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女主言情

神女遊歷凡間,看上了我爹

神女遊歷凡間,看上了我爹。
她趁我們二人出門,一把火將我娘燒了個灰飛煙滅。
又扮作我娘的樣子,與我們一起過日子。
不過三天,她便厭倦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而後拍拍雙手,走得乾脆俐落。
三年後,我爹飛升。
他讓我在家乖乖等著,等他給娘報完仇就回來。
太陽東升西落,我日夜苦等。
等來的卻是我爹的遺物——我娘給他縫的劍穗。
原來千百年難遇的奇才飛升上界後也只不過是十萬天兵天將中毫不起眼的一員。
派去收拾神女惹的爛攤子,屍骨無存。
我將我爹給我包的包子一口氣吃完,收拾行囊,踏門而出。
這一次,該輪到我了。
1
我爹飛升那日,看上去都快被天雷給劈熟了。
但還好,還能自己從坑裡飛出來。
我爹上岸後的第一件事,便是馬不停蹄地趕回家給我包包子。
我愛吃筍。
所以他花了一天一夜的時間,挖筍,洗筍,切筍,包筍。
有筍丁蘋果餡、筍丁青菜餡、梅乾菜筍丁餡和麻辣筍丁餡。
還有窩窩頭和饅頭。
香得我斯哈斯哈。
做完這些後,我爹在翌日清晨,背上他的劍,拍拍我的頭,走了。
我知道,他要去給我娘報仇。
我爹的小師弟,我勉強喊一句小師叔。
我們二人就這麼看著他的背影。
小師叔說:「何必呢?」
何必?
我雖腦子笨,不好讀書,但也知道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2
我是個孤兒。
是被我娘撿回去的。
她撿我的那天,剛巧是我被天衍宗山腳下丐幫除名的日子。
我腦子笨,不僅討不到銅板,還白占他們一份口糧。
所以我被嫌棄。
我娘把我撿回去後我才知道,她是石女,一輩子不會有自己的孩子。
但她說,老天是公平的,知道她不能生,所以給她送了一個來。
她給我取名叫喜寶。
她說:「你娘是十裡八鄉做飯最好吃的人,你爹是全宗門前途無量的掌門師兄。有我們二人為你撐腰,不求你聞達富貴,只求你當個無憂無慮的小廢物。喜樂安康。」
我倒也是真不客氣。
天天坐我爹脖子上騎大馬,還找我娘點菜。
我愛吃筍。
家裡的地窖有為我貯藏的筍,若是吃完了,我爹便會舉著我去集市上買。
所以我時常在想,要是那天家裡有筍,抑或我不愛吃筍,這樣我娘是不是就不會死。
不會被神女一把火燒了個灰飛煙滅。
神女扮作我娘的樣子,身上有我娘的味道。
頭兩天,我一點沒察覺到異樣。
直到第三天,我覺得這不對。
我娘從不會對我冷眼,不會對我不耐煩,更不會對我爹說我礙事,要把我送走,說要跟我爹生真正屬於他們倆的孩子。
我爹言笑晏晏。
說她終於開竅了,擁著她往房裡去。
只是在關上門的那一刹那,我爹目露兇狠。
我抱腿坐在簷下,看窗邊燭影,看我爹拔劍向她刺去。
但,凡人之力何其渺小。
神女重傷我爹,又將我家毀了個一乾二淨。
她不屑道:「一個連孩子都生不出的女人,算什麼女人?我好心送她早日投胎,你還敢為她向我拔劍?
「不識好歹的東西!
