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脑洞

狗尾巴草摇

楼上的女孩跳楼,砸在我刚买的新车上。
物业不管,保险拒赔。
女孩家属更不认账:
「要钱没有,要命,你自己拿去吧!
「想死不知道死得远点,真是能添麻烦!」
我气得要命,正想着怎么要赔偿时,门被敲响。
门外坐着两只比格犬。
「不好意思,我妈妈没钱,可不可以拿我们来抵债?」
1
「砰——」
只看了一眼,我就关了门。
我讨厌狗。
更讨厌楼上这两个大耳朵怪叫驴。
它们俩每天除了叽叽喳喳就是 WERWER。
想要把这两个麻烦甩在我家,做梦。
门关上的一瞬间,外面响起比格犬专属的嚎叫声。
不知道的还以为防空警报响了。
自从楼上的女孩搬来后,这个叫声已经折磨了我整整一年。
我娴熟地拿起耳塞,又戴上隔音耳罩,总算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我和楼上的小姑娘不熟。
只是在几次上下班时遇到她遛狗。
她那两只狗,是我见过最吵的。
每次在电梯偶遇,女孩都会不好意思冲我笑笑。
然后攥紧狗绳,不让这两只大耳朵怪叫驴碰到我。
最近一次遇到她,是前天晚上。
她带着两只狗,还拖了一个大袋子,看起来像是狗粮。
我顺手帮她摁了电梯。
她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我没有听清,只听见那两只狗不停Ťū⁺在喊妈妈:
「妈妈,妈妈,妈妈又给我们打猎了,妈妈太厉害了!」
自从十岁时的一场高烧,我就能听懂狗说话。
只是,正常狗没有这两只怪叫驴吵。
突然业主群的消息弹出:
【@502,你家狗又叫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再这样下去我就报警了!】
【502 小姑娘今早跳楼了。】
【那就没人管这两只狗了?】
【不行叫物业来给抓走吧,省得以后再吵了。】
群里瞬间你一言我一语。
我关上手机,不去看业主群。
车送去修了,明天还要早起赶公交挤地铁。
想到修车的钱,我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偏偏,偏偏我这么倒霉,就砸在我上周刚提的车上?
好不容易攒了几万块钱,没被爸妈知道,没被身体知道,让楼上小姑娘知道了。
这下好了,修完车,我的钱只够吃饭了。
我深深叹了口气,却没有一丝困意。
即便戴着两层隔音设备,我也能听到那两头驴的怪叫。
可突然,外面没了声音。
黑暗中一切感知被放大。
突然消失的叫声让人觉得格外诡异。
想起群里邻居说叫物业来抓走,犹豫三秒,我翻身下床。
楼道灯亮起,两只狗被突然推开的门吓了一跳,耳根警觉地立起来。
看见它们俩还在门口,我心蓦然一松。
看样子刚才只是累了。
发现是我后,它们两个尾巴摇得飞起。
我盯着它们两个,有些咬牙切齿:
「在你们妈妈赔我钱之前,先拿你们两个抵债。」
这两个小东西丝毫不认生,没等我说完就争先恐后钻进我家。
「哦耶,今晚不用睡外面咯!」
「外面好冷,人,你真是个好人!」
这两个怪叫驴,一个叫福大,一个叫命大。
我的房子很小,只有一室一厅。
我在客厅给它们俩收拾了一片空地。
一转眼发现它们已经上了沙发。
就在这时,绒球懒洋洋踩着猫步从卧室出来,却在见到福大和命大后瞬间炸毛。
「喵嗷!铲屎的,你带回来两个什么东西!」
不仅如此,福大和命大也上蹿下跳:
「啊啊啊啊!猫!是猫!」
一时间客厅猫飞狗跳。
猫毛狗毛满天飞。
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我有点……后悔放它们俩进来了。
2
绒球踩在我头上,居高临下看着福大命大:
「喵嗷!这里是我家,你们两个不许踩在我的沙发上,铲屎的,你快管一管!」
我有些无奈,绒球的领地意识非常强。
甚至我在它眼里,也只是个借住铲屎的。
把绒球从我头上拽下来,开了一个猫条。
我边喂它吃边解释:「它们俩的妈妈出门了,就是楼上的小妹妹,你出去打针的时候还遇到过呢,没有人能照顾它们了,所以最近在我们家暂住几天。」
