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位

我暗戀林翊許多年。
大學時，我是他的小迷妹，畢業後，我成了他的祕書。
公事私事，一手包攬，鞍前馬後，不在話下，人人都說，我會是未來的林太太。
可董事會上，他卻公然詢問股東們：「我年齡也不小了，該結婚了，家裡給了幾個選項，大家看看誰合適？」
屏幕上閃現出了幾張美女的照片。
名門顯貴，商場新秀，當紅影星……應有盡有，任何一個挑出來，都是令我自愧不如的主兒。
我低著頭，準備逃出會議室，打算找個沒人的地方，安撫一下我受傷的心靈。
誰知他卻喊住我，嚴肅又認真地問：「顧祕書，你是距離我最近的人，對我的秉性愛好最為了解，你也發表一下意見。」

1
林翊從他踏入我們大學的第一步開始，就成為了我們學校的風雲人物。
那俊朗的面容，妥妥的完美的建糢臉，迷得一群少女心花怒放。
很多人想方設法的搭訕，我也不例外。
不過，其實，我想的方法很老土，就是想著去圖書館與他偶遇。
誰知，一群腦殘粉罵我是心機婊，不但把我踢出了粉絲群，還把我當成了敵人。
因為，在圖書館偶遇的時候，我太緊張了，一腳踩到了自己的長裙，眾目睽睽之下，摔了個狗吃屎。
你以為這就完了？
不！
林翊好歹也是個正常人，看到有個妙齡女子即將摔倒在了自己的面前，伸手扶一把是條件反射的動作。
結果，角度沒對上。
我下巴壞了，他的腕表也壞了。
我治好下巴之後，還得賠償他的手表維修費。
他說：「算了算了，她也不是故意的。」
我輔導員說：「不行，怎麼說也要意思一下。」
於是，我被安排去給林翊打掃宿舍衞生。
我這才知道，他竟然住著單人豪華宿舍。
聽聞，他是交換生。
他從小就在國外讀書，後來不知甚麼原因回國了，於是就以交換生的名義進了我們學校。
第一次去打掃衞生的時候，林翊還挺不好意思的，「那個，一只腕表而已，真不要緊，你不用聽輔導員的，我這邊有專門的阿姨打掃。」
我本也想就這麼算了，畢竟，距離林翊太近，除了挨罵，也沒有甚麼實質性的好處。
可，當我瞧見他貼在書桌前的計劃表，靈機一動。
我堅決地堅持賠償。
於是，我給他打掃了兩年宿舍，直到我們走出校門，步入社會。
那兩年，我靠著販賣他的行蹤與愛好，實現了經濟自由。

2
對於喜歡林翊這事兒，我很糾結。
一方面，我是真的喜歡他。
畢竟，這有錢有顏有學問的男人，誰不喜歡？
另一方面，我很自卑。
我清楚地知道我跟他之間的差距。
畢竟，我是奔著天長地久去的，可不是追求畢業即分手的曾經擁有。
最終，舔顏，啊，不，是喜歡戰勝了自卑。
畢業後，我鉚足勁兒，進了一家大公司。
目的就是抬高自己的身價，然後給自己去找林翊表白的資本與勇氣。
我滿心琢磨著說：「你有優越的家世背景，有無與倫比的帥氣面容，可我也有旁人羨煞的美貌與才華，有著敞亮的前途，我配得上你。」
可惜，正在我準備在工作上大展宏圖的時候，他走進了我精心為未來老板準備的辦公室裡，非常自然地坐在那把彰顯地位的辦公椅上。
他笑著朝我說：「顧佳青，我們還真是有緣分，大學裡，你替我打掃宿舍，沒想到入了社會，你又替我打掃辦公室？」
我非常認真地回答他說：「對不起，林總，我是您的祕書，負責您吩咐的許多事宜，但，不包括打掃衞生。」
他饒有興趣地瞧了我一會兒，然後說：「行吧！不過，你可別再販賣我的行蹤了，這事兒，在校園裡，不傷大雅，可出了社會，就舉足輕重了。」
就這樣，我又在他身邊「潛伏」了五年。
一直想著伺機而動。
終於，我等到了他要結婚的「好」消息。

3
我剛從會議室出來，就被辦公室裡幾個年輕的女孩子拖進了茶水間，她們滿臉八卦地問我：「佳青姐，聽聞林總跟你求婚了，快跟我們說說細節？」
年輕真好！
連八卦都這麼可愛，一個兩個像是剛剛開苞的花骨朵，那朝氣蓬勃的糢樣，真是羨慕死我了。
我招了招手，立刻有人給我端來了咖啡，我接過咖啡坐了下來，一副要講述細節的糢樣，「林總是要結婚了，但是，還沒有求婚，求婚的對象，也不是我，目標剛剛才定下來。」
我的口吻很平淡，但是，讓一群小姑娘震驚著失了聲，個個都瞪著一雙大眼睛打量著我。
「打掃清潔的阿姨剛出來說，林總要結婚，在詢問你的意見……」
「不是你？」
「那是誰？」
「對啊對啊，你跟林總……」
她們七嘴八舌的，我打斷她們強調道：「我跟林總是清清白白的上下屬關系。」
「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
她們依舊是：「怎麼可能？」
然後掰著手指頭，數著我在林翊面前的種種特權。
我是能夠靠近林翊的唯一異性。
我是唯一一個可以在他辦公室跟家裡隨意穿梭的女人。
我是犯了錯，有著總裁親自撐腰的特殊職員。
我是林翊在各種重大宴席、舞會的專屬伴侶。
「夠了夠了，這不是我的特權，這是總裁祕書的特權。」我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地說，「你們要是成為了總裁祕書，一樣可以享受這些特權。」
她們驚訝得哇哇大叫，一個說：「那我們平時這樣開你的玩笑，你怎麼從來都不解釋？」
「我為甚麼要解釋，」我樂呵呵地說，「我也有膨脹的虛榮心啊！」
「可林總也從來都不解釋？」
我說：「他又聽不到你們的八卦。」
茶水間裡，又來了一陣靜默。
一個 98 年的小妹妹氣嘟嘟地說：「那我們對你的馬屁，豈不是白拍了？」
「就是就是。」
她們一副要找我算賬的糢樣，我說：「怎麼會白拍呢？林總結婚了，我的特權依舊在啊，除了不必陪著他去各種宴席舞會，不必去他家安排他的生活，其他的一點沒變。」  
我喜滋滋地、悄咪咪地告訴她們說：「而且，剛剛林總還承諾我要給我公司股份。搞不好，未來的林太太，還得來我這裡打聽林總的事兒呢！」
我喝了一口咖啡，放下杯子，若無其事地走了。
心裡痛罵著，哪個小兔崽子沖的咖啡，忘記給我放糖了，本來我心裡就苦得跟吃了黃連一樣，這下子更是苦上加苦了。

