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朋友

暗戀七年無果，我終於決定放棄賀昭。
回到雲城，找了個喜歡我的人結婚。
但婚禮當天，賀昭卻突然出現。
他帶人砸了我的婚禮。
抵著我丈夫的腦袋威脅：「你有幾條命，敢娶我的人？」

1
剛發完朋友圈就接到友人打過來的電話。
「檀溪，聽說你要結婚了啊？是真的嗎？」
我整理著婚禮賓客名單，聞聲回應：「是真的。」
朋友在電話裡大笑了幾聲。
除了他，電話那頭還有其他人的聲音。
「你真不夠意思，怎麼連我都騙？你那條朋友圈不就是故意發給賀昭看的嗎？」
「就是啊，檀溪，賀昭惹你生氣了，你難道連我們這些朋友也不要了嗎？」
再次聽到賀昭的名字，我愣了一瞬，但很快就回過神。
輕聲解釋道：「不是發給他看的，我是真的要結婚了。」
早在離開北城時，我就已經刪除了賀昭的所有聯繫方式。
那條朋友圈，認識我的所有人都能看見，除了他。
朋友還是不信。
他叫了聲賀昭，用玩笑的口吻對他說：
「賀昭，你聽見沒，你再不去哄人，檀溪就真要嫁給別人了。」
我才明白，這通電話是當著賀昭的面打給我的。
這些富家公子哥一向以賀昭馬首是瞻。
他們願意將我認作朋友也不過是看在賀昭的面子上。
我在北城一直都是孤身一人，沒有家人，也沒有真正的朋友。
「她如果真要嫁人，我馬上飛去雲城給她送份賀禮。」
賀昭語氣漫不經心。
即使隔著電話，我都能想像出他此刻懶怠的神情。
他身邊有人打趣：「檀溪這麼做不就是為了逼你給她個名分嗎？」
「她喜歡你這麼多年，想要個名分也不過分啊。」
賀昭聲音淡漠：「就一個普通朋友而已，要什麼名分？」
追在賀昭身後七年，至今我在他口中也只是一個普通朋友而已。
也許是他們上流圈玩得開。
所以才會跟普通朋友接吻，跟普通朋友做盡了情侶間該做的事情。
當初誘哄我逾越的人是他。
後來用普通朋友搪塞我的也是他。
座椅摩擦地面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
我皺眉將手機拿遠些。
再放到耳邊時剛好聽見賀昭離開前的那句：「跟她說，明天不回來的話就永遠別回來了。」
我低頭斂眉，無聲笑了笑。
他的那些朋友勸我：「你就別跟賀昭鬧了，早點回來吧。」
以前無數次跟賀昭吵架，最後的結果都是我耐不住性子，主動跑去哄他。
我總覺得喜歡一個人，不該輕易放棄。
但失望累積多了，總會在某一個瞬間突然為自己感到不值。
電話那邊吵吵嚷嚷，無非就是勸我回去跟賀昭認個錯。
「檀溪，你就別鬧了。」
我扯了扯嘴角，語氣異常平靜。
「我沒鬧。」
「這次是真的，我要結婚了。」
「婚禮定在下週二，歡迎你們來參加。」
他們依然不敢置信。
「怎麼可能？」
「你喜歡賀昭七年了，怎麼可能甘心嫁給別人？」
是啊，我喜歡賀昭七年。
最後怎麼就甘心放棄了呢？

2
我爸對賀叔叔有救命之恩。
所以父母去世後，我被接到賀家撫養。
第一次見賀昭時，賀叔叔跟他介紹我。
「這是爸爸朋友的女兒，以後會一直住在咱們家，希望你們能成為朋友。」
後來我和賀昭的確成為了很好的朋友。
他不喜歡讀書，所以作業都是扔給我這個朋友幫他寫。
臨到考試前夕，還要給他畫知識點，押題，猛補重點。
他在外面闖禍，家裡也有我這個朋友幫忙打掩護。
每次有事求我，賀昭都會攬著我的肩，說一句：「檀溪，咱倆不是朋友嗎？」
「朋友之間就應該互相幫助，你覺得呢？」
畢竟是賀家一直養著我，賀昭又是賀叔叔唯一的兒子。
