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言情

贴身丫鬟

十八那年,
我成了少爷的通房丫环。
他每夜都要我伺候。
二十岁。
他要娶妻了。
怕我恃宠而骄。
他打了我三十个巴掌。
然后将重伤的我关进柴房,饿了三天三夜。
他说:
「夫人温柔贤惠,只要你以后用心伺候她,她不会为难你的。」
少爷成亲那日。
我的院子燃起熊熊大火。
火熄灭后,小厮从废墟中找到一具女尸。
一向温文尔雅的少爷,
竟癫狂的抱住那具女尸,吐出一口鲜血。
与此同时,
我已经坐上了离开京城的马车。
1
八岁那年,我被家里卖进了国公府。
成了国公府大少爷院里唯一的丫环。
这时,大少爷年仅六岁,母亲早亡。
家中继母当家。
他每日吃不饱,穿不暖。
受尽了磋磨。
生的面黄肌瘦,严重发育不良。
正所谓,
跟着少爷混,三天饿九顿。
不过五天,我就跟少爷一样饿得面黄肌瘦。
后来,我实在饿得受不了。
就偷府中的鸡鸭做给他吃。
也因此挨了不少的打。
但好歹能吃个饱饭了。
少爷也渐渐被我养的白白胖胖。
两年后。
少爷因为没有书读。
每日郁郁寡欢。
我只好钻狗洞翻墙出去。
用自己的私房钱给他买书。
少爷是个争气的。
自小便博览群书,学富五车。
就这样,我们相依为命了十年。
我十八岁那年,少爷十六岁。
他韬光隐晦多年,终于绊倒了继母。
成了府中说一不二的世子爷。
他被封世子那天,笑着问我:
「清露,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我原本是不叫清露的。
我在家中排行第三,父母都叫我三花。
但是少爷觉着三花不好听,就给我起了个清露的名字。
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少爷,奴婢要什么您都允吗?」
少爷点点头,淡声道:「自然。」
于是,我狮子大开口,跟少爷要了五百两银子,脱离奴籍,然后出府嫁人。
少爷沉默良久,问我:「清露是有了心悦之人吗?」
我羞涩地点头:「五岁的时候,我跟我们村的狗蛋说好了,以后要成亲的。」
他又沉默了许久,才点点头,温声道:
「我会帮你查。」
2
没两天,少爷告诉我,狗蛋已经娶妻生子。
夫妻恩爱,父慈子孝。
他身边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
我听后十分难过,足足哭了两个时辰。
又萎靡不振了好几日。
后来,少爷实在看不过眼。
就黑着脸陪我喝酒。
结果,第二日一早。
我从少爷的床上醒来。
整个人都傻了。
最后,我也没能出府。
但少爷履行了诺言。
给了我五百两银子。
又为我脱离了奴籍。
而我,则成了少爷的通房丫环。
少爷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模样生得很好,对我也十分大方。
说起来,还是我占了便宜。

