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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伏妖傳之黃仙

我的室友是個職業新娘。
她說她這幾天接了個大單子,對方出手很闊綽。
我看著那用紅紙包好的酬金,勸她放棄這單生意。
可活動那天,室友還是偷偷去了。
然後就再也沒回來。
她不知道,這場活動的主辦方們,全都不是人。
1
我的室友陳玲失蹤了。
這件事情要從一個月前說起。
陳玲家在農村,每個月生活費並不多,可一個月前手頭突然寬裕了起來。
她還請我吃了飯,說是最近找到了一份不錯的兼職,收入還可以。
她說的兼職就是郊區一個新辦起來的古鎮旅遊項目。
那裡每天都會有比武招親表演,需要有人扮演新娘子。
她接一場活動就需要在那扮一下午的新娘子,一場活動下來能賺三四百。
一個月接兩三場,也就能掙上千塊了。
三天前,她有些興奮地找到我。
「如意,我接到了一筆大單子。」她從包裡掏出一小遝用紅紙包著的鈔票,「我只要扮演一天新娘子,就能賺三千!」
三千塊,對一個大學生來說,不是一筆小數目。
我看著那紅包,不由皺了皺眉。
直覺告訴我,這個紅包不太對勁。
2
我叫雲如意,是龍王妻,更是個伏妖師。
得知陳玲要接那場活動的時候,我曾勸過她:
「陳玲,我替你算了一卦,是個凶ƭų₋卦,那日不宜出行。」
陳玲知道我懂些這個東西,因此也開始猶豫起來。
她並不是那麼貪財的姑娘,幾番思索之後就決定把紅包還回去,不準備接這場活了。
聽她這麼說,我也放下了心。
可今天一早醒來,陳玲已經不見了。
她給我發了個消息:
【如意,我媽昨天騎車摔壞了,家裡現在需要錢,我接了那場活,你放心,我會萬事小心的。】
我連忙給她打電話,可連續打了好幾個也沒人接。
來不及多想,我打電話給了蔣少天,把情況跟他說明了一下。
他是十大靈門之一——鳳城蔣家的小輩,有他在,我行事會方便很多。
他很快就來跟我會合了,我們開車直接去了郊區的那個旅遊景點——龍門古鎮。
正值週末,古鎮人還挺多。
很多父母帶著小孩在這玩。
也有穿著漢服的姑娘在這拍照打卡。
我跟蔣少天來不及欣賞這裡的風景,直奔著比武招親活動現場而去。
很大的舞臺前,比武招親活動已經接近了尾聲。
身穿新娘服的職業新娘蓋著蓋頭正在跟對面的職業新郎拜堂。
蔣少天問我:「如意姐,那是不是陳玲?」
我搖頭:「不是。」
奇怪就奇怪在,我在整個古鎮裡都感覺不到陳玲的氣息了。
她就像是在這世界上憑空消失了一樣。
沒等多久舞臺上的活動就結束了。
我在那位職業新娘下來換衣服的時候攔下了她。
「姐姐你好,我是附近大學的學生,我想做些兼職賺點零花錢,不知道你能不能幫忙推薦一下?」
我咧開嘴角,露出兩個酒窩。
那姑娘人不錯,很快就把我拉進了一個微信群。
「要是有活的話,主辦方會在裡面發的,你手快的話就能搶到。」
3
陳玲也在那個群裡。
這個群有個很奇怪的規則,說是進群之後得修改群昵稱,姓名加上出生年月日,還得精確到幾時幾分。
據那位姑娘解釋,主辦方有專門的人去測算職業新娘和職業新郎的八字是否相合,好圖個好彩頭。
我在群成員裡找到了陳玲。
蔣少天伸頭看了一眼我的手機:「謔,陳玲這出生年月日,可是純陰生辰啊。
「她這八字最容易招惹髒東西。」
這事我知道。
畢竟當初見到她第一眼我就看出來她這純陰命格。
聽說她小時候就經常生病,後來有個瞎眼道士送給她一個手鏈,她才安然無恙長這麼大。
沒想到現在還是出事了。
我把群昵稱改了,隨便編了個純陰生辰打了上去。
把手機放進包裡,我轉身朝著古鎮外面走去。
蔣少天追了上來:「如意姐,咱現在去哪?」
我把群成員列表往下一翻,點著一個頭像:「找她。
「蔣大少爺,麻煩動用一下你的鈔能力調查一下這個人吧。」
那個人與陳玲一樣,是群裡唯二的陰生女。
如果陳玲是因為她那特殊的生辰被人盯上了,那這個姑娘沒道理能倖免。
半個小時後,蔣少天回來了。
「找到了。
「鄭安琪,24 歲,普通公司職員。」他的表情有些嚴肅,「現在在醫院。」