我對他從來說不出一句拒絕的話。
就連他在學校跟人早戀的事情被捅到班主任那裡。
賀昭來求我：「檀溪，她跟你不一樣，她那種乖乖女，班主任說兩句就會哭。」
「你是年級第一，是班主任的心頭寶，就算我說跟我談戀愛的人是你，班主任也不忍心罵你的。」
我抿唇看著他，心裡想的卻是剛才在樓梯間聽見的，他兄弟說的話。
「賀昭，你捨不得你那小女朋友挨駡就讓檀溪承認是她跟你在談戀愛不就好了。」
「反正她喜歡你，肯定不會拒絕的。」
「但話說回來，檀溪長得漂亮，賀昭你怎麼就看不上她呢？」
賀昭說：「小說看多了？她和我們不是一個圈子的，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永遠只存在於童話。」
聽到這句話時，我第一反應是：賀昭說的也沒錯。
但我不知道，關於我喜歡賀昭這件事是什麼時候被他和他的那幫兄弟發現的。
而現在，賀昭像之前一樣攬著我的肩，說：「檀溪，咱們可是朋友啊。」
「你不會拒絕我的，對吧？」
賀昭說得沒錯，我不會拒絕他。
「可以。」
他聽見我答應，挑眉笑著捏了捏我的臉。
我後退一步，躲開賀昭的手，繼續道：「但你必須跟她分手。」
賀昭毫不猶豫。
「好啊。」
我沒想到他會答應得這麼乾脆。
嘴邊解釋的話停滯了片刻才出口。
「賀叔叔已經知道你早戀的事情，現在分手對你們兩個都好。」
賀昭看我的眼神意味深長。
他聳聳肩，不在意地說：「你不用解釋。」
「就算我跟她分手了，我也不可能跟你在一起。」
我臉上的表情瞬間僵住。
賀昭卻笑得更加惡劣：「畢竟我們是朋友啊。」
畢竟是朋友。
如果他真能跟我保持朋友距離，我可能也不會像個傻子一樣跟在他屁股後面那麼多年。

3
我跟賀昭的關係發生質變是在高考完的那個暑假。
他說喝多了，打電話讓我去接他。
到他們聚會的地方後，他兄弟打趣他：
「賀昭，檀溪對你真夠好的，你乾脆跟她在一起吧。」
賀昭沒好氣地乜了對方一眼。
「我跟她是朋友，跟自己朋友在一起？」
「你真夠噁心的。」
嘴上說是朋友關係，說噁心的人是他。
在車上趁我不注意，吻我的人也是他。
他說：「檀溪，他們說得沒錯，你確實很漂亮。」
當時我腦子一片嗡鳴，到家了都是他牽著我下車的。
賀昭並沒有喝醉，至少他跟我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是清醒的。
他問我：「大學準備去 A 大？」
我點頭。
賀昭是要出國的。
這是賀叔叔早就替他安排好的。
但我沒想到，最後他卻跟我一起去 A 大報到。
路上我問他為什麼。
賀昭靠進座椅裡，轉頭看向我。
「檀溪，我為什麼留下來你不會不知道吧？」
我自以為是，覺得他是為我留下來的。
所以我把我們一起看過的每一場電影，吃過的每一頓飯，每次單獨相處，都當作是在約會。
但賀昭跟人說起我時，還是會說我們只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在你心裡我就只是個普通朋友？」
我哭著質問他。
賀昭說：「這樣不好嗎？非要將關係公之于眾，成為別人的談資你才開心？」
「檀溪，我不喜歡那樣，我以為你懂我。」
其實我不懂，我一點都不懂賀昭。
但因為喜歡，我還是會委屈自己，在他離開前主動哄他，求他和好。
不管怎樣，我永遠記得剛轉學到北城時，是他幫我教訓了那些嘲笑我口音的同學。
賀昭那句：「以後有人欺負你就告訴我。」
我記了一輩子。
但後來，欺負我最多的人倒成了他。
…….