4
我忍不住地去衞生間吐了一番。
然後，用涼水沖洗著我的臉。
我瞧著鏡子裡那個強顏歡笑的自己，終究撐不下去了，一張臉，立刻垮了下來，渾身的精神氣兒瞬間就被抽走了，頹敗得像只戰敗的公雞。
就剛剛在會議室裡，林翊讓我發表意見。
我強忍著內心的悲傷，微笑著回了頭，「林總，我又不是公司的股東，我的意見，也不起作用啊！」
林翊冷冷道：「你這是提醒我，要給你公司的股份？」
我發誓，我沒有這個意思。
雖然，我是個財迷。
「行吧！總之，你在我身邊這些年盡心盡力，有功有勞，給你股份也是應該的。我也要以此激勵公司的員工，只要是為我林氏出過力的人，公司絕不會虧待他。」
繼而，他很巧妙地把話題轉開了，朝各大股東說：「商業聯姻是財閥集團慣用的手段，所以，請大家選擇的時候，務必遵行『集團利益最大化』原則。」
我實在受不了這樣的折磨，指著屏幕上右上角的照片道：「我認為唐小姐比較合適…țũₐ…畢竟，其他人，我也不太熟悉。」
有一個股東接口道：「唐小姐背後的唐氏集團，雖然財力不如我們林氏，她也不是繼承人，不過憑借著她在娛樂圈的建樹，是可以給我們帶來巨大的輿論價值的。」
接著，許多股東都說不錯。
最後，林翊拍板了，「既然大家意見一致，那就定唐小姐吧。」
最可氣的是，他竟還別有深意地瞧著我說：「顧祕書看上的人，是不會讓我失望的。」
呸！
頓時，我恨不得一巴掌扇死自己。
不是說豪門之家瞧不上娛樂圈裡的人嗎？

5
等著我整理好文件，再去林翊辦公室找他的時候，他已經完全進入工作狀態了，好似結婚這事兒，對他而言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兒。
瞧見我進來了，他抬眸看了我一眼，問：「有事？」
我雙手遞給他一份文件，很是恭敬地說：「林總，請您過目。」
他滿臉狐疑地打量著我，接過文件，打開看了之後，大大地松了一口氣，「嚇我一跳，我以為這是你的辭職信呢？」
我故作奇怪地問：「我為甚麼要辭職？」
他一面簽署文件，一面說：「我結婚了，有些事情，你做起來，就不大方便了。」
「只要林總的工資給得到位，甚麼事兒，我都能做得方便。」
林翊聽著呵呵笑，將文件遞給我道：「我就喜歡你這個愛錢的樣子，讓我覺得，只要給你錢，你就永遠不會背叛，老板用這樣的祕書，最放心。」
我「嘖」了一聲，接過文件，展開一看，龍飛鳳舞的簽名與「百分之一」幾個大字，亮瞎了我的鈦合金眼，「林總，這……你不會反悔吧？」
好家夥，他竟然直接給了我 1% 的股份？
我以為他會寫給我多少股？折算成百分比的話，撐死是百分之零點零零幾，沒想到，他竟然如此大方？
「這是你該得的。」
我舉著文件，再次確認，「這可是一年上千萬乃至上億的收益，這可是有權參加股東大會的份額。」
「你要嫌多，我也可以少給點。」
錢還有人嫌多？
我嫌命長，也不會嫌錢多。
我把文件護在胸口，「你要反悔，就是狗。」
他弧度美妙的唇微微揚了揚，「看清楚附屬條件，離職，就相當於自動放棄。」
「你放心，我會努力享受公司的喪葬費福利。」
他接不住話了，擺了擺手道：「去做事吧，下班記得把我幹洗的衣服送回去，哦，順便把冰箱清一清，牀單換一個，還有，去打聽打聽唐小姐的愛好，挑份合適的禮物，幫我安排個會面。」

6
回到家，我抱著那份合同，哭得昏天黑地，死去活來。
我的合租人回來，瞧見我要死不活地躺在地毯上，還以為我喝嗨了，一腳踹過來，差點沒把我送走。
我滿臉淚花地告訴她前因後果，她尖叫道：「這麼說，你搖身一變，成富婆了？這是多少女人的終極夢想？」
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嫁給林翊，將來繼承遺產，也許能搞到好幾百個億，你說我要不要哭死？」
鐘莉這個人，瀟灑得要命，聽了這話，朝我「嘖嘖」地搖頭，「你這個人……有錢人那麼多，你怎麼就單單沉迷於林翊的錢袋子呢？說到底，你還是低估了自己的美貌，走，姐帶你去見證奇跡。」
燈紅酒綠、樂聲嘈雜的酒吧裡，我戴著個大耳機，坐在最中間的圓弧形卡座裡，心無旁騖地玩行動電話。
鐘莉帶了一波又一波的男人過來搭訕。
我抬不抬眼睛看他們，取決於他們對於我的稱呼。
「小姐。」
「顧小姐。」
「姐姐。」
「小姐姐。」
「美女。」
這些都是我直接揮手打發的主兒。
鐘莉說：「祖宗，你別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就這麼傲氣，他們都很不錯的，都是豪門子弟，你看都不看，這也太不給面子了吧？」
「來了該給面子的人，我自然就給面子了。」
我垂著頭，手指活躍地劃著屏幕，眼睛敏銳地尋找著有用資訊。
連鐘莉也不想搭理了。
「嗨！那姐姐我就自個兒玩了，你這副『生人勿進』的樣子，想必也不要人招呼了。」
說完，她就樂滋滋地跑開了。
就在我在網上沖浪遨游時，突然身後傳來男人溫潤的聲音道：「妹妹，你來這裡，卻只玩行動電話，選錯地方了吧？」

