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上的李白

地球核戰爆發後的第三個小時，我們的月球基地受到敵軍突然襲擊。
我們被迫撤退，敵人窮追不捨。
無奈之下，我棄掉月球車，徒步逃離。
在我的宇航服儲存的氧氣不足 1％時，我看到遠處一人向我緩步走來。
他身著白色長袍，黑髮束髮，留須，嘴角帶著真誠的微笑。
「我是李白，姑娘，你現在安全了。」
在我昏倒之前，聽到他這麼說。
1
我醒來的時候，躺在一個陌生的地方。
我並沒穿宇航服，也沒戴頭盔。
胳膊上被鐳射燒灼的傷口已經被人用白色的繃帶裹好。
我的視線落向了最近有響動的地方。
還是那個白衣人，那個叫李白的古代人。
他正坐在書桌前，敲擊著鍵盤。
我想起身，胳膊一吃力便很疼痛。
「嘶。」
「哦，太好了，姑娘，你醒了！」
李白回過頭來看我，他的樣子除了眼睛大一點外，其他和歷史課本裡的畫像特別相似。
「別擔心，你沒有死，我也不是神仙，你還在月球上。」他連忙解釋道。
「請問，您真的是李白？」我被他攙扶著坐起來。
「當然。嗯……」他停頓片刻，告訴我，「不過，現在我是月球人李白。」
「月球人？真的嗎？」
我驚呼。
人類在月球上建立基地已經幾百年，從來沒在這裡看到過什麼生物，更別提類似於人類的存在。
「對，只是我和一個完全的月球人還有很大的差距。我是改造人，而不是生成人。」
這下我大概明白了，李白是本來的地球人改造成為月球人的。
「月球的改造人多嗎？」我問。
「只有我李白一人。」說著，他露出驕傲的表情來。
我不用問為什麼只有他一人，李白對月亮的熱愛，超過我們所有人。
他給我講，自己如何喝多了酒掉進了湖裡，又如何在腦死亡之前被月球人改造了呼吸系統和消化系統，之後又是如何一點點改造，變成現在的自己。
「這聽起來一點都不浪漫吧？」他無奈地笑了笑。
「確實。」我為他被迫改造而惋惜，但正因為如此，他才能活到現在，才能救了我，我想起來自己還欠他一句「謝謝」。
「多謝先生救我。」
「這點小事，不要在意。倒是你們基地發生了什麼事，讓你流落至此？」
我回想起在此之前，我殺了一個人。
2
思緒再度回到地球核戰爆發的第三個小時。
我們在瘋狂地向地球發送信號，向我們的國家發送信號，希望得到一點好的消息。
從我們的視角看過去，蔚藍色的地球已經變成了灰色，可想而知地面是什麼樣的狀況。
突然，我想起來自己製作的一對超級傳訊機器人，還留了一個在地球的家裡，便回宿舍，準備打開它，試試能否與那邊的親人直接連線。
在回宿舍的路上，我遇到了基地的主負責人，他的臉色很蒼白，我問他怎麼了。
「我只是想到家裡的情況，很擔心。」
我告訴他，我也是一樣。我們沉默片刻，他跟我說，要去指揮中心那邊看看，加強基地的防禦功能。
「如果地球遭了殃，我們的基地也可能成為下一個攻擊目標。」
我聽到他這句話，心裡更加不安和恐懼。
我們向相反的方向走去，我又聽他叫住我，告訴我。
「這個時候，要努力活下去。」
我回頭堅定地點點頭，眼眶裡卻噙滿淚水，看不清他。
我的傳訊機器人很抱歉地告訴我，他已經努力發送訊息，但沒有接收到任何回信。我整個人陷入了絕望，將腦袋埋在枕頭上大哭。
在機器人還在安慰我的時候，宿舍外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尖叫聲。
我臉上還掛著淚水，立刻坐起身來，宿舍自動鎖好房門。
外面的尖叫聲混雜著敲擊門板、跑步和切割東西的聲音，我在屋子裡害怕得發抖。
很快有腳步聲停到我的門口。