「我堂堂神女,而你區區凡人,也敢蜉蝣撼大樹!我能看上你,讓你伺候,是你的福氣,若是不想活了,我便一把火送你們一家三口團聚!」
我爹口吐鮮血。
而神女揚長而去。
我冥思苦想一晚上,神女愛世人這句話,究竟是真是假。
3
從那之後,我爹開啟了寡夫帶娃模式。
他去宗門修煉,便在我胸前掛一個小布兜,裡面裝上乾糧和水,然後把我往後山的靈獸堂一扔。
等到日落,再去接我,讓我騎在他脖子上回家。
看上去,好像跟我娘在時沒有區別。
但只有我知道,他憋得快瘋了Ŧű⁰。
白天練,晚上也練。
所以當小師叔讓我勸我爹放下過往,往前看的時候,我說我做不到。
我爹走後,我就蹲坐在家門口,時常幻想,終有一天我爹會提著神女的頭顱,意氣風發地站在我面前,說:「小寶你看,爹爹為娘報仇了。」
但我沒想到,我等來的是我爹的遺物。
一個紫色的,我娘為他縫製的,終年不取的劍穗。
小師叔說:「今早一開宗門,就有只仙鶴叼著它。小寶,節哀。」
我冷靜得可怕。
問小師叔:「我爹這麼厲害,怎麼會死呢?」
小師叔說了很多。
我這才知道,原來千百年難遇的奇才飛升上界後,只是十萬天兵天將中毫不起眼的一員,遠沒有想像中的風光。
只不過比我們這些凡人好一點。
但在天神眼中,與螻蟻無異。
我將我爹留下的靈器全部翻出來,有空間囊、捆仙繩,還有許多其他。
而後一股腦將它們全部打包。
小師叔攔住我。
他哄我:「小寶在宗門,吃喝不愁,誰也不敢怠慢你。即便你想走,也得先學點本事再走。」
若是從前,爹娘還在時,他說,我就信。
但是爹娘不在,我就懂事許多。
宗門資源有限,分到每個人手上的都不多。
我爹在時,還能厚著臉皮蹭一點兒,我爹不在了,我天資差又比不上其他人,哪好意思再占宗門資源。
小師叔肯定會扣他自己的給我。
故而我跟小師叔說:「劍穗上有我爹的遺言。他讓我去把他的劍帶回來,埋在我娘的衣冠塚旁邊。讓他們輪回也能找到彼此。」
4
我撒謊了。
劍穗上確實有遺言。
但我爹說的卻是讓我好好活著,不必仇恨,長大成人過自己想要的日子。
若是闖了禍,自有小師叔兜底。
還交代了家裡的錢財和筍丁包的做法。
仔細叮囑我,務必讓小師叔好好學。
可我不想要筍丁包,只想要團圓。
5
我爹身死的地方,叫魂獄山。
傳說億萬年前,神魔大戰。
無數神仙、魔族、能人異士皆喪命於此。
以致戾氣太重,動盪不安。
是神女獻祭萬年修為鎮壓於此,換來安穩。
所以當千百年前,神女重露面後,世人對她稱讚無數,也對她犯的錯輕拿輕放。
而再次動盪,則是因為神女喜歡上了從未謀面的仙君,而仙君早有婚約。
她叫囂著:「我為天地奉獻一切,如今卻連心愛之人都留不住。
「天地負我,眾人負我!我何苦?既如此,不如物歸原主,讓我一人瀟灑!」
她闖進魂獄山,引起冤魂暴亂。
她早就散盡一生修為,天庭無奈派出十萬天兵。
最後,十萬折損五萬。
其中,就有我爹。
我決定,要先去魂獄山,將我爹的佩劍找到。
用這把劍,斬神女。
6
從天衍宗走去魂獄山。
一路上,無數人與我同行。
有形如枯槁的婦女,有孱弱的老嬤,甚至還見到了一整個前去魂獄山的病殘軍隊。
眾人不言語。
只埋頭趕路。
半年後,在魂獄山邊緣,我們再次見面。
他們在周邊小鎮住下,只有我孤身一人,要闖進去。
我一進去,便見無數魑魅魍魎在我眼前翻飛,在我耳邊咆哮。
面目猙獰,可止小兒夜啼。
暮色世界,混混沌沌。
人間煉獄,不過如此。
魂獄山的恐怖,我聽無數人說過。
但當我踏入此地時,卻莫名心安。
我在魂獄山裡面挑挑揀揀,找我爹的那把劍,順便看見有好東西便收進空間囊。
殊不知,此舉引得天上眾仙震驚不已。
月華仙子冒死將我帶出。
她打量我周遭。問我跟炎陽神女有何關係?
我說,神女?