绒球哼哼唧唧,一根猫条下肚猫心也大度起来了。
「喵嗷,绒球是好猫,那就让它们在外面住吧,不许进卧室!」
我搓搓它的下巴,转头去看福大和命大,却发现它们俩的口水已经流了一地。
「人,好香啊。」
命大狗小鬼大,对着福大呵斥:「福大,你能不能有出息点!」
突然,命大的肚子里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
楼上的小女孩是凌晨五点跳的楼,今天它们俩应该还没吃饭。
我起身,去绒球的柜子里翻找。
一袋不起眼的狗粮在角落里,已经落了灰。
我看了保质期,还有三个月过期。
能吃。
家里买了一堆一次性碗,还没怎么用过,正好给它俩当饭碗了。
不知道它们一顿吃多少,我倒了满满两碗。
福大直接一头扎进碗里。
命大还犹豫了一下,然后对我说:「人,谢谢你,我妈妈以后会还给你的。」
两只狗狼吞虎咽,大口大口吃了一地。
福大吃了一半抬起头:「人,你的狗豆真好吃,以后还可以再给我吃吗?」
绒球在一旁来回踱步,颇有些看不上。
「不就是狗豆,至于吗?喵我平时都是吃罐罐的!」
我收起狗粮袋子:「想得美,这狗粮一百二一斤。」
我以为小狗不懂钱的概念。
可没想到福大震惊汪汪:
「人,一斤狗豆比福大还贵!」
「福大值八十三块六,命大值九十四块二!」
命大小小的脑袋从碗里抬起,像是有些骄傲自己比福大贵一点。
我的手一顿。
轻声问:「谁给你们定的价?」
「以前收留我们的好心伯伯。」
看着它们两个,我的喉咙里像是吞了根刺一样不上不下。
傻狗。
3
福大命大一晚上睡得还算消停。
除了半夜起来喝了两次水外,没发出任何声音。
早六点,我穿好衣服。
它们俩好像不习惯这么早起,见我出来还懒洋洋趴着。
外卖点的遛狗绳正好到了。
「人,你要带我们出去玩了吗?」
「太好啦,妈妈从来不会这么早带我们出去。」
等到楼下后,我知道为什么楼上小姑娘不这么早带它们出来了。
福大和命大上完厕所后嘴筒子一张,开始一声又一声交响乐。
这么早小区里只有遛弯的大爷大妈,这不是妥妥的扰民?
501 的王阿姨正好路过:
「哎哟,小李啊,这俩小东西怎么在你这儿!」
她就住在福大命大隔壁,平日里没少受摧残。
但她喜欢小狗,自己也养了一只小泰迪,从来没和福大命大主人计较过。
我笑笑:「在我这儿住几天。」
见到小泰迪,福大和命大也不叫了,追着人家屁股后面闻。
我攥紧狗绳。
终于懂了它们主人每天遛狗时的紧张和局促。
王阿姨并不在意,反而拉着我的手:
「像你这么善良的闺女可少见了,你是不知道你家楼上这小姑娘有多可怜。昨天前脚跳完楼,还在抢救呢,后脚她爸就带着后妈来了,把她东西都给扔了,说要把房子卖了。哎,听说这房子是她亲妈留下的,造孽啊!」
她父母不讲理的面孔昨天我已经见识过了。
「小李啊,阿姨不是道德绑架,但你也别怪她,要是能活谁想死啊!那小姑娘的人品我知道,要是能活下来,肯定会赔你修车钱的。」
听着她的话,我正好看到不远处的垃圾桶旁放着一个大箱子。
箱子里装着两个破旧的狗窝和一个狗粮袋子,角落里还穿插着一些零零散散的玩具。
我没有接话,对王阿姨不好意思道:「王阿姨,我还要赶公交,先送它们上去了。」
说完我拉着意犹未尽的福大和命大上楼。
把它们俩送回家已经有些晚了,我急匆匆奔下楼。
可路过垃圾桶时,看到箱子里被盘的包浆的小骨头。
我还是投降了。
福大和命大看到自己狗窝时非常开心。
福大傻呆呆问我:「这是福大的家吗?」
命大已经趴在粉色窝里:「蠢货,这上面全是你口水味,当然是你家了!」
两只小狗在窝里来回打滚,玩得不亦乐乎。
绒球踩在边柜上对它们不屑:「喵嗷!真是没见过好东西,本喵大人都是睡金丝绒大床。」
福大不服汪汪:「那是人的窝,不是猫的窝!」
「喵嗷!是喵的窝,本喵只是让铲屎的借住。」
它们吵闹成一团,我颇有些头疼。
但时间真的来不及了。
我出门前再次叮嘱它们两个不能拆家乱叫。
甚至还拜托绒球看着它们两个,如果有问题就拿监控叫我。
4
到公司时已经八点半了。
同事们都已经进入工作状态。
我在一家网络媒体公司工作,熬了这么多年,刚升了主编。