7
聽到「妹妹」這個稱呼，我很自然地收起了行動電話，抬起了眸。
此時，我對面已經坐著了一個西裝革履的矜貴男人，讓我眼前一亮。
「喊誰妹妹呢？你哪年的？」我打量著他，他亦是打量著我。
我想的是，這兒不愧是釣金龜婿的風水寶地，還真有這種讓人看得入眼的……戴著金絲邊眼鏡的斯文男二？
他想的是甚麼，我就不大清楚了。
「94 年。」
「叫姐姐。」我瞬間就有了大姐大的範兒。 
他聽著挑唇一笑，拿著酒杯往我放在桌上的紅酒杯輕輕一碰，「那姐姐，我們認識一下唄。」
「想認識我不難，」我拿起酒杯放在唇邊抿了一口，「做個自我介紹先。」
「胥鬱安，27 歲，沒有戀愛史，也沒有白月光般的暗戀對象，剛剛從國外留學回來，主修『人類與文明進程的發展』，即將進入家族企業，職位與薪資暫時未定……不過，我家境不錯，少有積蓄，能承擔戀愛與婚姻的財務支出。」
他一口氣說了一大串，這迫不及待脫單的姿態，真是讓人措手不及。
這些年，我沉迷於暗戀林翊的不歸路上，竟不知婚戀市場已經卷成這樣？
「我家住在……」
他還打算說甚麼，我立刻打斷了他，「初次見面，說這麼多，你也不怕我是個人販子？」
隨之，我也主動與他的杯子碰了一下，「顧佳青。」
他眼巴巴地瞧著我，等待著下文，可惜，只等來了我的漠然。
他拿出行動電話，乖巧中帶著點點卑微：「姐姐，好歹加個微信唄。」
我不是很想留，他迫不及待，可我不能慌啊！
我想了想道：「這樣吧，我給你 8 個數，能不能加上我的微信，就得看你的耐心了。」 
他露出一副「挺有意思」的表情，「好久沒回國了，國內的女孩子，都跟你一樣可愛嗎？」
瞧著他一副躍躍欲試的糢樣，我站起了身，「聽清楚了，我只說一遍，15620318……」
我留下微信號的前 8 位後，就瀟灑地走了。
畢竟，我要加班做的事兒，已經做完了。
我扒了唐可心所有的網路社交賬號，查看了她近三年來的動態，甚至把底下的熱評都翻了個底朝天，終於在她黑粉鋪天蓋地的謾罵裡，找到了她致命缺點。
她「歧視」梧桐木……公正地說，她是對梧桐木香味過敏。
於是，我連夜讓人定了一瓶範思哲男士香水，專門挑了有梧桐木香的那款。
因為鐘莉還調戲了幾個小奶狗，我等了她好長時間。
等我們到家，都已經淩晨三點多了。

8
次日，我是被林翊的電話吵醒的。
我在牀上胡亂一頓亂摸，好不容易摸到了行動電話，一看，竟然 10 點了，我急忙接通電話，「對不起，林總，昨晚加班加得太晚。」
「哦，」林翊短嘆一聲，「我差點以為你在上班路上，被車給Ṱų⁷撞死了。」
「一大早的，別說這咒人的話。」
我正打算掛電話，定睛一下，微信裡彈出了添加新好友提示，明晃晃的「胥鬱安」三個字，真是掃走了我渾身的疲憊。
我是第一次去那家酒吧，沒有留下個任何聯繫方式，除了鐘莉，我誰也不認識。
這，他都能加上？
怎麼說也費了點時間與心思的。
不過，算了。
他看上去挺實誠的，作為「姐姐」，我不能欺騙這樣的純男。
「還活著，就趕緊給我過來。」
許是我沉默了一會兒，林翊的口吻，很是不耐煩。
我在 11 點準時趕到了公司。
在進入電梯的那一刻，我已經完美地調整好了「心態」。
我作為總裁祕書，公司裡舉足輕重的人物，從不會遲到，我只會出外勤。
我的手臂上，掛著兩個奢侈品包裝袋。
其中一個，裝著一個包裝精美的長方形禮盒。
另一個，也裝著一個包裝精美的長方形禮盒。
我很自然地走進了林翊的辦公室，「林總，給唐小姐準備的禮物，我選好了，同時，我也給自己準備好了跑腿費，您過目。」
我從來不幹折本的買賣。
他要我辦這事兒，我就得落點好處。
就好像，把他家冰箱填滿的同時，我也會把自家的冰箱填滿。
自然，錢肯定是他付。
反正，他不缺錢。
正在我得意洋洋的時刻，在林翊目光的示意下，我發現，原來辦公室裡，還坐著其他人。
我隨意一瞥，立刻心跳加速。
「哥，那您先忙，我先去人事部辦一下入職手續。」胥鬱安斯文有禮地站起了身，客氣又恭敬地朝林翊點了下頭，然後，離開了。
當他從我身邊走過的時刻，我……心亂如麻。
明明我甚麼都沒幹，卻感覺自己被他抓住了巨大把柄。
「這是？」
「我表弟，我姑姑的兒子，從今日起，正式入職林氏，主要負責行政線流程改進與完善的相關工作，是……」
林翊稍稍停了停，不大高興地說：「副總裁。」