賀昭身邊有很多漂亮的女生，她們都是他的朋友。
我安慰自己——
反正他的那些兄弟都知道我跟他的關係，公不公開也無所謂。
直到大學畢業後的第三年，外婆突然病重。
她唯一的願望是希望能看見我結婚。
當我急匆匆去找賀昭時，卻看見他跟陳夢妤抱在一起。
我才知道當初認為賀昭是為了我才忤逆賀叔叔留在國內，是多麼愚蠢荒謬的想法。
陳夢妤是賀昭高中時的早戀物件，是 A 大藝術系的畢業生。
也是賀昭唯一承認過的女朋友。
賀昭留下來，是因為她。
我站在離他們幾步遠的位置望著兩人。
聽見陳夢妤說：「我記得讀書那會兒檀溪就喜歡你，你還跟我說她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她頓了一下。
「大學時經常看見你跟檀溪走在一起，你們在一起了嗎？」
「沒有。」
賀昭否認道：「我跟她只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幾個字讓我忽然驚醒。
恍然發覺這七年就是一場笑話。
以前覺得終有一天我能捂熱賀昭。
現在才明白，人的心本就是熱的，只是看對誰而已。
那天晚上，我將原本打算說給賀昭的那些話全部咽回肚子裡。
刪除他的所有聯繫方式後，買了張離開北城的機票。

4
雲城ƭŭ⁰沒有眼花繚亂的虛妄繁華。
這裡的一切都很真實。
外婆在我回來後病情好了不少，所以她也有精神開始給我張羅相親。
我理解她的想法——
「我就是怕我走了之後，你就真的是一個人了。」
「那些親戚要是靠得住，當初你媽去世後也不會將你送到你爸的朋友家去了。」
「外婆希望你能成個家，找個合適的人，最好是喜歡你的，以後能照顧你。」
所以當她把張婆婆的孫子介紹給我時，我並沒有拒絕。
張婆婆的孫子叫江聞欽，很高，將近有一米九的樣子。
眉眼英俊，寬肩窄腰，是那種不缺女朋友的類型。
第一次見面他送了我一束鈴蘭花。
這很新奇，我以為相親會收到玫瑰。
「你看著不像是需要相親的人。」
我說話很直接。
江聞欽笑著點頭：「你也不像。」
他眼下有顆小痣，看人看物都自帶幾分深情。
回家後，我跟外婆說：「江聞欽看著是挺好的，但總覺得他有很多女朋友。」
「胡說。」
外婆笑起來就看不見眼睛了。
她說：「小江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喜歡他的姑娘倒是不少，但他可是個好孩子。」
「況且……」
外婆欲言又止。
「況且什麼？」
我問她，她又不肯再說。
小老太太調皮得很，最會吊人胃口。
外婆和張婆婆極力撮合我們。
江聞欽也配合著她們鬧，倒顯得我像是那個不識好歹的人了。
「檀溪，你要不要跟我試試？」
他跟我說這話時，我和他正在地裡幫忙掰包穀。
這並不是一個適合說這些話的場景。
可聽到江聞欽這樣問我，我卻忘了拒絕。
雲城的夏天也不見得有多熱，但陽光刺眼。
我愣在原地，思索片刻後向他坦白了我和賀昭的事情。
我以為他會介意，會退卻。
但江聞欽卻認真告訴我：「現在生活的節奏很快，已經很少有人會這麼認真地去喜歡一個人了。」
「檀溪，你比我想像得更好。」
他很會誇人。
就像他剛才誇我：「檀溪，你真是掰包穀的一把好手。」
雲城的方言配上他特有的音調，聽著讓人格外舒服。
相處之下我才發現，優越的外貌只是江聞欽最不值一提的優點。
幽默、浪漫、謙遜、孝順、尊重女性。
他身上的閃光點多如繁星。
……
外婆的病情總是反反復複，時好時壞。
每次生病，她都很乖，積極配合醫生治療。
直到有次無意中聽見她偷偷問醫生：「我還能活多久？」
「醫生你救救我吧，我現在還不能死，我家溪溪還沒成家。」
「我要是走了她一個人該多孤單啊。」
