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弑君上位。
我爹作為史官如實記錄,卻被下了大獄。
我哥接過史官筆,繼續寫「攝政王弑君」,被流放至關外。
全家只剩我一名弱小女子。
我膽小慎微,不敢寫真史書得罪攝政王。
數日後,攝政王撕碎我寫的《野史》震怒。
「本王勾引先帝,把劇毒下在溝子裡?!」
「你這野史也太野了吧!」
1
我爹是史官,
因如實記錄「攝政王弑君」被下了大獄。
我哥接過史官筆,繼續寫「攝政王弑君」而被流放至關外。
臨發配前,我哥把史官筆給了我。
「據事直書,是史官的責任。」
「若你做不到,就不要接過這支筆了。」
我謹遵教導,鎖起了那支史官筆,然後開始在民間寫《野史》。
寫的第一回故事便是:「攝政王當男妓賣溝子苟活回京,這次他誓要奪回屬於自己的一切!」
2
結果《野史》大賣。
書局掌櫃瘋狂來信催我寫下一回。
據說國子監的茅廁裡被翻閱最多的就是這本《野史》。
另有監生學堂研讀《野史》被先生發現。
先生怒斥:「不讀先賢史書,竟整日沉迷這等妖書!」
那本《野史》被先生收繳。
沒承想,第二日先生掛著兩個黑眼圈來講學。
有國子監服侍的僕從講:「先生刻苦,昨夜看了一宿書,嘴裡還喊著什麼『誓要奪回一切!』。」
監生大驚。
這喊的都是攝政王的詞啊!
又過了幾日,先生偷摸來找監生。
先生鬼鬼祟祟、躡手躡腳,半晌才聲若蚊蠅地開口:「張生,我問你,你那妖書是從何處買的,可還有下回?」
監生惶恐,反問先生要這個做什麼。
先生將手一背,道貌岸然:「這等妖書,自然是要仔細評判一番才行!我看這書不全,唯恐後邊反轉冤枉了他,快點把下回拿來我看看,是不是這麼個道理。」
監生懵懂點頭。
直奔書局找掌櫃的催書。
誰知書局裡都是同他一樣催書的讀書人。
眾讀書人激憤:「寫到最要緊地方,竟然只剩一句——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我每日睡覺,一想到沒看到後文就抓耳撓腮、夜不能寐!」
「我就問問你,這下一回在哪呢?!攝政王回京怎麼奪回的一切啊?」
他們拽著掌櫃的衣領質問。
掌櫃只能塞了些碎銀子,又奮筆疾書了幾封信給我:「我的小祖宗、財神爺!求求你快寫吧!再不寫下一回他們就要把我撕咯!」
3
我捏著信裡的碎銀子,覺得這事不錯。
既不擔心被砍了腦袋,還能收到豐厚的報酬。
反正我膽子小,正史我是寫不了了,只能寫些野史度日。
正經當官的誰看野史啊。
我這上不了檯面的東西,也就賺兩個銀錢。
回頭去牢房裡給我爹買點上好的酒菜,再給發配苦寒之地的我哥送點銀子。
但是第二回如何寫呢?
我扒拉扒拉太史公大作,自《呂不韋列傳》中翻出秦後男寵嫪毐的描寫,連編帶造地寫了第二回:「攝政王入京遇刁難,轉輪術震驚貴婦圈!」
4
此章回一印刷出來,便震驚了京都學子!
有學子問:「攝政王那玩意真能轉動車輪?!」
有考究的學子說:「應當是不行的。」
考究派學子甚至為此做了一番研究。
他在京都找了十個精壯男子,都是「聲名在外」的。
又找來車軲轆。
考究派學子家中富庶,他告訴十個精壯男子:「誰能掄動車軲轆,就給誰二兩銀錢。」
精壯男子們以為他在做善事。
區區一個車軲轆,他們渾身腱子肉怎麼會掄不動?
但是考究學子又搖了搖頭,掏出那本《野史》:「用書上的方法,用『內功』來轉動!」
精壯男子們這輩子沒聽過這種要求。
但是為了銀錢,他們忍了。
只不過十個人都試了一遍,憋得面紅耳赤,沒有一個人成功的。
考究派學子搖了搖頭,又翻了翻書道:「書中還說攝政王能推動磨盤,要不咱們再試試?」
累得夠嗆的十個精壯男子大驚。
紛紛捂襠逃竄。
銀錢雖好,也要有命享用才行啊。
這城裡的讀書人,玩得就是比一般人要花啊!
