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有一個自己的孩子,我騙了一個單純男大學生的清白。
分手那天,他哭得梨花帶雨:
「既然不喜歡我,為什麼找我談戀愛。」
我面無表情:「他們說,年輕人身體好,男人越老越不中用。」
陸知瑾:「……」
三年後,名利場相遇,他搖身一變,成了我的甲方。
這下哭得梨花帶雨的換成我了。
隔壁間推杯換盞,而他惡狠狠地鉗住我的腰,在我耳旁輕笑:
「薑總,別哭,你這一出聲,合同利潤又要減百分之十了。」
1
再次見到陸知瑾,我有種時空錯亂的恍惚感。
昔日的少年早就褪去了青澀和稚嫩,如今的他,是獨立掌握著商業帝國的天之驕子。
想要攀附巴結他的人,就像是田裡的韭菜,一茬又一茬,源源不斷,割都割不完。
而我只是其中之一……
這次要不是關係到公司存亡問題,我打死也不會再和陸知瑾見面,更別說談生意。
我帶來的合同,他也只是瞥了幾眼便丟在桌子上,修長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輕敲桌面。
很顯然,他對我們之間的生意不感興趣。
「姜時安,姜時安……」
他喃喃自語著,似笑非笑的目光在我身上一寸寸掃過,看得我一陣心虛。
我垂下頭,生怕被他認出,我就是三年前害他失了心,又騙了身的人。
可是藏在桌子下的手卻止不住地顫抖。
陸知瑾一向睚眥必報,當初談戀愛時,有人當著他的面挖牆腳。
當即,他找人將跟我告白的人送進了醫院,下手之狠辣,直到今日我依舊印象深刻。
經此一遭後,學校裡再也沒人敢打我的主意。
我當時調侃過他:「一個男孩子,心眼怎麼這麼小。」
他只是笑眯眯地看著我:「姐姐太受歡迎了,必要時刻,只能採取特別的辦法,比如,不再讓任何人和你接觸。」
他嘴上不在意我的拈花惹草,只是默默處理那些人。
但是晚上我被折騰夠嗆的時候,還是能隱約察覺到他身上不同尋常的佔有欲。
可當時的我只覺得他是太喜歡ṭų⁴我的緣故。
所以後來分手,才會將事情鬧那麼大,那樣的不堪。
直到現在,外面都還流傳著關於我們的風言風語。
為了拯救家族企業,托閨蜜的關係,好不容易結識陸氏集團的董事長,卻沒想到是個熟人。
當初,我讓他名譽盡失,不知道如果被認出來後,會不會遭到和那些人一樣的手段。
我怕疼,我不想挨打。
我有點後悔來找他談生意了。
還好當時用的化名談戀愛,所有告訴他的資訊全是杜撰的。
三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沒准,他早就忘記這件事了。
「陸總,如果您沒有合作的意向,那我就不打擾您了。」我收拾東西,想趕緊溜走。
觸碰到合同的刹那,手背上傳來陌生的溫度,阻止了我的下一步行動。
「薑總,急什麼,既然是誠心談合同,想必不急於這一時半會。」
他面上是生疏客套的笑容,如果不是他的手指正在一點點地摩挲著我手背的話。
「薑總比我大不了幾歲,不如,我以後就直接稱呼你為安安。」他望著呆愣在原地的我,又補充了一句,「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在生意上沒人會因為稱呼的事情得罪甲方爸爸,但我的心隨著他的話狠狠下沉。
2
安安,這個稱呼有一段時間曾是我的噩夢。
三年前,我化名顧安和陸知瑾談戀愛,我接近他的目的很簡單。
他長得實在是驚為天人,我想讓我的孩子遺傳到他的基因。
我們家是代代相傳的家族企業,偏偏到我這代,出生的不是男孩,自古以來,這種傳男不傳女的思想根深蒂固地存在每個人的心中。
我的父親,以這個理由,心安理得地出軌,母親整日以淚洗面。
老天還是眷顧我們的。
小三在生產當天,賠上了兩條命。
或許是父親命中無子的緣故。
找了那麼多女人,要麼女方身體有缺陷無法生育,要麼生下的就是女兒。
加上一個人要管理那麼大的企業,也沒什麼精力,到後來,父親漸漸認命了。
他不再糾結于生孩子,他開始為我選結婚物件。
傳統的封建思想真的很難改變。
為了掙脫家庭的束縛,證明給父親看,女人不結婚也能扛起一片天。
又因為母親患癌後最後的遺願是,她想抱孫子。
所以我想出來一個折中的法子,就是去父留子。
陸知瑾便是我的人選。
一個沒有經過社會的浸染、單純無知的大學生,最好欺騙了。
不過陸知瑾沒有我想像中的好拿捏,他是個很有原則的人,對待女生紳士禮貌,很有距離感。
為了接近他、睡到他,可費了我不少的工夫。
等他發現我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睡他的騙局,我不僅和他戀愛,甚至為了防止意外發生,同時和好幾個人玩曖昧當備選時。
時至今日,我也忘不了,一個陽光開朗的年輕大男孩,是如何被我一步步逼到心理變態的。
臥室、沙發、客廳、浴室……
他輕輕鬆松地控制著我的行動,那雙大手扶上我的脖頸,逼迫我、讓我的眼睛裡只存在他一人。
在那間我專門租的房子裡,我們擁抱、親吻、做著世界上最親密的事情。
會在彼此意亂情迷的時候,他趴在我耳旁,一聲又一聲地喚我:
「安安。
「我好喜歡你。
「你喜歡我嗎?」
一遍又一遍,重複著同樣的話題,哪怕千萬次,我的答案都是同一個,他還是不厭其煩地問我:
「你喜歡我嗎?」
「不喜歡。」我沒有違心回答他的問題。
可是他卻當作了小情侶間的情趣,沒完沒了,惡狠狠地掐著我,控制著我,看著我漸漸迷離,放縱地陷入他的陷阱。
「你喜歡我的,對吧。
「你的心裡只有我一個人,對吧。
「安安,我也喜歡你。」
驗孕棒測出兩條扛的當天,我和他提出了分手,他哭得梨花帶雨,眼眶通紅一片:
「如果你喜歡哪一款,我也可以學。
「姐姐,你能不能不要離開我?