我輕輕關上門，重新在走廊的長椅上坐下。
準備打電話給江聞欽的時候，抬頭卻看見他已經過來。
「奶奶說你外婆生病了，嚴重嗎？」
他氣息不平，應該是急匆匆趕過來的。
「不嚴重。」
我扯著嘴角，搖了搖頭。
江聞欽很高，我需要仰著頭才能看見他的眼睛。
「江聞欽。」
「嗯？」
「你要不要跟我結婚？」
問出這句話之前，其實我心裡已經有答案。
他不會拒絕我的。
江聞欽喜歡我，昭之若然。
但他還是被嚇了一跳。
「你確定嗎？」
「嗯。」
我輕輕應了一聲，「你不願意？」
「願意的。」
他眼裡笑意逐漸蔓延。
許是察覺到我一直仰著頭，江聞欽在我面前蹲下。
突然之間，攻守交換。
「你知道為什麼第一次見面時送你鈴蘭嗎？鈴蘭的花語是：在幸福到來前，我會慢慢等，直到你歸來之時。」
「檀溪，我喜歡你，從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

5
婚禮是江聞欽準備的。
我以為時間這麼緊，婚禮會很簡單。
直到他助理跟我說明婚禮當天的流程時，我才明白江聞欽有多認真。
這場婚禮浪漫盛大。
本來沒打算聲張的我突然發了條要結婚的朋友圈。
可惜我沒什麼朋友，沒人會到場來參加我的婚禮。
晚上吃完飯又跟江聞欽去看了部電影。
電影是我選的，一部鏡頭很美，但劇情無聊的文藝片。
這種片子在雲城這種小地方並不受歡迎。
本來進來看的人就很少，電影放映到一半時，影廳裡已經只剩下我和江聞欽。
螢幕裡男女主激烈擁吻。
我轉頭看向江聞欽。
「江聞欽，我們是不是還沒有接過吻？」
我聲音不大，但江聞欽肯定聽見了。
他耳垂迅速燒紅。
回到雲城三個月，我聽很多人誇過江聞欽穩重。
而現在，穩重的江廳長被我親吻時眼睫輕顫，緊張得不行。
他這樣子倒是少見。

我沒忍住起了壞心思，在他食髓知味時驟然抽身離開。
江聞欽無措愣在原地。
但他很快察覺到我是故意的。
「溪溪……」
這是他第一次這樣叫我。
江聞欽嗓音沉啞，無奈寵溺，鑽進耳朵裡像一股電流似的讓人感覺一陣酥麻。
我心跳不由快了一拍。
「你再親親我吧……」
他勾著我的手指，祈求道。
江聞欽身上有種誘人的魔力，能讓人情不自禁淪陷。
當我再次傾身將唇附上去時，江聞欽的手移到了我腰後。
我故技重施，準備再次退開。
江聞欽掌在我腰後的手卻忽然用力，將我扣進懷裡。
「溪溪，再親一會兒？」
這次主動權掌握在他手裡。
我只能雙手抵在他胸口，緩緩喘息，仰頭接受。
「溪溪？」
江聞欽一遍遍親吻，一遍遍叫著我的名字。
他聲音逐漸哽咽，嘗到眼淚的苦澀後我睜開眼，輕輕推開他。
「怎麼哭了？」
江聞欽抱住我，將頭埋在我肩窩。
「對不起，沒嚇到你吧？」
我愣愣地搖頭。
聽見他繼續道：「檀溪，我真的好喜歡你。」
「現在的一切，都好像是夢一樣。」
他突然的表白讓我有些無措。
想了想，我拍著他的背，安慰道：「你這大概是婚前焦慮症，放輕鬆些別太焦慮。」
他說：「我大概是真的有點焦慮。」
「檀溪，這段時間你多陪陪我好嗎？」
我點頭答應。
看完電影，江聞欽送我到社區樓下。
這個社區是個Ŧū₈老小區，居住的大多都是上年紀的爺爺奶奶。
看見路邊停著的紅色跑車，我和江聞欽都不免好奇，多看了兩眼。
要走的時候江聞欽突然問我：「檀溪，你會不會後悔？」
「後悔什麼？」
我疑惑道。
江聞欽望著我，神情緊張。
「後悔跟我結婚……」
「不會。」我語氣篤定。
「江聞欽，跟你結婚並不是我一時衝動做出的決定。」
「所以我永遠不會後悔。」
路燈年久失修，時亮時不亮。
江聞欽站在臺階下望著我。
眉眼溫柔，眸光熠熠。
「對，如果有一天你後悔了，那一定也是我做得不好。」
「檀溪，我不會讓你後悔的。」
他性格內斂，但此刻卻笑得很放肆，眼下那顆小痣也跟著晃動。