对于像我这种没背景的打工人,能熬到这个职位已经很难得。
这次升职,有一部分还要归功于我被打上了无孩爱猫女的标签。
我一直单身,且没有想要结婚生孩子的打算。
大城市一向如此凉薄。
中午休息时,我接到了我妈的电话。
她平时很少给我打电话,频率大概一个月一次。
这次是问我什么时候回去过年。
老家离我在的城市大概五百公里,不算太远,但也不近。
我工作忙,一年基本就回去一次。
我边啃面包边答复她:「公司不放假。」
「那你就请假,幺儿,你弟弟带女朋友回来,你总得见见啊。」
我沉默,我不觉得我在家里重要到必须出面的地步。
我妈那边突然染上了哭腔:
「幺儿,妈妈想你了,你就回来过个年吧,妈给你准备了你爱吃的腊排骨。」
手指忍不住收紧,塑料包装袋发出「刺啦」的声音,廉价的沙拉酱夹心糊满面包。
看着手里让人没有一丝食欲的面包,我的眼眶突然有些发干:
「好。」
今年的奖金到得比往年都要早。
还在办公室埋头苦干时,手机弹出银行卡短信。
足足有六位数。
这是我奖金最多的一年。
下班后,我没着急回家。
而是去了公司附近的商场。
马上过年,商场内装饰得一片喜气。
各种蛇形的商品层出不穷。
路过金店时,我被一条蛇形项链吸引。
销售很殷勤,看见我踌躇连忙把我拉到柜台,拿出那条项链给我试戴。
「这条是新推出的灵蛇系列,您戴很好看呢!这款项链象征着美好健康的寓意,蛇头蛇尾衔接,也代表了永恒。」
镜子里,这条项链确实很漂亮。
在我平平无奇的衬托下,它格外优雅。
蛇年,是我妈妈的本命年。
买完项链后,我心情极好。
想起我妈说弟弟要带女朋友上门,我在旁边店里买了一件红色毛衣,算是给她的见面礼。
买完这些,我又去了超市。
要买一些福大和命大的必需品。
狗和猫不一样,除了狗粮外,还需要买些捡屎袋、尿垫和自动出水的水盆,免得它们两个去抢绒球的水。
路过生鲜区时,我犹豫了片刻。
最后放下鸡胸肉,拿了两盒牛里脊。
到家时已经晚上八点。
门一开瞬间响起防空警报般的叫声:
「人!你终于回来了!
「福大命大乖乖听话了,一声也没叫!
「人,你怎么出去这么久啊,妈妈从来都不会出去这么久的。
「人,你知道妈妈什么时候会回来吗?」
5
福大和命大丝毫不知道边界感是什么东西。
蹭了我一裤子狗毛和口水。
我跳过它们,寻找绒球的身影。
往常这个时候,绒球一定迈着高贵的猫步,懒洋洋从卧室走出来。
高傲对我喵一句:「铲屎的,你回来了。」
可今天我在沙发上寻找到了它。
它小小的身躯趴在沙发上,两只小爪子捂着耳朵,把头深深埋进抱枕。
突然,它像是忍无可忍一样飞起:
「喵嗷!我实在受不了你们两个狗东西了!吃本喵一记猫猫拳!」
绒球的猫猫拳不容小觑。
福大和命大瞬间四处逃窜。
「汪!猫欺负福大,怎么打福大两次,才打命大一次!」
「汪,那是命大躲得快,福大是笨蛋。」
「汪汪汪!」
「喵喵喵!」
它们仨闹成一片。
我拎着买来的食材进了厨房,隔绝了漫天猫毛狗毛。
把买来的牛肉分装,再切成片拿清水煮熟。
顺便还煮了一棵西兰花。
绒球不喜欢吃蔬菜,每次都要混进肉里。
等着晾凉期间,我给自己煮了一包面。
某师傅的红烧牛肉面是我最经常吃的晚餐。
外面三小只还在吵闹。
我翻看没有处理的消息,却发现楼上李阿姨的好友申请:
【小李啊,你家楼上的小姑娘没死,抢救回来了,我给你要来了她的电话。】
我回了她一句谢谢。
在这座城市,大家都是冷面冷心,基本很少能遇到这么热心肠的人。
就连我这个农村出来的人,经过几年浸淫,也凉薄得可怕。
看着外面和绒球打闹的福大命大,我好像才反应过来昨天的事情一样。
其实发现她跳楼后,我第一反应是庆幸。
庆幸昨晚我的车停在了楼下。
庆幸我的车顶是全景天窗。
她好像才二十岁。
还好,她没死。
我正发呆时,绒球拱开厨房的玻璃门。
福大的小爪子扒在我膝盖上:「人,你的眼睛怎么湿了?」
我擦掉眼角的水:
「眼睛里进东西了。」
「人,你和妈妈一样,妈妈也总会眼睛里进东西,福大给呼呼就好了。」
福大一张嘴,嘴里的小狗臭散发出来。
我偏头赶紧躲过去。
福大却像看不懂眼色一样,使劲凑上来。
甚至连命大和本来还不屑的绒球也一样。
小狗臭和小猫臭熏得我抱头鼠窜。
我无比庆幸刚才吃过了饭。