緊接著，就有人猛踹我的房門。
在「咚，咚，咚」的聲音中，我的大腦開始發蒙，用餘光看到了宿舍角落裡的鐳射槍。
但我是技術人員，不懂得打仗這些事情。
危急時刻，我的機器人連忙將我從床上扶起，告訴我：
「親愛的主人，我們已給你規劃出一條撤退路線，我將立刻給你開闢一個新門，你出去後，不要回頭，按照路線一直跑就行。」
「那你呢？」我抓住了他的機械臂。
「我會保護你的。」他拉開了我的手。
說完，他手臂的鐳射炮便發射了，直接在牆上開了一個洞。
與此同時，踹門的人，也用鐳射武器打開了門。
「快走！」
我瘋一樣地從洞口飛奔出去，耳邊傳來機器的引導聲，我的眼淚又湧了出來。
「主人，請忍住眼淚，不然會看不到前路的。」
耳機傳來這樣的話，我擦乾眼淚，告訴他，給基地所有還活著的人傳輸引導路線。
我們的最終目的地是停車場，我卻在那裡首先看到了主負責人。
他見到我很吃驚的樣子，但立刻跑過來擁抱我。
「太好了，你活下來了！」
「主任，我們的指揮中心怎麼樣了？」
「沒了，全完了，不然，我怎麼會在這裡呢？」
「可是……」我在那一瞬間仿佛有電流刺痛神經一般，於是連忙改了口，「我們是準備撤退了嗎？」
「對，撤退。我們該離開了。」
「去哪裡？」我問他。
「月背面。」
越來越多的同事來到停車場，上了自己的月球車。
主負責人帶著我們離開了月球基地。
哪有掌舵者自己先離開船的？
3
「我在停車場的時候，就知道是主負責人背叛了我們所有人，他將指揮中心交給了敵軍。」
李白給我倒了一杯清茶。
「這是月球上的水泡的茶。」
「月球上有水是真的，可是茶呢？」
「我自己種的。」他笑著說，指了指遠處的一個實驗櫃。
「我很驚喜您能轉行到這種程度。」
「擁有無盡壽命的好處就是能學習所有的事物。」
我呷了一口茶，和地球上的大部分綠茶口感不一樣，這個格外多些香甜，但不甜膩，反倒是極其清香。
「真好喝啊！」
「然後呢？」他還等著我繼續講述那段經歷。
「我們的撤退路線是他提前規劃好的，他也提前給我們的車裝上了監控系統，可想而知，我們這一路上會有多麼困難。」
我們一路被追殺，我建議大家棄車而逃，主負責人說，步行就是活靶子，生還的概率更低，所以建議我們分開行動。
我跟著他行動，同時，跟基地的指揮中心要一份監控內容。
還留在基地的我的幾個小機器人立刻給我傳來了指揮中心監控內容。
鏡頭裡清楚地記錄了主負責人用自己的最高許可權將基地的防禦能力降到最低。
正在我怒氣衝衝地想要用自己月球車上的鐳射武器攻打主負責人的車輛時，我們這個小隊的其餘兩輛車被無人機擊中了。
此時，主負責人在比我更前的位置上開車，一架無人機追了過去。
但見他調轉車頭，筆直地朝我而來。
很明顯，他知道我已經有了他背叛的證據。
我的身後是無人機，我的身前是不要命的主負責人。
那一刻，我沒什麼可害怕的了，開足馬力，也朝著他奔去。
快要撞上之前，我的月球車將我彈了出去，我墜落在距離爆炸中心一公里的地方，追蹤我們的兩架無人機已經被月球車爆炸的火焰吞噬。
主負責人沒有逃生出來。
因為我在他與其他同事交談之時，更改了他月球車的逃生程式。
速度越快，他就越別想離開那輛月球車。
「所以，您救了個殺人犯回來。」
李白鄭重其事地搖了搖頭：「我認為，你們那個主負責人回頭撞向你。主要是因為他也在敵軍要擊殺的名單裡。他想與你同歸於盡。」
「我真不明白，歷史上已經有那麼多的事情告訴人們，背叛自己的人，是不會有好下場的，他怎麼會不懂呢？」
李白聳了聳肩，從床頭櫃上遞給我一片藥，說：「你還是先好好休息一下吧。」
