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裴寂拒绝的当晚,我开始做奇怪的梦。
第一回,他板着脸,道:「吻我。」
却是他把我摁在怀里,吻得喘不过气。
第二回,他指尖勾着我的小衣,一本正经道:「脱了。」
却是他意乱情迷地拢着我:「媱媱,夫君甚喜之。」
如此连连噩梦,吓得我要去找裴寂说个清楚。
却看到,俊美矜贵的男人正冷着脸对国公夫人说起我:
「母亲勿虑。
「我不喜她。」
1
定国公府设宴。
姑母叮嘱,京中好男儿多。
务必避开裴寂。
裴寂,裴氏嫡子,声名赫赫的定国公府世子爷,母亲是今上长姐。
俊美无俦,矝贵无比。
是京中无数闺阁女子的梦中情郎。
与我云泥之别。
我深以为然。
束胸勒了一圈又一圈。
又着了一身浅色裙裾。
姑母仍是不甚满意。
时人好清冷容色,女子以素淡纤弱为美。
而我,脸蛋浓艳娇媚,身段丰腴窈窕。
浑身透着一股欲说还休的引诱。
姑母抹去我的口脂,拆下发间钗环,才微微颔首。
「倒是淡了三分。」
我细步轻移跟着一众贵女。
品茗抚琴,微笑。
赏花作诗,微笑。
不出意外的话,娴静端庄的一天就要结束。
众人缓步行至花圃,忽而驻足。
个个以扇掩面,羞怯浅笑。
我埋头走路,微笑。
不料裙角被身后的贵女一踩一松。
整个人一个趔趄,向前扑去。
幸运的是,眼前出现一袭玄黑衣袍。
我下意识伸手朝中间抓去。
不幸的是,那人闪身一避。
娇呼声中,我一头摔进花圃,泥香扑鼻。
想哭,不想起。
几位好心的贵女,不顾泥泞,冲进来手忙脚乱地把我扶起。
我低着头,再笑不出来。
贵女们问安的声音传来:「裴世子。」
我翻了个白眼,悄悄瞥去。
玄黑身影转瞬离去。
矜贵,冷漠。
正是姑母让我避开的裴寂。
她可真多虑。
2
好事不出门。
是以,第二日京中就传遍了。
国公府二房夫人家的远房的打秋风的狐媚子亲戚,勾引裴世子失败。
我心里怄得要死。
谁是打秋风的?
爹爹舍了一半家财,央姑母为我谋一门亲事。
国公府二老爷领着闲职。
这二房吃穿用度,但凡金贵些的,可都是我爹爹送来的。
姑母急得左窜右跳。
「你说说,让你避开他。
「怎地钻他怀里去了?
「这要是被长公主知道,我脸面往哪儿搁?」
谁钻他怀里去了?
他是那花圃吗?
「我连他衣角都没碰!」
我垂眸看着自己的胸。
又摔又气的。
更疼了!
姑母要带我去道歉。
想到裴寂那冷漠无情的背影,我心生怯意。
「姑母,要不我回临安吧?
「胡闹!被那腌臜玩意儿盯上,你爹爹如何护得住你?
「无论如何,你都得在京中定下亲事。」
她放下茶盏,叹息一声:「我们出身商贾,高嫁实属不易。」
又捋了捋鬓发,含羞一笑:「当初要不是老爷对我一见钟情,我又如何嫁得进这国公府?」
我垂着头,连连点头。
虽是一见钟情,但祖父也拿了一半家财给姑母做嫁妆。
祖父可是临安首富。
姑母看了看我,扶额叹息:「而你,长相又不讨喜。
「我想着,给你找一清白人家,再由老爷照应着,在这京城安稳一生,也是极好的。」
3
我不知道为何道歉。
长公主看起来也有些许茫然。
姑母便从我进京说起,桩桩件件。
直说到我嘴啃泥摔在花圃里,引发的京中谣言。
我红着脸,讷讷点头。
手被握住。
我惊讶抬眸,不期然撞进一双笑意盈盈的眸子。
长公主与想象中不同。
她亲切极了。
「我瞧着江姑娘极好。
「那些个谣言,我让砚哥儿去处理。
「平白污了江姑娘的名声。」
我愣住了。
姑母呆住了。
说话都有些不利索:「您不怪媱儿?」
长公主揉了揉我的手。
搓面团似的。
笑着摇头:「要怪也是怪砚哥儿。
「都是一家人,不照应着,还连累了媱儿名声。」