「四愛我也行。」
達到目的後,我也不必繼續演下去了:「我現在需要一個成熟的相親物件結婚,你行嗎?」
為了和他分手,我特地找了一個他短時間做不到的藉口。
他顯然沒想到我會這樣說,眉眼間充斥著迷茫無助,以及被人拋棄的委屈:「既然不喜歡我,為什麼要找我談戀愛?」
我面無表情:「他們說年輕人身體好,男人越老越不中用。」
為了讓他徹底死心,我補充了一句:「不過我試過了,一般。」
陸知瑾:「……」
沒等他走出情傷,我就金蟬脫殼,回了家。
玩弄了這個大傻子的感情,我有點愧疚,為了斬斷聯繫,我甚至沒用銀行卡,而是留下了二十萬元現金用箱子裝著,補償他。
當時的我,權當他是普通人,我哪知道他是陸氏集團的公子。
如果我早知道,給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霸王硬上弓。
3
「安安,在想什麼,這麼出神?」陸知瑾的聲音將我從過往的回憶中拉扯出來。
熟悉的稱呼,讓我的身子止不住地顫抖。
他挑眉,語氣含笑:「這是怎麼了?」
我搖頭,想要克制住波濤洶湧的情緒,奈何高看了自己。
陸知瑾其實很少叫我安安,他通常都是喊姐姐。
只有特殊的時候,才會喊這個稱呼,就導致現在,一聽見他喚我,我不由自主、習慣性地腿軟。
我的助理跟著我在商場摸爬滾打這麼多年,早就練得一身察言觀色的本事,見簽合同有望,火速去置辦了陸知瑾在鵬城的住宿,打算趁著他在的這幾天,好好招待。
他是客,我是主,這幾天不可能逃。
「你們倆還真是一段孽緣,世界這麼大,行蹤做得那樣好,都還能碰上。」
閨蜜聽到陸知瑾就是當初被我玩弄感情的小屁孩後,安慰我:
「士別三日就當刮目相看,你們都三年沒見面了,彼此變化那樣大,不一定能認出來。」
我忐忑不安:「可Ŧůₒ是我總感覺,他已經認出來了……」
雖然再次相遇,相處時間不長,但是他的眼神騙不了人。
「你想得太多了,你這些年搞那麼多美容美髮,難道都是白做的?」
我弱弱開口:「我只是美容,不是整容了……」
閨蜜分析:「陸知瑾什麼性子,當初分手,你把他尊嚴踩在地上摩擦,他回過神來,不得恨死你,讓你和你的公司再也翻不了身,怎麼可能還和你簽合同談合作。
「如果他到現在還對你舊情難忘,見你的第一面就應該和你相認,怎麼還會等到現在。」
最後閨蜜總結:
「即使是他真的記得你,他都不願意挑破窗戶紙,你又何必杞人憂天。」
是呀。
成年人的世界便是這樣到處充滿偽善和謊言,只要能演下去,雙方全然當作初次相見。
任憑舊仇在心裡發芽,新恨在土裡紮根,當事人卻依舊能和氣地坐在同一張餐桌上,談笑風生。
陸知瑾變了,這是我幾天相處下來得出的結論。
依照他以前的戀愛腦性格,再次相遇一定會纏著要我給一個交代。
如今他變得更成熟,做事更加注意分寸和後果,喜怒不形於色,這對我來說,也並非是件好事。
我陪著他在鵬城玩了好幾天,也沒能猜出他心中的合同價格是多少,到底准不準備簽合同。
「陸總,這是我們公司祛疤痕的藥膏,您可以試試,效果不錯哦。」
產品經理心細,這些天的相處,她察覺到陸知瑾手腕上的劃傷,本意是想順勢推薦一下自家公司的產品。
她不知道內情,在座的人卻心知肚明。
傳聞,陸知瑾大學期間遇到過一個渣女,當時為了複合還鬧出了許多笑話,直到現在還是別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人們總愛看天之驕子為愛跌下神壇的戲碼。
產品經理雖然無心,但是聽者有意,此時大家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看向陸知瑾。
當事人只是面無表情地挽起衣袖,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傳聞中那條為愛自殘的傷疤。
劃痕很長,可以看得出他當時絕對下了狠手。
「既然好用,那就試試吧。」陸知瑾淡漠地開口,面上並沒有不適的神色。
在座的知情人士松了口氣,產品經理喜笑顏開,屁顛屁顛地將藥膏遞過來。
看著擺在我面前的藥膏,一時之間不知道陸知瑾到底是什麼意思。
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我豁出去了。
手指沾取了少量的藥膏,輕輕地塗抹在猙獰的傷口上。
他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眼眸微彎,雖然沒開口,但一個眼神勝似千言萬語。
這樣的目光我避無可避,手一抖,藥膏塗抹出界,耳旁傳來一聲輕笑,似在嘲諷我的慌不擇路。
我只敢將頭垂得更低,不願讓他見到我如今狼狽的模樣。