我轉頭看向他:「怎麼回事?」
蔣少天:「聽說是過馬路時被車撞了,但是我看了監控錄影,有點不對勁。」
說著,他把調查到的監控錄影發給了我。
監控裡,一個身穿職業裝的年輕姑娘正在過馬路,可走到一半,整個人卻突然不動彈了。
就這麼呆呆地站在馬路中間好幾秒,對面開過來的汽車躲閃不及,撞了上去。
蔣少天補充道:「出事的那天是週一,她週末剛剛參加完古鎮比武招親活動。」
我問他:「她現在在哪個醫院?」
4
到達鄭安琪所在醫院的時候,已經到了正午。
病房外面,她的父母正在吃飯。
我們謊稱是她的同事,特意過來看看她,她父母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
蔣少天在外面安慰他們。
我則獨自一人進了病房。
鄭安琪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沒有半點要醒來的跡象。
周圍護士來來往往。
我不動聲色走到病床旁,伸手捏了個尋靈訣扔進了她的身體裡面……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蔣少天問我:「怎麼樣?」
「覺魂和生魂都丟了,只剩下精魂維持生命。」
人有三魂七魄,三魂分別是精魂、覺魂、生魂。
一個人的精魂若是丟了,那這個人是活不成的;但覺魂和生魂則不然,覺魂丟了,則五感盡失;生魂沒了,則精神逐漸萎靡,最後徹底陷入沉睡。
眼下便可以確定,必有妖邪作祟。
「那現在怎麼辦?」
蔣少天問我。
我抬頭看了看高掛的太陽,摸著肚子:「先去吃飯,餓死我了。」
蔣少天:「……」
隨便ṱű̂³去路邊找了一家小餐館,我一連吃了三碗飯後,總算心滿意足放下了碗。
嗡嗡嗡——
手機振動了一下。
我隨意瞥了一眼。
【比武招親負責人江先生請求添加您為好友。】
蔣少天好奇:「如意姐,你笑什麼?」
我把手機拿到他面前晃了晃。
「我在笑,魚兒上鉤了。」
跟陳玲的待遇一樣,這位江先生承諾了我三千塊的活動費。
活動時間定在明天晚上七點。
他語氣輕鬆,話術熟稔,一看就是老手了。
我有些為難:「可是明天我晚上我還有課哎……」
他不以為意:「雲同學,大學課程都是那麼一回事嘛,你找人代代課,或者直接請個病假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嘛。」
我還是沒答應,猶豫了半天才說:「你們待遇這麼高,我實在有些擔心,不會是騙子吧?」
江先生似乎有些不耐煩:「說實話,我們是看在你八字好的分上才率先聯繫你的,你要是這麼為難那就算了,我再找找別人。」
我連忙道:「等一下!」
我裝作不好意思的模樣:「我其實就是想給我男朋友也找個活,有他陪著,我也放心些。
「你們不是還招職業新郎嗎?你看能不能讓他試試?」
對面江先生沉默了幾秒。
然後才說:「你把他的八字發給我,我先測測吧。」
掛斷電話後,我又隨手編了個八字發了過去。
通話過程中,我能感覺出來他挺著急的,似乎是很怕我跑了似的。
在這種情況下,我相信我提出的任何條件,他都一定會儘量滿足我。
蔣少天站在我身邊撓了撓腦袋:「如意姐,你不會想讓我當職業新郎吧?
「我覺得我不……」
我輕飄飄看了他一眼:「你當你姐夫是死的?」
5
當天晚上我們回學校好好休息了一晚。
回宿舍的時候,我聽見隔壁宿舍的竊竊私語聲。
「我前幾天就跟你們說過了,那個陳玲啊,在外面做一些不正當的活。
「你們看,今晚都快十一點了,她還沒回宿舍。
「她還好意思跟我們爭貧困生補助呢,真不要臉。」
……
我停下了腳步,轉頭看過去。
她們說人壞話都不避著人,宿舍門開著,幾個人各忙各的。
說話的那人名叫王冉,平時看著老實巴交,沒想到背後編排起人來嘴皮子溜得很。
我抬手敲了敲她們的房門。
「各位,造口業,是要有報應的哦。」
王冉臉色一變,低著頭不說話了。
我輕嗤一聲,轉身回了自己宿舍。
回宿舍剛洗完澡收拾完東西,我躺在床上收到了王冉發過來的消息。
【如意,你知不知道陳玲最近在做什麼啊?怎麼能掙那麼多錢?