不然被它们熏得一口都吃不下。
遛完福大命大后,给它们吃了晚饭。
我告诉它们两个它们的妈妈已经没事了,以后会来接它们的。
我没有联系楼上的小姑娘。
自身难保的人ţũ̂₅怎么能保护好两只狗。
等她康复了,会找福大命大的。
6
晚上要睡觉前,在我去洗漱的间隙,福大命大竟然把狗窝叼到了我的卧室。
看着脏兮兮的狗窝放在我洁白的毛毯上,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至于昨晚还说不让它们两个进屋的绒球,现在正猫在被子里假装看不到。
把两个狗窝和狗子打包扔出卧室。
我的裤脚突然被咬住。
「喵,铲屎的,外面好黑,狗也会害怕的。」
门外福大和命大规规矩矩坐好,湿漉漉的小眼睛可怜巴巴盯着我。
它们什么都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算了算了。
明天再洗狗洗窝洗地毯吧。
福ŧṻₐ大和命大趴在床下。
不知道怎么,一向只睡床的绒球也趴在床下。
起初福大命大还小心翼翼不发出声音。
可就在我快睡着时,命大突然问:
「人,你之前为什么会买狗豆啊?」
我翻了个身,拿着被子捂住头:
「想看看一百二一斤的狗粮是不是金子做的。」
「那能不能还给命大吃剩下的狗豆?好香啊。」
「不行,那些狗粮留着有用。」
命大呜咽两声,不再狗叫。
马上就在我又要睡着时,福大说话了:
「人,你好无聊,妈妈晚上都会给福大跳舞。」
我忍无可忍:
「你们两个再不睡,就给我回外面睡!」
至此,卧室里才彻底陷入安静。
没多久,床边传来小猫小狗均匀的呼吸声。
第二天我找养狗的同事打听宠物寄养。
以前只有绒球一个,出差或者回家只需要给它留下足够的水和粮就行。
但现在多了福大命大,它们两个每日必须出门上厕所,我回家这几天只能找寄养。
同事推给了我几个店家,不由叹气:「过年期间这些寄养店都涨到了天价,我都想把旺财带回老家了。对了,你家不是没多远吗,就带回去呗。」
我怔了一下,摇了摇头:
「你忘了我的车坏了,要坐高铁回去。」
新年的高铁票不好抢。
这个时候也只能买到站票。
转眼就到年关,福大命大虽然有些吵,但有它俩在,我的生活都变得有趣了些。
每天雷打不动地遛狗,让我在外行走的时间变多了不少。
偶尔还能和邻居说上几句话。
有时候福大命大还带我去找它们的好朋狗。
是一只小萨摩。
浑身洁白毛茸茸的,看起来分外纯良,却总是拽着主人到处飞。
过年前一天,我把福大命大送到寄养店。
绒球还是在家,它不喜欢外出。
出门前福大命大和绒球好一通告别。
怪叫吵得绒球把头埋进了猫砂里。
我有点受不了它们玩得这么埋汰。
拉着这两个大耳朵怪叫驴赶紧出门。
寄养店环境很好。
每一个小房间都有恒温空调和专属监控。
老板小姐姐看福大命大能住一个房间,还给我打了折。
我提前来过一次,这里寄养的小动物们都很喜欢她。
它们俩第一次寄养,对这感到很新奇:
「人,这里好多狗啊!」
「人,你什么时候来接我们呀?」
「早点来接福大,福大会想你的,也会想绒球的。」
我揉了揉它们两个的小脑壳,蹲下来叮嘱:
「我三天后就来接你们,三天就是出去拉六次粑粑,你们两个要听话,不要乱叫,也不要打扰别的小狗休息。」
福大和命大用粉色的小舌头舔舐我的手心。
「人,其实是命大骗你的,我们是被赶出来的,人,你是好人,你不会也赶我们走吧?」
「人,你真的会来接我们吗?」
那两双小眼睛里充斥着小心翼翼。
我弯了弯眼:「我一定会来接你们,人不骗狗。」
7
四个小时的车程,站得我腰酸背痛。
出了高铁站,我又坐上了客车。
折腾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村子里烟火升腾。
明天就是年,家家户户都在为明日的团聚做准备。
站在大门外的那一刻,我发现我还是做不到冷血冷情。
归家的那种激动和急切充斥着我的胸口。
推开大门,先迎接我的是犬吠:
「汪汪汪!你是谁?来我家干什么?」
门口拴着一条黄色的土狗。
见到我之后它尾巴下垂,颇为警惕。
它的叫声引起了屋里人注意。
我妈拎着锅铲探出头来:
「幺儿,你回来啦!