9
公司的副總裁，想必，沒有哪個是討總裁喜歡的。
入職林氏之前，我對林氏集團的發展史，略有了解，這些年來，跟著林翊廝混，對於豪門家族、財閥集團的明爭暗鬥，更是了然於心。
林氏是林老爺子一手一腳打出來的江山。
他老人家膝下只有一兒一女。
女兒，也就是林翊的姑姑，年輕時，是個為了愛情可以拋棄一切的女人，最終，被愛情傷得遍體鱗傷，帶著孩子，回了娘家。
由此，林老爺子對於外孫，很是照顧與鐘愛。
換句話說，林翊與胥鬱安是林氏繼承人的競爭對手。
豪門之家，就是考慮周全，對子孫後代的保護，滴水不漏。
在網路如此發達、資訊如此便利的時代，連第三代的中文名字都查不出來。
不等我在心裡把這些事情，琢磨通透，林翊便問：「甚麼時間合適？」
「啊？」我驚了一下，他不滿地斜了我一眼，我秒懂，忙說：「我打聽過了，唐小姐周三下午沒有行程，您這邊，我也把時間空出來了。」
我把袋子遞過去，他打開禮盒看了看，濃黑的眉頭皺了皺，似乎不大滿意。
我解釋說：「唐小姐喜歡珠寶，不是祕密，這條項鏈，素雅之中透著高貴，與唐小姐清純溫婉的形象，最為相配。」
他打量著另一個袋子，「女人應該不喜歡撞……能撞款的珠寶，送不出手吧？」
我的心瞬間糾結得像是紮了個蝴蝶結，聲音低了下來，「我哪裡敢要這麼貴的跑腿費？您放心，這條項鏈，獨一無二，一定可以助您虜獲唐小姐的芳心。」
他聽我這麼說，這才沒再說其他話，最後用一句「你辦事，我放心」把我給驅出了辦公室。
從林翊的辦公室出來，無疑，我又被那群小丫頭片子們拖到茶水間了。
我琢磨著，要不要辭掉幾個？
只是，她們辦事能力又的確不錯，再說，辦公室裡，沒有八卦，我的日子會更苦澀的。
「佳青姐，你知道甚麼內幕嗎？」 
「公司突然空降個副總裁，他肯定也需要一個像您這樣的『貼身祕書』吧？」
我很詬病這個詞，「甚麼叫『貼身祕書』？你這是在拍馬屁呢？還是在拍馬蹄子呢？」
說話的人急忙打了打嘴，「我的意思是『位高權重』，就跟古代皇帝身邊的大宮女一樣，您看，能不能把我推過去？」
「我！」
「我也想。」
她們拽著我，左搖搖，右搖搖的，那臉上的膠原蛋白，嫩嘟嘟的，真是讓我恨不得親上幾口。
一口一個「佳青姐」 ，聲音柔軟得我耳朵酥了，心也酥了。
「哎，一群傻孩子，」我一副深諳江湖之道的長者糢樣道，「若真有這樣的好事兒，我推自己去不香嗎？畢竟，林總要結婚了，是吧？」
「啊……」聽著她們失望的感嘆聲，我是真高興。

10
許是手頭有工作了，她們逐漸離去，我給自己沖了一杯咖啡。
「聽說你想給我當祕書？」咖啡還沒沖好，身後突然傳來胥鬱安的聲音，嚇得我手一松，差點把咖啡杯給摔了。
不過，那熱水依舊燙到了我的手，我條件反射地從咖啡機前彈開了，手甩得跟得了羊癲瘋似的。
「不站在他人的背後說話，這是辦公室的基本禮儀。」
胥鬱安遞給我一張紙巾，「那背後不說人，不是做人的基本道德準則嗎？」
「我們也沒有說你的壞話。」
他無話可說，這是微微一笑，道：「我們可真是有緣分，現在，能通過我的微信請求了嗎？」
「我可不相信緣分，世界上所有的巧合，都是人為的精心設計。」
幸虧昨夜我沒有過多的與他交流，不然不知會發生甚麼？
林翊的競爭對手，莫名其妙地出現在我的眼前，我絕不會相信這是個巧合。
「哦？」胥鬱安似乎不贊成我ẗų₌的話，「那姐姐，你成為我哥的祕書，是巧合呢？還是人為的精心設計？」
我發誓，那是真的巧合。
我要早知道這些，我就該在給林翊打掃宿舍的時候，把他給撲了，那時的差距，還不至於這麼大。
我定了定神，「看來胥總知道的還不少？」
「幾年前，就聽我哥提起過。」
「所以，昨晚？」
他連忙辨別說：「昨晚，確實是個巧合，我要是知道你就是我哥的祕書，也不至於試號碼試得手抽筋。」
他朝我靠近過來，目光帶著少許的「獵豔」光澤，「姐姐，通過一下微信吧，我們以後會經常聯繫的，而且，我真的需要一個女祕書。」
我去！
別靠我這麼近。
雖然他也沒挨著我，但是，我感覺周遭的氣流都變了，說壓抑，也不至於，可是，讓我很不舒服。
我清晰地感受到了，他渾身上下都在給我發射信號。
「鬱安，離我的祕書，遠一點。」
正當我感覺自己在煎鍋上烤的時刻，林翊冷冷的聲音打破了那份尷尬。
胥鬱安回了頭，林翊直接抬手，伸出拇指與食指，捏著胥鬱安後頸的衣領，往後拖了幾步。
他這個幼稚的動作，真是弄得胥鬱安莫名其妙的，滿臉的「奇奇怪怪」，林翊強調道：「是的，你沒聽錯，距離我的祕書，遠一點。」
「哥，我想，我以後會跟顧祕書有很多交道要打。」
林翊強勢地說：「你跟我打交道就可以了。」
胥鬱安還想打算說甚麼，可林翊直接堵著他的話道：「你的祕書，自己去找人事部招聘，想挖我的人，等你當了總裁再說，現在……」
林翊指著門口，毫不留情地說：「消失。」
胥鬱安很是無奈地吞了一口氣，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非常優雅地離開了茶水室。
氣氛不大好。
我急中生智，一面去給他泡茶一面玩笑說：「林總，您怎麼還親自來茶水間？有甚麼需要，就 call 我，您這樣親力親為，會讓我覺得我這個祕書不稱職的。」
我把茶水端到了他的面前，他瞥了我一眼，慢悠悠地接了過去，命令道：「你也給我距離他遠一點。」
「為甚麼？」我故作疑惑。
「你這麼一個熟女，看不懂他的眼神嗎？」林翊很驚訝。
「我看懂了啊！」
「那你還不避開？」
「我為甚麼要避開，我不需要追求者的嗎？林總年紀不小了，知道要結婚，難道我年紀小嗎？我不結婚的嗎？」
林翊盯著我，目光在我身上上上下下的打量著，「我不想結婚時，你不想結婚，我一想結婚，你也想結婚？顧祕書，你還真是把我當成風向標了？那改天，我去死，你是不是跟著去死？」
「放心，我會在你死之前，幫你打理好遺產繼承事宜。」
王八蛋！
捂不熱的冰石頭。
我走出了茶水室，他的聲音追過來說：「在股權轉讓書上，加一條，我有權隨時收回。」
我：？？？