姑母笑歪了嘴:「是是,一家人。」
长公主又问我平日做些什么。
姑母侃侃而谈。
「我们媱儿啊,平日最爱读书。
「《女诫》《女训》都读。
「针线活儿极好。
「又做得一手好点心。」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姑母信口开河。
心里翻了三个白眼。
她说的这些,会不了一点。
翻墙骑马射箭,倒是样样不落。
娘亲早逝,爹爹忙于生意。
等他发现时,我已野如男子。
我忍了又忍。
忍不住当场翻了个白眼。
巧了,又和长公主四目相对。
我窘得耳根发烫。
长公主却掩唇一笑:「可巧了。」
「砚哥儿最喜糕点,我这得力的嬷嬷正好近日不便,不如劳烦媱儿每日做些给他?」
姑母闭嘴了。
她略显心虚地看了我一眼,沉重地点了点头:「好主意啊。」
长公主拍了拍我的手,道:「那就好,都是一家人。」
直到回到院子,姑母还在嘀咕:「我客套一下,怎么真让你做呢?」
我无语望天。
「姑母,天上有牛在飞呢。」
她不理我。
忽地双手一拍,茅塞顿开:「我明白了。
「砚哥儿最是守礼清正,他喜欢的定是端庄高洁的贵女。
「长公主这是让你去他面前多晃悠晃悠,让他更不喜你。
「绝了你的心思ŧŭ₂。」
我对他没心思。
「姑母,我回去让人做糕点。」
「等下!谁做?」
她瞪着一双眼,不敢相信。
「小桃,她做得好吃。」
「你亲自做!」
我摊手,无能为力:「我根本不会。」
「林家有训:不得弄虚作假!」
「……」
4
暮色沉沉,晚风凉。
我拎着一盒桂花糕,一路畅通无阻。
敲响了裴寂的书房门。
门开,一张苍白俊美的面容出现。
是裴寂。
仍旧一身玄黑,看起来冷酷又薄情。
他没什么好脸色,冷声道:「何事?」
我压下心中怯意,盈盈一拜:「世子好。」
「我是那个,二房夫人江氏的,漂亮侄女。」
现在满京城都是我们的绯闻。
他应该知道我吧。
裴寂蹙眉,「嗯」了一声,隐隐不耐:「何事?」
我举起食盒,露出被烫红的指尖。
「长公主说,近日让我给你送糕点。」
「不必。」
他冷声拒绝。
毫不意外。
我放下食盒,乖顺地行了个礼。
「长公主命不可违,那我不打扰世子了。」
转身离去。
5
不管长公主目的为何。
裴寂这种冷漠不近人情的性子,断不会与我产生关联。
他拒绝了,就好办了。
我心满意足地睡去。
竟做起梦来。
梦里,好像身处一座凉亭。
我说不出的燥热,浑身瘫软倚着一个男人。
他一动不动。
身上冷冽的淡香却强势地引诱着我。
我不受控制地缠上他的脖颈。
唇齿间溢出娇媚破碎的声音。
「呜呜呜难受。」
男人静静地看着我。
我得寸进尺,爬到他腿上。
烦躁地在他腰间推了一把。
「这玉佩,讨厌。」
手腕被他钳住。
「下去。」
这冷漠的嗓音,有点熟悉。
但我难受至极,不理他。
整个人往他身上贴。
双唇不慎擦过他的喉结。
男人似乎经受不住。
忽地把我压进怀里,嗓音喑哑。
「想舒服吗?」
我委屈极了,连连点头:「呜呜呜想。」
他默了片刻,开口:「吻我。」
我有些意识不清,嗓间溢出声音:「嗯?」
「吻我。」
男人盯着我,明晃晃地诱哄。
「你就会舒服。」
我眼前像蒙着一层水雾,看不清他的面容。
只隐约看到苍白俊美的轮廓。
有点熟悉,还是想不起来。
我攀着他脖颈,把唇送了过去。
一触即分。
凉凉的,很舒服。
还是不够。
我哭出声:「我还难受。」
男人低低「嗯」了一声,掐住我的下巴,吻了下来。
他轻易地探入我口中。
唇舌交缠,呼吸被侵占。
我喘不上气来,双手无力地推他。
却被他抱得更紧。
「媱媱……」
缱绻缠绵的低语中,我忽地神思清明。
睁开眼,看清眼前的男人。
裴寂!