我跟她能有什麼關係,她是我的殺母仇人,她害得我家破人亡。
可月華仙子卻說,我身上有炎陽神女的氣息。
我不懂。
月華仙子訓斥我不懂大義,不為蒼生,罔顧人倫。
她說現在的這個局面,是最好、最安穩的局面。
只用犧牲寥寥幾人而換取天下太平。神女所受之苦,我應該念著她的好。
而不是日夜想著要取她性命。
月華仙子拿出我爹的佩劍。
我死死盯著。
但還是想不通。
「神女為天下蒼生散盡修為,我願燒香供奉,但這不是她可以為所欲為的理由。
「我娘為人清白,從未做過錯事,一生所求不過與我爹長相廝守,照看我長大成人。
「神女為一己私欲奪人性命,妄為神女!」
月華仙子怒了。
覺得我油鹽不進。
實在難以言喻。
她袖子一揮,將我從天上打回凡間。
跌落在地時,我只覺好痛。
7
再睜眼,我睡在一間客棧裡。
照顧我的,是有過數面之緣在路上遇見過的那幾個人。
他們把床讓給了我,自己和衣睡在牆角處。
我掙扎起身,眾人驚醒,如提線木偶般為我端來茶水和遞上臉帕。
算下來,他們在這魂獄山周邊住了近小半年。
他們一聽,我去過魂獄山,便七嘴八舌地問:
「那魂獄山裡面啥樣?可有見ţů₉到神女?」
我搖頭。
眾人便一臉失望。
我倒是好奇,問他們找神女為何。
枯瘦的婦人說:「五年前,神女路過我家山莊,她說我天生好命,出生便有丫鬟伺候。她說眾生平等,我驕奢無度犯了罪孽。
「她趕走我家的丫鬟,讓我伺候她贖罪,還毀了我的婚事,強迫我配給一個老馬夫。
「那老馬夫,是個沒用的男人,只會在床上用那二兩肉折磨女人。神女走後,還給那馬夫留下匕首。
「他用那匕首,殺了我父兄,強佔我家財。他犯了罪,卻沒受到報應,我就想去問問神女,公道何在?」
還有那群殘疾的老兵。
他們說,兩國相鄰,僅僅因為鄰國皇帝信奉神女,為神女塑金身、修殿宇。
於是神女便幫鄰國皇帝侵略他國。
造成數十萬百姓流離失所,殘垣斷壁,血流成河。
神女行蹤不定。
但他們聽別人說,曾在魂獄山見過幾次神女。
故而來找神女討要公道。
一日見不到,便守一日;一年見不到,便守一年。
但我明白,向別人討要公道,是癡人說夢。
公道,靠自己爭。

8
離客棧不遠處,有座神女廟。
他們每日都要去。
只因他們道聼塗説,神女會見廟裡最虔誠的那個信徒。
所以這幾日,是一個老嬤在照顧我。
她年紀大了,背駝、耳聾、目濁,又是小腳,走不遠。
但她很愛笑。
笑著給我擦臉、梳頭。
然後又笑著,出神地看著牆角處我爹的佩劍。
第七日,我稍稍能下床了。
她牽著我,帶我上街。
「躺了好幾日,餐餐都吃得寡淡,今日看看想吃些什麼,阿嬤有錢。」
我時常覺得自己運氣好。
小時候有丐幫養,雖然被嫌棄。
長大一些遇到爹娘,快活又自在。
爹娘走後,有小師叔還有老嬤。
老嬤給我買了兩個筍丁餡的包子,還一直問我:「孩子,夠嗎?」
我忙不迭地點頭。
她又牽著我,一步一步地慢慢搖回去。
又過七日。
我決定回去找小師叔了。
他說得對,我應該學點本事。
月華仙子那一揮,讓我明白,凡人與神仙雲泥之別。
走之前,老嬤笑著抹眼淚。
「回去好,回到爹娘身邊,才不受委屈。」
我問她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我養她老。
她搖頭。
她說:「我得在這兒守我兒子。」
她說:「我們那兒,叫仙人村,已經有無數個修煉成神仙的了!我兒子出生的時候霞光滿天,他們都說我兒子以後肯定能成大神仙。
「他練得苦啊!但好歹老天爺瞧見他了,飛升了,成了!