「别叫了大黄,自己家人都咬,蠢死了。」
在看到我妈后,大黄立马吐舌头摇尾巴。
一副讨好的样子。
我妈没理它,上前要帮我拎背包,却被我躲开了。
「为什么养狗?」
我妈愣住。
我咬紧牙关,身体忍不住颤抖。
几乎是喊出来:「为什么要养狗!」
「嗨,这不是养狗看家护院嘛,你这孩子怎么回事?」
大黄再次朝我吠叫:
「汪汪汪!不许欺负妈妈!」
我攥紧背包,瞪了一眼大黄。
我爸从屋子里走出来:
「还不快进来,刚回家就在门口喊,让人笑话!」
我还是跟着进了屋。
刚到家时那股热血已经凉了大半。
餐桌上,我爸坐在主位。
妈妈在厨房忙活,弟弟和他女朋友在一旁打游戏。
两个人笑笑闹闹,全然不顾我爸已经沉下的脸。
弟弟的女朋友是他在技校的同学。
两个人虽然才二十多,但已经到了要结婚的地步。
见惯了晚婚晚育,我本想劝劝。
可看着弟弟对我抵触的目光,我咽下让人不爱听的话。
很快桌子上摆满了菜。
整整八道菜。
没有我爱吃的腊排骨。
我妈殷勤给我夹了一块腊肠。
「幺儿,明天妈再给你蒸腊排骨,今天先吃妈做的腊肠。」
腊肠很香,却不是我爱吃的味道。
只吃了两口我就放下了筷子。
我爸冷哼:「是不是大城市的饭吃惯了,看不上家里的菜了?」
「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说这些干什么?」
我妈拍了我爸一下,随后对我温和笑道:「幺儿,是不是想吃腊排骨,妈现在去给你做。」
她总是这样。
明明知道我喜欢吃,明明在做饭时可以顺手做了,为什么就是不给我做?
我们都心知肚明,我不会让她再去蒸腊排骨。
她忙活一下午,一口饭还没吃。
腊排骨从洗到蒸至少要一个小时。
我心疼她,不会让她去的。
没等我说话,我爸一摔筷子:
「惯的她!三十岁的人了,还这么不懂事。」
我看着我爸的脸,他最喜欢在饭桌上彰显他的威严。
长大了之后才知道。
男人在外面弯了一辈子的腰,必须在妻子和子女面前直起来。
8
我一句话也没说,就被定义成了不懂事。
弟弟的女朋友被我爸吓得不敢夹菜。
他摔筷子离去。
本来还算和谐的餐桌变得难堪。
只有我弟毫不在意。
他大口吃着没人动的饭菜,还不忘关心我:
「姐,听妈说你买车了,什么车啊?」
「电车。」
我没有说牌子。
听见是电车弟弟有点失望:
「电车不行啊,开几年就坏了,怎么不买油车呢,哎,你买车之前应该问问我的。」
我妈也非常赞同他的话:
「幺儿,你该问问你弟弟的,他学汽修,懂得多。」
饶是再不想发生矛盾,我也忍不下去了。
我冷冷地看着弟弟:「李兆,我花你钱了吗?」
「嘁,问问还不让啊?妈说了,等你不开就给我开的……」
我ŧúₚ猛地站起身,质问我妈:「妈,这是你说的?」
我妈嘴唇动了动,眼里飞快蓄满泪水,一句话也没说,开始抹眼泪。
有时候真的不知道我妈到底是柔弱还是坚强。
她的眼泪,是对别人的示弱,却是刺向我的武器。
明明家里气温只有十九度,我却感觉沉闷。
我离开了屋子。
外面弥漫着爆竹燃尽的火药味,直呛鼻子。
院子里没有大黄的身影。
找了一圈才在稻草堆旁看见瑟瑟发抖的它。
一过年外面的烟花爆竹响声不断。
小猫小狗和我一样讨厌过年。
「汪!」
见我靠近,它警惕地叫了一声。
我从大衣兜里摸出来一块小狗磨牙棒。
蹲下冲它「嘬嘬嘬」。
大黄防备心很重,僵持了半晌才耐不住磨牙棒的诱惑。
它从我手心把磨牙棒叼走。
「汪!虽然你是妈妈的孩子,但是你刚才吼妈妈了,我才不要跟你好。」
我坐在稻草堆旁,不在意笑笑。
一条小狗,我跟它计较什么?