我「啊」地尖叫一声。
惊醒过来。
心怦怦乱跳。
大约是春日到了。
曾经偷看的情爱话本子开始作祟。
我缓缓抚着心口。
没事的,没事的。
6
那次梦后,我惶恐了许久。
不敢置信。
我竟做起春日梦。
对象还是裴寂。
不解风月不耽情爱的裴寂。
我真是该成亲了啊。
忍不住去姑母面前暗示了一番。
姑母一边嗔怪我不害臊。
一边让我放心。
她有自己的节奏,定不负爹爹所托。
我满意地回去继续犯懒。
唯一一处不好。
每日要亲手做糕点,再给裴寂送去。
但也没那么不好。
我遣小桃打听了。
那些糕点都被裴寂的侍卫处理了。
他根本碰都不碰。
于是我每日点卯般,只把食盒交予他的侍卫。
甚至都不用见到裴寂。
这日,却出了意外。
裴寂正从书房出来。
他看到我,怔了下。
然后视线缓缓下移,停在我的唇。
我拎着食盒,对他浅浅一笑。
「世子,今日做了您最爱的桂花糕。」
谁知道他爱啥。
反正他也不吃。
果然,他无视我的桂花糕,冷声发问:
「你叫什么?」
我心里狠狠吐槽:什么天之骄子,天资聪颖。
一点记性都没有。
脸上却笑嘻嘻。
「我是国公府二房夫人江氏的漂亮侄女。」
「名字。」
我眨了眨眼,对上他审视的眼眸。
「江媱。」
裴寂看我的目光瞬间怪异起来。
似乎有些震惊、迷茫、不解?
那双向来冷漠无情的眸子,竟也有如此丰富的情绪。
我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
7
姑母收到爹爹来信。
事发有变,要尽快定下我的亲事。
她挑出一件鹅黄儒裙。
「本来想按照节奏徐徐图之,眼下是等不得了。
「那就不遮掩了,若碰到喜欢你这种容貌和身段的,自是极好。」
她说着话,一把抽出了我的束胸。
我只觉呼吸都松快了几分。
姑母指挥着两个丫鬟对我一顿搓搓洗洗。
再抬眸。
铜镜中的人,乌发雪肤,杏脸桃腮,似海棠醉日,梨花带雨。
美艳不可方物。
唯有胸前,圆润挺拔。
偏偏我又腰细背薄,怎么看都不舒服。
十分碍眼。
我有点自卑,刚想开口。
就被姑母拉着出了院子。
一路行至府门前。
恰碰到裴寂立于阶前。
他淡淡扫了我一眼。
与姑母打招呼:「二婶出去?」
姑母脸上笑出受宠若惊的褶子。
「砚哥儿回来啦。
「今日得空,去一趟青云寺。」
裴寂微微颔首,让了道。
上了马车,姑母还在嘀咕:
「今日稀奇了,他居然关心起我了。
「果真是一家人亲啊。」
我没心思听她家长里短。
双手夸张地托住胸,愁着个脸。
「姑母,要不还是束起来吧。
「又累,又不好看。」
她瞪着眼,一把拍下我的手。
「束什么束,再不好看也要见未来夫君的。」
我目瞪口呆。
她点了点头:「嗯,今日带你去相看。」
不是。
早说我好好打扮下啊!
真是令人怄气!
到了寺庙后院,我被姑母摁着坐在石桌前。
「你就坐着,待那人相看完,我来接你。」
我:「???」
「我怎么看他?」
「他看你就行了。」
有点无语。
姑母一把拍下我挡在胸口的手。
「欲盖弥彰。」
我百无聊赖地数着石桌上的蚂蚁。
「江小姐。」
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
转头看到面前男人。
白衣长衫,温文尔雅。
「在下沈煜,唐突了。」
他微微一笑,朝我行礼。
我起身回了礼,疑惑地看着他。
他红着耳根,轻声道:「我觉得,江小姐也应看下我。」
我恍然大悟。
竟是今日的相看对象。
他对我应是满意的。
我也脸红了。
抿唇笑了笑:「沈公子好。」
姑母眼光不错。
8
沈煜是京城人士,前途无量的举人。
只家中剩一寡母,不富裕。
但我富呀。
可谓是,除了钱财,一无所有。
姑母本来不抱期望。
没料到他对我十分满意。
我想着他温柔守礼的模样,也觉得不错。
姑母兴冲冲地给爹爹回信,商量着定下这事。
大事即将解决,我心情更加爽利。
连去给裴寂送糕点,都觉得轻松起来。
只是。
又莫名其妙地撞见他了。
裴寂长身立在门口,眉头微挑,好似嗤笑了一声。
我愣了下,感觉自己眼花了。
他略退一步:「进来吧。
「带着你的糕点。」
「!!!」
脑中警铃大作。
我抱紧食盒,拒绝。
「我怕打扰世子。」
这次我确定自己没有眼花。
裴寂勾了勾唇角。
「不是每日都做了我最爱的糕点吗?