我很快就从失去狗蛋哥哥的难过中走了过来。

时间一晃。
我已经给少爷当了两年的通房。
少爷性子冷清,并不纵欲。
两年来,
后院只我一个通房丫环。
一月之中,大概来我这歇息十日。
上一休二,倒也轻松自在。
今天本是我的休息日,
结果他差人来说,今夜要过来。
看在这位爷出手大方的份儿上。
我虽心中不满,但仍旧爬起来,换上他最喜爱的粉色衣裙。
又带上他上次送的碧玉簪子。
最后化了一个他夸赞过的清淡妆容,开门迎客。
我在门口站了两刻钟。
少爷才姗姗来迟。
想来,他对我的打扮十分满意。
一进了院子,
就拉着我的手就走进屋内,直奔床榻而去。
那副急色的模样,与以往判若两人。
这一夜,少爷格外的卖力。
结束后,他将我揽入怀中,轻声说:
「下月初五,我会与世子妃成亲。
日后府中多了夫人,你莫要再像以前一样没规矩了。」
我眨了眨双眼,怔愣了下。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我温顺地点点头。
世子爷叹了一声,道:
「我派人打听过,徐小姐温柔贤惠,是个能容人的。
你不必过于担忧,日后只要老实些,好好伺候她,她不会为难你的。」
最后,世子爷拍拍我的背,低声道:「睡吧。」
3
未来世子妃出自徐家。
是少爷外祖家的嫡出姑娘。
算是少爷的表妹。
说来也巧,少爷的继母,也是出自徐家。
与少爷的生母是堂姐妹。
国公府与徐家,两辈的姻亲。
倒是有缘分的很。
第二日一早。
未来世子妃徐小姐就来到了府中,
接待的人是同样未出阁的二小姐。
徐小姐很好奇世子身边的人。
二小姐干脆叫了我过去服侍。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徐小姐。
就如少爷所说。
她生的温婉大气,气质出众。
瞧着就是个温柔贤惠的性子。
跟少爷很Ṱṻ⁷般配。
她冲我笑得很温柔。
我想,只要她不为难我。
我应当会像少爷说的那样,好好伺候她。
行礼过后,我就在旁边伺候她用茶。
可就在她接过之时,不慎烫伤了手。
千娇万贵的小姐惊呼一声,茶杯瞬间摔在地上。
碎片溅起割破了我的小腿。
屋内一片慌乱。
我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
甚至都顾不上腿上的疼。
分明,我倒的茶水并不烫的。
可不等我解释,
她身边的丫环就冲上来。
一巴掌狠狠甩在我的脸上,厉声喝道:
「你这个下贱的东西,不就是瞧着我家小姐性子好,才如此不将她放在眼里的?
我告诉你,我们小姐好欺负,我可不是好惹的!」
徐小姐忙说没事,替我求情。
丫环的表情却更加凶狠。
二小姐与少爷并非一母同胞,而是府中庶女。
她生怕得罪了这位未来嫂子。
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就命丫环赏了我三十个嘴巴。
少爷来的时候,我的脸已经被扇肿了。
我腿上的血染红了裤腿,正在地上跪着。
我想跟他解释,可他看都没看我一眼,就径直朝着徐小姐而去。
他眉宇间带着焦急,担忧道:「你可有事?」
徐小姐红着双眼摇头,温柔的替我求情,
「已经上过药了,这位妹妹应当不是故意的,你便饶了她吧。」
这次,少爷终于舍得给我一个眼神。
可那冰冷的目光,却是我从不曾见到过的。
他沉声道:
「让你受伤,便是她的错。
来人,将她关进柴房,饿上三日。
没我的允许,谁都不准放她出来。」
4
被人押着出去之时。
我下意识扭头,朝着少爷看去。
伺候了十几年的少爷,如今却叫我十分的陌生。
他满脸失望,移开目光不肯看我。
我又看向徐小姐。
那双总是温柔无比的眸子中,
此时闪过几分得意。
我忽然明白了什么。
原来,