那段時間裡,京都讀書人風評被害。
無論南風館還是怡紅院,聽聞讀書人來了,都要加錢才侍奉。
5
在我不曾知曉的地方。
也有幾個不識字的小廝來幫家中老爺買書。
有個小廝不識字,卻有眼力見。
他平常幫老爺買書的時候,總會在聖賢書裡夾進去一兩本豔情書。
老爺不說。
但是老爺會笑著給他銀錢:「多了的當賞錢了,你買的書總是最合我心意。」
這日小廝來買書,見到眾人都在哄搶一本書。
那書的紙張粗糙,有的是印刷的,還有的是手抄體。
抄書的字跡也是各有特色。
可就連狗爬般字體的抄書都被哄搶:「這本我要了!我要了!」
小廝腹誹:「這是什麼奇書?竟然如此受歡迎,我得給老爺帶一本回去。」
於是不識字的小廝就重金買了本看上去還不錯的《野史》。
他採買好了書。
哼著小曲走回了侍郎府。
那夜刺侍郎府書房的燈亮了整夜。
送羹湯的嫵媚小妾都被趕出門去。
侍郎捧著《野史》讀得津津有味,一把推開小妾:「走開!別打擾我讀書!」
備受寵愛的小妾第一次受了冷落,哭哭啼啼地摔門而去:「哇——老爺您太過分了——」
而看完《野史》第二章回的侍郎精神抖擻,連夜把熟睡的買書小廝叫進書房:「明天去給我把第一回買回來,再去問問什麼時候出第三回。」
小廝順便又說了幾句白日裡的書局所聞。
那書局裡都是去找那書的。
侍郎聽得起勁,拉著小廝聊了半宿。
被冷落的小妾聽聞小廝在書房待了半宿後,在偏房哭得更大聲了:「老爺他變了啊——」
6
第二日侍郎上朝。
他偷偷把《野史》塞給朝中好友:「我這有個大寶貝給你看看。」
朝中好友是個仗義執言的言官。
剛還在跟侍郎勾肩搭背接過《野史》看呢,下一刻就拿著笏板上前一步:「臣要彈劾攝政王!攝政王弑君!還將據事直書的史官下獄!其心可誅!」
朝堂上坐的是懵懂的兒皇帝和垂簾的太后。
兒皇帝聽不懂,還在啃糕點。
太后臉色微變:「大膽!你如何敢對攝政王如此說話!」
攝政王則皮笑肉不笑地看著言官:「你這麼會說話,不如讓你也去獄中陪史官聊聊如何?」
言官:「自古言官不能斬,史官斬不得。攝政王你敢弑君,可你不敢殺我們!但是我告訴你,就算不殺了我們,你也會被唾棄的!」
攝政王微微垂眼。
他指腹輕撚劍穗,帶劍上殿的他似乎在思考什麼。
言官若得罪了,在朝中名聲便臭了。
史官若得罪了,千秋萬代的名聲也臭了。
他弑君,是因為先帝昏庸,名聲先臭了。
可若是他一個撥亂反正的,比昏庸先帝名聲還臭…ţűₗ…
他不能接受!
於是攝政王又說:「你和史官對本王的評價都有失偏頗。本王不是嗜殺之人,你等不應如此說本王!」
史官冷哼一聲,頗為不屑。
攝政王急於證明自己。
可他又小心眼,不願意複用得罪過他的我爹。
於是攝政王問:「我聽聞史官家還有個小女兒?」
有人回答:「回攝政王的話,史官家中是還有個小女兒,能識幾個字。但是比不得她父兄,是個膽小的。」
攝政王眼睛一亮。
膽子小,妙啊!
那一嚇唬還不是怎麼寫都他說了算?
那些老頑固他弄不了,對付他女兒一個小ṭṻ₊姑娘還不是綽綽有餘!
於是攝政王義正詞嚴地說:「漢朝時班彪編史,他死後兒子班固繼承遺志,繼續編史。」
「他還有個女兒班昭,也參與了編纂《漢書》的事情。」
「我看本朝史官和史官兒子不怎麼樣,可他家那小女兒指不定有班昭遺風。」
7
我正在家中頭髮快撓禿了。
但是我卡文了,對著書案半天,也不知道這第三回究竟如何下筆。
我想:要是真能見到攝政王找點靈感就好了。
可誰曾想,這念頭剛起就來了一道聖旨。
傳旨的公公巴拉巴拉了一堆,我只聽見:「授方若為本朝史官,即刻進宮。」
我頓時臉色煞白,抖若篩糠。
天呐!
我爹當史官如今還在獄中。
我哥這史官當到嶺南吸瘴氣去了。
如今攝政王竟然連我也不放過!
公公看我蒼白的臉色,眼中閃過一絲輕蔑:「方若姑娘……哦,該稱小方大人,這女史官可是開天闢地第一遭,您還不快接旨!」
我哆哆嗦嗦地接過聖旨。
又哆哆嗦嗦地隨公公進了宮。
穿過高牆深巷,公公將我送入議事閣:「諸位大人們,小方大人送到了。」
我走進去一看,頓時跪倒在地。
這不就是臭名昭著的攝政王和他的七個宦官兄弟?!
我這是入賊窩了?
難不成是我寫《野史》的事情被發現了?