【能不能讓她也介紹我做啊?】
我:「……」
無語,很無語。
我反手打下一行字:【不能,明天我也要去賺大錢,我怕你搶我飯碗。】
然後把這人拉黑刪除一條龍。
留著傻逼的聯繫方式會污染手機。
6
第二天傍晚時分,我們在六點半到達了龍門古鎮。
林願站在我身邊有些躊躇。
算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跟著我們一起伏妖。
我的夫君龍王明淵在三百年前為天下除祟時意外引得魔氣入體,十大靈門將他封印於東山之下。
前不久青城羅家的前輩壽終正寢,封印開始鬆動,明淵的一縷妖魄得以自由,故棲身于大學生林願體內。
他們還達成了協定。
這副身體白天歸林願,晚上歸明淵。
等了沒多久,那位江先生終於姍姍來遲。
「你就是雲同學吧?」他看著我眼睛都在放光。
我笑了笑,指著林願:「這是我男朋友。」
江先生打量了他一眼,然後道:「真是一表人才啊。」
他低頭看了眼手錶:「時間差不多了,咱們先去換衣服吧?」
他領著我們在古鎮裡左拐右拐,最後從一個小巷穿進去來到一個建築前。
那建築像是很久以前的徽派建築,白色的牆面遍佈了黑色的斑紋,青瓦片上長著青苔。
瞧著很古怪。
江先生在大門前停下了步子。
「雲同學,你們先進去吧,會有人領著你們的。
「我還有其他事,得先走了。」
說罷,他上前敲了敲門。
在門口響起一陣窸窣響聲之後,他立刻轉頭跑走了。
好似下一秒就會遇到什麼可怕的東西。
我跟林願站在門前。
太陽逐漸消失在天際,此時終於被全部遮住。
身旁那人的氣勢瞬間變了,他伸手拉住了我的手。
「怕嗎?」
我側頭看了他一眼:「小瞧我?」
明淵輕笑:「不敢。」
說話間,面前的大門吱呀一聲被人從裡面緩緩拉開。
一隻死氣沉沉的眼睛透過那道門縫往外看了看。

然後才徹底拉開半扇門。
那是個穿著一身灰撲撲丫鬟服的姑娘,皮膚近乎蒼白,瞳孔顏色極深,臉頰兩邊的腮紅突兀,盯著你看時,顯得有些詭異。
「跟我進來吧。」
我跟明淵對視一眼,跟著那人走進了大門。
從大門穿過去之後,便是一個很大的宅院。
那姑娘走在前面給我們帶路,中途一句話也沒說。
我盯著她的腳。
原先我以為她踮著腳後跟在走,可仔細一看,竟是裹著小腳。
21 世紀居然還能看見這種陋習?
我伸手捏了個訣正要扔出去,明淵卻輕輕捏了捏我的掌心。
「她不是活人,你看她的脖子。」
定睛看去,只看見她看似光滑的脖頸處有著一條凸起的並不明顯的線。
那是糊紙人的時候留下的痕跡。
這竟是個紙人丫鬟。
走了沒一會兒,旁邊又拐過來一個紙人丫鬟。
她攔在了明淵面前:「新郎請往這邊來。」
明淵沒說話,盯著她看了三秒後,放開了我的手,跟著她拐進了一旁的屋子。
我則被領著走到了反向的另一個院子。
院門一打開,一股騷臭味撲鼻而來。
7
我被熏得差點暈厥。
這他媽已經堪比生化武器了吧!
緩了一會兒總算是緩過來了,我摸了摸胸前掛著的碧綠龍牌。
明淵的聲音出現在我腦海裡:「我無事。
「如意,這裡是妖域,你多加小心,我會找機會跟你會合。」
所謂妖域,即是那些修為深厚的大妖怪修煉出來的境域。
伏妖師進了妖域後實力會被削弱。
而妖怪自身則會獲得術法加成。
收伏妖怪就會變得愈發困難。
之前我曾闖進過一隻狐妖的妖域,只是那次它的妖域並未完全發揮,我才得以僥倖逃生。
眼下,怕是沒那麼簡單了。
這麼大的妖域,還供應這麼多紙人活動。
到底是多厲害的妖怪在作祟?