「月球上，還有我的同事活著嗎？」
我看他準備離開時，問他。
「沒有了，一個都沒有。」他合上了門。
4
我不能接受這樣的結局。
我放下藥片，不顧全身的疼痛，起身離開床，走到門口，準備開門。
「警告，警告，地球人不得走出此門。」
這句話後，大門立刻被鐵柵欄圍上，窗戶也是一樣。
我生了半天的悶氣，回頭看到床上還放著我從基地離開時拿著的傳訊機器人。
我戳戳他的額頭，他醒過來，告訴我依舊沒有收到任何消息。
我只好拿起那片藥，就著水喝了下去。
一夜無夢，醒來時，鐵柵欄已經消失了。
李白正在隔壁的實驗室裡忙著什麼。
「先生，您能帶我去見見月球人嗎？」我走到實驗室裡問他。
「我不就是嗎？」
「先生，我有些事想請月球人幫忙。」
他摘掉實驗防護鏡，搖了搖頭，對我說：「月球人不會幫你的。」
「我還沒說要幫什麼忙。」
「月球人愛好完全的和平，一定不會幫你報仇的。」
他已經完全猜中了我的想法，但我有些不服氣。
「我只是想月球人能否也將我改造成像您一樣的月球人。」
「不行，」他立刻否定，「改造是很痛苦的。」
李白一本正經的樣子，讓我突然有些內疚。
我想去改造，還是想用這無盡的生命去報復那些破壞和平，給我們帶來痛苦的人。
「但是我可以帶你去見見他們。」他見我失落的樣子，這麼安慰我。
「好。」
李白告訴我月球人在的地方，我需要穿上宇航服，因為那裡沒有充足的氧氣。
「他們的呼吸系統和我們不一樣。」
「那先生您呢？您在月球的環境裡呼吸空氣不難受嗎？」
李白無奈地看了看我，說：「我就說改造很痛苦的，具體怎麼操作，你還是不知道的好。」
「先生，您現在還寫詩嗎？」
我能設想到那些手術細節，只好轉移了話題。
他聽到此話，沉默了片刻，回復道：「寫，但寫得很差。」
「那是因為沒有酒！」我想開個玩笑，但見他眼中流露失意的神情，連說「抱歉」。
「沒什麼可抱歉的，也許你說得對，既沒了酒，也沒了月亮。」
5
離開了李白的房間，出來就是月球人的小鎮。
月球人見到地球人時，先是一愣，之後，便露出溫和的笑容。
他們居住的地方好像地球上大唐的長安，他們身穿的也是大唐的服飾，和李白的穿著很像。
「月球人，是很喜歡地球人的，他們會模仿地球上一切好的地方。」
我在頭盔裡看到月球人的長相，也與地球人相仿，讓人看了很是親切。
他們熱情地向我打著招呼，我也朝他們揮手示意。
「大唐之前也是這樣嗎？」我忽然有此一問。
「是啊！」
「那我真的有些想成為月球人，永遠留在這裡了。」我低聲道。
「但這裡沒有酒。」李白又強調一遍，然後放聲大笑。
待我們到了「月宮」，李白告訴我他就不進去了，他要去周圍遛達一圈。
我進入宮殿之內，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寶座之後的地球。
她現如今的灰色被這明亮的宮殿襯得又陰暗了很多。
「是啊，這就是如今的地球。我們的地球。」
從宮殿的一邊走出一個女人，身穿皇袍，想必是月球的最高領導人。
「我很抱歉……」我說。
我無法想像，圍繞著地球轉了這麼多年的月球人，當看到那顆藍色星球上幾經變化，如今卻變為灰色，當他們憧憬的盛世都被炸得粉碎，他們的心情是如何的。
「你沒什麼可抱歉的，」女皇說，「並不是你挑起了戰爭。」
看樣子，李白說得沒錯，月球人討厭戰爭。
「但我知道你們，最終還是會走上這條路，」她語氣沉重，但語調清晰地說，「因為你們的人性。」
「請問，你們住在月球的什麼地方？為什麼我們一直無法找到你們？」我轉移了話題，不想討論人性。