这位徐小姐,并不似传言中那样贤惠。

就这样,我被关进了柴房。
一向性子淡然的少爷难得的动了怒。
府中没人敢管我。
更没人敢求情。
刚入府伺候少爷的时候。
我跟着他本是挨饿惯了的。
可这次不知为什么,竟有些扛不住了。
再加上腿上受伤,脸被打肿。
我第二日一早就发起了热。
浑身难受得厉害,我求看门的嬷嬷,想见见少爷。
可他似乎对我失望极了。
说是要让我长一长记性。
并不肯见我,更不肯给我送些吃食。
第二日晚上,我已经浑身烫得厉害,脑子也不太清楚了。
恍惚间,我总是梦到刚进府的时候,跟少爷一起挨饿的日子。
我梦到,刚六岁的少爷,看到我递给他鸡腿的时候,那双亮晶晶的眸子。
他当时啃着鸡腿跟我保证:
清露,以后只要有本少爷一口吃的,就不会叫你挨饿。
我还梦到,我偷鸡被抓,被打了二十个板子。
脸色惨白的躺在床上,险些没挺过来。
少爷眼圈微红,抓着我的手说:
清露,等本少爷有钱了,一定让你吃香的喝辣的,不再受一丁点的委屈。
傍晚的时候,我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我下意识出声道:「少爷,是你吗?」
还好,他没忘记当初说的话。
可下一刻,门口传来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清露姑娘,是我。」
我怔住。
原来,不是他啊。
人人都说少爷聪颖过人,过目不忘。
没想到,他也有记性差的时候。
5
来的人是少爷身边的护卫萧逸。
我以前并未跟他有过交集。
他大抵是瞧着我可怜,
趁着夜晚没人注意,给我送来了被子与吃食。
还送了一碗驱寒的汤药,跟止血消肿的药膏。
若不Ţù⁰是有他相助。
或许等不到少爷成亲那天。
我就已经死了。
自从这这日后,萧逸总是在暗中照顾我。
我的身子很快就恢复好了。
在柴房之中被关了整整十日后。
少爷这才消气几分。
他叫人将我送回了住处。
然后禁了我的足。
让我闭门思过。
当然,禁足的这段时间,我也不能闲着。
少爷命令我为未来世子妃抄佛经祈福。

弥补我前几日的罪。

我抄了半个多月的佛经。
一直到少爷成亲的前一日。
他终于肯见我了。
算一算,我已经一个月没有见过少爷了。
他眉目凌厉,看向我的目光中满是失望与不喜。
让我觉着陌生极了。
他仍旧对我伤了徐小姐的事情耿耿于怀。
一进门就脸色阴沉的问我:「清露,你可知道错了?」
我没有说话。
而是看着他的脸没有说话,而是出神的想。
少爷已经厌烦了我。
未来世子妃又是个不能容人的。
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这几日我清点了我的银钱。
这些年少爷还算对我不错。
给了我三千多两银子。
够我吃喝不愁一辈子了。
世子爷身份尊贵,哪里受过这样的冷待?
还是个上不得台面的通房丫环,给他甩脸子。
他十分不悦,冷着脸道:
「以前是我太娇惯你了,竟让你这般不懂规矩。
世子妃性子温和,不与你计较,若是换成旁人,就是我也护不住你!
如果再有下次,我决不轻饶!」
最后,他失望地摇了摇头,
「这几个月我都不会再来看你了,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我看着他的背影,久久没有言语。
这次就要了我半条命。
下次,是想直接要了我的命吗?
6
第二日,就是少爷娶妻的日子。
外头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我这一小方天地,却清冷得厉害。
忽然,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就见萧逸走了进来。
一言不发地站在我旁边。
我笑了一下,拎起包袱,对他甜甜笑道:
「狗蛋哥哥,前几日多谢你了。」
萧逸面颊微微泛红。
「三花,你不用跟我客气的。」他道。
是的,萧逸就是我的狗蛋哥哥。
他并没有娶妻生子。
这些年,他一直在找我。
打听到我的下落后,他就进了国公府。
不巧的是,那时候我已经给少爷当通房丫环了。
他没告诉我他的身份,而是在府中当起了护卫。
直到前些天,我在柴房里头奄奄一息。
他不眠不休的照顾了我许多天。
我才知道,他就是我的狗蛋哥哥。
狗蛋哥哥说,如果我愿意的话,他会带我一起走。
所以我们约定好了,今日一起离开。
我本就是伺候人的通房丫环。
如今失宠又被禁足,身旁更没有了伺候的人。
且这地儿十分偏僻,很少有人过来。
因着我被禁足,院子门上又被铁链子拴着。
只到了饭点儿,才会有人打开铁链子,将冷冰冰的残羹剩饭丢在门口。
所以没有人注意到,我这里发生了什么。
天色渐沉下来。
我带着面纱,从墙头爬了下来,然后掸了掸身上的土。
不知是不是巧合。
这次,少爷将我禁足在了,我们最开始住得那个小破院子里。
这墙我早就翻习惯了,轻车熟路。
萧逸在我后面,身形矫捷的翻过了墙。
我最后看了一眼国公府。
就抬腿上了萧逸早就准备好的马车,对他轻声说:「走吧。」
萧逸没说话,翻身上了马车,抬手一鞭子,一道马鸣声响起。
马车渐行渐远,最后走出京城大门。
我想。
少爷如此爱戴世子妃。
二人成亲后定能够琴瑟和鸣,
一生一世一双人。
至于我这个不讨人喜欢的通房丫环。
他应当很快就会忘记了吧?
我们离开京城后。
我被禁足的小破院子逐渐起了火。
起初,火势很小。
由于今日是世子爷大婚的日子。
大多数人都去前头忙活了。
再加上这地儿本就偏僻。
鲜少有人来。
火一直烧了两个时辰,竟都没人发现。
渐渐地,火势越来越大。
燃起了漫天地火光。
这才终于引起了府中人的注意。