我摩挲了一下手中的龍牌,看著前方黑漆漆的院子,不由眯了眯眼。
黑霧消散,我身上的衣服變成了一身喜服。
視線被突然出現的蓋頭給Ŧůₒ遮擋住。
有人往我手裡塞了一條紅綢。
那人拉著紅綢把我引進了一個屋子。
然後房門合上,四周恢復寂靜。
我掀開了蓋頭,入眼一片紅色。
竟是個喜房。
我扯了扯嘴角,雙手合十,手指變換,尋靈陣成形的瞬間便朝著周圍擴散而去。
可剛碰到牆壁,靈陣便直接消散了。
「好厲害的妖域。」我嘀咕了一聲。
就在這時,門口窸窸窣窣傳來一陣聲響。
我一把將蓋頭重新蓋好。
大門被人打開,一個尖嘴猴腮的男人穿著紅色喜服走了進來。
「娘子,嘿嘿,娘子。」
我:「……」
哪裡來的醜傻子?
他一邊流著口水一邊朝我伸出了手:「我的第三個娘子。」
「嘿嘿。」
在他的手指碰到蓋頭的瞬間,我伸手捏住了他的手腕。
8
不知打了多少拳。
在我的拳頭再一次落在他的臉上時,男人一邊尖叫著,一邊現出了原形。
他後面冒出一條毛茸茸的尾巴,臉上手上也開始長毛,嘴巴越來越長……
竟是一隻黃鼠狼!
「好疼啊,好疼啊!」他哭喊著,「這個娘子太凶啦!我不要啦!」
他體型不斷變小,最後變成了一隻一米長的黃鼠狼,拔腿就跑。
這妖怪,怎麼這麼弱?
心裡疑惑了一秒。
但我來不及多想,眼疾手快一腳踩在他的尾巴上。
「說!之前被騙過來的女孩被你弄哪去了?」
他指著隔壁:「在那呢!在那呢!」
我拎著他的後脖頸,抬腳踹開隔壁偏房的門。
那裡是個跟這裡一般無二的喜房。
只見雕花木床前坐著一人,穿著新娘服,蓋著蓋頭一動不動。
我目光一凝,用捆妖繩將黃鼠狼捆好扔在一旁。
走近木床才發現那人渾身都在發著抖。
我抬手掀開了她的蓋頭。
陳玲的臉赫然出現在我面前。
她死死閉著眼睛,驚叫起來:「別碰我!別碰我!」
我拍了拍她的臉:「陳玲,陳玲!是我,雲如意!」
聽到我的名字她總算冷靜下來。
瞪大了眼睛看著我,幾秒後,哇的一聲就哭了。
「如意!我碰到妖怪了!」
陳玲說她昨天過來兼職,被負責人帶到這裡之後就出不去了。
有個長得像黃鼠狼的男人一直喊她「娘子」,還想碰她,但因為她手上戴著的手鏈才一直沒能近得了她的身。
我看了一眼她的手鏈,在這妖域裡,手鏈還微微泛著銀光。
還真是個好東西。
我檢查了一下她的身體,還好,三魂都還在,就是受了點驚嚇。
陳玲緊緊攥著我的手:「如意,你有沒有看到那個長得很醜的妖怪?」
我安慰她:「沒事沒事,那妖怪弱得很,已經被我降伏了。
「你看,在那……」
我伸手指了指牆角。
然後笑容就凝固住了。
陳玲結結巴巴問:「哪呢?」
我:「……」
哪呢?
我也不知道。
捆妖繩鬆鬆垮垮散落在地上,黃鼠狼早已不翼而飛。
9
帶著陳玲沖出去的時候,外面已經變了天。
原本還算晴朗的天此時陰沉沉的,好像隨時要下雨一樣。
此時在妖域,這種情況只能說明妖域主人心情很糟糕。
我們跑出了這個庭院,迎面碰到了明淵,他穿著一身新郎服,倒是挺好看的。
他手上提著兩個軟趴趴的紙人。
飛快轉移到了我身側:「小心點,紙人開始攻擊人了。」
話音剛落,又有幾個紙人丫鬟從四面八方冒出來,伸著尖銳的指甲,咧開嘴角,爭先恐後地撲過來。
我跟明淵把陳玲護在身後,雙手捏訣,各顯神通。
「萬物敬火神,周遭妖鬼化灰塵!」
無數黃符瞬間躥起火焰,朝著那些紙人飛速掠去。
黃符貼上了紙人的額頭,火焰頃刻之間吞滅了紙人的身體。
一聲聲尖厲的慘叫聲後,紙人化為灰燼。
「臥槽……牛逼啊。」陳玲呆呆地躲在我身後,看得眼睛都直了。
明淵也在用火攻,效果顯著,那些紙人一時之間很難沖過來。
可它們雖弱,但耐不住多啊!