「我們將自己藏了起來，你來，」她叫我上前，「你從這個角度看到的地球，能大約估計出我們在什麼位置上嗎？」
我目測了一番，得出一個令人震驚的答案。
「這……這是在某國的基地旁邊。」
「正是。」
某國就是之前襲擊我們基地的國家。
「可是，這是如何做到的？」
「我們建造月宮用的元素和你們的材料不同，不在你們的可見光範圍之內。」
「那我是怎麼看到……哦，我的頭盔被先生改造了！」
「在月球上，你作為地球人只能看到李白一人，當然，也是在他想被你們看到之時。」
「我好像有些懂了。我們總是用自己的固定思維去設想外星人，去設想生物的形成，而實際上，我們已經偏離了很遠。」
女皇認可地點了點頭。
「我聽說你想見我，還有些個人的原因？」
我猶豫了片刻，還是說道：「我也想變成月球人。」
她聽到後，微微一笑，那笑容很迷人。
她問我：「那你有什麼優勢值得我們改造你？李白是因為太會寫詩，太會寫明月，所以被我們所救。你呢？」
「我……我只會製造機器人。」
「成交！」她立刻答應了。
我愣住了，根本沒想到成為月球人會這麼容易。
「但我有個前提，你要放下你這裡面的復仇之心。」她戳了戳我的胸口。
6
回去的路上，李白頻頻歎氣。
「怎麼了？」回到他的家裡，我問他。
「你絕對不要成為月球人。」
「為什麼？」
「那不自由。」他回答我。
「我看你不是挺自由自在的？」
李白告訴我，最初在月球的一千年，他都是在月背面生活，因為沒有完全改造成功，會被人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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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之後，善解人意的月球人只來幫他改造，而很少談論詩歌，這讓他更覺得心中不快。
再到後來，當地球人在月背面進行探索時，他已經可以在月球上隱身了。他搬進了月球人住的地方，幾乎忘記了自己在地球上的記憶。
我沒忍住對他說一句：「那不是很好嗎？」
因為如今我的眼前是一個完全失去靈魂的詩人。
「我的手已不再拿筆了，卻拿起了實驗室裡冰冷的試管。」
我正為他感到可惜，突然聽到房間裡傳來了我的機器人的聲音。
「親愛的主人，我收到地球人發來的信號了！」
瞬間，我蹦得好高，傳訊機器人從房間裡飛了出來，播放的是我家人給我的留言。
「我們一切都好，目前住在地下，聽說你那邊遭受了襲擊，如今怎麼樣？希望你還活著。」
我「哇哇」大哭著撲到李白的懷裡。
待我鎮靜下來，看到了自己的眼淚和鼻涕打濕了他的衣服。
「快去給他們回話。」他不在意地拍了拍我的肩頭。
我連忙接通傳訊電話，將我這邊的情況彙報了一遍。
唯獨沒有說起月球人的存在。
我想讓月球人們依舊生活在一個自主可控的空間裡。
地球那邊要求我前往月背面啟動隱藏的飛船回到地球。
我再次返回月宮之中，女皇正在辦理她的公務。
「我想你是來跟我道別的。」
她已經知道了我要回地球的事情。
「我真的很想留下來，瞭解你們的科技。」我走上前，擁抱女皇。
她欣然接受我的擁抱，並笑著說：「我也感謝你沒有透露我們的存在。」
我要去的那個隱藏地點，距離現在的位置很遠，必須得有月球車才行。
李白說可以送我去那裡。
我穿著宇航服趴在他的背上，總覺得對他如今有些消瘦的身軀來說很不好意思。
他在地球的最後時刻，因為多病而有些消瘦。
「你還挺輕的。」我聽他安慰我道，心裡更不舒服。
到了離別的時候，我對回地球有些「近鄉情怯」的感情，對李白更是有一種「依依不捨」的感覺。