不應該啊,我寫這個用的都是化名啊,江湖規矩不能亂揭人馬甲的。
更何況他還封了我個史官當。
我不明所以,瑟瑟發抖行禮:「參參參參參見攝政王及諸位大人。」
我抖得越厲害,攝政王竟然越興奮。
他笑著對我說:「方若,我給你個救你爹和你兄長的機會,你要還是不要?」
我毫無風骨地往地上一跪。
磕頭就喊:「有句古話說得好:識時務者為俊傑!」
8
我成史官了。
第二日上朝,攝政王指著我說:「這便是前史官的小女兒方若,昨日聖上將她提攜為新史官了。」
懵懂的兒皇帝還在座上吃糕點。
侍郎和身邊大臣竊竊私語:嘿,本朝出了個女史官,多新鮮呐!
唯有言官出來稱讚:「前任方史官忠肝義膽,想來小方大人也不遑多讓。」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垂頭。
我不僅讓了,還讓得不少。
那日早朝,言官很快又和攝政王吵了起來。
攝政王氣得面紅耳赤:「豎子!本王要砍了你!」
言官面不改色:「微臣為國捐軀乃是幸事,死了我一個言官,還有千千萬萬個言官諫臣。」
侍郎站出來和稀泥。
他說:「攝政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何必與這豎子計較!不如這事就算了吧?」
攝政王更氣了:一大早被人指著鼻子罵了一頓,還讓他算了?!
他咽不下這口氣。
但是他想了想還是咽下了,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只不過還不忘氣一氣言官ƭũ̂ⁿ。
攝政王點出我來:「史官,今日早朝這等大事,難道不值得書寫一番嗎!」
我本因上朝太早還打哈欠。
被一點名頓時一激靈,清醒過來。
我哆哆嗦嗦站出來:「寫寫寫寫什麼?」
攝政王眼神一撇。
又對我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我嚇得頓時明白了:「寫……攝政王朝堂包羞忍辱,實乃寬宏大量的國之棟樑!」
言官震驚看我。
他沉默半晌,最終只憋出一句:「你真的姓方?」
攝政王美滋滋地搶答:「如假包換!史官都說本王寬宏大量了,本王就不和你計較了。」
9
見風使舵我是懂的。
邀功我也是懂的。
早朝上了幾日,我就跑去問攝政王:「您看我近期表現這般好,不如給我點恩惠?」
攝政王心情好。
立馬就應了我:「明天就讓你兄長從嶺南回京!」
我大喜。
每日天還沒亮就起床點卯的日子真不是人過的。
我盼星星盼月亮終於把我哥盼到了京城。
我取出史官筆給兄長。
又跟攝政王說:「下官才疏學淺,我兄長才是真正的史官,不如讓他頂我的缺。」
攝政王猶豫,畢竟我兄長也曾經寫過他不好。
我又說:「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哥現在不寫了。」
我哥在嶺南吃盡了苦頭。
回來一口氣吃了三大碗米飯。
他可是抱著大碗公大哭:「我再也不要去嶺南了,什麼瘴氣毒蟲回南天,我那個老天爺啊,我一個世家公子哪裡吃過這種苦啊!」
我想他肯定不敢再得罪攝政王了。
10
我歡歡喜喜地將事情都交給我哥。
舒舒服服地睡到了日上三竿。
不要半夜起床去點卯的日子可不要太爽了!
誰知這好日子過了才半日,我就被宣旨公公從溫暖的被窩裡薅出來:「小方大人,你兄長上朝第一日又得罪了攝政王,聖上下旨讓你重回朝堂。」
我兩眼發直地跪地接旨。
怎會如此!
我問公公:「那那那那那我哥呢?」
公公捂嘴笑著嘲諷:「攝政王將人發配到漠北了,半個時辰前就啟程了。這當官半日就被發配的,還真是開天闢地頭一遭!你們家還真是能人輩出嘿~」
難以想像我哥究竟在朝堂說了什麼。
攝政王才能當場將他送去漠北。
可是漠北,也不比嶺南好過啊!
我那個老天哥啊,哥你到底做了什麼啊!
次日上朝,攝政王看到我舒了口氣:「還是你比較省心。」
言官見我便拂袖不屑。
似乎是在想我家滿門忠烈怎麼就出了我這麼個叛徒。
還是愛湊熱鬧的侍郎跑過來告訴我:「你兄長可真牛啊!」
據說昨日我哥對攝政王貼臉開大。
不僅幫著言官罵攝政王。
還反復踩攝政王痛腳。
攝政王:「本王覺得此事應該巴拉巴拉……」
我哥:「你弑君。」
攝政王:「本王覺得那件事應該巴拉巴拉……」
我哥:「你弑君。」
攝政王:「……」
我哥把手中史書一丟,怒氣衝衝撂挑子:「這上面寫的都是什麼東西!為什麼你弑君不寫,卻寫滿了你忠君愛國?!小爺我不幹了!」
11
下朝後。
我洋洋灑灑寫了一大堆字在信中質問我哥。
【你不是說再也不想去受罪了嗎?啊?!】
【你不是想肉想米飯想瘋了嗎?!】
【你說你沒事惹攝政王幹嗎啊你?】
我哥很快回信。
態度十分誠懇,說他都是起太早了腦子沒轉過來,下次肯定不這樣了。
他又說漠北乾燥,會把他嬌嫩皮膚曬糙了。
讓我想想辦法,把他弄回去。
我歎了口氣。
還能怎麼辦啊?