7
可这个时候,火势太大,扑灭已经很困难了。
更更恰巧的是,世子爷这会儿正在洞房。
小厮小心翼翼地敲门禀告:
「世子爷,清露姑娘她……」
新房之中人影一顿。
随即传来世子爷压抑着怒意的声音:
「她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看来这些年是我把她惯坏了。
谋害主母,善妒争宠。
简直无法无天。
滚出去,她的事情不必再禀告!
若是她敢闹,就绑起来打一顿板子!」
小厮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话没说完就被撵了出去。
但是火越来越大,又不能不管。
于是,只好又将这事儿禀告给了如今后宅管事的二小姐。
二小姐本就怕得罪新嫂子,如今一听又是因着我的事儿,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嫌恶的骂道:
「火这么大,这个丧门星估计早死了。
早不死晚不死,非要这个时候死,真晦气!
左右兄长也对这个丫环没什么感情了。
也不必再浪费时间去救火了,明日一早再去收拾吧。」
于是,大火足足烧了一天一夜。
第二日清晨,整座小院都已经烧成了灰烬。
国公府的下人们这才去打扫。
很快,就有小厮从里面找到了一具被烧得面无全非,不堪入目的女尸。
因着世子爷昨夜动了怒,所以也没人敢去禀告他这事。
8
眨眼便到了中午。
世子爷与世子夫人给国公爷请安之后,就回了住处。
主母进门,我这个通房丫环,是要去给主母请安的。
结果二人左等右等我都没有去。
世子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世子夫人还是那副温婉的模样,轻声安抚道:
「想来是妹妹还没起来。
以往夫君都在她身边,如今多了我一个人……」
她长叹一声,又道:
「妹妹心里本就不高兴了,
夫君可千万不要与她置气。
以免伤了你们二人的感情,我再等等便是了。」
此话一出,世子爷的脸色登时难看至极,眸光中都带了几分冷意。
他沉声开口:「来人!」
小厮忙不迭的进来,跪在地上:「爷有何吩咐。」
世子爷压抑着怒气:
「清露人呢,怎么还没来请安?
屡次不敬主母,简直不像话!
立刻将她押过来掌嘴!」
世子夫人微微蹙眉,摇头叹道:
「夫君消消气,妹妹也不是故意的。
你待会儿可千万不要冲着她发脾气。」
世子爷长叹一声,拉住世子夫人的手,温声开口:
「你总是这样善良贤惠。
才会惯得她这样无法无天,不懂规矩。
这次让你受委屈了。
今日,我一定好好处罚清露,给你出气立威。」
世子夫人忙摇了摇头:「夫Ṱũ̂ₓ君……」
世子爷打断她:「你不必再劝我,我主意已定。」
说完,世子爷冷冷的看向小厮。
呵斥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将清露绑过来!」
小厮脸色惨白,跪在地上忙磕了两个头。
这才吞吞吐吐的开口道:
「世子爷,清露姑娘她,她已经死了!」
世子爷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
很快,他就冷笑一声,笃定地道:
「是她让你这么跟我说的?
如今她真是出息了,为了争宠,居然连这种谎话都说得出来!」
世子夫人忙劝道:
「夫君消消气,妹妹年纪小,又伺候你多年,偶尔使点小性子也在情理之中,她不愿意来,日后请安的事情,便算了吧。」
世子爷闻言,面色阴沉如水。
眉眼间也是尽是失望。
他彻底没有了耐心,用力一脚踹在小厮身上,怒道:
「本世子命令你,立刻将她绑过来!」
9
小厮的脸瞬间煞白。
他吓得一边用力磕头,一边哆哆嗦嗦的道:
「爷,就算借奴才八百个胆子,奴才也不敢骗您啊!
清露姑娘住的地方昨夜起了大火,如今整个院子,都被烧成了灰烬。
