】
弹幕再次沉默。
【就算是这样，也没办法掩盖她上一期的作妖。】说话的是隋岁的粉丝。
观众又开始在评论区打起架来。
……
镜头转到第二天。
众人纷纷阻挠我看手机的场景。
弹幕：
【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还挺温馨的呢？】
【对啊，上一期斯琪跟司小文都快吵起来了，结果第二天就拉着她去做早饭，避免她看到不好的言论。所以其实俩人的关系，并没有我们看到的那么差吧？】
【我呸！纯纯因为我们斯琪人美心善！】
【笑死，真以为上了节目就能洗白了，斯琪以前可是被称为全网第一女作精，有些人不会忘了吧？】
【呵呵，原来是两个Ṫűₑ绿茶之间惺惺相惜。】
众人的关注点从我转到斯琪，又转到我们俩。
从骂一个，变成了两个一起骂。
只有少部分人弱弱发声【我觉得她们不是这样的】。
却也被其他人怼了回去。
《乡间野韵》的争议实在太大了。
几乎一开播就霸占Ťŭ₋了热搜。
并且多数都是在骂我。
然而，在这个深夜，有个不同寻常的热搜，以飞快的速度，从底部一点一点升了上来。

乡间野韵 剪辑# 爆

09
瓜主是一位小姐姐。
也是裴露露的站姐。
她发文道：【本来是去拍裴老师的，顺手就拍了下其他嘉宾的视频，具体的大家自己看吧，我只能说节目组你们这么恶意剪辑欺负一个小女孩，是不是太过分了？】
第一个视频，是开拍第一天，我给其他嘉宾鞠躬问好的场景。
画面中，我的腰弯得很低，脸上也都是笑意。
见不到丝毫的骄纵。
第二个视频，是其余人都上山去砍柴后，我独自一个人打扫屋子的场景。
视频加了速，可以看到我一个人扫了整整三个小时。
这两条视频一夜爆火，被无数营销号转载。
评论区留言更是突破百万。
【原来司小文这么有礼貌吗，我们误会她了？】
【早就说了让子弹多飞一会儿你们就是不听。】
【剪辑出来道歉！】
当然，也有一些不好的声音夹在其中。
【单单这两段视频能说明啥？上一期那些危险发言确实是她自己说的啊。】
【就是就是，想洗白就直说，还假装裴老师的粉丝。】
两方各执一词，谁也不肯低头。
舆论发酵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导演就宣布要收手机。
「为了不让网上的言论影响到我们嘉宾的拍摄，接下来的行程，我们将会没收一切通讯设备，直到拍摄结束。」
一群人还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正一脸蒙。
隋岁抱着胳膊阴阳怪气道：「影响嘉宾拍摄？还能影响谁啊，我们当中被骂的不就只有一个人吗？」
其他人纷纷露出了然的神情。
隋岁继续道：「自己作妖被骂就算了，还要连累我们，连手机都不能玩。」
我有些难堪地低下头：「不好意思大家……」
宋子琛安慰我：「这有什么，就当保护眼睛了。」
裴露露接着道：「是啊，想当年我拍戏进组的时候，几个月都不能跟外界联系呢。」
隋岁听到这些话，脸登时就绿了，她一跺脚，气冲冲走开了。
站在一旁的导演欲言又止。
他没敢说，其实是怕我看到网上的舆论反转，不肯再演绿茶了，才收的手机。
10
节目又正常录制了一段日子。
这天，节目组给了我们一些钱，让我们去集市买菜。
为了更有冲突性。
安排的是我、斯琪、隋岁三个人一起去。
这个老奸巨猾的男人，已经完全看出了隋岁跟我的不对付。
「五十块，买回今晚要做的所有菜。」
就这样，我们三个人骑着一辆三轮车到了市集。
我们不知道的是，刚到大门口，就有一个年轻女孩扯着自己同伴的袖子激动道：
「你快看，这是不是《乡间野韵》节目组啊？」
「好像是诶！我认识斯琪，好漂亮啊！」
「快快快，咱俩赶紧开个直播。」
平平无奇的直播间，很快观看人数就破了 10 万＋。
【没想到赶上热乎的了。】