大黄吃完磨牙棒,忍不住在我身边嗅闻。
想来是在闻福大和命大在我身上留下的气味。
发现我没有威胁,它坐在我旁边。
肥肥胖胖的屁股挤着我。
我忍不住问它:「你多大了?」
「汪!小斗我已经来这个家八个月了!」
我揉了揉它的脑袋。
小斗有点大舌头啊。
才八个月。
福大和命大都已经四岁了。
想到它们俩,我拿出手机打开寄养店的监控Ṫũ₉。
监控里两只小狗翻着肚皮,呼呼大睡。
刚去第一天的陌生地方,就能翻肚皮睡觉。
心真是够大了。
大黄也把小脑袋凑过来。
「汪!这是什么?」
狗的眼里是看不到颜色的,它看不懂也很正常。
「这是住在我家的小狗。」
「汪,那它怎么不在你身边守护你?」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它解释。
大黄晃晃小脑袋瓜,很是骄傲。
「汪,大黄哪也不去,大黄要永远和妈妈在一起。」
我又忍不住揉了揉它的头。
好狗。
9
我回了屋,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一年才回来一次,我不想闹得太难看。
我叫来妈妈,拿出之前买的金项链。
以前家里一直很穷,妈妈从来没有一件像样的首饰。
后来家里占了地,稍微缓和了些。
但她也从来没向爸爸要过金首饰。
金色的链条闪着耀耀的光芒。
「幺儿,你看妈戴这个好看吗?你也真是的,浪费这钱干什么,妈太老了,不用戴这种,你拿回去自己戴吧。」
她嘴上说着拒绝,但我能看出来她很喜欢。
我早已习惯她这种别扭的表达方式。
最后她还是收下了。
弟弟的女朋友不是很爱和我们说话,面对我送的毛衣也只是笑了笑。
晚上十点多,我爸还没有回来。
我妈已经习惯了,她说我爸肯定去村长家喝酒了,叫我不用管。
第二天我早早起床了。
想着帮我妈忙一忙年夜饭。
但我妈却把我打发出去,让我去亲戚家串门。
一年没回来,堂姐家的小孩已经会走了。
白白胖胖的小团子往我身上贴,让我不自觉想从兜里掏红包。
「谢谢小姨。」
深深在她手上亲了一口,我觉得这次回来总算有点开心的事。
堂姐家吃饭早,要留我在她家吃饭。
可我却迟迟没见到堂叔回来。
堂姐夫诧异:「我爸他们都在你家呢,昨晚打牌二叔输了,说今天去你家吃狗肉。」
他说的二叔,就是我爸。
我的耳边嗡的一声,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
来不及穿外套,我踩上鞋往家跑。
外面的温度已经零下,但我却感觉不到冷。
我的脑ṭū́ₚ子里只能想到大黄晃着脑袋,和我说它要永远和妈妈在一起时的样子。
家里的烟囱冒着白烟。
院子里没有大黄的身影。
我的心沉到谷底。
我冲进厨房,我妈被我的样子吓了一跳。
「你这孩子怎么不穿外衣?吓死我了。」
我快速扫视了一下灶台,没看到像是大黄的东西。
「妈,大黄呢?」
我妈眼神闪烁:「出去玩了吧?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不是让你——」
没等她说完,我抓住她的手臂大喊:「大黄呢!」
面对我的质问,她这才小声道:
「在……在后院……」
离开厨房前,我拎了一把菜刀。
我妈紧在后面追着我。
「幺儿,你要干什么啊!」
还没进后院,我就听到了几个男人的笑声。
后院支着一口锅,像是刚烧火,水还没热。
旁边有一个大菜板,上面放着一把刀,还有一碗葱花和一碗香菜。
10
大黄就躺在地上。
前后腿和嘴都被绑上了绳子。
在看见我妈的一瞬间,大黄的尾巴使劲摇,抽在地面发出「啪啪」的响声。
被绑着的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我能听到它在说什么。
它说,妈妈,你来救大黄了。
眼泪落在我锁骨上,我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脸上已经被泪水布满。
后院的人见到我都愣住,
我爸皱眉:「死丫头,你拿着菜刀干什么!」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把刀往胸前一挥:
「谁也不能吃大黄!」
几个男人瞬间哄笑:
「老李,你这家庭地位也不行啊。
「你家姑娘可真够厉害了,连老子的事都能管。」
我爸脸上挂不住面子,操起菜板上的刀:
「赶紧滚,老子想吃什么用你管!」
紧接着他对我妈喊道:「你生的好姑娘,能不能管管她!」
我妈从后面拉了拉我的手臂:
「幺儿,你爸爸想吃就吃吧,咱别管了。」
我甩开她的手,拿着菜刀对着她:
「你们还是人吗?