自己的親哥,當然是繼續撈啊!
於是我又開始了我早起的朝堂生涯。
每日上朝,言官先反對攝政王的一切決策。
然後侍郎跳出來拉架順便和稀泥。
最後我抱著史書出來跪舔攝政王。
半個月後,這套流程全朝堂都熟悉了。
路上遇到諸位大人都要誇我一句:「小方大人少年英才啊!」
我這才後知後覺——
遭了,我成朝廷棟樑了。
但是我哥還得繼續撈。
三個月後,我挑了個攝政王心情不錯的時候問:「您看我哥……年少輕狂,口無遮攔,他已經知道錯了,下次肯定不敢了,您讓他回京如何?」
攝政王思索一會兒就應下了。
這些日子我已經大致摸清楚他的脾氣了。
攝政王臉皮薄好面子,氣性還大,容易生氣,但是等他氣消了又開始講理了。
他同意我哥回來。
只是不同意我哥再頂我的缺。
能回來就好啊。
這班我先上著,等把我爹撈出來了再致仕。
可是這次從漠北回來,我哥他沒瘦。
個子長高了些不說,皮膚也變得粗糙黝黑了,整個人壯實了不少。
他說:「我在漠北認識了一些朋友,教了我些武藝,他們個個忠肝義膽,這才是國之棟樑。」
結果我哥在外面認識些棟樑。
回家就把我這個棟樑給罵了。
他看到我寫的史書,
頓時氣性上來了:「你這個叛徒!怎能為弑君賊人說話!」
正巧攝政王來府邸找我。
一進門就聽見我哥在罵我,順便把他也罵了。
攝政王大怒:「給我把他發配去甯古塔!」
接下來的日子又變得規律了。
我哥被發配。
我每日上朝跪舔攝政王,順便找機會撈我哥回京。
不過現在省心了。
每次回京的調令一下,我哥就直接寫信罵攝政王。
根本不用我哥回京城。
攝政王就又下令:「給我把他發配去南疆/玉門關/西域!」
一年時間,我哥就跑遍了全邊疆。
直到最後一次,攝政王氣狠了,在輿圖上找了半天,最後指著海面上一小塊島嶼:「這也是咱們的領土!給我把那個愛寫信的塞這裡去,這輩子別回來了!」
於是我哥又被發配到了琉球。
12
這下撈我哥無望了。
我做官的信念頓時坍塌一半。
那日便睡過頭起晚了。
因為我到得遲了,沒能及時在早朝最後流程拍馬屁。
攝政王被言官罵狠了,轉頭就向我撒氣:「多大的人了上朝還遲到!還睡過頭了?你家裡沒人喊你嗎!罰你三個月俸祿!」
那天下朝我是哭著回家的。
我家裡除了我,不都被他攝政王弄走了嗎?
本來天不亮起床點卯就煩。
他還扣我俸祿!
我一氣之下翻出紙筆,寫下了《野史》第三回:「攝政王肉搏七常侍,化干戈竟大被同眠!」
那七常侍便是每日跟著攝政王的七個宦官兄弟。
那個常來宣旨看不起我的也是其中之一!
我都給他寫進去!
書局掌櫃的回信很快。
他的書信都有淚水濡濕的痕跡,語氣更是誠懇:「祖宗啊!!!你終於捨得回來了!!!」
這些日子我都在朝堂當棟樑撈我哥。
哪有心思繼續寫什麼《野史》啊。
後來我才知道,掌櫃的這些日子還找了幾個落第秀才續寫《野史》。
大多粗製濫造,不得讀書人喜歡。
只有一本《攝政王與俏太后》還算受歡迎。
這本野史裡寫:【攝政王與俏太后本是青梅竹馬,陰差陽錯俏太后卻被家人送進宮中,攝政王則領兵駐守邊關。】
【多年後,先帝昏庸攪得朝內外不得安寧,俏太后也差點被害,只能求援舊情人攝政王,於是攝政王領兵沖入宮殿殺了先帝。】
【他成了攝政王,她成了俏太后。】
【此後攝政王出入宮闈如自家後花園,兩人做了一對野鴛鴦。(此處省略讀書人愛看情節若干,也是此書大受歡迎的重要原因)】
【可惜好景不長,二人最終因為皇權爭奪決裂。】
我隨手翻閱一篇,也嘖嘖稱奇:「青梅竹馬反目成仇,權臣和太后……刺激啊!」
可這書總歸還是和之前坊間流行的豔情故事大同小異。
有許多有品位的讀書人不喜歡。
俏太后閨名裡有個「玉」字,書中攝政王總愛喊她閨名。
他們說:「這權臣與太后的故事,我們都看膩了。」
「遠的有秦後與呂不韋,近的有宋朝的劉娥與前夫國舅爺。」「這本《攝政王與俏太后》裡面,整日裡大玉兒來小玉兒去的,太過膩歪。不如《野史》這從街邊行乞到震驚貴婦圈帶勁啊!」
我雖不在坊間許久,可坊間依舊有我的書迷。
甚至每天都有讀書人在書局發癲:「下一回呢!我問你下一回呢!再也不看沒寫完的書了!終是錯付了啊,嗚嗚嗚!」
甚至後來書局再推新書,若是沒寫完的。
那群讀書人便會怒吼:「我問你道上的規矩是什麼!啊?!」
掌櫃的說完這一年故事,抹了一把辛酸淚:「祖宗您都一年沒寫了,這既然回來了,就多寫點吧。」
正好我剛被罰了俸祿,一肚子火氣。
我覺得自己現在強得可怕。
於是一年未寫的我,洋洋灑灑又寫了七個章回。
13
平日裡我白日在朝堂給攝政王捧臭腳。
休沐了還要熬夜寫攝政王野史。
我這般刻苦,活該我賺錢!