三年前,他為愛自殘,在白淨的手臂上留下一道愛的證據。
三年後,為生活脅迫,我的手指一寸寸地撫上那道猙獰的傷疤。
因為我們之間特殊的氛圍,四周安靜得不像話。
我一時之間竟然有點恍惚。
好像我們回到了那個仲夏,他打完球回來,帶著擦傷,可憐兮兮地纏著我,撒嬌求獎勵:
「姐姐,好痛呦~
「今天受傷了,你得給我點獎勵,把它補回來。」
對他孩子氣的舉動,我只覺得好笑:「你想怎麼補回來?」
他攬著我的腰,將我禁錮在懷裡,然後慢慢在我耳旁吹氣:「方式有很多種啦,看你怎麼補償啦~」
……
「痛。」
「對不起,對不起」
他的聲音和回憶中可憐的綠茶小狗重合,我下意識道歉,卻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條傷疤已經結痂很久了。
抬頭,正好撞入那一抹深情神色的漩渦中,他嘴角微揚,像是打仗得勝歸來的將軍ŧŭ̀₈,眉眼間充斥著得意。
他微微低下頭,和我平視。
好看的唇瓣一張一合,消失在空氣中的尾音暴露了他此時的心境:
「沒關係。」
我:「……」
4
「救命!他一定是認出我來了。」
趁著洗手的空檔,我躲在衛生間和閨蜜細數著今日他對我的一些做法。
「啊,會不會是你想多了?指甲太長戳到他,這種事情也不是不會發生。」
出社會這麼多年,哪怕是和父親對峙,我也沒有情緒失控到這個地步。
雖然陸知瑾在我面前一直都是軟萌可欺的弟弟,但是我卻莫名地感到害怕,那是女人超強天分的第六感作祟。
「還巧合,他就差沒把那幾個字刻在腦門上了,我每次和他對視,總感覺背後涼颼颼的。
「這下好了,他找上門來了,會不會要報復我。
「這幾天我們保持聯繫,一天沒回消息,你就報警來救我!」
閨蜜汗顏:「你這也太Ţû¹誇張了吧,如果他真的對你舊情難忘,狠狠寵愛一頓,倒是比要你命更容易發生。」
「那和要我命有什麼區別?」我大怒,「你不記得分手時我為了氣他說的話了嗎?」
閨蜜安靜了兩秒:「為什麼不說別的話?」
我欲哭無淚:「我這不是想在他擅長的事情上刺激他嘛。」
閨蜜扶額:「那祝你好運。」
我:「……」
我當然可以選擇馬上逃離鵬城,但是公司怎麼辦?
受到資本的侵蝕,這種本土小作坊生存越來越困難,只不過想要一個超市上架位便要求爺爺告奶奶,讓出一半又一半的利潤。
沒錢宣傳,沒能力上架擴展市場,眼見家族企業就要在我手裡破產。
我想要證明「誰說女子不如男」,卻又一次成為父親眼裡的笑話。
和陸知瑾合作,是唯一轉敗為勝的機會。
就算是天上下刀子,這個合同我也非簽不可。
……
建立好心態後,我又回到了包房。
我走的時間並不長,回來的時候,他們還在討論。
大家都很會看臉色,不會有人故意往槍口上撞。
所以話題聊到陸知瑾的前女友,就是當事人默許過的。
「天啦,陸總你也太癡情了,冒昧問一下,如果你前女友找你複合,你會答應嗎?」
陸知瑾聲音淡漠:「我不和沒有未來的人談戀愛。」
「哎。」產品經理感歎得淚眼汪汪,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為了一點業績,演的屬實有點過了……
我坐在陸知瑾旁邊,聽著旁人歌頌他和前女友的感情史,屬實有點坐立難安。
「陸總的前女友要是知道您現在的成就,肯定後悔死了。」
後悔。
確實後悔怎麼沒能早點開除你們。
「對呀,她實在是太沒眼光了。」產品經理附和。
是的,我只是沒眼光,你是沒眼力見兒。
「也不知道是誰,還挺厲害的。」
我,是我。
那個薄情寡義、後悔萬分、沒眼光的女人就坐在你們面前。
身邊傳來一聲輕笑,像是有人憋笑忍不住後發出的氣音。
我憤憤地瞪了身邊的男人一眼。
他笑彎了眼睛:「薑總這是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裝個屁!
我忍住想要抽他巴掌的衝動,強硬地從臉上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這個菜有點辣。」
「是了,我忘記你不吃辣椒了。」他自然地接了一嘴。
周圍瞬間安靜了,連我一同傻了。
我現在真的越來越搞不清楚這個男人要幹嗎。
5
陸知瑾他就是有毛病。
十幾天了,整個公司團隊陪他滿鵬城逛,一提起合同,就搪塞。
偏偏還不能得罪他。
「以前談戀愛的時候,也沒看見他這麼喜歡爬山呀,怎麼現在體力就這麼好了。」
我打電話給閨蜜控訴他的罪行。
「那以前你們在一起都做什麼?」
「呃……」我沉默了一下,不出聲了。
閨蜜笑得前撲後仰:「之前你的小男友不是總和你抱怨,談個姐姐,整天只知道和他躲在家裡睡覺,也不愛聊天。
「現在你又抱怨他,整天精力旺盛,帶著你和公司團隊到處爬。
「莫不是找機會讓你瞭解他的日常生活?