11
一時大意了！
周三下午，我很煎熬。
我親自打電話給唐可心的經紀人，幫他們約定了會面時間。
唐可心直接把行動電話搶了過去，「是翊哥哥嗎？那我有空，我隨時都有空。」
「你是顧祕書吧？」她聲音嬌滴甜美地道，「顧祕書，你喜歡甚麼？雖然我們還沒有會過面，不過，我想以後會有很多會面機會的，我想給你準備一份見面禮。」
「我喜歡錢。」
這些年，撲林翊的女人，我是數不清楚了。
我選了一個最沒有優勢的，沒想到被林翊給拍板了？
真是「搬石頭砸腳」。
一個財閥集團的總裁，一個當紅影星，他們的會面，如果不隱祕一點，很容易上頭條的。
我自認為安排得夠隱祕了。
但，依舊上頭條了。
唐可心，我們的國民女神，親自爆料。
她在社交平臺上，發了一張林翊的背影照，然後還配了兩個害羞的小表情，給人留下了無限的遐想。
網民們很容易就聯想到女神戀愛了。
那房子塌得稀裡嘩啦的。
很快，林唐聯姻的通告就滿天飛了。
大概晚上十點的時候，我接到林翊的電話，他說：「找人控制一下輿論。」
「這不是好事兒嗎？」我故意裝出一副漫不經心的糢樣，「公司股票都漲了。」
「你這麼開心嗎？」
可能我裝得有點過了吧！
「聯姻不就是為了利用唐小姐在娛樂圈的建樹，增加公司的輿論價值嗎？」我提醒道，「趁機宣傳新產品，才是我們現在該做的吧？」
「換你，你願意被人利用？」林翊不耐煩地說，「趕緊的。」
哎！
他這麼用心，我真的好傷心。
不過，傷心的還在後頭。

12
一個小時之後，我收到消息，唐可心進醫院了。
原因嘛！
她過敏了。
對梧桐木香過敏了。
消息是林翊的司機告訴我的，他說：「顧小姐，林總今晚大概不會回家了，唐小姐也不知為甚麼，突然就進醫院了。」
「嚴重嗎？」
「不太清楚，」司機結結巴巴地說，「應該不嚴重吧，至少她是走著進醫院的。」
那我就放心了！
我一度擔心劑量不好控制，惹出甚麼大問題。
那一刻，我就在林翊的家裡，我將股權轉讓書以及我的辭職報告，一起放在他的書桌上。
然後，把țüₕ我特意給他買的那瓶香水，扔進了垃圾桶。
林翊本人是沒有噴香水的習慣的，不過，他的衣食住行，都是我在打理。
他這個人，太敬業了，除了工作，沒別的生活。
一個人住著幾百平米的大房子，很是冷清。
所以，我會給他買香水，放在房間裡自由揮發，這樣家裡漂浮著淡淡的香味，會感覺溫馨一些。
這次，我特意在他穿的襯衣上，噴了一點點梧桐木香水。
我很用心地控制了劑量，只要唐可心不鑽進他的懷裡，使勁地嗅，我想，她是不會中招的。
可，她偏偏中招了。
我真是恨啊！
恨老天給了我驚人的美貌，還要給我智慧？
讓我當個空有其表的花瓶，不好嗎？
非要讓我這麼清醒，搞得自己這麼痛苦。

13
次日，我跟鐘莉說，我要搬家。
正在練習瑜伽把自己掰得像只螃蟹的她，一激動，自己把自己給鎖喉了。
我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她救出來。
「搬家？」鐘莉大聲嚷道，「你要搬過去跟林翊同居了？」
我善意地提醒，「你看，能不能有另外一種可能？」
她滿是同情地瞧著我：「他被別的女人吃了？」
我沉默著。
她大吃一驚道：「你看得那麼緊，誰這麼本事，能從你的指甲縫裡刨食兒？」
知道前因後果的鐘莉，拍了拍我的手臂，「沒事沒事，分開就分開，下一個會更乖。」
我有點後悔。
早知如此，我為甚麼不能向林翊表個白？
就算被拒絕，我好歹也是個追求者。
現在算甚麼？
出師未捷身先死？
「那你也沒必要搬走啊。」鐘莉戀戀不舍地拽著我的手，可憐兮兮地說，「佳青，我沒有工作，我全靠你的這份房租活著，你要走了，我餓死了，你不心疼的嗎？」
我條件反射地說：「你再找個人合租嘛！」
話音剛落下，我反應過來了。
瞧著鐘莉那雙明顯閃爍的目光，我真想踹她幾腳。
我真是個沙彫，她一天到晚這裡逛逛那裡逛逛的，怎麼租得起這麼昂貴的房子？
敢情我把她當成至親閨蜜，她卻想著收我的房租？
「友盡。」我嚷道，「我不要跟你這樣的隱形富婆當朋友。」
「別啊！」鐘莉依舊「苦苦哀求」，「青，我離不開你，你走了，我可得多寂寞？」
我狠狠地踹開了她。
就算林翊這麼求我，我也不會回頭的。
哼！

14
我不顧鐘莉的鬼哭狼嚎，瀟灑地走進了電梯。
我下意識地去按 12 樓，可惜，手指快要接觸到按鈕的時候，又定住了。
該留下的都留下了。
公司該交接的事情，我也都悄咪咪的做了安排。
林翊在我的人生裡，算是徹底的「結束」了。
我要堅決地放棄這一切，然後，勇敢地開始新生活。
另尋他人也好，獨自美麗也罷。
總之，再也不想林翊了。
可惜，事與人違。
電梯還是在 12 樓給停下了。
這裡是一梯一戶的，他這麼快就回家了嗎？
不留在醫院裡，小心翼翼地呵護他的未婚妻嗎？
我心裡慌得一批，這時候，再見面，可得多尷尬？
我心理陰影面積已經大得可以裝下一只鯨魚了。
我垂著頭，希望能夠躲過去，可電梯裡只有我一個人吶。
「姐姐，你住在樓上？」胥鬱安的聲音，又把我給嚇著了，「我正打算找你，你知不知道我哥家的密碼？」
「啊？」
幹啥？你要偷著進去？
他朝我招手說：「你先出來，我慢慢跟你說。」
好奇心讓我選擇邁出了電梯，「您怎麼來了這裡？」
「林唐聯姻這麼大的事情，我哥的行動電話卻關了機，人也找不到，外公讓我來家裡看看。」
我琢磨著，我要給他開門嗎？
「這事兒……不是好事兒嗎？」我試探地問道。
「你認為這是好事兒？」胥鬱安饒有興趣地瞧著我。
我反問：「不是嗎？」 
「嗯嗯。」胥鬱安點了點頭，問，「顧祕書，你喜歡不喜歡我哥？」