只是野史還未寫完,侍郎找上門來:「小方大人,休沐怎麼還憋家裡啊,走啊,踏青去啊!我介紹些青年才俊給你!」
這寒冬臘月的踏什麼青啊!
我說我有要事在身就不去了。
侍郎不同意,他到了喜歡做媒的年紀,硬要拽我出去。
只是他進了我書房。
看到我桌上的《野史》手稿一愣。
侍郎發出尖銳爆鳴:「這不是江州草石子的《野史》嗎?你這裡竟然有前十回!難道你……」
我心想要遭。
難不成他要發現了?
誰知侍郎話鋒一轉:「難道你有買這書的門路?哈哈哈哈,我說你不出門踏青呢,原來是偷偷窩在家裡看這種東西!」
說著他眼疾手快地將手稿一卷:「你年紀尚小看不得這個,這種粗鄙之物我先幫你收著。你先自己去詩會玩玩啊,乖,我再幫你多找幾個青年才俊。」
我追出門未果。
他一把年紀了跑得比兔子還快。
這可真是老當益壯。
侍郎將原稿搶走了。
我只得將後面的內容先寫完,然後等侍郎看完了,好說歹說地從他手裡拿回原稿。
只是這樣一來,交稿又拖了幾日。
掌櫃的都快急瘋了。
14
終於當我將《野史》新稿交給他。
掌櫃的印刷完,那是鋪天蓋地地喊有品位的讀書人回來看文:「江州草石子續寫《野史》啦!」
有學子質疑:「你這續寫的保真嗎?我可是聽說草石子封筆了。上次還有上上次你都說有續寫,結果那寫出來的都是什麼玩意兒!」
掌櫃的這次可不心虛。
他站在門口嘚瑟:「你看了就知道了!真的假不了!」
質疑的學子踏入書局。
他隨手翻開一本印刷好的《野史》。
先是驚喜:竟然一下子寫了這麼多?
隨即又忐忑:寫這麼快不像草石子的做派,莫不又是假的?
可當他看完第一頁,便所有疑慮都沒了。
學子哭著喊:「是這個味,就是這個味!令我欲罷不能抓耳撓腮!我的攝政王啊,繼征服貴婦圈後,現在要挑戰士族了!」
質疑學子毫不猶豫地買下這本新《野史》。
他疾步回家。
隨即關門關窗,焚香淨手,然後一臉滿足笑容地打開了《野史》。
幾日後,趕集歸來的學子娘看到他親兒子差點沒認出來。
學子娘心痛抱著他:「兒啊,咱不讀了!你這讀個書怎麼整個人都瘦脫相了啊!」
學子瘦了一大圈。
這幾日他茶飯不思,餓極了就狂灌涼水喝。
結果天太冷喝涼水拉肚子。
可他拉肚子也要抓著《野史》看。
終於在一周後,他看完了這本《野史》,現在渾身舒暢,格外滿足。
他對他娘說:「我沒事!我要去學堂!」
他娘:「放假了你去學堂做什麼,咱們家就在京城,又不是那些外地學子要住在學堂裡。身子要緊別太刻苦啊!」
可是學子抓了《野史》就跑。
他要把這本書帶給他異地過年的同窗!
有這等好物,就算是思鄉的情緒都能淡卻不少了!
15
少了撈我哥這回事後。
我上朝就開始摸魚。
每天走過場在最後給攝政王捧臭腳。
其實上朝中途都在隊伍裡嘻嘻笑,跟侍郎討論《野史》劇情。
侍郎小聲說:「上次看到你書案上的絕版手抄《野史》,我就知道你是個有品位的。哎,最新章你看了沒有?下一步攝政王該收服禁軍統領了。我猜收服禁軍後就要入皇宮了,這故事估計就要結局了。」
我來了興趣。
寫《野史》這麼久,除了書局掌櫃的會跟我說賣得好。
還真沒聽過其他人如何評判劇情。
於是我開始跟侍郎構思下邊的情節。
侍郎不愧是進士出身,那腦瓜子現在還好使。
我記錄下他不少奇思:回頭後面就這麼寫!