小的、小的还在院子里,发现了一具女尸,想来,那就是清露姑……」
小厮一边说,一边偷偷去看世子爷的脸。
就见世子爷的脸色从一开始的阴沉,逐渐变成不可置信,最后惨白一片。
他吓得腿都软了,声音也越来越小。
最后话没说完,人就被世子爷一脚踹飞。
世子爷双眼猩红,怒吼道:
「简直一ţů₉派胡言!清露怎么可能会死?
本世子不相信,一定是你跟清露联合起来骗本世子的!
两个混账东西,敢骗本世子,我决不轻饶!」
小厮从地上爬起来,用力在地上磕头,哭着求道:
「世子爷恕罪,世子爷恕罪,奴才不敢骗您啊!」
世子爷眼睛红得厉害,他冷笑一声,
「我倒要看看,清露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滚开,没用的东西,本世子这就亲自去绑她!」
说完,他跌跌撞撞地出了院子,朝着我们的小破院子走去。
此时,二小姐正在那儿指挥着下人收拾残局。
看到世子爷过来后,她连忙迎上来,一脸嫌恶的道:
「兄长,您也听说这件事了?
是哪个多嘴的东西说的!在你大喜的日子还要去叨扰你!
这个清露也是,早不死晚不死,非要挑你大喜的日子死,简直晦气。
我本不想叫下人告诉你的,省的你知道心中膈应,没想到还是叫你知道了。
清露这个贱人,真是死了也不安……」
话没说完,世子爷就一巴掌用力甩在二小姐的脸上。
他双眼猩红地怒吼道:
「住口!简直胡说八道,清露不会死的!」
二小姐被世子爷扇的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她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世子爷。
可世子爷并没有看她。
而是被眼前烧成废墟的小院吸引了目光。
他紧紧攥着拳头,目光急切地四处看。
他似乎在害怕着什么,呼吸都轻了很多。
最终,他的目光还是落在了,地上面目全非的女尸身上。
瞬间,他的面色惨白如纸,双手也开始颤抖。
他不可置信的睁大眸子,跌跌撞撞的扑到女尸旁。
女尸的手已经烧的只剩下森森白骨,但却仍旧死死攥着一支碧玉簪子。
正是他送给清露那个簪子。
清露很喜欢,每日都带着。
世子爷看着那支熟悉的簪子,竟硬生生吐出一口鲜血来!
周围的人俱是一惊。
忙焦急道:
「世子爷!」
「兄长!」
世子爷顾不上嘴角溢出的血,扭过头怒吼:
「闭嘴,你们吵到我的清露了!」
说完话,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具女尸抱在怀中,轻轻抚摸着女尸被烧焦的脸。
像是生怕惊扰了那具女尸一样。
他声音低低的,
「清露,别睡了,醒醒好不好?
是我的错,我以后都不会罚你了。
清露,你睁开双眼看看我。
别吓我了好吗?」
说着说着,世子爷声音渐渐哽咽。
最后抱着那具女尸,痛哭出声。
旁边不远处站着的二小姐,下人,还有跟着一同而来的世子夫人,
全都怔怔的盯着这一幕,表情各异。
10
后来,世子爷始终都不肯让那具女尸入土为安。
他死死地抱着那焦炭一样的女尸,
足足抱了三天三夜。
直到那具女尸开始渐渐腐烂。
他才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将那具女尸抱出了房间。
世子爷抱着那具女尸来到烧成灰烬的小院中。
周围遇见了不少仆从,他们全都呆呆的看着这一幕,一声都不敢吭。
世子夫人这些天一直在旁边陪着他。
今天也是,她跟着世子爷来到小院,
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将女尸放在旁边。
然后跪在地上,徒手挖土。
看着他挖了几个时辰,直到挖的双手都染上了血色。
世子夫人哭了许久,最后终于哭晕了过去。
被人抬了回去。
而世子爷,也终于挖好一个坑。