「家里穷到就缺这一口肉吃吗!这是给你们看家护院八个月的狗,它看见你的时候还在摇尾巴,你知不知道它以为你是来救它的!」
我妈怔了怔,讪笑:「瞧你说的,就是一条狗而已。」
我觉得手腕上的疤痕发热发烫。
躺在地上的大黄尾巴逐渐不摇了。
可它还在充满希冀地看着我妈。
我真的讨厌狗。
我讨厌这个物种为什么那么信任人类。
为什么在我爸去抓它的时候不能狠狠咬一口?
为什么要在尖刀对准它的时候还在摇尾巴?
为什么,为什么要吃我的小白?!
我的眼泪一滴滴往外涌,嘴角却咧着笑:
「我说了,谁也不能吃大黄,谁想吃它,我就先砍死谁。」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残酷的人类不会在意狗的情感和生死。
就像爸妈也不会在乎我的情感一样。
能救大黄的不是摇尾乞怜。
「够了,你个死丫头在外面几年厉害了是吧,今天我必须吃这个狗,你要是阻止我,我就没你这个女儿!」
他不知道,这种话对我来说不算威胁。
算解脱。
我冷冷看着他:「我多希望你不是我爸。」
趁着我爸妈愣住时,我给大黄松绑。
大黄看了看我妈,最后没有上前,而是贴着我的腿立着耳朵,警惕看着周围。
周围几个叔叔伯伯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还在一旁拱火:
「不是我说,你家这个丫头真该揍了,我家那大丫头什么时候敢这么跟我说话。」
「就是,你们两口子连个小姑娘都管不了?」
这时候我弟带着女朋友来了。
看见我弟来了,我妈如见救命稻草:
「李兆ẗŭₗ,快劝劝你姐。」
李兆刚想说什么,我菜刀一挥,他立马闭嘴。
「不用劝我什么,我上学你们也没出过什么钱,这些年我给家里的也不少了,以后就当你们没生过我这个女儿吧。」
李兆女朋友穿着我送给她的红毛衣,脖子上戴着那条蛇形项链。
我走向她,她被我的菜刀吓得一动不敢动。
黄金质地软,那条项链被我用力一拽就扯下。
我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妈,既然我给你的爱你不需要,那我也没有给的必要了,我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
大黄紧紧跟着我一起走出院子。
我妈追了出来。
她在我身后大喊:
「幺儿,大过年的你去哪儿?」
我没有回头。
大黄回头看了看,继续跟着我走。
突然,我妈大声嚎哭:
「妈妈给你做的腊排骨还没吃啊!」
脸上一片温热。
我不会原谅他们。
再也不会。
村里已经不通车,堂姐夫开着三轮车送我去镇上。
离开村子的路上,我抱着大黄躺在三轮车的后斗。
山坡上,我仿佛看见了一片狗尾巴草。
就那么摇啊摇,摇啊摇。
它像大黄的尾巴,也像福大命大的尾巴。
但我觉得,它们是小白的尾巴。
我仿佛听见它说。
那天的午后,不怪你,不怪你出去玩。
我擦掉脸上的泪。
抱紧怀中的大黄。
11
到镇上已经没有回去的车,带着大黄也没办法坐高铁,我加钱打车回去。
大黄从来没坐过汽车,一直在吐口水。
司机大哥给了好几个袋子:
「妹子,这大过年的你怎么带条狗走这么远?」
我看着窗外璀璨绽放的烟花,轻声道:「我要回家,和家人在一起。」
司机大哥很健谈,说起他老婆和孩子也在家里,要不是这单实在赚得太多了,他也不能出来。
听着司机大哥的话,我在想绒球在看见我又带回来一只狗狗会是什么样子,想福大命大在看见我去接它们又是什么表情。
我一下下摸着大黄的狗头,没多久它吐着吐着睡着了。
到家时已经晚上八点。
绒球踩着猫步懒洋洋出来:
「喵嗷,铲屎的,你回来了……喵嗷!这Ṭŭ̀⁺是什么!」
大黄有些局促坐在门口,尾巴轻轻摇:
「铲屎的,我们家是收破烂的吗!怎么又带回来一个?!」
我弯了弯眼,蹲下抓住绒球和大黄的手。
我们三个手放在一起:
「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大黄……大黄不好听,以后你就叫阿福吧,你是一只有福气的小狗。」
「喵嗷!那两个大耳朵怪叫驴呢?」
「它们有自己的妈妈,它们的妈妈会来接它们的。」
拍了拍两个小家伙的头,我准备再出门。
先把那两个大耳朵怪叫驴接回来过年。
现在还吃我的狗粮,就是我的小狗,自然是要回家团聚的。
寄养店的老板今天就在店里跨年。
我到时店里许多小狗都被放了出来。
在一个个小围栏里玩耍。
在看见我的瞬间,福大命大发出 WERWER 的叫声,尾巴摇得快要起飞:
「人,你怎么回来了?」
「人,命大才拉三次粑粑,你就来了!」
我拍拍它们两个的头:
「我来接你们回家,家里还有一个新成员。」
临走前老板说福大命大很乖,从来没见过这么乖的比格犬。
命大骄傲挺起小胸脯:
「那当然,命大可是答应了人不打扰别的狗。」
回去的路上,我骑着小电驴,脚下趴着两只狗。
还好之前这个破旧小电驴没卖出去。
福大和命大在我脚下不停汪汪。
「人,那里好多狗啊,我们能一起玩。
「它们刚才可羡慕我们了。」
「人,你能带我们去看妈妈吗?