【主播快看看，司小文是不是像节目里那么讨人厌。】
【你才讨人厌，说话放干净点！】
我更不知道的是，短短几天，我在网上已经有了粉丝群。
她们深信我是被剪辑迫害，自发在网上维护我。
节目组这次就派了两个摄像跟着我们。
所以一时之间居然没人发现我们正在被直播。
彼时，我们正穿过一条石板路。
一只流浪狗突然蹿出来。
「啊！」隋岁被吓了一跳，着急忙慌就要跑。
斯琪瞥了她一眼：「你之前不是在节目里说最喜欢狗了吗？」
一句话，直接把隋岁定住了。
她强装镇定转过身：「对啊，我最喜欢小狗了。」
我看出了她的心虚。
但其实娱乐圈立人设很正常。
尤其像她这种清纯的小白花，最常见的就是爱猫爱狗人设。
我不想浪费时间，于是转移话题道：
「前边就是卖蔬菜的，走吧。」
隋岁看了一眼摄像机，把她刚刚惊慌失措又嫌弃的表情全拍了进去。
于是她突然蹲下身子，露出怜惜的表情，摸了摸流浪狗的脑袋：
「小可怜，你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买一点。」
说着，就要去隔壁的商店买火腿肠。
我震惊道：「你疯了？我们七个人也就五十块钱。」
隋岁咬着嘴唇：「可是它看起来很可怜啊。」
我无语地撇了撇嘴：「我饿肚子的话也会很可怜的。」
隋岁低下头沉思了一番，最后像是做了什么决定，抬头道：
「这样吧，今晚的晚饭我就不吃了，就当把我的那份给小狗了。」
我皱起眉。
这怎么可能，如果真的让她坐在一旁看我们吃饭，被骂的可是我们。
还没等我开口，斯琪就先一步道：「行啊，说话算话。」
说罢就拉着我去了蔬菜摊子。
此刻，直播间的评论区已经刷疯了。
【神金啊，人都吃不饱了还要喂狗，她不会觉得自己这样很善良吧？】
【大家都看见了，流浪狗出来的时候她明明是想逃的，被斯琪一句话才叫住了。】
【我倒要看看她今晚是不是真的不吃饭。】
【啊啊啊看小说最讨厌圣母了，主播能不能冲过去告诉隋岁，现在不流行善良小白花，流行大女主文了啊！】
然而这一切我们都没知觉。
此时，我正叉着腰跟小摊贩理论。
「谁家土豆五块钱一斤，你去抢钱好了！」
老板大概看我们的衣着和口音不像本地人，更不像平时会逛菜场的，于是一上来就往高价喊。
价格直接高了好几倍！
老板还在梗着脖子虚张声势：「你要买买，不买赶紧走，别影响我做生意！」
一说这个我就来气了。
直接袖子一撸，叉腰道：「哄抬价格，我可以打 12315 投诉你的知道吗！」
提到投诉，老板ṭű̂ₐ顿时气势就弱了。
「小姑娘有话好好说，刚刚是叔说错了，这样吧，叔再送你一把葱，行吗？」
我拎着土豆跟葱刚要走，却被喂完狗的隋岁拦下了。
她不知道前因后果，只看到了我只付了土豆的钱，还拿了人家一把葱。
于是上来就指责道：「司小文，你怎么能白拿人家东西呢？咱们就算没有钱，也不能吃白食啊。」
说着，就把我手里的葱放了回去。
老板还以为我反悔，要继续投诉，急得都快哭了。
「小姑娘，刚刚是叔说错了，这葱你拿走吧，你千万别投诉我！」
隋岁对我怒目而视：「你还耍大牌威胁他？」
我：「……」
斯琪：「……」
直播间的观众：「……」
11
【见过圣母的，没见过这么圣母的。】
【谁能给隋岁接个敌敌畏代言，要求有吞咽镜头。】
【没人觉得司小文讲价那一段很酷吗？她好有Ţů⁹生活经验啊。】
【我都不知道蔬菜市场价是多少，如果是我，可能就傻乎乎付钱了。】
……
等我们提着菜回到小屋的时候，下午的事情已经上了热搜。
【真的要黑转粉了，司小文给人感觉好亲切啊。】
【直播跟节目里完全不一样，所以真的是剪辑颠倒黑白吧？】
【对Ṭū́⁾啊，而且她好勇敢，如果是我被卖菜大叔一顿吓唬，估计早就吓跑了，她还知道去哪里举报。】
【不过好奇怪啊，她不是说自己娇生惯养吗，怎么会懂这么多？】