「但一年前,他就時常來我夢裡,哭著喊著說:『娘,好痛!娘,我想回家!』」
「我問他在哪兒,他就給我指路。我走走停停到了這兒,他就再也不在我夢裡喊痛了,他說:『娘在,就好了。』所以我得守著他啊!」
我聽明白了。
老嬤的兒子,應該是那折損在魂獄山的五萬兵將中的其中一員。
我知道,人活著,得有個念頭。
我也知道,念頭沒了,精氣神就散了,人也就沒了。
所以我對老嬤說:「你好好地活著,等我辦完事,一定回來陪你。」
9
我是在一個淩晨走的。
背上我爹的佩劍,留下字條——出門辦大事,勿念。
悄無聲息的。
我可不想看他們的眼淚。
我專門走夜路,去了一趟神女廟。
廟宇蔚為壯觀。
神像高大莊嚴。
但就是不幹人事。
10
回到天衍宗。
最高興的當屬小師叔。
最生氣的也是他。
他不知道從哪裡找到密法,知曉了我爹的遺言。
他很傷心,說孩子大了敢騙人了。
為了懲戒,他將我綁在樹上,讓我看著他吃筍丁包。
我不在的日子,他學會了包各式各樣的筍丁包,柳葉狀的、元寶狀的。
吃著吃著,他就哭了。
「嫂子走了,師兄也不在了,就剩你一個小蘿蔔頭,還整天喊打喊殺。我就希望你能好好地長大,怎麼就這麼難?!」
我也想好好的。
可是神女,沒有放過我們任何一個人。
11
小師叔見我刻苦修煉,倒是高興得很。
他傾囊相授。
恨不得將每一個功法都嚼碎了灌進我腦子裡。
我雖笨,但好歹勤能補拙。
三個月後,也算小有成就。
能揮舞起我爹的佩劍了。
小師叔又哭了。
大抵是年歲上來了,人就容易悲春傷秋。
他吸溜著鼻涕說:「師兄的劍上,還有丈量你幼時身高的痕跡。從前我們都開玩笑,說師兄揮劍不如揮你,你比劍厲害,你會咬人。
「一轉眼,你都能揮起師兄的劍了。」
一時之間,我竟分不清這是誇我還是罵我。
但如果我的進步,能換來小師叔的高興,就算再苦,我也覺得值。
12
我沒有選擇住在宗門裡。
而是像我爹那樣,每日太陽落山后回到山腰處的茅草屋。
那是我的全世界,也是我的避風港ţù₄。
那日我蹦蹦跳跳地回家,心裡想著,我爹為我栽的蘋果樹果子熟了。
回去後,定能飽餐一頓。
可我所有的好心情,再見到坐在我家門檻上的神女時,一落千丈。
她略施小計,我便定在原地難以動彈。
神女繞著我,上下嗅聞我全身。
「月華仙子說你身上有我的味道,我實在好奇,除了在你家待的那三天,我們應該從未有過交集。
「莫不是你這個小鬼偷了我的東西?」
她放出神識,探索我全身。
臉色卻越來越差。
下一秒,她便將我帶回她天上的宮殿。
13
宮殿壯麗巍峨。
神女卻小氣到不願分我一間偏殿。
反而將我以手腳大張的樣子捆綁。
我聽見她焦急地跟月華仙子說:「是真的。那味道我熟悉得很,千百年不敢忘。」
我低頭聞了聞自己。
香得很。
昨日才洗了澡,是石榴花的味道。
神女說,那味道最濃的地方在我的脊背處。
月華仙子拿出一把赤金匕首,交與神女。
「動手吧。」
匕首鋒利無比,順著我的脊背,沒入得越來越深。
我是個不耐痛的。
原來摔一跤,要在我娘、我爹和小師叔面前哭三次,騙三顆糖。
可現在,除了汗,我一滴淚都流不出。
倒是神女大汗淋漓。
說她什麼都沒找到。
月華仙子說:「要麼是她太厲害的,留下的東西是你我二人都觸不到的。要麼就是她下了封印,除非外力或自願破除,別無他法。」
神女急得儀態盡失。
大吼:「那你說怎麼辦?」
月華仙子冷眼睨看了我一眼。
「她總ťŭ̀⁾有看中的東西吧,一件接一件地毀去,我就不信她不鬆口。」
神女眼神一亮。
走了。
月華仙子在我面前豎立一面鏡子,能連結仙界與凡間。
我看見神女找到天衍宗。
找到小師叔。
她半點不願裝,看了一眼鏡子裡的我,抬手削掉小師叔的左手。
小師叔最在乎外貌,最愛乾淨。
此刻卻什麼都顧不上,在地上翻滾。
我目眥盡裂,大喊著:「我願意!你們要什麼我都願意。」
月華仙子輕蔑一笑,對著鏡子說:「她說,她不願。你再用點力。」
神女氣得發抖,又砍斷了小師叔的右手和雙腳。
小師叔面朝黃土。
被神女一把提起來。
他眼裡無光,卻還在叫著我的名字。
「小寶,小寶!