15
天！
為甚麼要問我這個問題？
「哈哈、哈哈……」我手足無措地皮笑肉不笑著，「林總，有顏有錢有地位，誰不喜歡？」
「哦，那我也有顏有錢有地位，你喜歡嗎？」
我抬眸很認真地打量著胥鬱安的臉，不得不說，他長得也很好看。
只是，他與林翊的顏，各有各的優勢。
林翊豐神俊朗，胥鬱安清雋舒朗，一個神採奕奕，俊秀爽朗，一個清秀俊逸，文質彬彬。
林翊的氣質，一看，就是個霸道總裁。
胥鬱安的神韻，一看，就是個品學兼優的學究者。
我要是同時遇見這兩人，誰還有心思做選擇，作為成年人，要知道「全選」。
「其實，我……」倏然，我朝胥鬱安走了過去，然後，踮著腳尖靠近他的耳邊道，「我更喜歡你喊我妹妹。」
許是我的動作太突然了，嚇得胥鬱安舉著雙手不知該怎麼辦。
我順勢朝他胸口推了一把，他的後背便抵到了牆壁上，我柔情似水地說：「喊一個給我聽聽。」 
就這一刻，電梯「滴」的一聲開了，林翊伸手敏捷地，一把將我扯過來。
二話不說，劈頭蓋面地就朝胥鬱安喝道：「胥鬱安，我有沒有教過你，做男人，要潔身自好。」

16
「還有你，我有沒有跟你說過，距離他遠一點？」
林翊一把拽著我的手腕，直接往他的房子裡拖。
我在她身邊這麼多年，從未見過他如此動怒過，本質上，他是個不輕易調動情緒的人。
「砰……」的一聲，防盜門重重地關上了，我嚷道：「林翊，你這是幹甚麼？你憑甚麼這樣做？憑甚麼這麼說？胥總接近我，怎麼就不『潔身自好』了？你又憑甚麼要求我，距離他遠一點？」
林翊將我重重地往沙發上一甩，然後脫了他的西裝瀟灑地往沙發上一扔。
這架勢，我差點以為他要怎麼樣我，結果，他去冰箱拿水喝？
我跟了過去，連環奪命般地追問道：「你說，你憑甚麼？」
他咕嚕咕嚕地喝了幾口水，指著我道：「顧佳青，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做甚麼？你不就是看我回來了，故意在我面前裝著與鬱安親密，想著激我生氣嗎？」
「你行，你做到了！」
「甚麼？」
這麼容易被拆穿嗎？
霸道總裁這麼聰明，我沒法演白蓮花與綠茶婊啊！
「哈哈，林總還真會說笑，我平白無故激你生氣幹甚麼？」
「你生氣對我有甚麼好處？」
「我就不能是真的喜歡胥總嗎？」
林翊聽了這話，更是不得勁兒，朝我大聲喝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喜歡的人是我。」
草！
這是要把我的尊嚴，按在地上反複摩擦嗎？
「哈哈哈，林總，沒想到，你還是個普信男，你憑甚麼說我喜歡你？」
吵架，我是不可能落下風的。
暗戀，我也是不可能承認的。
林翊拽著我的衣領，直接推到了牆壁上，「你不喜歡我，你做那麼多事兒幹嘛？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我的襯衣上灑了梧桐木味的香水？」
「你不想我結婚，你倒是說啊。」
「你長一張嘴，是專門用來吃飯的？」
林翊一把掐著我的嘴，害得我要罵人都罵不出來，我想著去推開他，結果就是迎來了更強大的力量。
「你把剛剛那份柔情用在我這裡，哪來這麼多事兒？」
不等我反應過來，林翊竟然直接低頭吻住我的唇！
老娘的初吻。
我鉚足了渾身的力氣，狠狠地給了他一個大耳巴子。

17
頓時，我兩都懵了。
他ẗū́³捂著臉，我抬著手，四目相對，相顧無言。
氣氛，無比詭異與尷尬。
多年來，維持在我們之間的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平衡，就這樣猝不及防地被打破了。
大概，我們都想穿越回 10 分鐘或者 5 分鐘之前吧。
林翊怒目圓睜，朝我兇道：「你敢打我？你爺爺奶奶、爸爸媽媽都沒有打過我，從來都沒有人敢打我，更沒有人敢打我的臉。」
我也有點後悔。
瞧著我那只抬起來的手，想著：反正都要打，為甚麼不用大點力，這輩子怕是沒有第二次動手的機會了。
「你憑甚麼這麼對我？」 
「憑你知道我喜歡你，卻裝作甚麼都不知道？」
「還是憑你要結婚了，還不準我靠近別的男人？」
「或者憑你都快要訂婚，還在這裡強吻我？」
我心底的這股子怨氣，可不是憋了一天兩天了。
人人都知道的事情，他會不知道？
我是沒說出口，但是，他沒有心嗎？
我跟他讀的一樣的大學，而且，我是靠真本領考進來的，他可是用「交換生」的名義進來的，他都有能力當好一個大型集團的總裁了，難道我就真的只能當一個聽人差遣的祕書嗎？
多少獵頭挖過我？
要不是為了他，我至於在同一個崗位，獃這麼多年嗎？
我越說越替自己不值得，假設我的怨氣能殺人，我感覺人類要滅絕了。
他的怒火也不小，滿臉震驚地問：「強吻？你說我強吻你？」
「難道不是嗎？」
剎那，這貨一個箭步上前，寬大有力的手掌，直接箍住了我的後腦勺，「我讓你見識見識！」
然後，他的唇就銜住了我的。
比力氣，我肯定是不如他的。
可是，人在面臨危險的時刻，是能激發出身體裡的潛在能力的。
我反抗了好一會兒。
後來，他變得溫柔了。
他的溫柔收買了我的身體，我發現我的大腦無法控制我的身體了。
甚至，後來，我也沒法控制我的大腦了。
！
我當時一定是被挾制了，不然，我不可能沉默的。