然而网上的一切纷扰，都与我们无关了。
因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隋岁还美滋滋想着，自己大发善心喂小狗的画面放出来后，能被观众夸奖。
殊不知，现在的观众早就不吃这一套了。
饭做好后，她顺势坐下。
见我跟斯琪都没说什么，也就没提下午自己说要「把食物换给小狗吃」这事儿。
毕竟劳累了一天，饿是真的饿了。
晚上，趁没人，斯琪偷偷跟我吐槽。
「隋岁的经纪人盯得可紧了，肯定不会让节目组把她下午那句话播出去的，我跟她录过节目，在她手上吃过不少亏。」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
怪不得斯琪这么烈的性子，都很少跟隋岁发生正面冲突。
这些天的相处下来，她已经完全把我当朋友了。
斯琪有些担心地问：「综艺结束后，你去干什么呀？」
我苦笑了一下：「不知道，我的名声估计全坏了，娱乐圈我是待不下去了，可能得另寻出路了吧。」
斯琪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你当初为什么要答应来节目里演绿茶。」
我耸耸肩没有回答。
我不是一个喜欢卖惨的人，也不想告诉昭告全世界，姥姥的病是如何危急。
这是我的尊严。
12
就在我筹划着将来是去摆地摊还是学门手艺的时候。
网上对我和隋岁的评论几乎两极颠倒。
尤其是观众发现，她晚上还是一声不吭上桌吃饭后。
虽然经纪人不让节目组播那句话，但是直播间的观众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今晚的晚饭我就不吃了，就当把我的那份给小狗了」。
这可是隋岁亲口说出来的。
现在怎么又反悔了呢？
不仅如此，没想到观众越扒越有。
发现她以前上综艺，也很喜欢立善良人设。
但私底下却喜欢对工作人员发脾气、耍大牌。
简直是人格分裂。
就在隋岁的口碑倒台，就快要到极点的时候。
一则关于我的爆料被突然抖落了出来。
《惊！某女星的富二代人设居然是假的？！》
通篇都没提及我的名字，却指明了是最近大热综艺的嘉宾。
节目里号称自己娇生惯养，Ťů⁰实际上年幼丧父丧母，被姥姥抚养长大。
甚至是靠着助学金才读完了大学。
这个爆料一出，硬生生把隋岁的热搜压了下去。
原本对我黑转粉的人，也开始质疑我为什么要在节目里说谎。
难道是虚荣心作祟？
只可惜我没有手机，看不到这些，自然也无从解释。
网络上见风使舵的人太多。
谁有错就骂谁，根本不管真相如何。
于是一时间，火又集中到了我这里。
就在这时，一个号称是我同学的人站了出来。
她先是放出了我俩的毕业合照。
然后发长文替我解释道：
【我跟小文是高中同学，我可以作证，她家境确实不太好，但她一直都是个很要强的女生，从来没因此卖过惨。
【有次我生理期来了，羞愧不敢吱声，是她递给了我一张卫生巾，我发现她用的居然是散装的，才知道她条件不好。
【这样的女生，我不相信她会是爱慕虚荣的人，其中一定有苦衷，希望大家不要因此攻击她。】
有了她带头，节目的其他站姐也纷纷站了出来。
她们放出了我砍柴、采蘑菇、种地的视频。
视频里我干活利索。
一斧头一圆木的样子把钟白看得一愣一愣。
种起地来比男星还身手矫健。
更是采了一大筐蘑菇，让大家吃上了美味的炒菌子。
站姐没有发长文，只是干脆利落地配了一行Ṭŭ⁰字：
【这样的人，会是爱慕虚荣的人吗？】
13
观众突然意识到，他们好像被耍了。
因为这些我干活的视频，根本没有被播出来！
节目组为了给我打造绿茶剧本。
给我配的都是一些休息的画面。
导致观众都对我颇有微词。
直到站姐发声，他们才突然意识到。
这些视频画面何其陌生，简直是第一次见。