等他走遠，背影消失不見，我才準備回家。
回頭卻看見賀昭站在不遠處的陰影裡。
見我愣在原地，賀昭輕嗤一聲，抬腳向我走過來。
我突然想到那天他在電話裡說「她如果真要嫁人，我馬上飛去雲城給她送份賀禮。」
賀昭果然言出法隨。
我扯了扯嘴角，剛要開口道謝。
賀昭卻沉著臉問我：
「那個男人是誰？」

6
我沒有回答，而是問他：「你來雲城幹嘛？」
賀昭雙手插在褲袋裡，黑眸看向我：「你覺得我來幹嘛？」
他很會說這種似是而非的話。
這樣的句式跟當年去 A 大報到時一模一樣。
那時候的我自作多情以為他是喜歡我的，但現在不會了。
「是來給我送新婚賀禮的嗎？」
「謝謝。」
賀昭臉色不太好。
今天是知道檀溪要結婚的第三天。
第一天他覺得檀溪不過是跟之前一樣，鬧兩天就好了。
第二天他依然在檀溪的黑名單裡，通過朋友他在檀溪的朋友圈裡看見了檀溪跟那個男人的合照。
賀昭忽然意識到，檀溪這次也許是真的打算結婚了。
他想，結婚就結婚唄。他對她本來也沒有幾分真心。
做那些曖昧的事情也只是因為檀溪足夠漂亮，她又很喜歡他，所以他不介意跟她曖昧。
但那天晚上他做了個夢，夢裡檀溪躺在那個男人懷裡，把他們之前做過的事情都做了一遍。
賀昭驟然驚醒。
立即買了飛往雲城的機票。
「剛才那個男人是誰？」
他將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執著地想要從我嘴裡聽到一個答案。
我忽然想到以前的自己。
那時候賀昭身邊總是會突然出現很多漂亮女生，我缺乏安全感也會一遍遍問他那些女生是誰。
賀昭一開始會耐心敷衍我：「朋友而已。」
後來逐漸不耐煩。
他說：「檀溪，她們是誰關你什麼事啊？你管得真多。」
現在賀昭問我的語氣跟當初我問他時一模一樣。
但我不會學他那樣藏著掖著，像個膽小鬼。
「他是我的未婚夫，我們已經訂婚了，很快就會舉辦婚禮。」
「賀昭，如果你有時間的話可以留在雲城參加我們的婚禮。」
賀昭冷笑，嘲諷道：「用結婚來威脅我？」
大概是因為我從前對賀昭的喜歡毫無保留，炙熱又隆重。
所以他們所有人都覺得我永遠不會離開賀昭，永遠不會放棄他，嫁給其他人。
「我是真的要結婚了，不管你信不信。」
「好啊。」賀昭掏出手機，當著我的面撥通了電話。
「你要結婚，那我叫北城的朋友來參加你的婚禮。」
「檀溪，我他媽倒要看看，你敢不敢當著我的面嫁給別人。」
他聲音很大，語氣很凶，樓上不少人探出頭來看發生了什麼。
「溪溪。」
外婆不知道什麼時候下樓了。
她擋在我面前，警告賀昭：「有我在，誰都別想欺負我家溪溪。」
小老太太是真的把賀昭當成了壞人，她將我往後推。
「快上樓，我在這兒把他攔著。」
「溪溪別怕，小江馬上就來了。」
她話音剛落，我就看見江聞欽去而複返。
江聞欽是那種謙和懂禮的人，但賀昭不是。
賀昭從小養尊處優，優越的家庭條件讓他養成了自傲的性格。
他無視江聞欽伸過去的手，看了我一眼，不屑道：「你以為檀溪是真想跟你結婚？」
「她不過是在跟我鬧脾氣，逼我向她妥協。」
即使面對賀昭這樣的態度，江聞欽依然語氣溫和。
「你並不瞭解檀溪，她不是那種人。ṭū₀」
這句話不知道是那個字眼激怒了賀昭。
他突然暴躁：「你覺得你比我瞭解她？」
「你知道她的過去嗎就敢娶她？」
江聞欽臉上掛著淡淡的笑，語氣不疾不徐。
「如果我想知道的話會自己問她，她願意的話會告訴我的。」
說完，江聞欽又補充道：「我不需要借他人之口瞭解檀溪。」
但賀昭是個很自我的人。
「她從小就喜歡我，跟了我七年，這七年我們親過抱過什麼都做過……」
他跟江聞欽說起這些時語氣自得，帶著炫耀的意味。
我抿唇看著賀昭，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江聞欽握著我的手，捏了捏。