18
半夜，我醒了。
聽著他在身側的呼吸聲，愣是沒敢動。
我右手掐著我的左手手腕，控制著自己不要發抖。
我那個悔得啊……腸子都青了。
果然，人生無常，大腸包小腸。
我琢磨著，我全程也沒有說一句「願意」，現在，收集證據，能不能告他？
可是，這似乎對我的名譽，也沒甚麼好處。
算了算了。
臨走之前，得到了他，也不枉我這些年的癡狂了。
然後，我又琢磨著，我是悄悄地走呢？
還是，明早醒來，大眼對小眼，感受比天高比海闊的無敵大尷尬場面呢？
糾結死我了。
就這樣，我在腦海裡，幻想一千萬種，我們未來的可能。
我悄悄地跑，他從此一蹶不振，思念如狂。
我帶球跑，他追妻火葬場。
不過，我覺得最大的可能是：我悄咪咪地走，剛好讓他毫無顧慮地跟別的女人結婚生子。
阿西吧！
我竟忘記了唐可心鑽他懷裡過敏的事兒。
瞬時，我清醒了。
我覺得我應該去找把刀，把他給解決了。
說著我就要起牀找刀，可惜，我剛動一下，他就醒了。
那我能怎麼辦？
我只能認慫裝睡啊！
我閉著眼睛，聽見他下牀，快速地穿衣服，然後，在臥室裡，翻箱倒櫃的聲音。
我慢慢地睜開眼睛，瞧見他打開了內嵌在牆壁裡的保險櫃。
我知道有這麼一個保險櫃的存在，可是，我已經套了五年密碼了，愣是沒套開。
只見，他找來了一個黑色的背包，從中拿出了好幾遝人民幣，快速地扔了進去。
那緊急程度……
我琢磨著，他該不會是覺得這事兒會破壞他的聯姻，耽誤他的未來，所以想著買兇殺我吧？
正在我疑慮萬分的時刻，ţū₆他一把掀開被子，朝我吼道：「顧佳青，快起來。」
我踡縮成了一團，每一個毛孔、每一個細胞都在顫抖，可憐得像只被人剝皮抽筋的小貓。

19
終究，我冷靜地坐了起來，拽著被子將自己蓋住了。
「都是成年男女，遇見事情，一定要冷靜。」我慢條斯理地說，「火急火燎，容易走上歧途。」
「如果你不想被我爺爺堵在門口，現在，麻利地給我起來，我帶你私奔。」
「啊？」
劇情有點轉，閃了我的腰……
「去哪裡好？」
「要找一個沒人認識我的地方，一個旁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要不，我們出國？」
「不行，他們查我的護照，一下子就能找到。」
「換個城市？我們去哈爾濱看雪吧？」
「算了算了，太冷。」
「我們去大理吧，聽說那個地方很美麗，是情侶私奔的不二首選城市。」
「還磨蹭，你給我快點。」
我的世界，一片混沌。
感覺還在夢裡，沒有醒。
「林翊，你在幹甚麼？」我保持鎮定地問，「你知道私奔是甚麼意思嗎？昨晚是個意外，不會影嚮到你的聯姻，更不會影嚮到你的未來，我沒拒絕，不代表我願意，我願意也不代表，我要跟你私奔。」
「顧佳青，你再敢多說一個字，我立刻去找唐可心領證。」
他惡狠狠地威脅我。
「我……」
「你再說，我立刻找人凍結你的賬戶。」
我閉嘴了。
「果然，還是更愛錢些。」林翊問，「那我若是沒錢了，你愛是不愛？」
我沉默著。
沉默是金。
林翊扔下了手中的包，失望道：「原來，這些年，都是我的錯覺，原來，這一切，都是我獨角戲？我以為藏在心裡說不出口的愛，是一份珍貴又沉重的愛，如今看來，沒有說出口的愛，也許，真的是不愛。」
我沉默。
沉默。
沉默了很久後，我彎腰撿起了那個包，問：「唐可心，碰了你的哪裡？沒脫褲子，我就原諒你。」
卑微如我。
舔狗如我。
悲哀啊！
林翊非常費解地問：「她摔了一跤，撲倒了我的懷裡，為甚麼要脫褲子？是她要脫，還是我要脫？」

20
我帶著林翊，去了我的老家。
這些年，鄉邨發展，已經很是完善。
我寄回來的錢，讓爸媽在邨子裡蓋起了大房子——十裡八邨，最豪氣的房子。
我爸爸媽媽一直盼著我衣錦還鄉，說到時候要把所有給予過我家幫助的鄉親們，請過來吃流水席。
可惜，我難得帶個男朋友回去，竟然還得悄咪咪的。
我媽媽很不明白，「青伢兒，這小夥長得這般標志，幹嘛藏著掖著？就該帶出去炫炫嘛，多有面兒。」
林翊聽不懂方言，只能跟個傻子似的舔著臉「哈哈」的笑著。
聽聞，林老爺子派人掘地三尺地找我倆。
因為給了假資訊，讓他們誤以為我們出國了，目前還沒人來我老家找。
哎！
早知道，睡一覺，就能夠讓他放棄一切，跟我玩私奔大戲，我應該早點下手的。
這時，我才發現，我犯了致命性的思維錯誤。
我為甚麼非要想著抬高自己，去與他相配？
我完全可以想方設法，把他拖下神壇嘛！

21
大概一個月後，林唐聯姻的世紀婚禮，轟動全網。
胥鬱安更名林鬱安，與著名影星、國民女神唐可心，舉行了盛大的婚禮。
不久後，他成為了林氏集團的總裁。
視頻裡的他，取下了金絲邊眼鏡，換了個發型，清新俊逸的樣貌，一樣可以駕馭「霸道總裁」的範兒。
我問林翊：「你會不會後悔？」
「嗯！」
他帶著少許的沉鬱應了一聲。
我有那麼一丟丟後悔，我把天上翺翔的蒼鷹，拖到這偏遠山區來當麻雀，是不是太缺德了？
「你要想回去，就回去吧，認個錯，你爺爺會原諒你的。」
我非常綠茶地、小心翼翼地說道。
「沒事，等明年選舉董事長的時候，再回去，我手裡有 50% 的股權，天皇老子來了，也搶不走我手裡的實權。」
他說得那麼漫不經心，我簡直是無法反應。
「那還有 50% 在別人手裡啊？若是他們聯合起來……」
他詫異地瞧著我，瞬時，我反應過來了，「我這裡還有 1%。」
他瞧著我那控制不住的歡悅表情，臉色越來越難看，「你不會想著背叛我吧？」
「看你表現吧！」我笑著跑開了。
不愧是我暗戀這些年的男人，真是陰險狡詐，啊，不，是足智多謀。
我們路過一條小溪，小溪旁有著一戶人家，七太公與七太婆，兩個白發老人，也不知在聊甚麼，時不時笑幾聲。
讓我不禁想到了辛棄疾的《清平樂·邨居》：茅簷低小，溪上青青草，醉裡吳音相媚好，白發誰家翁媼？大兒鋤豆溪東，中兒正織雞籠，最喜小兒亡賴，溪頭臥剝蓮蓬。
這樣的鄉下風光，真是美好。