【话说司小文爆火的那个，跟卖菜大叔讨价还价的视频，也是直播录屏吧？】
【是的，那么好的高光时刻，节目组全给剪了！】
【之前还怀疑司小文走后门呢，现在看来是节目组专门找了个没背景的，来背黑锅背骂名！】
【敢欺负我女鹅，我跟导演拼了啊啊！】
刹那间，不管是我的粉丝、愤愤不平的路人粉、还是黑过我后觉得愧疚的愧疚粉。
全都涌入了节目组的官方微博评论区。
14
《乡间野韵》的录制时长是半个月。
眨眼间就快收官了。
我们正在干农活呢，导演突然宣布最后一期录制改成直播形式。
我扛着锄头有些疑惑：「陈导，你眼下咋顶着这么大俩黑眼圈？」
导演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他不想说，自己已经被网暴好几天了。
斯琪也问：「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改直播了？」
她是网红，对这些最敏感。
导演叹了口气：「观众强烈要求的。」
大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隋岁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对着我嗤笑一声：
「不会是在网上没骂爽，想对着当事人当面骂吧？」
我：「……」
好扎心。
但我也确实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理由。
想起还没收手机前，看到全网对我如潮水般的恶意。
原来他们已经讨厌我到这个地步了吗？
我在心里叹气。
忍忍吧。
忍一忍就过去了。
……
直播那天。
我们六个人围成一个半圆。
一个硕大的电视摆在中间。
以供我们读实时弹幕。
导演一句「直播开始」后，电视里瞬间映出我们六人的脸。
在线人数一下子突破百万。
斯琪在我耳边小声道：「没想到这节目火成这样了。」
我微微笑了笑，其实已经紧张到无法听清她在说什么了。
我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评论区。
因为在我的预想里，这会是一场很煎熬、难堪的直播。
然而，想象中的辱骂并没有到来。
导演要求我们依次跟镜头打招呼。
轮到我时，左下角猛地蹿出一连串的：
【女鹅！！】
【我那力大无穷心地善良的女鹅！妈妈终于见到你了！】
【劈柴女王小文上线~】
【我也想吃女鹅亲手摘的蘑菇呜呜呜……】
我蒙了。
其他嘉宾也蒙了。
坐在我旁边的裴露露都准备好安慰我了。
看到这些评论后，一只手悬在我背上，拍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镜头很快一转，转到了旁边的宋子琛。
评论飘过的速度明显变慢了。
而且多数也中规中矩。
不像我的粉丝那般狂热。
最后一位打招呼的，是隋岁。
她今天穿了一身白色连衣裙，打扮得出水芙蓉。
见到镜头转过来，立马坐直了身子，露出笑颜。
但是很快，她的微笑就凝固在了脸上。
原因无他。
这样和艺人面对面对话的时刻，一般都会有后援会控评。
以免出现不良的言论。
然而隋岁的评论区，已经连后援会都控制不住了。
【白莲花来了。】
【今天还要把其他人的伙食费用来买火腿肠吗？】
【喜欢了你五年，没想到你居然是个私下打骂助理的人。】
隋岁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她有些失控地朝导演喊道：「怎么会这样，是不是有延迟啊？这些是别人的评论吧？」
她说的「别人」，很显然是指我。
于是观众更怒了。
导演一看情况不对, 连忙把摄像机全怼我脸上。
顿时, 评论区又岁月静好起来。
我：「……」
15