只不過我上朝摸魚很快就被攝政王發現了。
他痛心疾首:「你如今寫史誇本王越發敷衍。」
我大呼知錯。
實則今後也沒打算改。
攝政王到底是上位者,他看出我的敷衍。
於是又畫了張大餅給我:「之前不讓你去探望你爹,是怕你被他帶歪了。」
「如今他也在天牢裡蹲了一年多了,快過年了,不如你去看看。」
我一個激靈就原地跳Ţůₗ了起來。
「您說真的?」
攝政王點點頭。
我興奮地就要回去包餃子探望天牢裡的爹。
走到一半,又跑回來表忠心:「我今後會好好上朝的!」
攝政王邪魅一笑。
16
我拎著熱騰騰的餃子去天牢探望我爹。
誰知一進天牢。
看到我爹吃得比我還好。
也是,這些年《野史》賺的銀子,我給他塞了不少。
他跟獄卒還有幾個頗有風骨的獄友正喝著酒呢。
看到我眼睛一亮:「若兒怎麼來了?」
我本想說他受苦了。
但是看著他紅潤的臉龐和胖了一圈的肚子,愣是沒說出口。
我將餃子端出來給我爹:「過年了給您送點餃子。」
我爹點點頭,嘗了一個餃子後沉默半晌。
隨即狂喝幾大杯酒:「兒啊,你怎麼這手藝還是不見長進啊?」
我自己也嘗了一個,哦吼,鹽放多了。
我爹招呼著我也坐下吃酒。
他有些驕傲:「我這小女兒如今也是朝中史官了。」
獄卒獄友紛紛慶賀吹捧,說話比朝中的大臣還好聽。
我卻看著他,思念之情不由滾Ţüₜ滾湧上心頭。
我流下淚來:「爹,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出去的!」
我爹大驚失色。
他連連擺手:「使不得,使不得!出去是不可能出去的!」
我眼淚淌了一半僵住了。
這是何意?
他指著天牢說:「這裡清淨沒人打擾,我每日編纂史書能寫一千字呢!」
他指著那些獄友:「你這位叔叔原本是欽天監的監正。」
「那一位伯伯原是刑部尚書。」
「還有幾個是禮部、國子監等的人才。」
「我這編史哪裡有疑問的,在牢裡喊一聲都能有解答啊!」
我愣住了,他這牢坐的,怎麼跟我想像的不一樣啊?
我爹:「我這本啊,能編成一個集各家所長的百科全書。如今小皇帝的年號是長樂,我看就叫它《長樂大典》吧!」
17
我一臉迷茫地回了家。
結果又收到了兄長從琉球寄來的信件。
兄長:【吾妹: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在琉球寫上將士列傳了。】
寫什麼?
他跑琉球寫個球的將士列傳啊!
我接著往下看。
【我這兩年走過許多地方。】
【嶺南、漠北、甯古塔,等等,一直到如今的琉球。】
【我走過的大多是邊疆,見到的多是邊境戰亂,將士們以身守城。】
【當年讀《史記》時候,我不明白為何太史公寫王朝本紀、寫王侯將相,卻又在文中夾雜寫了《刺客列傳》和《遊俠列傳》,那些甚至不為律法所容的小人物,他們哪裡配得上立傳呢?】
【如今我懂了。】
【史學是一個民族精神的傳承和寫照,小人物亦有發光點,忠肝義膽的他們為何就不能作為歷史代表的一部分呢?】
【琉球常有海盜,這裡倭寇盛行。我認識了許多普通卻偉大的將士,我想為他們立傳。】
【或許寫完琉球將士列傳後,我還會回到之前的那些邊疆,為更多的將士列傳。】
【我想我已經找到我存在的意義了。】
【勿念,不歸。】
……
我捧著兄長的信號啕大哭。
天牢編大典的爹,邊疆寫列傳的哥,唯有空蕩蕩的屋子裡……
留下一個沒有風骨的我。
他們都有歸處,那我呢?