「江姑娘辛苦。」
目光从我怀中食盒一扫而过。
他慢悠悠继续道:「我正好得了一壶甜酿,配江姑娘的糕点,应是极好的。」
我惊得后退两步:「不必不必,都是甜食,腻得慌。」
裴寂三两步走到我面前,接过食盒。
我急得伸手去夺。
他下意识举起。
猝不及防撞上他坚硬的胸膛。
自那日后,我就没有束胸。
这一下撞得实在不轻。
胸前绵软直接变了形。
鼻子和嘴更是疼。
裴寂后退半步,目光不受控制地落下来。
我双眼噙泪。
捂着鼻子嗷嗷叫。
裴寂抿了抿唇。
向来不动声色的男人,罕见红了耳尖。
「抱歉。」
我趁机夺回食盒,抱着跑了。
9
白日里虎口夺食盒。
夜里,我又做起了梦。
这回,竟是在一间华丽的喜房内。
我正跪坐在榻上。
身穿红色寝衣。
内里小衣清晰可见。
我羞怯地抬眸。
男人来不及移开视线,与我四目相对。
裴寂!
他眸光低垂,带着薄茧的指尖落在我的脸颊。
一寸一寸向下抚过。
我下意识往后退了下。
他却倾身更贴近了几分。
一手揽着我。
一手缓缓剥开我的寝衣。
凉意袭来。
我下意识往他怀里靠了靠。
他指Ṫů₉尖摩挲着小衣的细带,平静道:「脱了。」
我又羞又窘。
抿着唇不语。
裴寂也不急,只平静地看着我。
僵持了片刻,他松开我,淡淡道:「你不想圆,就算了。」
哪有新婚不圆房的?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急道:「我脱。」
又难堪地低下了头:「有点难看。」
裴寂平静道:「无碍。」
「你我已成亲țŭ̀ₑ。」
我吸了口气,侧身避开裴寂直视的目光。
抬手,拉开腰侧细带。
身前瞬间一片清凉。
忍着滔天的羞意,我闭上了眼。
空气静默。
许久,裴寂的手探了上来……
我克制着浑身战栗,咬唇委屈。
「真不好看。」
听到裴寂带有几分哑的嗓音。
「很好看。
「夫君甚喜。」
意乱情迷时,裴寂在我耳边哑声呢喃。
「媱媱,夫君真想,吃了你。」
我整个脑袋发麻。
在极度的震惊中惊醒。
我缓缓抚着心口。
没事的,没事的。
这次,却再无法平静下来。
10
这梦如此真实。
我连着两日不曾安眠。
第三日的时候,我决定去找裴寂探探口风。
我让小桃做了一碟桂花糕。
赶到裴寂院子里的时候。
书房门大敞,门前空无一人。
正疑惑着。
我听到了长公主的声音:「那江媱呢?」
默了片刻。
「母亲ṱũ⁵勿虑。
「我不喜她。」
是裴寂的声音。
他不喜欢我是人之常情。
我也未曾有过奢望。
可是,听着他冷漠疏离的声音。
我心里,莫名地空了一瞬。
11
王清月邀我赴赏花宴的时候,我是不想去的。
她是尚书府嫡女,与我素不相识。
况且,自那日之后,我没出过自己的院子。
整个人恹恹的。
只等着爹爹的回信议亲。
可姑母说,今后在京中生活,免不了交际。
她把我推出了门。
我一个人悄悄入了宴席。
刚在角落处落座。
便听到一阵喧嚣。
裴寂来了。
贵女们低声调笑着。
「裴世子往常可从不参加赏花宴的。」
「你也不看看,今日这宴的主人是ťû₈谁。」
「这京中啊,慕裴世子者良多,唯有王姐姐与之匹配。」
王清月在众人的吹捧中,仪态万千地去迎裴寂。
她眼波流转,瞥到了角落里的我。
眼神带着一丝傲慢和鄙夷。
附耳跟身后的丫鬟说了几句话。
她离开后,那丫鬟径直朝我走来。
「江小姐,我家小姐约你一叙。
「请跟我来。」
我不想去。
可身边的几位贵女都看着我。
我点点头,起身。
准备半道溜走。
没来得及。
刚行至僻静处,侧面冲出两个壮硕的婆子。
一人架着我,一人用帕子捂住了我的嘴。
异香入鼻,我脑袋开始混沌。
那婆子把我推入厢房时。
对着我圆润的臀部,狠狠掐了一把。
「真是个尤物。
「怪不得卢公子追到京城。」
他爹的,卢达旺!