他动作轻柔地将女尸放在坑中,一点一点的,将她埋了。

听说,后来世子爷大病了一场。
至于二小姐,则是被剥夺了管家权。
然后被草草的嫁出了府。
而她的夫君,是个家徒四壁的穷秀才。
世子夫人衣不解带的照顾了世子爷许久许久。
他的身子这才逐渐好转。
渐渐地,我与狗蛋哥哥离京城越来越远。
我也很少再听到关于世子爷的消息了。
几个月后,我们终于到了南方的一个小镇中。
虽说这里离着京城很远,但是十分富足。
我盘下了一个店面,开了一家小餐馆。
从进了国公府那天,我的目标就没有变过。
自始至终,都只是吃饱饭而已。
日后,应当不会再挨饿了。
狗蛋哥哥则是在隔壁开了一个武馆,成了一个武师父。
11
时光如驹,岁月如梭。
很快,我们已经在这个小镇里生活了三年。
我的小餐馆生意蒸蒸日上。
狗蛋哥哥武艺高强,武馆的学生也越来越多。
小镇中的人都说,小餐馆的漂亮老板娘,跟旁边的武师父是一对。
那年春天,小镇里的媒婆来替狗蛋哥哥向我提亲。
我没收聘礼,而是亲自去寻了他。
他看到我后,涨红了一张脸,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
我轻声问他:「狗蛋哥哥,你知道的,我以前……」
他忙打断我的话,目光灼灼地看着我说:
「三花,我只记得,我们幼时就约定好了,长大是要成亲的。
至于以前那些,我都不在意的,我从没想过要娶旁人。
就算那时进了国公府,得知你做了世子爷的通房后,这想法也没改变过。
当时,我原本是打算,在那府中陪你一辈子,都不叫你知晓的。
可没想到,老天还是给了我一次机会。
别拒绝我,好吗?」
我答应了狗蛋哥哥。
我们的婚期定在了下月的十月初八。
他傻笑了半天。
然后请了武馆里所有的学生来我这吃饭。
学生们闹成一团,笑嘻嘻地喊我师母。
我跟狗蛋哥哥不约而同的红了脸。
然后,我就发起了愁。
今日的食客实在多了些,我忙了许久。
最后将狗蛋叫进来一起帮忙。
我气得狠狠掐了他两把。
花钱请吃饭,还要自己忙活。
这憨瓜,干的都叫什么事儿。
狗蛋哥哥也不恼,只是看着我笑。
而这时,京城那边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12
听说扯出了一件很大的案子。
陈国公与徐家都牵扯其中,统统进了大狱,择日处斩。
可因着陈国公府中的世子爷,在查这件案子中立了功,十分得皇上的赏识,并没有被牵连到。
听说,陈国公与世子爷的外祖舅舅被处斩的那日,统统对着世子爷破口大骂,恨不得将他这个不肖子孙掐死。
世子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所有的亲人被处斩后,就彻底消失了。
这事让老百姓唏嘘不已,
竟渐渐传到了我们这个偏远的小镇里头。
狗蛋哥哥听后,板着脸沉默了许多天。
我连着给他送了两日的鸡汤,他才又恢复了以前的模样。
很快,就到了十月初八这日。
狗蛋哥哥跟他的学生们浩浩荡荡地来到我家,将我抱上了花轿。
正要夫妻对拜之时。
门口忽然出现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影。
不知是不是赶路赶得狠了。
他脸色白的厉害。
一踏进屋内,看到这副场景,身子就晃了晃,然后急声道:「且慢!」
刹那间,屋内一片寂静。
我动作也是一僵。
那道熟悉的声音叫我心头微微发紧。
我察觉到旁边,狗蛋哥哥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宾客们在不满的吆喝:「你是什么人?闹事的赶紧滚出去,别逼我们打人!」
「哪里来的毛头小子,我们武师父可不是好惹的,小伙子,快走吧,别待会儿挨了揍。」
那人一言不发,直直的立在门口。
尽管隔着红盖头,我依旧能感觉到,那道灼热的目光正死死的盯着我。
我叹息一声,掀开红盖头。
然后,就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我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世子爷瞧着瘦了,也憔悴了许多。
那张脸白的没什么血色,看起来有几分可怜。
哪怕被狗蛋哥哥的学生推攘,他也执拗的不肯走,只直直的盯着我。
看到我摘了红盖头以后,他双眸微微泛起红色。
他声音低低的说:「真的是你,还好,你还活着。」
14
我怔愣了许久,才对着周围不满的人笑了笑:
「抱歉,这是我失散多年的兄长,刚寻来就得知ṭũ̂⁹我成亲的消息,一时之间有些接受不了,我与他说两句话。」
说完,我看向狗蛋哥哥,Ṱū́ₜ轻声说:「狗蛋哥哥,等我回来。」