像是無聲的安撫。
我低下頭，聽見他反駁賀昭：
「那又怎麼樣？」
「她喜歡你七年，而我喜歡她喜歡了十三年。」
「賀先生，她喜歡過你不是她的錯，也不能成為她的污點。」
「相反，我很欣賞她願意赤忱不計得失地去喜歡一個人，即使她喜歡的那個人不是我。」
「知道她曾經這麼喜歡過你，我更加佩服她。」
「她被你辜負，被你欺負，我心疼她。所以以後會加倍喜歡她，愛她，把她在你那裡受過的委屈都彌補回來。」
「說實話，我應該感謝你，如果不是你，我的暗戀可能永遠沒有見天日的這天。」
「賀先生，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這番話不止我，連賀昭都感到震驚。
他愣在原地。
外婆拿著牆邊的掃帚走：「你別以為我們溪溪好欺負，她有人撐腰！」
「你以後再欺負她試試呢？」
那掃帚絕對不乾淨。
賀昭嫌惡地後退。
走之前還不忘放狠話：「你以為你真能跟她結婚？」

7
江聞欽打電話過來的時候我還在窗邊吹風。
外婆已經睡著了。
她今晚受了驚嚇，吃完藥緩了好久才睡過去。
睡前外婆哭著說：「是我沒用，讓你之前吃了那麼多苦，受了那麼多委屈。」
其實這些年我在賀家過得挺好的。
賀叔叔對我很好，吃的用的都跟賀昭差不多。
沒讓我吃過什麼苦，也不曾受過多少委屈。
我一直很感激他。
所以敲定婚禮時間後，我第一時間給他單獨發了份婚禮邀請。
直到剛才我收到他回過來的消息：「叔叔最近很忙，婚禮可能來不了。」
賀叔叔這兩年確實很忙。
「沒事，您注意身體，多休息。」
消息剛發過去就接到了江聞欽的電話。
「我到家了，外婆睡了嗎？」
「睡了。」
我突然想到他在樓下說的話。
於是問他：「剛才你跟賀昭說的那句話是真的嗎？」
電話那頭安靜了幾秒，他似乎是在思考。
「檀溪，今晚我跟他說的每句話都是真的。」
我忽然心跳加速。
「那句喜歡了我十三年也是真的嗎？」
「嗯。」江聞欽語氣帶笑。
「都是真的。」
「所以你之前說第一眼見到我就喜歡我，並不是相親那次，對嗎？」
我語速有些快，「江聞欽，我們以前認識嗎？」
我站在窗邊想了很久，但以前的記憶裡好像並沒有他這樣的一個人。
「我認識你，但你也許不認識我。」
江聞欽語氣難掩失落：「過去太久了，你忘了也正常。」
「檀溪，我們要有翻篇的能力。」
「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
外面的風聲越來越大，隱隱有幾聲低啞的雷鳴。
江聞欽說：「起風了，可能會下雨。」
我忽然想到我們的婚禮。
「下雨了，我們的草坪婚禮還能如期舉行嗎？」
他回答得很肯定：「當然。」
掛斷電話後我依然輾轉難眠。
腦子裡突然想到賀昭那句威脅。
思索良久，我還是將賀昭從黑名單中拉出來。
給他發了條約見面的短信。

8
賀昭見到我的第一句話就是：「跟我回北城。」
我輕輕搖頭。
「賀昭，我們已經結束了。」
「憑什麼你說結束就結束？」賀昭不甘心。
「檀溪，我們甚至都沒有分手你就要跟別人結婚，你當我是什麼？」
的確，當時我走得匆忙，什麼都沒說。
但……
「我們也沒有在一起過啊。」
「賀昭，你不是說我們只是普通朋友嗎？」
「你沒有跟我告白過，沒有問過我，我們要不要在一起，我也沒有答應過要做你的女朋友，這樣怎麼能算在一起過呢？」
「況且你不是一直跟所有人都說，我們只是朋友關係嗎？」
賀昭嘴唇嚅囁，欲言又止。
「我以為這些事情不需要說出來，我們兩個知道就好了……」
以前這些我都沒有得到過，所以也這樣安慰自己——沒有也沒關係，我和他的關係我們兩個知道就好。
但江聞欽告訴我，儀式感很重要。