我浑身颤抖。
指甲紧扣掌心,让自己清醒。
好在,这群废物不知是忘了,还是看不起我,后面的窗子居然没封。
我咬牙跳下窗台。
跌跌撞撞冲出去。
这药不对劲,我要先躲起来。
可天不遂人愿。
我意识越来越不清醒,双腿也变得沉重起来。
四肢百骸莫名燥热。
眼前一片模糊。
在脱力倒下那刻,我被人拦腰抱起。
熟悉的冷香袭来。
我委屈地往他怀里贴了贴。
这人身体一僵,转脸沉声吩咐。
Ŧŭ̀ₔ「去取药。
「封锁周边,任何人不得靠近。」
我忍着难受睁开眼。
看到裴寂棱角分明的下颌。
他一双黑眸透着冷意。
我委屈巴巴,声音虚弱无力。
「裴寂,我难受。」
他垂眸扫了我一眼。
把我放在身侧石凳。
然后靠在石背,闲适地坐在下边。
我身上越来越燥热。
不受控制地贴近他。
裴寂静静地看着我。
我爬上他的腿。
缠住他的脖颈。
裴寂钳住我的手,目光晦涩不明。
「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好似回到了那间喜房。
我们耳鬓厮磨。
红唇嗫嚅。
我娇声问他。
「夫君,你想吃我吗?」
12
又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梦。
我缓缓睁开眼。
入目是熟悉的纱帐。
啜泣声在耳边响起。
我转头看去。
姑母正一脸担忧地抹眼泪。
「姑母。」
嗓音沙哑。
「媱儿,你可醒了。」
姑母接过丫鬟手中的茶,喂到我唇边。
「喝一点。」
茶水下肚,记忆渐渐回笼。
我下意识摸了摸唇。
「姑母,我怎么回来的?」
姑母擦了擦我唇边水渍,低声道:「是砚哥儿。」
「他抱我回来的?」
姑母瞪着红红的眼睛:「你身体不适,晕倒了。
「他找了女护卫,送你回来的。
「大夫说你没事,可你都睡了一日了,急死我了。」
我抿唇,扯了扯姑母的袖口。
姑母屏退了丫鬟,拉着我的手,十分紧张。
「世子他,欺负你了?」
压抑许久的惊恐笼上心头。
我一把抱住姑母,泪流不止。
「姑母,是卢达旺。
「他来了。」
姑母抱紧我,气愤道:「这天杀的玩意儿。
「媱儿,不怕。」
她缓缓抚着我的肩背。
「等不得了,姑母这就代你爹爹,把亲事定下来。」
我闭眼,点了点头。
昏昏沉沉又睡了一日。
我才完全清醒。
那日梦里的画面竟在脑中一点点浮现出来。
我的唇轻轻贴上裴寂。
问他,要不要吃我。
裴寂一滞,不错目地盯着我。
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强势、蛮横的吻。
密集湿热。
我推不动,躲不开。
唇舌交缠中,裴寂沙哑低声,引诱着我回应他。
缱绻缠绵。
意乱情迷……
13
这梦过于真实。
不敢想,不能想。
裴寂身边的丫鬟过来时,我正红着脸喝凉茶。
「世子爷说江姑娘的桂花糕做得甚好。
「请您过去教下李嬷嬷。」
「……」
这由头,辣耳朵。
我更燥了,不想去。
「不如我写个配方,劳烦你带过去给嬷嬷。」
「姑娘,嬷嬷年纪大,看不清字儿。」
「世子爷说,姑娘做的桂花糕,与那日赏花宴的格外不同。」
我脑中一阵轰鸣。
那日的事,裴寂要想查明,易如反掌。
并且,他可助我摆脱卢达旺。
想清楚后,我点头:「劳烦,我做了糕点就来。」
裴寂的丫鬟记性可真好。
她伶牙俐齿地补充。
「世子爷交代了,糕点不必做了,江姑娘过去就可。」
我刚缓和下来的脸色,又红了。
小丫鬟引着我一路到了裴寂的书房。
裴寂坐在扶手椅上,长腿交叠,姿态淡然。
我进来后。
他目光直直落在我身上。
我莫名一惊,心跳都漏了一拍。
这是梦境之外,我第一次正视裴寂。
那张清冷禁欲的脸庞,完全无法跟梦里挂钩。
丫鬟低身出去,关上了门。
裴寂目光不动,朝我颔首:「江姑娘。」
我紧张地绞着帕子:「世子好,李嬷嬷呢?」
「江姑娘,和我成亲,怎么样?」
我脑中出现片刻空白。
他在说什么?