「依我看,醉翁之意不在酒,你也別給他準備旅遊景點了,開間房去算了。
「他散散年輕人的精力,你散散你的火氣。」
「滾!」我掛斷閨蜜的電話,深吸了幾口氣,才勉強穩住心神。
我算是看明白了,陸知瑾就是在玩我,既然他這麼喜歡旅遊,我便安排人陪他,一天不停歇的行程,自己則全身而退。
我就不相信他還能在鵬城待一輩子不走了。
果不其然,沒我的陪伴,兩天后他找上門了,此時的我正在辦公室輔導女兒練字。
「媽媽,他是誰呀。」女兒眨巴著眼睛和他的目光對上。
陸知瑾的表情真是可以用豐富多彩來形容。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我,說話的聲線都在顫抖:「你……你結婚了?」
看見他悵然若失的樣子,被壓抑了十幾天的怨氣一掃而空。
我的臉上掛出畢生最甜的笑容,點頭,然後示意小糯米團子喊人:
「那位是你陸叔叔。」
哈哈哈,爽死誰了啊。
……
陸知瑾難得安靜了兩天。
第三天,他打電話喊我去簽合同。
男友靜悄悄,必定要作妖。
這句話從談戀愛的時候我就謹記,雖然已經分手了,但是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留了心眼,沒有去他選擇的地點簽合同,而是以公章不方便帶出,要求他來公司。
很意外的是,他同意了。
這一次沒有吵鬧、沒有爭執、沒有三年前的偏執行為。
他好像突然想開了,願意放我自由,不再固執地追求一個結果。
他越是安靜,我越是不安。
女兒突然吵著要吃炒冰,那家店實在離得太遠,沒有外賣服務,我只好開車前去。
路上遇到一個小姐姐問路,我好心地告訴了她。
回到地下停車場三十秒左右的時候,我突然感覺身體有點異常。
全身無力,兩眼冒金星。
意識模糊之際,我似乎看見那個問路的小姐姐正在朝我走來。
不好!
我拼盡全身力氣跑,終於在地下停車場看見了一個活人。
「先生,救救我。」
我癱軟在他腳下,伸出手揪住他的衣袖,祈求他回頭看我一眼。
男人確實大發慈悲地回頭瞧了我,也正因為那一眼,讓我的心瞬間跌入寒潭。
6
或許是藥效還未過去的原因,我醒來的時候,只覺得渾身乏力,口渴得要命。
「水……」
有人給我渡送了生命之源。
對,是用嘴渡送。
我恢復力氣的第一件事,便是往他臉上送了一個巴掌。
「你是不是有病?」
陸知瑾被打偏了頭,面上卻還掛著淺淺的笑意,他平靜地看著我,突然沒頭沒腦地說一句話:
「姐姐還記得,我們是怎麼相遇的嗎?」
不記得了,但是我不敢說。
我轉頭不語。
答非所問,其實已經答了。
他像是瘋了一般,將我撲倒在床上,鉗住我的雙手,緊掐住我的脖子,惡狠狠地吻上來:
「顧安,顧安。」
我有些害怕地反抗,無異於螞蟻撼樹,不僅沒有掙脫,還累脫力了,整個人如同一條死魚躺在床上,再也提不起一點力氣反抗。
此時逐漸意識到,曾經一心愛慕我的弟弟,如今被我徹底逼瘋了。
他看著我,眼眶泛紅:「姜時安,你好狠的一顆心。
「名字是假的,感情也是假的,甚至和我之間的回憶,都不願意記。
「我原本以為你只是花心,但我沒想到,你根本就沒有心。
「玩弄戲耍我的感情,還想全身而退。」
他伸手為我撫平緊皺的眉頭,手指一寸寸地從我的臉頰上劃過,最後猛然掐住了我的脖子。
「惡人做多了惡事,總有一天也會得到報應。
「姐姐,現在,你的報應終於來了。」
愛人的聲音,如同十八層地獄爬上的惡鬼,陰森森的、藏著能溺死人的病態偏執。
「別這樣,咱們都冷靜下來好不好。」
我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一點,卻反而激怒了他。
「別裝無辜呀姐姐。」
細碎的吻纏上身,我的雙手被反剪到身後,無處可躲,無處可藏。
「三年前,發生了什麼你我心知肚明。」
「姐姐,你教我的,我學得可還好?」
頭被摁到枕頭裡,聲音隔著布料悶悶傳出:「你怎麼認出我來的?」
「你當我是瞎了還是聾了?我就想看看你還能掩耳盜鈴到什麼地步。」
我急得大喊:「我是有孩Ŧŭ̀₂子的人!」
話音剛落,他將我的身子板正:「姜時安,你以為我查不出來你是未婚嗎?