「先生，我還能再見到您嗎？」
他苦笑了一下，對我說：「孩子，一切順利。」
我坐上了飛船，在快要啟動的那一刻，看到他在外面朝我招手。
我的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回到地球上，正是核冬天，我眼前的一切都被核塵埃覆蓋著，在這種情況下，還有人活著，這本身就是一種奇跡。
到了地下基地，經過重重的去輻射化措施，並且進行檢驗後，我終於進入了地球人的世界。
國人見我從月球回來，立刻都站起身來。
我不知為何，突然開口吟誦出李白的《將進酒》來。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吟誦兩句，大家的心像是被擊中了一樣，齊聲背誦，淚眼蒙矓。
那一刻，我想起了以前在月球上看到的蔚藍色的地球，想起了月球上的大唐宮殿，想起了李白。
7
我將月球基地的事情在聯合國大會上闡述了一遍，沒有彙報內部叛徒的事情。
他們說這完全是恐怖主義襲擊。
有的國家說必須清除這些恐怖分子，但因為地球如今的情況，他們無法派出太空船趕往月球。
我一思索，如今剩下太空船的只有我國了。
大家的目光由我國領導又轉向了秘書長。
最後聯合國秘書長發話說，要把這些恐怖分子都抓回來。
我冷哼一聲，回到了座位上。
「他們應該受到全人類的審判！」最後他補充了一句。
我回到屋裡，用接到外面的望遠鏡，看月球，正是滿月之夜。
月球還是以前那麼美，發出柔和的光芒。
我想起我的宇航服頭盔被李白改造成了能看到月球人的材質，便戴上頭盔，這時我媽媽進了我的臥室。
「怎麼在家裡也戴個頭盔？」
「啊，沒有，沒有，我在玩。」
「書記請你去吃飯。」
「哦？」
「嗯，我猜想應該是還想讓你回月球吧。」
媽媽擁抱了我，我輕拍她的背後，輕聲問她：
「等一切結束了，你們要不要和我去月球？」
「為什麼？」媽媽問。
「因為月球很美啊。」
「月球的美，只有在地球上才看得到。」媽媽說。
我知道，她是因為想留下來奉獻自己的力量重建家園才這麼說的。
「嗯，你說得對。」
正如媽媽所預料的，席間，他們讓我回月球，協助聯合艦隊前往月球捉拿恐怖分子。
我一口飯都吃不下去。
「哪有這麼對待恐怖分子的？」我喃喃道。
「有什麼怨言可以大聲說。」領導見我又不言語，語重心長地說，「你以為秘書長不知道那是些什麼人嗎？他是不希望各方因此而再度劍拔弩張。」
「劍拔弩張？」我直接站了起來，大聲道，「誰該為我死去的兄弟姐妹們負責？」
眾人沉默著，我的眼淚也無聲地流淌著。
有那麼一瞬間，我真的受夠了人類的虛偽，想回到月球上，去成為一個真正的與世無爭的月球人。
「那你想怎麼樣呢？」
我無法回答。
「你不會是想為了復仇而屠殺他們整個基地吧？」
當「屠殺」的字眼擺在我的面前，我沉默了。
「他們是戰犯，戰犯就要受到全人類的審判。」
「我明白了。」我坐下來，同意了他們的計畫。
8
我在回到月球之前，爸爸告訴我：「這個世界沒有什麼公平可言，有的時候，我們所能做的只有保護好我們自己。」
我點了點頭，戴上了我的「幸運頭盔」，坐上了開往月球的飛船。
計畫中，我需要先回到我國基地，釋放所有戰鬥機器人，然後由他們將基地裡的那些「恐怖分子」趕出去。
之後，我再去敵軍基地裡，重新更改敵軍戰鬥機器人的程式，從而控制他們的機器人去對付他們自己。
我還感謝了一下某國給我們提供的敵軍基地機器人的防火牆密碼。
他們笑著說「不用謝」，還跟我握了手。
最後，我用自己寶貴的一瓶礦泉水洗了手，算是做個了結吧。