「什么?」
裴寂凝视着我,重复了一遍:「江姑娘,可以和我成亲吗?」
一字一句,字字清晰。
我脑中炸开惊雷。
呆呆地开口:「为什么?」
裴寂靠在椅子上,静静地同我对视了片刻。
缓缓道:「我需要一位妻子,你需要一份保障。
「你不是不喜欢我吗?」
我下意识脱口而出。
裴寂默了片刻,道:「我们只是成亲。」
只是成亲。
不需要感情。
心里有丝失落,我讷讷开口。
「为什么是我?」
裴寂起身,缓步走到我面前。
「我本不喜男女和内宅之事,江姑娘心思单纯,想必极省心。」
原来如此。
「况且,目前看来。
「沈煜护不住你。」
我狼狈抬头,四目相对。
裴寂漆黑的双眸看不出什么情绪。
「江姑娘,这次我可以帮你,但下次,下下次呢?
「卢达旺乃临安知府独子,我也不能让他凭空消失。
「定国公府的远房亲戚无人在意。
「但,定国公府的人,无人敢欺。」
14
「什么?裴寂要纳你?」
姑母破了音。
我一把捂住她的嘴。
她拍开我的手,气势十足:「我们不做妾!
「世子爷也不行!」
我抱住姑母,十分感动。
「姑母,他是要娶我为妻。」
姑母愣住了。
许久才颤着声音道:「你答应了吗?」
我摇头:「没有。」
她拍了拍我的背:「嗯,你做得对。
「砚哥儿性子极冷,难以相处。
「我去探探长公主口风。」
姑母一刻不耽误,匆匆去求见长公主。
回来便喜气洋洋地拉住我。
「媱儿,你可讨厌砚哥儿?」
我坦然道:「不讨厌。」
除去梦里他索取无度的模样,让我有些难以承受。
但那毕竟是梦。
他本也不是那样的人。
姑母笑了:「媱儿,我觉得这门亲事行。」
我心怦怦乱跳,垂下眸子。
轻声道:「为何?」
姑母说,裴寂说得对。
其他人护不住我。
再者,裴寂先前毫无成亲心思。
国公府对他的亲事要求松之又松。
毫不介意门第。
如今长公主更是极力赞成。
唯一的不好,就是裴寂生性冷淡。
但盲婚哑嫁。
和谁成亲,都不能保证处处完美。
嫁给裴寂,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我对姑母点了头。
这些道理,我何尝不知?
那日裴寂说完,我已细细思量。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所幸和沈煜只是见过一面,并无进展。
姑母长长地松了口气,连道了三声好。
又急匆匆去给我爹爹写信。
边走边嘀嘀咕咕。
「让他切勿偷懒,多赚银子。」
15
姑母想着,我暂时搬出国公府。
裴寂一口回绝,说不安全。
他效率极高。
交换庚帖,行纳采礼。
婚期定在三个月后。
我微微错愕:「这么快?」
姑母笑出了褶子:「不快不快。
「按照砚哥儿的想法,越快越好。
「可三书六礼,他又要一样都不能落下……」
「世子,很急?」
姑母把绣样往我手里一塞。
「他二十好几了,整个国公府都急呢。
「快绣吧。」
二十好几,急这几天呢?
我看着手里的绣线,噘了噘嘴。
再快也够我绣出一个香囊吧。
整个国公府日日忙碌。
三个月,转瞬即逝。
16
爹爹特地在京城买了宅院。
成亲前两日我随他搬了进来。
此次婚事,国公府大办。
爹爹怕我委屈,拿出全部身家给我做嫁妆。
姑母也拿出自己的半副身家,给我添妆。
各种推拒不得。
我跟裴寂提起,他却一脸认真地要把他的私产也交予我,这样我就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富婆了。
我心里翻了一个白眼。
谁要帮他管钱!