一個紙人倒下,立刻就有千千萬萬個紙人站起來。
我們精力逐漸開始耗盡。
「哈哈哈哈哈!」刺耳獰笑從上方傳來。
只見一隻黃鼠狼躥上房頂,像人一樣站立著,還掐著腰。
「讓你們欺負我!還搶走了我的娘子!」他伸手指著我,「紙兵聽令!給我撕碎她!」
他話音剛落,紙人的數量瞬間多了一倍。
再這麼下去,我們很快就要招架不住了。
「明淵,你先頂一會兒。」
我抬頭看著那個討人厭的黃鼠狼:「擒賊先擒王,我先去綁了他!」
撒出一把黃符掃除了面前攔著的紙人,我踩在院子裡的石桌上,抽出腰間掛著的捆妖繩,朝著那黃鼠狼甩了過去。
黃鼠狼的笑聲戛然而止,四肢伏地,下意識就要跑。
可我的捆妖繩更快,繩子那頭攀上了他的後腿,順勢將他捆了個嚴嚴實實。
我躍上屋頂,蹲在他面前,用手打了下他的腦袋:「你不是挺得意的嗎?
「笑啊,接著笑啊!」
他使勁掙扎著:「我警告你,別打我了!
「不然,不然我要你好看!」
「喲呵。」我聽笑了,然後伸手又打了他一巴掌。
空氣安靜了一瞬。
小黃鼠狼瞪大了眼睛看著我,幾秒後,嘴巴一張,哭了……
他的哭聲在整個宅院回蕩又回蕩。
紙人停下了攻擊,呆呆地站在原地,身體不停發抖,然後轉身四處逃散。
不過瞬息,它們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陳玲的腦袋從明淵背後冒出來:「咦,怎麼都跑了?」
「爹!有人打我!」小黃鼠狼哭得撕心裂肺,「爹啊,你快救救我!」
明淵眉頭微皺,抬頭看過來:「如意,快下來!」
我沒多問,拎著小黃鼠狼就跳了下去。
剛落地,身後的地面就開始劇烈晃動起來。
「地震了?!」陳玲晃晃悠悠,扶著我的胳膊才勉強站穩。
我似有所覺,抬頭順著明淵的目光看過去。
只見一巨大的身影慢慢拔地而起,巨影遮住了光亮,整個庭院瞬間昏暗下來。
兩顆燈籠似的眼睛一點點睜開,壓迫感驟升!
陳玲的手都在抖:「好大……好大的黃鼠狼!」
明淵沉聲道:「這才是妖域之主。」
10
「爹!」
小黃鼠狼這下不哭了,揮舞著爪子興奮極了。
巨影朝我伸出了爪子:「把我兒子還給我。」
我渾身一抖,把捆成粽子一樣的小黃鼠狼往空中一扔,抬腳踹飛出去:「還給你!」
「啊——」
黃色的影子慘叫著在空中畫出一道優美的弧線。
陳玲:「就……就這ƭü₌麼把他放了?」
我偏頭低聲道:「沒事,這個小的戰鬥力幾乎為零,不足為懼。」
小黃鼠狼恢復了自由,當即又倡狂起來,他站在巨影頭上來回蹦躂。
「爹!把那個臭女人殺了給我報仇!把我娘子也搶回來,我還沒跟她入洞房呢!