18
我又開始渾渾噩噩地上朝。
依舊和侍郎朝中嘻嘻笑討論《野史》。
直到某天,我們聊得太開心,沒看到走到跟前的攝政王。
攝政王忽然一巴掌拍在侍郎肩膀上:「什麼野史?」
侍郎嚇得跳起來。
竟然把今日偷溜帶出來的《野史》最新稿給掉了出來。
攝政王撿起來一看。
頓時臉轉青轉紫轉紅到最後回歸白色。
我臉色同樣煞白:完蛋了。
只聽攝政王發出怒吼:「是誰!這個寫《野史》的江州草石子究竟是誰!!本王要把他碎屍萬段!!!」
19
那天的早朝忽然就成了《野史》討論會。
書中描述七分離譜三分真實。
甚至對朝堂十分瞭解,一看就是自己人寫的。
攝政王目露凶光:「侍郎,從你身上掉下的書,是不是你寫的?」
侍郎大驚失色。
他一個每天摸魚的老油子,甩鍋是一流的。
於是他指著言官先說:「他也愛看。」
攝政王瞪著言官,言官怒視侍郎:「我看不也是你塞給我的嗎?搞不好真是你寫的。」
「你可以啊,這麼多年了都我在台前罵,而你後面和稀泥,合著你拳拳報國心埋藏得這麼深呢,不如下次跟我一樣大膽當面罵!」
侍郎哪敢啊。
他連連擺手,又指向我:「史官天天跟我聊這本書,我看搞不好是她寫的。」
攝政王看著手中的《野史》思索半晌。
片刻後,他搖頭否了。
他說:「江州草石子,這名字一聽便是個草莽出身的,脾氣硬得像石頭的糙漢子!肯定不會是史官!」
我驚詫抬頭:還能這麼解釋?
江州是我祖籍,雖然我從小在京城長大,但是偶爾還會回江州祭祖。
草石子,我名字的「若」分開便是草和石。子是尊稱嘛,聽起來德高望重的。
攝政王又隨手翻了翻《野史》,更是堅定了自己想法:「污言穢語,不堪入目!這等下三路文學,一看就不是我們性子敦厚的史官能寫出來的!」
我眼含熱淚,拍手叫好:「攝政王果然慧眼如炬。」
20
但是攝政王最是記仇。
他最不能容忍人辱他名聲。
更何況是這種野史雜記,那搞不好要遺臭萬年的。
普通百姓哪看什麼史書啊。
在他們眼裡,那《三國志》和《三國演義》不都一樣嗎!
曹操就是寧教我負天下人,周瑜是被諸葛亮氣死的,而諸葛亮那是能呼風喚雨的神仙下凡!
誰還管正史怎麼記載啊。
還有人在攝政王面前添油加醋:「嘿嘿,我的攝政王啊,《株林野史》看過沒有啊?」
《株林野史》寫的是春秋四大美女之一夏姬的故事。
夏姬貌美,嫁到陳國後成了寡婦,還帶一娃。
自古寡婦門前是非多,更何況是美貌寡婦。
據說她睡遍了大半個朝堂,什麼諸侯大夫都是她的裙下之臣。
野史中說:夏姬每次和人歡好後都會發個貼身衣物給情夫,情夫們以此為豪。
某日陳國早朝。
陳國某大臣掏出一條繡花褻褲:「嘿嘿,夏姬送我的!」
另一大臣妒火中燒,同樣跟夏姬有一腿,憑什麼你有我沒有。
於是他纏著夏姬索要,第二天朝堂上掏出一條翠綠肚兜。
大臣們在朝堂爭風吃醋。
陳國君主又想:「憑什麼你們都有的,孤沒有?」
於是陳國君主也成了夏姬的入幕之賓,成功得到一件貼身小裙子。
這下他也有得炫耀咯!
自此陳國朝堂成了夏姬情夫們的雄競修羅場了。
……
給攝政王添油加醋那人又說:「反正如今正史記載裡的夏姬也是真絕色,四十歲還跟十四歲似的,那朝堂君臣朝堂炫耀肚兜,不是真的現在也成真的了。」
然後話鋒一轉:「那您說,多年之後正史記載的您……」
攝者王大怒,誓要找到這個江州草石子。
我在家中瑟瑟發抖。
正當我準備焚燒最後的文稿時,攝政王破門而入:「好啊,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原來寫野史的就是你!」
我大驚失色準備奪門而逃。
可我哪裡是久經沙場的攝政王的對手?
他一把拽住我的衣領。
又隨手撈起燒了一個角的文稿看,他咬牙切齒:「本王勾引先帝,把劇毒下在溝子裡?!」
「你這野史也太野了吧!」
嗚呼,這野史結局怕是沒機會問世了!
21
我不明白我是怎麼掉馬甲的。
攝政王說:「這能難得到我?」
他先是威脅了一番侍郎。
侍郎扛不住,只能帶他去了買書的書局。
書局掌櫃的也扛不住啊。
他說:「我是真不知道她是誰啊,咱們規矩是不能隨便去翻人馬甲的!要不以後那些有頭有臉的誰還敢寫這些趣書啊!」
那些寫豔情故事的,搞不好就是什麼大儒。
攝政王眉頭一皺,眼看就要把人下獄。
掌櫃的哭著喊著掏出我寄給他的文稿。
他說:「這是草石子的手寫稿,我知道的都在這裡了。」
攝政王皺眉接過。
旁邊侍郎沒忍住喊出聲:「這是原稿?這上面的油漬還是我邊看邊吃雞腿滴下的啊。」
攝政王大怒拽起侍郎衣領:「果然是你個老小子!」
侍郎連連擺手:「不是我!真不是我!這文稿明明是史官家中的!」
破案了。
雖然我特意沒用平常的字跡,可還是被認了出來。
都是陰差陽錯啊。
我歎了口氣,破罐破摔:「那你把我抓起來吧。反正我家中只剩我一人了,這官當的也沒什麼意思。」
22
我被投入了天牢。
做了ṱù⁵我爹的獄友。
我爹很高興:「來得好啊,咱父女倆也算團聚了,要是你哥也在就更好了。」
我哥?還是別等了。
人家正忙著給人寫列傳呢,好得很!