月球，我又回來了！
我提前聯繫了指揮中心的「小靈通」機器人們，他們開始幫我修改指揮中心機器人的程式，但還是需要我親自前往那裡掃描瞳孔才能運行。
前提是我得進入到指揮中心裡才行。
但現在那裡已經是敵軍重點把控的地方。
艦隊停到了月背面上，等待我的行動。
我思索了片刻，告訴他們，我想賭一把。
在他們還沒明白我的意思之前，我已經駕駛著飛船朝著基地飛去了。
整個基地已經在上一次的襲擊中降低了防禦等級。
想要升到原始防禦狀態，還需要主負責人的親自操作。
所以，我賭他們在這段時間內，沒有辦法將防禦體系建設好。
沒人預料到，我將飛船的鐳射炮打開，炸掉了基地唯一的運算伺服器中心，然後火速飛走。
敵軍的無人機這才在我身後跟了上來，我打開無人駕駛模式，我信任的智慧作業系統會幫我躲避掉無人機的攻擊。
就是我坐在飛船裡，腸胃會翻江倒海罷了。
後來，幾個來掩護我的飛船終於幫我打掉了無人機。
「小靈通」們給我發來資訊說，指揮中心癱瘓了，如今可以直接執行任務。
「漂亮！」我的耳麥裡傳來大家的歡呼聲。
基地大樓那邊現在亂作一團，我的戰友們前去收拾那些人，而興奮的我駕駛著飛船前去敵軍基地的半路上，被他們的鐳射炮打中了。
我跳傘離開，發現腳下正是月宮！
一個失神，跳傘已經被人打破，我忘了自己如今的狀態是個活靶子。
任務還沒完成啊！
那一刻，一抹白色的身影出現在我的身邊，攬住了我，飛速帶我回了月宮。
「先生！」我高興地驚呼道，撲到了他的懷裡。
「已經是第二次了。」他輕拍了我的背兩下。
「難道不該是『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嗎？」我開玩笑道。
「可以，但是還要記帳。」他捋了捋鬍鬚笑著說。
「我之前一直想問，我一個地球人，在這裡真的不會被發現嗎？」
「一千多年前會，現在不會，月球的科技也發展了。」
我突然意識到自己不能在這裡時間太久。
「先生，我得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報仇？」
「不是，也不能說不是，但是我得離開這裡！」我著急地說。
「我以為你是想通了要回來成為月球人的。」李白的聲音低了下去。
「先生，我請你幫我！」
「嗯？」
9
我們現如今正趴在敵軍基地的頂層，他們的無人機在這裡巡邏，但什麼都看不到。
「如果被女皇知道，我做了這樣的事……」
「她早就知道了，沒來阻止你，就是默許。」我安慰他。
李白從家裡給了我一身他自己研製的隱身衣。
地球上所有的光波都掃描不出這身衣服後面有人存在。
他問我，我是怎麼知道他有這麼一身寶貝的。
是女皇告訴我的。
她說，自從他們救起了李白，並改造他後。他們希望的是他能做更多唯美的詩詞，卻不曾想到，他喪失了這部分的能力。
「他即使不喝酒，也整天渾渾噩噩的。所以，我派他做一件事，讓他研製人類看不到的衣服，以後也許他也有機會能回到地球上，回到他的家鄉。」
於是，李白懷揣著這個夢想，開始做這樣的研究，他用月球人的身體構造元素，重新編織出了他的夢想，並趕在人類探月之前改造了月球人居住的環境，建了地球人無法看到的月宮。
「先生，你可真是天才啊！」我讚揚道。
「你從地球回來，沒給我帶壺酒嗎？」
「帶了，只是……」
我的酒就在飛船裡，飛船剛剛被炸了，但我看他期待的表情，又不想讓他失望，於是說。
「等我們完成了任務，就拿給你喝。」
說完，我從敵軍基地的天臺用繩索將自己下降到第十層，放了藏在宇航服小儲物袋裡的機器人出去，將第十層的玻璃卸了下去。