「孩子兩歲,懷孕十月,我們分開三年。」
我心裡咯噔一下。
下一秒——
他耷拉著耳朵露出惹人心疼的小模樣來:
「分手後無縫銜接,姜時安,你沒有心。」
我:「……」
我慶倖地想笑,又有些無語。
寧願相信我和別人一夜懷上,都不願意相信是自己的。
我好心提醒:「你之前說,不和沒有未來的人談戀愛,未來哥,你現在在做什麼?」
他很實誠:「我沒有談戀愛,我在強取豪奪。」
語氣中還帶著點小雀躍,整的還挺自豪。
「騙人的是小狗!」我急了,三年不見他長心眼了,知道虛晃一招,降低我的戒心了。
他貼近我的耳旁:「小狗才不會騙人,小狗一生只認一個主人。」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我耳垂上,柔軟的觸感若有若無,撩撥得人心煩,我剛想推開他,卻聽見他含笑的聲音:
「主人,你什麼時候帶丟棄的小狗回家。」
7
他的鼻尖在我脖頸嗅來嗅去,手指不由自主地向下撩起我的衣擺。
我被禁錮在他懷中,抬頭,那雙波瀾無驚的桃花眼,被撩撥、染上了幾分欲望。
「可以嗎?」他問。
我感覺臉上飛速在發燙,慌忙捂住臉:「不可以,我們這種畸形的戀愛關係應該早點結束。」
「哦,」他淡漠地點頭,手上的動作未停止。
「你哦什麼哦,」我用眼神示意他趕緊停下。
陸知瑾卻揚起一抹得逞的笑容:
「強取豪奪的意思是,憑藉強力或者權勢奪取,你要是同意了,我還奪什麼?」
我:「……」
「說得那麼好聽,違背婦女意願都算違法,我可以告你。」
「首先,沒有發生的事情不會受理的。」他話鋒一轉,「不過——姐姐你確實犯法了。」
「當年,我們幾乎日日夜夜都在租房裡,街邊的監控、你給的現金,你說,那算不算……一種違法的證據。」
我給氣笑了:「如果我有證據證明我們就是在談戀愛呢?」
得到了我的答覆,他滿意地點頭:「我的女朋友在戀愛期間出軌,我略施懲罰,小情侶間的樂趣,也不歸外人Ţùⁱ管吧。」
我:「……」
得,左右都是他佔便宜,我吃虧。
我朝他招手,陸知瑾原本灰濛濛的眼睛,一下子變得亮晶晶,眼眶微紅,像是受盡委屈、想要尋求安慰的落魄小狗。
他屁顛屁顛挪過來,伸出手想要擁抱我。
下一秒被我一腳踢到地上。
在他茫然、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我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
「滾。」
他不氣不惱,順勢倚靠在床沿邊上,捧起我的手,落下一吻:「你不就是仗著我喜歡嗎?你和別人談生意敢這樣嗎?」
我輕挑起他的下巴,坦然承認:「覺得委屈,就別動心。」
陸知瑾認真地看著我,一字一頓:「我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委屈。
「我只是惋惜,為什麼不能擁有讓你對我的新鮮感再長一點的本事。
「哪怕知道用身體挽回你的心,是最不靠譜的方式。
「我害怕你厭倦我。
「如果可以的話,你能不能愛愛我,放下一切的執著和欲望,單單只愛我這個人。」
我的心裡不可控地泛起一絲漣漪,這樣堅定不移的選擇,是小時候的我曾經夢寐以求的。
可是現在我長大了,大人是不需要這種感情的。
大人的世界,一切都和利益對等掛鉤。
我冷冷地注視著他:「所以,這樣就可以簽合同了嗎?」
陸知瑾愣愣地盯著我,像是沒能理解我話中的意思。
我勾起唇角:「你先用合同吊著我,又以愛之名捆綁住我,真是算計得一手好牌。」
8
我的閨蜜雖然經常和我鬥嘴,但是關鍵時刻還是挺靠譜的。
我失蹤了二十四小時後,員警找上了門。
陸知瑾涉嫌違法囚禁他人,要帶去警局進行教育,嚴重的話,可能會坐牢。
「員警蜀黍就是他」
陸知瑾直視著我:「姜總,只不過談個生意,這麼勞師動眾不太好吧。」
「誰家談生意還脫別人衣服啊!」
他被帶走了,帶走前悠悠地瞧了我一眼。
我見到過陸知瑾很多樣子。
少年初次心動,幼稚、魯莽表達愛意的忐忑不安。
吃醋時,一寸寸咬上我的肌膚、小心眼的報復行為。
表白被拒絕後,悵然若失、委屈巴巴的可憐表情。
但是我沒見過,他對我露出這副樣子。
笑眯眯、氣定神閑的樣子,不像是去接受問話,倒像是去做客。
陸知瑾這人臉上笑得越是燦爛無比,下手就越是狠辣。
我雖重獲自由,內心卻無比不安。
這種灰濛濛壓抑的情緒跟隨我多日,直到公司再一次傳來資金的困境,我不得不再次重整旗鼓,開啟當初的下下策。
多個家庭的命運系在我一人身上。
為了下個月能準時發工資,我拿出十二分的精神去應付新的甲方。
那是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善於玩文字陷阱,壓榨勞動力,還……很喜歡揩油。
「早就跟你說過了,女人在家帶孩子就好,出去做生意抛頭露面的,不占你便宜占誰的?」
父親不知道從哪聽到了這件事,打電話過來破口大駡:
「你把公司玩破產了,看你百年後有什麼顏面去見列祖列宗。
「我現在老了管不了你了,你翅膀硬,我看你能有多狠!」
掛斷電話,我有點心力交瘁,一邊應付公司大小事務,一邊應付家裡人的打壓、嘲諷。
好累啊。
但是還是要繼續往前走。
在職場上,之所以遭受這麼多不公平的待遇,都是因為站在頂端的女人太少了。