破天荒地,攝政王來了天牢裡。
這裡擠擠挨挨坐滿了被他下大獄的風骨老臣。
但是他只來看我。
怪不得滿朝都說我是攝政王寵臣呢。
他痛心疾首:「本王本來以為你和他們不一樣,沒承想你比那些老傢伙玩得更花啊!簡直是不堪入目!」
他把收繳的《野史》連夜看完了。
眼睛下面還掛著兩個巨大的黑眼圈。
平心而論,如果主角不是他的話,寫得還真不錯。
但是——
「本王現在臊得都不敢出門!那些個民間百姓聽到攝政王來了,全都露出那種意味深長的笑容,本王何曾受過這等屈辱!」
馬甲都掉了。
大牢都進了。
我攤牌了,我不裝了。
我滿不在乎:「那怎麼辦, 你殺了我給你賠罪吧?」
攝政王氣得說不出話來。
甚至眼圈都開始泛紅:「本王處心積慮了一輩子,不就為了個好名聲嗎?」
「本王不明白, 我殺昏庸先帝又抵禦外敵,應該是功臣。」
「如今的小皇帝也都是從皇族宗室裡抱來的,我也沒亂血統沒篡位。」
「為何你們……總要針對本王呢?」
我沉默半晌。
隨即反問他:「攝政王可喜歡Ṫŭ₂讀史?」
攝政王:「我武將出身, 兵書讀得不少,史書讀得不多。你也知道,並不是所有史書都寫得跟你那本……咳,反正一般史書晦澀不好讀嘛。」
我告訴他:「讀史使人明智,就是因為前事不忘後事之師。」
「你這樣的困惑, 史書裡也能找到答案。」
「在先秦書中就寫過, 防民之口甚於防川。你越是不讓人說, 最後大家說得就越亂越多!」
攝政王之前不讓我父兄據事直書。
正史如果都不能信了, 那大家或許就只能看野史了。
反正那正史不一定正, 但是野史一定野。
我:「若是將你做過的所有事情都如實記錄,背負的不一定是駡名。」
弑君固然犯上。
但是攝政王這些年來勤政愛民, 對小皇帝也很恭敬,並沒有篡位之意。
他一開始,只是想昏庸的先帝下臺。
只是他聽不得別人說他一句不好, 他怕駡名,所以這天牢裡才有這麼多頗具風骨的大臣們。
攝政王聽了我的話一激靈。
他最終若有所思地走了:「本王再想想, 再想想。」
23
過完年後, 攝政王就將我放出了天牢。
不僅如此,他還將所有天牢裡因辱駡他而下獄的大臣都放了出來。
可是我爹他們罵得更凶了:「這攝政王發什麼癲!我們編大典呢!趕我們出去還怎麼編啊!」
攝政王聽說後, 專門找了個大院子給他們。
說:「今後你們就在這裡編纂大典,朝廷每月還給你們俸祿。」
我爹他們還是不滿意。
攝政王他聰明啊, 他都懂我爹他們想什麼。
於是他勾唇一笑:「哦對了,為了讓你們好好編纂, 大典完成前誰也不許出這個大門Ţű₃!親屬探望也得經過本王同意!」
好嘛, 換個地方坐牢是吧。
而我竟然被官復原職。
攝政王說:「這史書還是得你來寫, 朝堂裡少了你, 本王總覺得缺了些什麼。不過今後, 你照實寫便行了。」
他輕聲歎:「是非功過, 不如讓後人再去評說。」
24
小皇帝十五歲親政那年。
攝政王離開京都,去了自己的封地。
兄長的《將士列傳》寫完了琉球篇、嶺南篇、漠北篇, 如今正在寫甯古塔篇。
我爹和各種叔伯一起編纂的《長樂大典》也在這一年完成。
而我——
接過了祖傳的那支史官筆。
兄長在信中說道:【據事直書, 是史官的責任。】
【你如今能做到了,這支筆該給你了。】
我上朝時便帶著那支史官筆。
等到晚上下朝和休沐了, 就把那支筆鎖起來。
夜深人靜時,我嘿嘿一笑,重新翻開《野史》書寫新的篇章。
只不過主角不再是攝政王。
而那些讀書人依舊愛看這些故事。
他們瘋傳的我的新作, 有人發現:「哎, 你看,江州草石子說要收徒誒,有愛寫史的可以把自己的過往作品發給他!」
……
後來我又收了幾個徒弟。
有寫野史的, 也有愛編纂正史的。
我望著他們頗感欣慰。
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
而我們,是記錄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