我們選擇的就是這無人看守的一層，但只要有內聯網就夠了。
我坐在地上搗鼓的時候，見李白像個大蛾子一樣飛了進來，我告訴他這個想像，他說：
「剛剛救你的時候，你也這麼想？」
「那不能的，我那時想的是救我的神仙！」
我故意嘴瓢，將「詩仙」兩字說成了「神仙」。
我成功破掉了他們內網的防火牆，控制了他們的戰鬥機器人，然後歎了口氣。
「怎麼了？不順利？」
「不是，他們的機器人可沒我們的先進，只可惜……」
我又想起之前為我而獻身的我的機器人朋友。
「忘了吧，人生有太多的記憶需要遺忘。」他告訴我。
我發了信號，外面的戰爭已經打響，內部的機器人也已經叛變。
這場戰鬥，我們必將勝利！
「輕舟已過萬重山。」我對李白說, 然後釋然地笑了。
10
從月球帶俘虜回地球的時候, 我沒去, 我得處理兩個基地機器人的事情。
李白跟我要酒, 我才老實承認酒帶了, 但是沒了。
「審判應該會很快進行, 這次你跟我一起回地球可好？」我向他提議。
「好呀，好呀！我得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女皇！」他開心得像個孩子一樣。
一個月後, 我戴了一副特質眼鏡, 副駕駛上坐著只有我這個地球人能看到的李白。
「千萬, 千萬，喝多了，也不能忘記自己得是月球人形態, 」我囑咐他, 「你能記住嗎？」
「我可能記不住，但女皇告訴我一個好辦法。」
「什麼？」我有點好奇。
「她說露了餡的話，就說自己是穿越回來的。」
「啊？」
「反正以地球人目前的科技水準, 他們也研究不明白的。」
好啊，他現在還嫌棄地球了呢。
他跟我回地球的地下基地, 歎息於地球如今的樣子。
「比從月球上看更加恐怖啊。」
當他喝著酒, 從地下望遠鏡看天上的月亮時，他又如鯁在喉，沒什麼可吟誦的。
我猜想，是因為地球上如今的氛圍, 讓人感覺沉重。
我不用問為什麼只有他一人，李白對月亮的熱愛，超過我們所有人。
「-我」「欲壑難填。」
「我總以為安史之亂那樣的戰爭害得人們流離失所、家破人亡，已經夠悲傷的了，可如今……」
「倖存的人口不到萬分之一。」
「我們還能回月球嗎？」
我點了點頭。
剛接到任命, 我要回月球基地上任了。
11
戰後，月球基地再度熱鬧起來。
根據審判結果, 敵軍原來的基地名義上作為戰利品, 實際是作為賠償給了我國。但我國大度, 邀請全世界的普通人，前往月球基地居住。
還附加了一條, 再也不允許軍隊佔用那個月球基地。
此後，李白一直向我投訴，說新來的「鄰居」們吵得厲害, 還問我他們是不是在月球上打造類似地球地下基地的那種地方？
我發誓，這絕對不可能。
「女皇說太吵了，讓我在其他地方重新選址, 建造月宮二號，也就是陪都洛陽那樣的。」
「洛陽, 那可是你喜歡的地方, 那你將建造地址選到哪兒了？」
我好像看到他狡黠一笑，然後又恢復了正常說：
「就在你腳下的這個基地旁邊。」
我忍不住笑了：「歡迎歡迎。」
「你還有酒嗎？」
我點了點頭, 指了指房間裡放著的兩大箱子。
「那以後我們常見面！」
後來, 我的同事總問我為什麼工作時在自言自語。
可他們想不到, 我正一邊處理著代碼，一邊和坐在旁邊椅子上抿著小酒的李白聊天。
「先生，您都喝了這麼多酒了, 怎麼還不寫詩呢？」我問他。
他醉醺醺地笑著說：「等到地球再美起來，我就會寫了！」
我不知道距離那時還有多久，但我知道女皇的禁酒令已經不遠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