「還有那個小白臉,長這麼好看看著就煩人,你幫我把他皮給扒了,我看上他這身皮相了。」
巨影反手將他從頭頂扒拉Ţù₌下去,踩在腳底下。
世界終於安靜下來。
明淵看著它,聲音沒什麼波瀾:「黃仙。
「好久不見。」
我有些錯愕地轉頭看向他:「什麼?它是你曾經跟我說過的那個黃仙?」
……
在很久以前,明淵還沒被封印。
那時候他常常帶我看遍山川湖水,跟我講很多的故事。
有一次路過一個半弓形山丘,明淵跟我說這裡的山靈是一隻黃鼠狼。
黃鼠狼通人性,可以修煉成人。
當它修為達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便可以去詢問一個當地人。
「你看我像不像人?」
這個過程就叫作討封。
如果對方回答「像」,那它就算通過了考驗,可以化身成人。
但如果對方回答「不像」,那它就會前功盡棄,得重新修煉。
這位黃仙修為挺高,但運氣不好。
修煉幾百年,討封數十次,次次都失敗了。
後來天道都看不下去了,封它做了山靈。
當地人稱它為「黃仙」。
如今算起來,他已有千年修為,難怪可以修煉出妖域。
11
「龍王明淵?」黃仙盯著明淵,語氣揶揄,「您不是被封印了嗎?」
明淵笑了笑:「運氣好,得以片刻自由。」
黃ƭū₉仙最討厭有人在他面前說「運氣」二字。
聞言不由冷哼一聲。
「明淵,我不欲與你作對,我可以放你和你這位小娘子離開。」
「但她。」黃仙腦袋一轉,眼珠盯著陳玲,「她不能走。」
陳玲嚇得差點暈過去。
我握緊了她的手,抬頭問道:「為何不能?」
黃仙嘴角咧開:「她是我為我兒子選的兒媳婦,自然不能走。」
我愣了一下,覺得有些好笑:「兒媳婦?你問過人家的意願了嗎?
「人家可沒想著要當你兒媳婦。」
黃仙語氣一變:「意願?
「那人類炸山開道,濫殺山林生靈的時候又有沒有問過我們的意願?」
他的周邊氣勢一變:「我所在的半弓山被夷為平地,我帶著林間生靈數次遷徙,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好去處得以生存下去。
「可不過二十年,這裡又要弄個勞什子旅遊古鎮,龐大的機器摧毀了山林,還傷了我剛剛化形沒多久的兒子!」
我們齊齊看向那個傻乎乎的小黃鼠狼。
他冒著鼻涕泡,還在黃仙爪子下掙扎。
黃仙的語氣痛苦:「他是我最有天分最具靈氣的孩子,修煉百年就討封成功得以化為人形,可卻為了救一個迷失在山林裡的伐木工,被人家當成那害人的妖怪打傷,Ťù³百年修為毀於一旦,還傷了腦子,修為止步於此。
「如今,我只不過想給他娶一個媳婦,我有什麼錯?」
他那麼義正詞嚴,說得好像我們是那毀人姻緣的惡人。
我扯了扯嘴角:「一個?
「那鄭安琪呢?就是那個第一個被你抓來的女孩,你又為什麼要害她?」
黃仙冷哼一聲:「她不是清白之身,哪裡配得上我兒子?
「我收了她的兩魂不過是小懲大戒而已。」
他這話聽得我直皺眉。
我算是看清楚了。
這黃鼠狼只喜歡站在道德的制高點指責別人,自己的錯處是半點不提。
可憐是真可憐,可恨也是真可恨。
如今那鄭安琪還躺在醫院,父母一夜之間頭髮白了一半,他們的苦難又有誰來承擔?
陳玲也被他的話刺激到了,使勁地搖著頭:「我不願意!我不願意!」
她很害怕,一步步後退,轉身朝著大門處跑去。
她不知道什麼是妖域,也不知道自己根本跑不出去。
此時的她只是想給自己找一條出路。
ťù³黃仙大掌一揮,朝陳玲疾速落下。
「無知小輩!」
我目光一凝:「陳玲!快停下!」
陳玲根本聽不見我在說什麼,只一股腦往前跑。
黃仙的大掌往地上一揮,只一瞬間,陳玲便被他抓在了手裡。
「啊!救命啊!」
「壞了!」
我抽出捆妖繩朝著大掌收回的方向全力擲去,捆妖繩在最後時刻攀上了陳玲不斷晃動的腳腕。
我拉著繩子的另一端騰空而起。
慣性作用下,在我即將撞上他們的前一秒,我手中的火雷印成形。
「給我停下!」隨著我的一聲怒吼,火雷印被精准地拍在了黃仙的爪子上。
他怒叫了一聲,爪子因疼痛而放開。
我一把攬住陳玲的腰把她直直扔給了明淵:「照顧好她。」
然後轉身朝著黃仙沖去。
媽的,早就看這老黃皮子不順眼了。
12
十幾分鐘後,我被他的大尾巴直接甩了出去,然後一個自由落體砸在地上。
他……好強。
我好像有點打不過他。
明淵跑過來要來扶我,我伸出爾康手阻止了他。
「我可以。」
在明淵面前被打得這麼慘,那我豈不是很沒有面子?