成亲的日子如期而至。
申正时分,迎亲队伍浩浩荡荡而来。
整条街喧闹起来。
我穿戴着繁重的婚服首饰,走得摇摇欲坠。
直到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借着宽大的衣袖遮挡,扶住我的手臂。
在一通复杂的流程后,终于进了洞房。
盖头被挑开。
映入眼帘的是男人劲瘦有力的腰胯和修长的双腿。
正欲抬眼,却看到他革带下的香囊。
上面是一只似鸭又似鸳鸯的动物。
绣工实在不忍直视。
他竟然规整地佩戴着。
我抿了抿唇,抬眼。
猝不及防撞进裴寂未来得及移开的目光。
向来冷冽薄情的眸子多了些不知名的情绪。
我对他笑了笑。
裴寂愣了下,淡声道:「我先出去了。」
我低头颔首。
脚步声消失。
几个丫鬟进来,替我卸妆沐浴。
一通折腾后,我终于松快地坐到了榻上。
许久,门口传来行礼的声音。
裴寂回来了。
他缓步走来。
身上带着水汽和熟悉的冷香。
我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烛火被吹熄了一盏,房内昏暗。
裴寂在我身侧坐下。
视线停留在我身上。
我浑身不自在。
在我撑不住的时候,他才淡声道:「安置吧。」
我窸窸窣窣爬到床内时,才觉不妥。
想换回外侧时,裴寂已经躺下。
但他不再动作。
姑母说,不管今后日子如何冷清。
今夜必须圆房。
这关系着我在国公府的地位。
于是,我忍着羞意,朝他挪了挪。
清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不睡?」
我僵住了,整个脸颊开始发烫。
羞愧不已。
眼里不由得蓄了泪。
我又挪了回去。
裴寂侧目看来:「你哭了?」
我不敢出声,怕控制不住。
他伸臂把我搂到怀里,沉声问:「谁欺负你了?」
我抬手擦了擦泪,有委屈直接说:
「你是不是看不上țų₇我?」
裴寂似乎思考了片刻,认真问道:「你怎会有如此想法?」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可今晚是洞房……」
裴寂滞了一息,道:「我没有不喜你。
「我虽无心情事,但既娶了你,必敬你重你。
「今夜……我本以为你今日累了……」
带着薄茧的手指缓缓抚过我腰间软肉。
剥开薄如蝉翼的寝衣。
指尖勾住胸前细带。
「那么,夫人,可以脱下它吗?」
梦里场景再现。
可这次裴寂没等我回答。
17
成亲一个月。
裴寂来我房中四次。
夜晚,我们相拥到极致的震颤。
我想他应是喜欢的。
可一到白日,他又是那个寡淡薄情的裴世子。
我们甚至鲜少见面。
姑母说这也太冷了。
让我热一热。
我想了想。
让小桃做了桂花糕。
拎着去找裴寂。
他看着我手中食盒,陷入了沉思。
面上难得显出一丝疑惑和犹豫。
「夫人,这盒子,我可以,打开吗?」
我不解,亲自打开盒盖。
「当然啊!这是我亲手为世子爷做的。」
看着碟子里精致的桂花糕,裴寂眸中期待渐渐散去。
他面无表情道:「抱歉,突然没胃口了。」
我有点颓丧,悻悻地收起盒子。
「是我打扰世子爷了。」
转身之时,被裴寂抓住了手臂。
他垂眸看着我:「你唤我什么?」
我低头咬唇不语。
榻上情动之时,他步步引诱,寸寸逼迫。
让我唤他「夫君」。
下了榻,如此情形,我自然是唤不出口的。
裴寂似叹息了一声。
低声道:「我字砚之。」
他语气带了一丝无奈和促狭。
「母亲哄你的。
「我不喜甜食。
「但若是夫人亲手做的,我愿意食之。」
我耳根发烫,红着脸不敢看他。
所以,以前我Ṭű⁼用来冒充桂花糕的面团。
他都发现了吗?
啊啊啊啊!
我挣脱他,狼狈逃窜!