所以他跟我告白，問我要不要跟他試試，向我求婚，大張旗鼓地準備訂婚儀式。
跟人介紹我的時候會說：這是我未婚妻。
他的喜歡從不藏著掖著，給足我安全感。
「賀昭，說到底只是因為你不喜歡我。」
「你對喜歡的人不是這樣的。」
他和陳夢妤在一起的時候高調囂張，恨不得全校都知道。
想了想，我繼續道：「其實離開北城那晚，我看見你跟陳夢妤在一起……」
賀昭打斷我。
「我跟她早就沒關係了，你不信可以問她。」
他動作太快，我甚至沒來得及阻止，打給陳夢妤的電話就已經接通。
賀昭手機開著免提。
「阿昭？有事嗎？」
「沒事，陳夢妤，我們早就沒關係了，對嗎？」
電話裡的聲音頓住。
「怎麼突然這麼問？」
賀昭看著我，說：「因為有人誤會了我們的關係，她現在就在我旁邊。」
陳夢妤笑了兩聲。
「是檀溪，對嗎？」
「檀溪，我跟賀昭早就分手了。」
賀昭這突的一出弄得我和陳夢妤都很尷尬。
我急忙解釋。
掛斷電話後，我皺眉看向賀昭。
「賀昭，你跟陳夢妤有沒有關係我早就不在乎了，能不能別這麼幼稚？」
「既然不在乎那就跟江聞欽斷了，和我回北城。」
我平靜地開口：「我不會回去。」
「我並不喜歡北城，北城的冬天太冷了。」
其實剛到北城的時候我是喜歡的。
北城的冬天銀裝素裹，像精靈世界。
後來怕冷，討厭北城的冬天是因為有一年陪賀昭去西山看雪，他將我丟在山上。
「那天晚上我又冷又怕，邊哭邊往山下跑。」
「還好暈倒後被好心人救了。」
「從小到大，我都沒有生過那麼嚴重的病，賀叔叔當時都嚇壞了。」
賀昭別過頭，不敢看我的眼睛。
「檀溪，那次是意外，我不是故意的。」
我笑著點頭：「嗯。」
「沒關係的，都過去了。」
「賀昭，我們的那些事也該過去了。」
「以後你別來打擾我行嗎？」
說完，我留下咖啡錢，起身離開。
賀昭卻追出來，拉住我：「檀溪，只要你跟我回北城，我們就結婚。」
「你不是一直想要一個名分嗎？做我的妻子夠不夠？」
他說完，還不等我回答，江聞欽就推開車門過來了。
今天是他送我來見賀昭的，之後也一直在車裡等我。
他打掉賀昭的手：「賀先生，你這樣拉著我未婚妻的手不合適吧？」
眼看賀昭準備動手，我護著江聞欽警告他：
「賀昭，看在賀叔叔的面子上我沒有對你說什麼難聽的話。」
「你之前總說我們是朋友，我覺得朋友之間不該走到這一步。」
「但現在，我只想讓你馬上從我眼前消失。」
「我討厭你，我永遠都不想再看見你。」
賀昭愣在原地。ƭú²
他盯著我看了許久，才啞然開口。
「你以前從來沒有這麼大聲跟我說過話。」
他自嘲般笑著：「就算我做了過分的事情，你也只會自己難過。」
「但現在，你居然為了一個外人凶我？」
「他不是外人。」我冷聲反駁道。
「他是未婚夫，以後還會是我的丈夫。」
說完，我拉著江聞欽離開。
在車上，我問江聞欽：「今天特意陪我過來是對我沒信心嗎？」
江聞欽瞥我一眼，苦笑道：「我是對自己沒自信。」
「最近我的婚前焦慮症越來越嚴重了。」
「我好怕你突然反悔，不要我了。」
我臉上調侃的笑倏然頓住。
伸手過去拍了拍江聞欽的腿，安撫道：「放心吧，江聞欽。」
「我肯定會和你結婚的。」

9
那天之後我再也沒見過賀昭。
我以為他已經離開北城，直到我的婚禮上他帶著一幫兄弟突然出現。
幾日不見，賀昭仿佛變了個人。
我從沒見過他像現在這樣形容狼狽。
他似乎廋了很多，眼窩凹陷，眼睛裡佈滿血絲，精神癲狂。
這個樣子與他剛來雲城時判若兩人。
賀昭帶人將我們堵在化妝間，用槍抵著江聞欽的腦袋威脅。
「你有幾條命啊？敢他媽娶我的人？」
我想上前，江聞欽卻拉住我，將我護在身後。
直到聽見門外賀叔叔的聲音。