直播结束，每个人都心思各异。
其中最恍惚的就是我了。
我居然没被骂？
女鹅？
这又是什么称呼。
大家都回小屋收拾起了行李。
毕竟这是最后一期了，收完工就可以各回各家了。
导演把手机重新发放给我们。
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看起最近的热搜。
我猛然发现自己的粉丝已经涨到了上百万。
隋岁则是接了个电话。
应该是她的经纪人。
挂断电话后, 她的脸色很不好。
「你想干什么。」
直到斯琪挡在我面前, 我才发觉隋岁正在向我冲过来。
「你给我让开！」隋岁一把推开斯琪。
她指着我，几乎是吼着道：「都是你对不对，是你搞的鬼，为什么我的商务都没了, 我的剧也解约了, 都是因为你！」
被莫名其妙指责一通，我居然没觉得生气，反而有几分好笑。
「隋岁,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我没资源没背景。」
不然节目一开始，她也不会讨好所有前辈, 只苛责我一个人。
一定是做过背调的。
隋岁像是突然被我点破, 没有了名正言顺的发泄对象后, 崩溃蹲地。
「我不甘心, 我只是不甘心！我装这该死的清纯人设装了这么多年，没有一天在镜头面前做过自己, 凭什么你一来就可以这么坦荡地说自己要演绿茶剧本。
「凭什么你还得到了观众的喜爱，你知道我陪几个老男人睡觉才得到上这个节目的机会吗！」
她几乎是嘶吼着说出后面的话。
我震惊的连思考都忘了, 连忙抬头检查屋顶。
摄像机都已经被拆掉了。
此时节目已经结束，已经没有镜头对着我们了。
屋里只剩下我们三个人。
斯琪扯了我一把，把我拉到门外。
然后关上了门。
我欲言又止道：「她……」
斯琪叹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16
从《乡间野韵》出来后, 我接到了数不清的剧本邀约。
裴露露还大方地把自己经纪人的联系方式给了我。
「好好努力，争取接我的班。」
她对我寄予厚望。
斯琪则是时不时地拉我在视频软件上互动。
给我增加曝光度。
宋子琛跟钟白是男艺人, 不方便和我在镜头前有太亲密的互动。
但都也发消息纷纷祝贺我。
至于隋岁, 她虽然还在圈子里, 待遇却大不如前了。
我也很少再见到她的名字。
节目结束后, 陈导仍然陷入「剪辑风波」中难以脱身。
不得已之下，他拿出了我当初给他的自荐申请。
最后一栏用超大的字体写着：
【导演选我，我演贱人很有一套！】
观众这才了然。
【我就说嘛, 怪不得小文会说出那种话, 原来都是剧本。】
【我们家乖女鹅一看就不是那种娇气跋扈的人~】
【原来都是误会, 不好意思哈导演, 散了散了……】
陈导不禁给我打电话吐槽：「你这群粉丝，对你也太宠了。」
彼时，我正在最好的疗养院里看望姥姥。
「哈哈哈不好意思了陈导, 让你承受这无妄之灾。」
陈导放低了声音，继续道：「对了，我这边又有个新综艺，你看？」
我打趣着问：「还需要我演绿茶吗？」
陈导连忙否定：「不不不……」随后又笑道, 「现在娱乐圈谁还敢这么对你啊。」
我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姥姥一边晒太阳一边问我：「囡囡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我握住她的手, 柔声道：「姥姥，我好像闯出来了。」
我不了解这个世界的运行公式，于是只能做好当下的每一件事。
比如演好一个绿叶, 做好一个陪衬。
只要够真诚够认真，就一定会被看见，难道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