他低低的应了一声。

我跟世子爷去了隔壁屋子。
他看着我,眸中似乎有千言万语。
他好像又变成了那个,我所熟悉的少爷。
「清露,我原先以为,你真的不在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用力攥着拳头,额角青筋冒出,似乎有什么难以忍受的痛苦。
我轻声说:「少爷,你就清露死了吧,我现在是三花。」
他蓦地红了眼眶,「清露,我是有苦衷的,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我轻轻笑了下,说:
「少爷,你是想说,老国公跟徐家人害死了你的娘亲,还想害死你。
你娶徐姑娘,不过是为了复仇吗?
还有,你当初那样罚我,也是为着保护我。
为了让他们知道我不是你的软肋。
让徐姑娘知道你不在意我。
这样,他们才不会伤害我,对吗?」Ťũ₉
少爷表情一怔。
我继续笑了笑,道:
「对了,还没恭喜少爷大仇得报,你终于自由了。」
半晌后,他才苦笑一声:「那你呢?」
我说:「我早就自由了。少爷,清露已经死了,如今这世上,只剩下三花了,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我像是我们还小的时候一样,跟他分享我的喜悦。
「少爷,我找到我的狗蛋哥哥了,就是今日要跟我成亲的那个,你会祝福我的,对吗?」
他沉默了良久,才轻轻的点点头。
我笑盈盈的说:「以后,你也会找到你心爱的姑娘的。」
他摇摇头,低低的说:「找不到了,我已经弄丢她了。」
15
少爷来的匆忙,走的也很匆忙。
甚至都没来得及喝一杯我的喜酒。
我盖上红盖头,重新回到狗蛋哥哥的身前。
他双眸微微一亮,然后露出一个憨憨的笑容。
小镇中民风开放,百姓淳朴。
见我的兄长忽然走了,也没说什么。
而是起哄,让我们赶紧拜堂。
狗蛋哥哥被灌了许多酒。
半夜时候,才被放回来跟我洞房。