造成這一切的原因不是我,而是這個世界。
既然世界不公平,那就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改變。
改變世人的偏見,改變這種根深蒂固的厭女思想。
閨蜜不理解:「為什麼要把自己弄得這麼累。」
我只是笑了笑:「我們站得高,是為了聆聽更多人心底的聲音。」
……
做好心理建設後。
我的手剛觸碰到門把手,手腕突然一緊,一股蠻橫的力氣將我拽往隔壁包間。
溫熱的大手鉗在我腰間,將我牢牢地摁壓在門上,惡狠狠的吻撲面而來,帶著滔天的怒火和懲罰似的,讓人避無可避。
「陸知瑾,你瘋了?」
我倉皇地推開他,塗好的口紅早就花得一塌糊塗,我拿出小鏡子補妝,卻被人奪走丟在桌子上。
再次撲來……
比上個吻還要兇狠,我奮力掙扎,直到血腥味蔓延開,他才停止了對我的侵犯。
「和那個老男人有什麼好周旋的。」
他在我耳邊喘息,將一份資料夾強硬地塞在我手裡:
「不如看看我,薑總。」
隔壁間推杯換盞,談笑風生的聲音若有若無地傳了過來,我敏感地哆嗦了一下,他卻伸手攬住我,手指在我腰間摩挲。
他在我耳旁輕笑:
「公章和合同我都帶來了。
「玩個遊戲吧。
「從現在起噤聲,看誰堅持得最久。」
「誰,就是最大的贏家。」
9
三年前為了刺激他說的話,三年後正中我的眉心。
「嗯?越老越不中用?」
他淺笑著、板正我的臉,細細打量著我的神色,不想錯過任何精彩的反應。
「安安,快說你喜歡我,我也不是不能放過你。」
「你混蛋。」
四周的溫度在不斷攀升,我沙啞著嗓音,無力回應熱情,整個人癱軟在他懷裡。
我越是痛苦,他越是快樂。
無視我的哽咽,始作俑者大驚小怪地哎呀一聲,無辜地睜大眼睛看著我:
「薑總~別哭,你這一出聲,合同利潤又要減百分之十了。」
好茶……
我報復性地在他肩上捏了一把:「陸知瑾,你真是個瘋子。」
後面他簡直是把我說的話,翻來覆去地貫徹到底。
「薑總,合作愉快。」
看著手中簽訂完的合同,以及面前衣冠楚楚、眉眼間染滿笑意的男人,我沉默地將合同塞進包裡。
「我還以為你會撕掉呢。」他有些驚訝我的舉動。
「為什麼撕掉?」看著他淩亂的領帶,我好心替他撫平:「現在都是年輕人的天下了,簽合同的手段都不一樣了,福利給的這麼多。」
看著他越來越黑的臉色,我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身價過億的老闆和外面那些小男孩就是不一樣。」
他眼眶泛紅,思緒成功跑偏:「你還知道外面小男孩是什麼手段?這些年,你背著我還找了多少個?」
我:「?」
他難道聽不出來,我只是想諷刺他嗎?算了,不和戀愛腦論長短。
我抬腳想走,有人拽住了我的手。
「我和別人談生意沒有這樣過。」男人委屈的聲線傳來。
我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陸知瑾垂下頭,頭髮亂糟糟地搭在額頭前,昔日高高在上的模樣已然消失不見。
「姐姐,我們真的不能複合嗎?」
我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髮,他回應似的戀戀不捨地用腦袋蹭了兩下,將我的手附在他臉頰旁。
「你離開之後,我怎麼找都找不到你。
「為了守住關於你的記憶,我把原來的租房買下來了,日日夜夜待在房中,一點點回憶戀愛細節、過程。
「直到再次相逢……
「我不相信,你臉頰泛潮紅、眼裡閃著淚光、哽咽著喊我名字的時候,就沒有一次動心。」
在這樣真誠的眼光下,一切陰暗的心思無處可藏。
我慌亂地想要掙脫他的束縛,幾經推搡,手指不小心摁到閨蜜發來的語音。
將曖昧的氣氛直接降到冰點。
【當初你知道他就是那個被騙身的小傻子,還信誓旦旦說,只要他對你舊情難忘,這單就一定能拿下。】
【小屁孩嘛,隨便哄哄,還不得什麼都依你的。】
【這都多久了,你的合同還沒有簽好啊。】
【你這釣系女王不過如此。】
【還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你可趕緊搞定他吧,不然又得跟我徹夜長談商業規劃,我可受不了你了。】
……
空氣有一瞬間的凝固。
陸知瑾還保持剛才的動作,不可置信地盯著我。
我有點心虛,這段時間的點點滴滴……確實是我在察覺到他舊情難忘後,順手做了一場局。
我伸出手想要碰碰他,我以為他還會和三年前一樣,會委屈地和我撒嬌,順便順走點獎勵。
明明他很好哄的。
但這次——
他不怒反笑,一連說了三個好,轉身就走了,離開得很乾脆。
是真的生氣了。
我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本來一切都在計畫之中,我卻忽略了人心是最難測的。
閨蜜歉意地表示:
「啊?我怎麼知道你們兩個談合同還能談到床上去的,不過就算你不想,他被你一直釣著,遲早也要被逼瘋,這次對你下狠手,正常。」
沉默兩秒,閨蜜問:「有信心哄好嗎?」
我弱弱開口:「其實……我從來都沒有哄過他。」
就連當初被抓包同時釣著幾個當孩子他爹的備胎,都是他自己哄好自己,然後再撒嬌找我貼貼的。
我也只是累了幾天。
更何況,當初就是為了孩子才找上他,他這麼主動,我求之不得呢。
閨蜜:「……」