「我听它们说今天是春节,是人最重要的节日,我想和妈妈过最重要的节日。」
等红灯时我低头。
两个小家伙又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我。
看了眼时间,我犹豫了一下。
还是翻出王阿姨发给我的电话号。
12
福大命大的眼神实在太期待。
电话铃声响起,我甚至能感觉到它们两个的紧张。
「喂——」
电话那头的女声沙哑,听起来像是很虚弱。
「汪汪汪!」
我摁住它们俩想往上蹦的头。
「你是福大命大的妈妈吗?」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瞬。
紧接着那头的小姑娘急切又哽咽喊道:「是我,是我,它们在你那里吗?」
问了她医院的名字和病房,我带着福大命大往医院开。
它们的妈妈还不能下床。
进医院之前,我用遛狗绳把它们两个绑在衣服里。
虽然看着有些怪异,但只要它们两个不出声,谁也不会发现。
医院里这时候还有不少人。
很多家属给病人送饭。
正好在楼下遇到了卖饺子的,我买了三份。
蒋星住在骨科的普通病房。
三个病人拼在一个屋子里。
她在最里面。
见到我时她很惊讶:
「是你,楼下的姐姐!」
听到她的声音,我怀里的福大命大已经按捺不住,想要钻出我的衣服。
我连忙拉上帘子。
在看见两只小狗时,蒋星泣不成声。
「对不起,对不起,是妈妈不好,妈妈不该抛下你们……」
福大命大很守约,即便很开心也一声没出。
蒋星哭得实在太厉害,旁边病床的家属忍不住向里面看。
我笑着挡住她们的目光:
「给孩子带了个毛绒玩具,太开心了, 不好意思见谅哈。」
等蒋星平复下来我才坐下。
她一边摸着福大命大, 一边和我说谢谢。
她和我说起她跳楼那天, 真的感觉活不下去了。
她说很抱歉砸坏了我的车, 她一定会还我修车钱的。
我问她就算有福大命大,你也觉得活不下去了吗?
她看着我,眼神空洞:
「我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
我叹了口气, 卸下长时间戴着的腕表,手腕上露出几道刺目的疤痕:
「我也想过去死, 没死成, 也活下来了。」
她的眼神发怔,有些不可思议:
「我十岁那年,爸妈吃了我养了一年的狗,它被剥了皮, 骨肉被剁成一块一块放在锅里, 它的毛是白色的,它的肉也很白。
「我爸说它的肉很香很香,但我闻着却是臭的, 当天晚上我就学着电视剧里割腕了,像你一样,我被救了回来。
「这些年我都没找到活着的意义, 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 我不在乎吃, 也不在乎穿, 只知道努力工作, 努力赚钱,可就在今天,我发现了我活着的意义。
「还是在我家, 我救下了即将被我爸杀死的阿福, 回来的路上我就在想,如果当初我就那么死了,是不是阿福也要被吃了?」
我扯了扯嘴角:「我想这就是我活着的意义吧。」
这件事我从未对人说过。
蒋星的眼里蓄满了泪水。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好活着, 只有活着才能照顾福大命大, 只有活着才有希望,你出院后如果有需要,我会帮你请律师拿回你的房子, 一切都还有希望。」
把福大命大重新绑在身上, 我给蒋星留了一盒饺子:
「这段时间我帮你照顾它们两个,福大命大在等你接它们回家。」
出了医院, 福大命大放开嗓子怪叫。
叫完后趴在电动车踏板上一遍又一遍说:「人, 你真是个好人,谢谢你。」
家里绒球和阿福已经等得着急。
福大命大对于新成员阿福的到来很是开心。
三只小狗很快玩到一起。
至于绒球,我瞥了眼它在角落里偷偷使坏的小爪子笑出声。
电视里放了春晚, 外面烟火不断。
马上就要倒计时了。
水饺已经有点软了, 我把那盒纯鲜肉的分出来。
绒球一份,福大一份,命大一份, 阿福一份。
还有小白一份。
我拿出柜子角落里那袋一百二一斤的狗粮,倒在一个精致的小碗里。
小白,你也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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