18
王清月和卢达旺成亲了。
低调而仓促。
小桃在我耳边碎碎八卦。
「听说他们中了那种药呢,俩人关在房中,折腾了三日三夜。
「王小姐差点活不过来。
「王尚书气得要砍了卢旺达,多亏王夫人拦着,二人不得已成了亲。」
我冷笑一声。
不知道这俩人如何勾搭到一起的。
卢旺达其人,在临安出了名的霸王。
沉溺酒色,花样又多又狠。
摧残女子无数。
连青楼女子都怕他。
因他是知府之子,百姓敢怒不敢言。
此次我上京求亲,正是拜他所赐。
当初王清月给我下药,如今也算自食其果了。
若那日不是被裴寂相救,我恐怕已命丧尚书府。
说起裴寂,他最近来我房中的次数倒是多了起来。
连姑母都说,他身上带了暖气儿了。
他提出带我一起去狩猎时,我欣然应允。
只是没想到,又碰到了王清月和卢达旺。
我也得知,他们原是姨表兄妹。
事情串联起来。
我心内冷笑。
原来那本就是二人联手害我的一场局。
是以,王清月眸含鄙夷,邀我赛马时,我毫不犹豫地从裴寂手中夺过缰绳。
纵身一跃,跨上他那头赛风驹。
后知后觉,对上裴寂的眸子。
平静,淡漠,不关他事的模样。
我抿唇,双腿一夹马腹。
一片惊呼声中, 我绝尘而去。
一片欢呼声中, 我飒爽而归。
王清月输得彻彻底底。
但她不甘心, 又要比箭。
我诚心认输:「这个我不擅长。」
她不依不饶。
我实属无奈, 委委屈屈拈弓搭箭。
但箭术确实不好。
一箭飞出, 偏得过分。
射中了立于靶场侧边的, 卢达旺的,下腹部处。
瞬间血流如注, 杀猪般地哭叫。
王清月气得喊人,要把我抓起来。
裴寂脸上终于有了些神色。
他疑惑发问:「为什么抓我夫人?
「难道是因为,她软弱可欺, 被逼得不得不和你比试, 然后还伤了自己的手?」
王清月双眸通红,楚楚可怜:「裴世子,你知道的,我不是。」
裴寂揽住了我:「抱歉, 不知道, 不熟。
「我要为我夫人包扎手上的伤口去了。
「瞧这伤口深的。
「令人心痛。」
裴寂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喋喋不休。
19
晚上回了房,裴寂就换了个模样。
他把我推到榻上。
长臂一展。
我被抱住。
他双眸迸射出炽热的光芒。
嗓音沙哑至极。
「媱媱,像白日那样。」
我歪着头, 问他:「哪样?」
他一把掐住我的腰……
此时已是盛夏,花房娇养的海棠却盛艳开放。
微风拂过, 花瓣晃晃荡荡。
花蕊渗出点点晶露,又被恼人的风卷走。
周而复始。
娇嫋不胜。
……
第二日, 我浑身酸痛地醒来。
才知京中发生大事。
正值新婚的卢达旺消失了。
那么大个人, 就凭空消失了。
百姓都在传言, 王清月狐媚惑人。
定是她吃了卢达旺。
她一出街, 就会被丢烂菜叶烂鸡蛋。
惶惶不可终日。
到底是狐媚, 还是心虚。
她自己大抵是清楚的。
20
看着仿佛对一切无知无觉的裴寂。
我有点想挑事。
先翻个旧账。
「卢达旺乃临安知府独子, 我也不能让他凭空消失。
「这话,夫君可耳熟?」
裴寂面不改色地点头。
「嗯, 夫君失言了。
「他竟被那毒妇吃了,夫君自愧不如。」
一脸甘拜下风的模样。
我「扑哧」笑出声。
脚尖缓缓摩挲他结实有力的小腿。
「夫君一点也不关心我。」
裴寂思考了片刻,诚心发问:「夫人何出此言?」
「哼, 上次她们逼我赛马射箭, 夫君置若罔闻。
「都未曾扶我一下!」
裴寂冷笑一声,放下了手中书册, 一把抓住我作乱的脚。
「夫人五岁翻墙, 六岁御马, 十岁已是百步穿杨。
「我真是好担心啊!
「担心夫人万一哪日把陛下的马场拆了, 少不得我去跪求宽恕。
「倒是夫人, 不如亲手为夫君做一双护膝。
「免得日后夫君为夫人求情时,夫人心疼。
「夫人心疼, 夫君更心疼。
「夫人说说, 是不是?」
天杀的, 这还是冷情寡言的裴世子吗?
这一大通歪理,把我惊得哑口结舌。
「不听,不听!」
「你可红口白牙说过不喜我!」
我抬脚欲踹开他。
却被他一把拉到身下。
灼热气息压下来。
我面红耳赤, 听这人涩声低语。
「镜花水月,如梦如幻。
「曾经我分不清我喜的是那梦,还是夫人。
「今日我方明白。
「我喜的。
「自始至终。
「都是夫人。
「夫人可满意?」
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