22
一年後，我成為了萬眾矚目的林太太——林氏集團的董事長夫人。
雖然，林老爺子看我不是很爽，不過，他依舊吹著胡子瞪著眼地說：「能抓住我家孫子的心，也算你的本事。」
我沒好氣地道：「您老要不同意，我們就不結婚，我可不想，因為我，搞得你們爺孫不合。」
老爺子皺著的眉頭皺得更厲害了，然後又慢慢地展開了，語重心長地說：「這些年，謝謝你照顧翊兒，交給別人，我還真是不放心。」
證婚人是我大學時候的輔導員。
林翊說，她是我們的媒人。
伴娘是辦公室裡的那群小女孩，我本意是想找鐘莉的，可林翊說：「她不行，她是男方的朋友，她負責接親。」
我的臉，臭得那個厲害啊！
鐘莉趾高氣昂地瞧著我，「不是友盡了嗎？你怎麼有臉請我當伴娘？顧佳青，你不會連個伴娘都請不到吧？」
新婚之夜，我的著重點已經不是風花雪月了。
我使出渾身解數，想要知道他保險櫃的密碼。
他被我纏著沒辦法，只能說：「我們相遇的時間。」
我立刻輸入了年月日，可惜，錯了。
我沒好氣地問：「林翊，你竟然把我們相遇的日子記錯了？你有沒有心，我可是損失了個下巴？」
「是你記錯了吧？」
「不可能，我記得清清楚楚，就是這一天。」
林翊打量著我：「那你試試時分秒。」
我……
沉默。
沉默是一種美德。
「老公……」我舉著兩個食指，可可愛愛地對碰著，嬌滴滴地喊了一句。
他背靠著牀頭墊，悠悠地說：「16、07、57。」
果然，開了。
「老公，你真有心，怎麼記得這麼清楚？」
他沒好氣地說：「還不得多虧你的下巴？」
保險櫃最上面的那一格，放著一只指針停止轉動的腕表，上面的時間就是「16 點 7 分 57 秒」。

23
「妹妹……」婚後，某一天，胥鬱安，不，是林鬱安，突然在我背後喊了一句，又嚇了我一跳。
我羞愧得面紅耳赤的。
我回頭笑嘻嘻地說：「鬱總，你還是喊我姐姐吧，你要願意，喊嫂嫂，也行。」
他甚麼也不說，只是瞧著我笑。
這笑容，真是讓我渾身發麻。
我抱歉道：「對不起，鬱總，我不是有心要利用你的，當時的情景，我就是……總之，對不起，看在一家人的份上，原諒我吧！」
他慢慢地朝我走近，他進一步，我退一步，直到退無可退。
他在我耳邊說：「我告訴你一個祕密。」
番外——胥鬱安
我這輩子最佩服的人，就是我哥。
我媽媽被人拋棄之後，我就跟著她回了林家。
外公對我很好，哥也對我很好。
可人言可畏。
人人都在嘲笑我媽傻，說她付出一切，卻不得善終，更是嘲笑我是私生子。
我媽精神也越來越不好，後來，她幹脆忘記了一切。
忘記她曾經為愛瘋狂。
忘記她曾經生過孩子。
她只記得她的父母，她變成了一個孩子，永遠地在父母的庇佑下，快樂無憂。
後來，外公讓我出國。
他認為讓我去一個沒人知道我來历的環境，更適合我的成長。
可我害怕。
我不敢一個人去國外。
於是，我哥說：「我陪你一起去。」
我哥只比我大一歲，可他比我成熟很多，因為他是哥。
十年之後，我已經習慣了國外的生活。
可外公年紀大了，林氏集團需要繼承人，外公語重心長地說：「這是一副重擔，你們兄弟要給我擔起來。」
當時，我們都有自己的理想。
我在研究人類與文明的進程這條道路上，找到了我人生的意義。
於是，我哥說：「我來。」
又過了許多年。
我哥出國看我，遞給我一張照片說：「你年紀也不小了，該結婚了，這是你喜歡的女人吧？」
我有點緊張地說：「我只是單純的追星，我喜歡她在屏幕裡的清純、可愛與堅強，不關乎男女之情的。」
「可她喜歡你，就是小時候跟在我屁股後面喊『翊哥哥』的那個小粉裙女孩，她見過你，這些年來，每次見面，都問我，你怎麼還不回來？」
「可我還想研究ţů⁽……」
「結婚不耽誤你的研究。」
我瞧著我哥說：「你是哥哥，要結婚，你是你先結。」
「我當然也要結婚。」我哥很大男子主義地說，「女人青春很短暫的，我也不能把她拖成老姑娘，但是，娶她，不大容易。你知道爺爺有點執拗，他很後悔，當年相信了姑姑的『真愛至上』，放棄了『門當戶對』，結果……你明白吧，她家裡……」
我哥說：「我已經有了全盤的計劃，成功了，你我抱得美人歸，她們也各得其所，我們林家也家和萬事興，完美結局。」
於是，我回國了。
我沉迷於研究人類發展，卻從未研究男女之情。
身邊的朋友慫恿我，去酒吧試試水，免得見了偶像，會結巴張不開嘴。
於是，我遇見顧佳青。
我不得不承認，有女人的世界，比獨男的世界，有趣多了。
我真的認真地去試那些號碼，並不是我對她感興趣，而是我對那些號碼感興趣。
沒想到，她就是我哥愛得不可自拔的女人。
我想戲弄未來的嫂子，主要是因為辦公室裡的小女孩們嘰嘰喳喳地講述著她跟哥的故事。
我這才知道，他們兩個竟然在盲戀，彼此喜歡著對方，卻誰也不開口。
她可能是自卑，而我哥則是害怕外公會反對，畢竟有我媽這個反面教材在。
我覺得我有義務幫他們一把。
……
我與可心，奔現的當天。
我感覺整個世界都是桃心。
她就好像是個鏡中花，水中月。
我根本沒有勇氣，將她拉到現實生活中來。
她瞧著我笑，「嗯，不錯，沒長殘。」
她說：「林唐聯姻的消息已經散播出去了，你哥哥擔心動靜太大，他用心呵護的人會受傷，迫不及待地打電話安撫，你忍心讓我一個人去承擔？」
她在我耳邊輕聲問：「你不會忍心吧？」
她身上好香。
那是戀愛的芬芳。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