閨蜜:「6」
閨蜜好言相勸:
「一連三次告白求複合都被拒絕,到最後發現不管是三年前還是三年後,你對他的接近都是算計,真心全被糟蹋,很難不因愛生恨。
「就別說,當初他已經綁過你一次了,誰知道會不會有第二次。
「這次情況比上次更加棘手啊。
「我可不一定能救得了你。」
10
情場失意,商場得意。
線上上線下的加持下,這場商戰總算是大獲全勝。
父親受到邀請參加平臺的晚會,除了我,一同出席的是父親和繼母的女兒。
「爸,你看,我說的那些,我全部都做到了。」
我滿心歡喜地報喜,卻迎面遭到了一盆冷水:
「你做這些是為我做的嗎?」
我:「……」
「你把線下的交給你妹妹管,兩頭你顧不過來。」
我還沒說話,妹妹率先開口:「謝謝姐姐啦。」
每次都是這樣,妹妹總能輕輕鬆松得到所有的東西,而我不管怎麼努力也得不到一個肯定。
我躲在偏僻的角落獨自喝悶酒,遠遠瞧見兩抹熟悉的身影。
一個正是我那位好妹妹,另一個……是陸知瑾。
他能來這裡,我一點也不意外,但是這兩個人怎麼會摻和到一起去了。
像是察覺到我,他抬頭,和我的目光相撞,茫然一瞬,隨後飛快收回目光,淡漠的表情一掃而空,他臉上掛出笑意,拿出手機添加了妹妹的微信。
我:「……」
「我剛才以公司的名義和陸總說了幾句話,他人很貼心,很好相處誒。
「還提醒我,少喝點酒,說這裡都是混合酒,濃度很高,容易喝醉。」
妹妹並沒有察覺到我的情緒,嘰嘰喳喳個沒完。
我突然開口:「你喜歡他?」
妹妹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有點……姐姐,你說我讓爸爸幫我去說親,能有幾分勝算?」
我:「一分都沒有。」
妹妹傻眼了,呆愣地看著我:「為什麼?」
我不出聲,酒杯放在桌子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
我的女兒失蹤了。
根據線索,我最後鎖定的人是陸知瑾。
我沖到他所在的酒店,當面揪住了他。
他有點詫異我的突然來訪,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笑意,但是在聽到我的來意時,狠狠蹙起了眉:
「我是見過歲稔,但她不在我這。」
「別傷害她,她也是你的女兒呀,你有什麼沖著我來。」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陸知瑾像是被這則重磅消息砸傻眼了,傻愣愣地摟著我:「我……我們的女兒?」
我們找尋了許多地方,卻沒有任何線索。
「歲歲和別的小朋友玩,總會被人嘲笑是沒有爸爸ťű̂₅的人,我總以為只要加倍補償,就能彌補她所缺失的,但是沒想到,最後會變成這樣。」
陸知瑾垂眸,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睛,我看不清他的眼神。
他輕輕拍了拍我的背:「以後我不會在物質方面虧待她。」
我:「……」
可是你給得起的物質,我也能給。
我看著他:「我記得她還有一個喜歡去的地方。」
「那我們快走吧。」
一路上陸知瑾欲言又止,直到車子停在了城郊的別墅區。
我沉默地在前面帶路,他安靜地牽著我、陪伴著我。
「就是這裡。」我指路給他看。
他沒有絲毫猶豫,跟著我踏入了那扇門。
哢嚓一聲,是門反鎖的聲音。
陸知瑾有些詫異地回頭望著我,還沒搞清狀況,下一秒冰涼的手銬已經扣在了他的手腕上。
「姐姐,女兒我們還沒有找到……」
屋內的燈光昏暗,灑落在他臉上,映照著他有些無辜的神情。
我淡淡開口:「女兒沒有失蹤,那些都是我騙你的。」
「你……」他像是一瞬間恍然大悟,想要掙脫束縛,卻無濟於事。
我伸出手緩緩在他臉上游走,他茫然瞪著眼睛,濕漉漉的,碎發搭在額前。
落魄、可憐、讓人忍不住想要蹂躪。
「為什麼加我妹妹的微信?」
他扭過頭,不回答。
「如果我父親讓你和她相親,你會同意嗎?」
我強硬掰過他的頭,讓他看著我,他還是不予回答。
我沉默地、慢慢地去解開他衣服的紐扣。
曾經只要我招招手,他就會捧著滿心熱情屁顛屁顛地跑來。
吻我、愛我、狠狠地擁抱我,恨不得將彼此溶於骨血。
迷情時,他會俯下身子,吻掉我的淚水。
「姐姐,你真會拿捏我。」
可如今——
他在抗拒我。
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
我渴望得到父親的誇獎,在一眾子女中,渴望著被偏愛。
嘔心瀝血拿到的東西,卻比不上妹妹的一句軟語。
有些東西一直得不到,就會在心裡爛掉。
被迫長大的人。
陰暗、扭曲、偏執,再也無法正常接受一切的好意,被害妄想症般將所有人都推得遠遠的。
但你真的敢走,我就會把你困於我身邊,永遠永遠,和我無止境地糾纏下去。
沒有接受過正常的愛,怎麼去理解別人呢?
親愛的,請不要責怪我的詞不達意和偽裝。
我只是在用我學到的方式愛你。
因為害怕失去,所以故意露出破綻,讓他發現那幾個備胎。
我需要炙熱的、瘋狂的方式,才能感受到對方的愛意。
明明我們是戀人,明明已經那麼熟悉彼此的身體,卻依舊覺得對方陌生。
好似海市蜃樓。
「痛嗎?」
我看著他手腕上猙獰的傷疤,心有點悶。
三年前,他到底有多絕望,才會選擇這一條路呢?