我正奇怪賀叔叔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化妝間的門就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見到屋裡的情景，賀叔叔快步過來，一把搶了賀昭的槍。
反手又是一巴掌甩在他臉上：「你瘋了？在這裡鬧什麼？」
他拽著賀昭走到江聞欽面前：「江廳長，都是我管教不嚴，我代犬子跟您賠罪。」
說完他又讓保鏢進來綁了賀昭。
「我馬上帶他離開，保證不會影響婚禮。」
但賀昭不願意離開，他不停掙扎, 不停鬧。
甚至抓著剪刀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威脅賀叔叔：「你敢讓他們綁了我，我馬上死給你看。」
賀叔叔只有這麼一個兒子，自然不敢再有動作。
我看著亂糟糟的化妝間，抿了抿唇。
平靜地走到賀昭身邊, 毫無徵兆地一巴掌扇在賀昭臉上。
所有人都安靜了。
賀昭滿臉的不敢置信, 他愣了許久才反應過來。
「鬧夠了嗎, 賀昭？」
「鬧夠了的話能不能滾出去？」
我看著他的眼睛, 一字一句地說。
「賀昭,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你要這樣對我？要毀了我的婚禮？」
賀昭愣住，手中的剪刀掉到地上。
保鏢趁機過來將他捆住。
「檀溪, 我只是……」
我打斷他的話：「滾。」
「離開雲城, 永遠都別出現在我面前。」
江聞欽走到我身邊，笑著乜了眼賀昭, 攬著我的肩。
「走吧，婚禮開始了。」
婚禮上，司儀問我是否願意嫁給江聞欽。
余光瞥見賀昭被保鏢守著, 站在角落裡觀禮。
當我說出「我願意」時，賀昭突然泣不成聲。
擔心影響到其他賓客, 保鏢直接用毛巾堵住他的嘴，將他帶離婚禮現場。

10
賀昭在婚禮上鬧的那一出外婆並不知道。
看見我嫁人，老太太又哭又笑。
「我就是太高興了。」
「真好，我家溪溪以後再也不是一個ṱùₐ人了。」
她身體不好, 儀式結束後就要回家休息。
送完外婆, 回去的路上我無意中聽見賀昭的聲音：
「爸, 你讓我再去跟檀溪說句話好不好？說完我就跟你回北城。」
賀叔叔恨鐵不成鋼。
「說什麼？她現在都已經嫁人了, 你說什麼都沒用。」
「賀昭，之前我就說過讓你跟檀溪在一起, 那時候是你自己看不上她，不要她的！」
「我錯了, 爸。」賀昭哭著說。
「我以為她會一直喜歡我的，我想著等我玩夠了我就給她名分跟她結婚。我只是沒想到有一天她會離開，會嫁給別人。」
「行了。」賀叔叔拍了拍賀昭。
「她現在很幸福，你就別再去打擾了。」
「再說你得罪了江聞欽, 他以後只怕也不會放過你。」
「賀昭啊賀昭, 你也該長大了。」
我低頭笑了下，只當做沒聽見。
抬腳繼續往前走。
「檀溪。」
江聞欽見我一直沒有回去，於是出來找我。
他掃了眼賀昭的方向, 過來牽著我的手。
我問他：「賀叔叔是你叫過來的嗎？」
「嗯。」
江聞欽輕輕應了一ṭù₎聲：「賀昭挺瘋的, 但他怕他爸，所以我就給賀總送了份喜帖過去。」
「他知道我是跟你結婚還挺驚訝的。」
哦。
原來如此。
我點了點頭。
見我不再說話，江聞欽又問道：「累了嗎？」
「不累。」
今天天氣很好, 晴空萬里，微風吹拂。
我仰頭望著Ţũ̂₄江聞欽，小聲告訴他：
「江聞欽，我好像想起來, 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的事情了。」
「原來那時候，你就已經喜歡我了呀。」
江聞欽停下腳步。
他笑著親吻我的額頭，親吻我的眼睛。
「是啊。」
「我喜歡溪溪。」
「從很早很早的時候就喜歡溪溪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