拍了拍身上的土,我掏出法器轉身又要衝上去。
還沒跑出幾步就被明淵拉住了胳膊:「如意,先等等,別逞能。」
他抬頭看著已被惹怒的黃仙,一向淡然的神情有了一絲凝重:「把伏妖鏡給我。」
我驚愕地轉身看著他:「你想做什麼?」
明淵朝我笑了笑:「很久沒有跟你並肩戰鬥了,可能有點生疏,如意大師多擔待。」
他如今只有一縷妖魄棲身于林願體內。
能發揮出來的妖力更是少之又少。
之前讓他對付些紙人還行,如今我怎麼放心讓他跟我一起打黃仙。
萬一出了什麼事,那我怎麼辦?
所以我下意識就要拒絕:「不行,你在這待著。
「看老娘揍他!」
說罷我又要衝上去,可明淵拽著我胳膊的手沒松。
我轉頭看著他。
明淵眼裡含笑:「怎麼?小瞧我?」
語氣和神態與剛進這宅院之前,我說這話時一模一樣。
都什麼時候了,他居然還有心思打趣我。
黃仙也顯然被我們的態度激怒了。
「跟我鬥法,竟還敢打情罵俏?」
我:「……」
我想解釋一下,但他明顯不聽。
那張巨掌直直朝我們拍了過來。
我拉著陳玲後退躲避,明淵也朝另一邊急急避開。
隔著漫天揚起的塵土,我跟他對視了一眼,然後掏出伏妖鏡扔了過去:「接著!」
這伏妖鏡本就是他的法器,在他手裡比在我手裡更得用。
我把快丟了半條魂的陳玲塞到隱蔽處:「自己躲好!」
說罷,便朝著明淵一點頭,跟他一齊掠向黃仙。
13
我還真小瞧了明淵,即使只剩下一縷妖魄,可他的實力依舊強得可怕。
有他相助,我與黃仙總算能打個平手。
只是一時還是難分勝負。
但很快,我找到了他的弱點——
那只小黃鼠狼。
我次次朝他腳下攻擊,黃仙為了保護兒子,只能生生扛下傷害。
不出片刻,他就受了傷。
「卑鄙!」
我朗聲:「謝謝。」
他怕是不知道,我雲如意打架一向不講武德。
他兒子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了?
他可回回都對我下死手!
明淵朝他落下一擊,隨即道:「速戰速決!」
幾個回合下來,黃仙徹底落了下風。
我用捆妖繩捆住了他的右掌,而明淵則牽制住了他的左邊。
此時黃仙受制,只差最後一擊——
「我來幫你們!」
陳玲的聲音從底下傳來。
我驚恐地朝下看去。
只見她扯下了手中的鏈子,朝著黃仙大力擲去。
扔得還挺准,正中腦門。
黃仙龐大的身體猛地一頓,幾秒後,轟然倒地。
……
明淵去檢查老黃鼠狼和小黃鼠狼的情況了。
我站在陳玲面前一臉凝重地打量著她。
陳玲縮著脖子:「你看什麼?」
我問她:「你怎麼突然想起來朝他扔鏈子了?」
陳玲撓了撓腦袋:「我也不知道,只是直覺你們可能需要我的説明,手邊又沒有稱手的東西,就乾脆扯了鏈子扔過去了。
「我聽那小黃鼠狼說,那鏈子好像還挺厲害的。」
我扯了扯嘴角:「你運氣還挺好,真被你歪打正著碰上了。」
陳玲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能幫到你們就好。」
我看著她空蕩蕩的手腕:「你沒有手鏈,以後怎麼辦?」
陳玲:「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看著她失魂落魄的模樣,我忍不住拍了拍她的頭。
「行了,我還能讓你吃虧嗎?以後我送你一個。
「送你一個更厲害的!」
說話間,明淵回來了。
他指著不遠處被捆得結結實實的兩個黃鼠狼:「行了,他們修為皆已受損,如今已經對我們造不成危害了。」
我問他:「準備怎麼處理?」
明淵:「送到東山大澤吧,有我真身威懾,應該再翻不起風浪了。」
我點頭:「是個不錯的主意。」
14
黃仙雖已被俘,可他的妖域卻是一時半會兒消散不掉。
除非此時有人能從外面打破妖域平衡,不然我們就還得在這裡待上一天一夜。
之前倒是讓蔣少天待在外面隨時準備搬救兵支援來著。
可現在根本聯繫不上他。
所以我們只能祈禱他能像陳玲一樣突然開個竅,試著推門進來瞧瞧。
左等右等,在一個小時後,門口終於傳來了一點動靜。
「蔣少天那小子關鍵時候還算靠譜啊!」
我忍不住熱淚盈眶。
激動的表情還沒做出來,就凝固在了臉上。