「我會幫你消除掉的,放心。
「我們家的祛疤藥膏,功效很好。
「不要對我失望好不好。」
我俯身吻上那一條傷痕,他的身子猛地一顫,臉頰通紅一片。
陸知瑾沒有說話。
因為他說不了話,嘴裡被一塊小方巾堵死,四肢被束縛住,甚至連眼睛都被眼罩蒙上。
我承認我是個懦夫。
我害怕他露出失望、厭惡的眼神,害怕他說出令我傷心的話。
可是我說完後,他輕微地點了點頭。
他在回應我。
我的愛人在回應我。
原來這不是我一個人的獨角戲。
我顫抖著手,摘去他身上的束縛,忐忑不安地等待著命運對我的審判。
可他只是泛紅著眼眶,伸出手用力地抱緊了我。
像是隔了一個世紀,深深地眷戀著。
他說:「我們去遊樂場吧。」
11
這是我前所未有過的一天。
逛超市、看電影、吐槽著工作上的煩心事,小情侶平淡的一天,我們卻從來沒有經歷過。
它雖然不是炙熱的愛意,但這樣日常化的相處,細水長流的,卻更讓人心動和嚮往。
摩天輪升到最高處時,我的心不可避免地顫動了一下。
我的愛人,緩緩牽起我的手。
在我期待的目光下,他鄭重地,一字一頓,像是在進行什麼重要的宣誓:
「安安,我喜歡你,你喜歡我嗎?」
這句話我曾聽過無數次,但只有這一刻,我無比清楚,他是愛我的,無關情欲。
「你願意和我交往嗎?以結婚為前提的那種。」
明明是再親密不過的人,此時卻束手束腳,緊張得話尾音都在顫抖。
三年前的遺憾,在此刻終於圓滿畫上了句號。
我忍不住ṭù₄張開雙手,用盡全力去擁抱我的愛人:
「我願意!」
還有一句話忘了說:
「我也喜歡你。」
靈魂此刻,終於碰撞。
男主番外
姜時安離開的那一天,我獨自一人在客廳坐到黃昏落幕。
哪怕我們擁有那麼多的親密接觸,我卻覺得我的愛人無比陌生。
我知道她迷情動人的樣子,知道她巧笑倩兮打趣我的樣子。
明明我們之間有許多的分享和話題,但是我卻依舊覺得她離我很遠很遠。
直到她徹底離開了我的生活,我才終於意識到, 我們之間缺少的是什麼了。
我們從未真正融入對方的生活。
我們的靈魂從始至終沒有發生過真正的碰撞。
那些生活化的、瑣碎的、越是貼近平淡無華的日子, 才越是我想要探索的。
我想知道你淩晨的心事。
我好奇著你的過往。
我渴望著,你也探索我的過往。
可是已經晚了,她消失在我的生命中了。
她離開的那天, 正好是我母親的忌日。
一個被困於家宅中、最後被家暴致死的女人。
曾經我想變得強大, 保護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可到最後,我一個人也沒能守護成功。
媽媽不愛我, 姜時安也不愛我。
媽媽對我好,但是她對弟弟更好。
無論我怎麼裝積極陽光, 母親也不願意正眼看我。
圖我點什麼也好啊……
媽媽,你為什麼不能愛愛我, 為什麼要把本就不多的母愛,分給另一個人?
姜時安帶來了我可望而不可得的東西。
我隱藏于人群,她卻一眼就相中了我。
她對我好,獨一無二的偏愛,讓我有點翩翩然。
即使她別有所圖那又怎麼樣?
只要她愛我, 哪怕是假的, 也能讓我了卻終生的遺憾。
後來,我想要的越來越多, 我希望她不要離開我,最好像菟絲花一樣依賴我生存。
可是我又渴望,她能夠觸碰我的靈魂,不是因為外在的,而是因為喜歡我這個人,才來接近我。
我帶著她去瞭解我的生活,感受我生命中的每一個觸動。
我不喜歡旅遊, 不喜歡爬山,但是我喜歡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個瞬間,那都是無可替代的珍藏。
三年不見,她身邊多了個小電燈泡。
我不在乎這是哪個野男人的種, 只要姐姐喜歡我, 我們以後也會有許許多多的孩子。
當然, 她生的孩子我都會喜歡。
為了她的安全著想, 我甚至可以沒有親生孩子。
我怎樣都無所謂的, 只要她好。
只要可以挽回她, 我可以放下一切面子、尊嚴。
拜託了。
姐姐,愛愛我好嗎?
無關情欲,而單純只愛我這個人,可以嗎?
可是她拒絕了我。
再次將我的真心踐踏。
無視我對她的索求, 那一刻我的愛轉變為了恨。
我惡狠狠地掐著她, 控制著她,看著她迷情, 最後她緊緊回抱住了我,淚水滴落在我背上。
「快說, 最喜歡姐姐。
「說, 姐姐是最厲害的生意人。」
那一刻, 我釋然了。
她在渴望我。
她也渴望得到很多很多的愛。
我也是。
姐姐,你也要像我一樣愛你。
我們都別裝了,明明你也很需要我, 不是嗎?
誰說菟絲花只能寄予大樹存活?
我們可以互相纏繞,汲取對方身上的養分。
一起走向死亡。
即使是死亡的盡頭,也沒有人能夠分開我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