他抱着我傻笑:「三花,你终于是我娘子了。」

同年,我有了身孕。
五个月的时候,我的身子已经很重了。
狗蛋哥哥说看着我的肚子揪心。
不肯再让我一个人出门。
很快,诊脉的大夫就告诉我,我怀的是双胎。
我生产之前,小镇里头来了许多的稳婆。
她们说是逃荒过来的,听说我家有孕妇,便赖在我家不走了。
说只要给她们一口饭吃就行。
她们一直等到了我生产那天。
一胎生两个。
尤其是老大,是个小子。
个头不小,我生的很困难。
那些个说穷困潦倒,逃荒来的稳婆们,竟是拿出了一根千年人参,塞进了我的嘴里,为我吊住了一条命。
后来,我生下了一儿一女。
老大是儿子,眉眼生的他爹一样,身材也像,刚出生就是五大三粗的。
老二是个姑娘,生的像我,白白嫩嫩的,十分秀气,个头也小了许多。
孩子被抱出去后,狗蛋哥哥抱着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他说,以后都不生了。
我筋疲力尽的躺在床上,勉强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
似乎有所感应一般,我抬头朝着窗户边看过去。
熟悉的人影一闪而过,我眨了眨双眼,那道人影就彻底消失了。
我Ṭůₔ想。
刚刚可能是累坏了,居然都开始眼花了。
看了一眼我的孩子们,我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之时,那些个稳婆全都告辞走了。
她们留下了许多昂贵的药材,给我补身体。
她们说,这才药材是为了感谢这段时间的收留。
她们逃荒到这里, 身无分文, 穷困潦倒,多亏了我给她们口饭吃。
她们无以为报,身上只剩下这么点药材了。
希望我们不要嫌弃。
不等狗蛋哥哥拒绝, 她们就全都麻溜的走了。
我笑了笑,说:「留下吧, 不必去追了。」
就当是, 我这么多年照顾他的报酬吧。
番外
老大从小跟他爹习武。
十六岁那年,留了一封信, 就离家出走,跑去参军了。
他爹暴跳如雷,恨不得将他的腿打断。
可惜找不到人。
半年后,老大寄了一封家书回来。
他说,他在军营之中,得到了大将军的赏识。
二人都是放着家业不要, 从家里跑出来的, 因此一见如故。
大将军当天就收他为了义子,与他喝了一夜的酒。
他还说,大将军比他可有魄力多了。
他不过是不想继承爹的小武馆。
大将军可是连国公爷都不当, 偌大的家业都放弃了,就独自一个人跑来参军了。
军营里头的人都说,大将军打仗不要命,硬生生从一个小兵,成了当朝大将军。
敌军连听到他的名字都害怕。
大将军还总说,自己已经没了亲人在世, 更没有在乎他的人了。
孑然一身,了无牵挂,能够战死沙场, 是他最好的归宿了。
老大在信中说,大将军哪里都好,就是每次跟他切磋的时候, 都会往死里揍他。
活像是他抢了他娘子一样。
导致每次被他指点完, 自己都要在床上卧病几日。
他心里不爽了许久。
不过, 最近他想明白了。
大将军应当是为了磨练他的意志, 所以才这么用心教导他的。
他一定要更加努力,不能辜负大将军的一片苦心。
最后,他让我跟他爹不要记挂他。
他的目标是成为大将军这样的英雄。
不会回来继承他爹的武馆,更不会回来跟我当厨子。
让我们死了这条心吧。
等他成了大英雄,光宗耀祖了,就接我跟他爹去京城过好日子。
我看完了这封信后, 沉默了良久。
才笑着骂了一句:「兔崽子。」
儿子不成器, 不能继承家业。
只能交给姑娘了。
狗蛋哥哥总说,女儿武艺学得好, 以后能当个女师傅, 接管她的武馆。
我也觉得挺好, 女儿武艺高强,日后嫁了人,也不会受委屈。
想着, 我赶紧起身,朝着武馆的方向走去。
今日得让狗蛋哥哥多训练女儿一会儿。
等臭小子回来,他妹妹就能替我们教训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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