只見大門被人從外面推開,隨即探出來一個鬼鬼祟祟的腦袋。
是王冉。
她一邊探頭一邊嘀咕:「明明看見他們往這邊過來了,這個宅子又是什麼時候冒出來的,我來來回回好幾遍都沒看見……」
隨著大門被推開,黃仙妖域被破。
王冉一抬頭就看見了一身狼狽的我們。
怔愣間,她的視線往下,看見了那兩隻黃鼠狼。
「好啊!」她幾乎是跑著進來的,指著我跟陳玲語無倫次,「我就說你們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吧!」
「販賣野生動物可是犯法的!」她的語氣滿是得意,「看我不舉報你們!」
我:「……」
「怪不得偷偷摸摸,還掙這麼多錢。」她一邊說一邊沖向前面,一把抱起地上的黃鼠狼, 「這就是證據!我看你們還怎麼狡辯!」
我大驚失色:「快把它放下!」
王冉哼笑:「現在知道後悔了?晚了!」
她話音未落, 手上的黃鼠狼便猛地扭頭看向她:「又來一個小娘子,嘿嘿!」
王冉:「……」
「來來來!娘子啵一個!」小黃鼠狼一口咬在了她的手腕上。
王冉尖叫一聲把小黃鼠狼扔了出去。
「妖……妖怪!
「黃鼠狼會說話啊!救命啊!」
王冉跟瘋了一樣滿院子亂跑。
我歎了一口氣, 抬腳給她絆了個大馬趴。
在她爬起來之前,我抬手捏了個訣拍在她後腦勺上:「一忘皆空。」
王冉恍惚了幾秒, 趴在地上睡著了。
陳玲小心翼翼走了過來:「如意, 她沒事吧?」
「沒事,就是睡了一覺。」我解釋道,「等她醒了就會忘記今晚發生的事。」
陳玲有些驚奇地看了看王冉,然後握住我的手:「如意, 我也想要。」
我疑惑:「啊?」
陳玲:「我覺得這段記憶於我而言並非好事,甚至會因此影響我的生活。
「如果可以, 你能幫我忘了它嗎?」
她倒是想得開。
見我點了頭,她臉上一喜,伸著脖子就過來了。
我有些好笑地在她頭上拍了一下。
「現在就把你弄暈, 你是想讓我把你扛回去嗎?
「自己走, 等回宿舍再說。」
陳玲反應過來:「是哦。」
她指著地上的王冉:「她怎麼辦?」
「如意姐!我來啦!」
熟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三秒後,蔣少天氣勢洶洶沖了進來:「妖怪在哪?我來幫你!」
我跟陳玲對視一眼, 忍不住笑了。
這不, 苦力來了。
15
因為消耗太多,所以明淵的妖魄沒多久就陷入了沉睡, 林願的意識提前醒來。
他神情恍惚地跟在我們身後。
對於方才捉妖的過程,其實他是有記憶的。
我注意到了他的反常,特意走得慢些跟他並肩:「怎麼了,嚇到了?」
林願搖了搖頭, 回過了神。
「沒有,我就是覺得……很神奇。
「在我們不知道的地方, 居然還有妖怪,還有伏妖師, 你們的生活跟我們截然不同。
「精彩多了!」
我有些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肩:「小夥子,格局小了吧。
「只要用心生活,每個人的人生都是精彩的。
「再說了, 你也不用羡慕我們,畢竟, 你現在可是我們中的一員。」
我朝他眨了眨眼睛,快走幾步追上了陳玲。
……
一個星期後,我跟蔣少天又去了一趟醫院。
黃仙被俘後, 鄭安琪被拿走的覺魂和生魂被我們送了回來。
如今經過一個星期的休養, 覺魂已經徹底歸位。
假以時日,她就能徹底恢復健康。
陳玲的媽媽摔傷住院了, 幸運的是,傷得並不嚴重。
蔣少天給她介紹了一份家教的工作, 工資挺高, 活還不累。
陳玲現在天天校外校內兩頭跑, 生活倒是充實。
每個人的生活都逐漸步上了正軌——
除了王冉。
自從被黃鼠狼咬了一口之後,她就大病了一場,還因此錯過了期末考試, 只能開學來再補考。
這對大學生而言,簡直就是人間酷刑。
我當初說什麼來著。
造口業,是要有報應的哦。
——
本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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