「師兄你若在天有靈,就幫幫小寶!」
隨後「嘭」的一聲。
他自爆了。
他不願成為我的枷鎖。
我哭得好痛。
月華仙子一直在說:「她說,她不願。」
神仙日行千里。
眨眼的刹那,神女找到了老嬤。
神女抬劍指向老嬤。
老嬤釋懷地笑了一下,毅然決然地朝劍撞去。
我才發覺,原來人的血有那麼多,那麼熱。
老嬤嘴角含笑:「兒啊,娘來了。
「阿嬤等不到小寶了,小寶吃不到阿嬤做的筍丁包了。」
大抵人在窮途末路時,都會潛力無限。
我大力掙脫掉繩索。
咬牙切齒地朝月華仙子撞去。
我手無寸鐵,情急之下只能用頭撞她。
月華仙子沒想到這出變故,慌忙抬手去擋。
陰差陽錯之下,那赤金匕首插入我的天靈蓋。
暫態,我感覺周身神力充沛。
那些我曾經忘記的事情,全想起來了。
我看著鏡中的所謂神女。
「阿狸,好久不見。」
14
千百年前,我叫喜寶;千百年後,我還叫喜寶。
因為給我取名字的那個人,從未變過。
我娘,才是真正的炎陽神女。
她順應天地而生Ṱű̂⁺。
又為天下萬民而死。
而我,是她遊歷時撿到的一隻熊貓。
我那時小小一隻,又沒毛,像個耗子。
但我娘不嫌棄。
她將我裝在她的小布兜裡,走哪帶哪。
我跟著她的腳步,去過這世上的大部分地方。
阿狸,是我們在途中遇到的一隻狸貓。
她修為比我高,遇見時已化為人身。
她對我娘說:「族中長老想將我獻祭給黑蛟,神女,您救救我。」
我娘隱去阿狸的氣息,又將她安頓在一處山谷裡。
可她卻偏偏要死跟著我娘。
她瑟縮的樣子看起來可憐兮兮。
我兇狠地朝她齜牙,被我娘一把捂住嘴鼻。
我不喜歡她。
我瞧見過她貪婪注視我娘背影的樣子,撞見過她背地裡學我娘的一舉一動。
她心思不純。
後來,我娘帶著我和她回到天宮。
她竟以我娘的貼身侍女自稱。
她告了我無數次黑狀。
好在我娘護短。
從此,我與阿狸之間勢如水火。
再然後,魂獄山動盪。
我娘趁我熟睡時離開,再三交代不可讓我知曉。
可偏偏,阿狸叫醒了我。
所有人攔著我不讓我進去時,又是阿狸偷偷放我進去。
那時的魂獄山,遠比現在恐怖得多。
連天空都是紅色,血海一片。
我娘跪在魂獄山最高的那座山峰,頭低垂著,秀髮紛飛。
我能看見她身上金色的神力止不住地外泄。
她看見我,笑了。
「你這個黑白團子,怎麼混進來的?」
她說我哭起來可真難聽。
她抬手,封存了我的記憶和神力。
她說:「我都交代好了,以後,你就安心地當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廢物吧。別太厲害,那是會被人惦記的。」
15
我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
慢慢恢復身上的傷。
如今,我可不是手無寸鐵的凡人。
阿狸四處尋我。
我趁她不備,將她打暈,帶走了。
16
兜兜轉轉小半年,我又回到了魂獄山。
我扛著阿狸的腿,費勁巴拉地拖著她往裡走。
一路上她的腦袋敲擊地面。
乒哩乓啷。
吵得很。
直到我們走到當初我娘散盡修為的那座山。
我將阿狸呈「大」字樣擺在地上。
又在空間囊裡翻翻找找。
拿出魂釘和神錘。
一寸一寸地釘入她的雙手和雙腳。
而後坐在一旁,晃動雙腳,等她醒來。
她醒來時,倉促又慌張。
除了頭,別的地方都動不了。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她:「阿狸,鳩占鵲巢的滋味,爽嗎?」
她滿眼不可置信。
隨後又大笑起來。
「原來是你這個小廢物!沒想到呵,我竟落到你手上!」
她從未見過我化形後的人樣,認不出來,很正常。
我將我爹的佩劍拿在手上,一個接一個地數那些因她而落難的人。
「山莊的大小姐,因你肆意妄為而窮苦半生。
「那些流離失所的百姓,我娘,我爹,年邁的老嬤和無辜折損的五萬兵將。
「你良心何在?」
她渾不在意,吐了口痰。
「良心?這世上最沒用的就是良心!
「憑什麼我就要像丫鬟奴僕一樣伺候她?就因為她是神女?
「你憨態可掬,我不一樣毛茸可愛?憑什麼她就滿心滿眼只有你?!這難道公平?」
「因為我不像你,齷齪骯髒。」
「齷齪?骯髒?
「她一出生就高高在上,我要什麼都得靠自己去爭、去搶。
「她得天下讚賞,即使五弊三缺,也能得真心愛護,我呢?」
我娘真心待人,這些不過是她應得的。
阿狸能比?
魂釘逐漸炙熱。
阿狸有些受不住,大喊大叫起來。
「你以為,那些萬年修為的仙君不知道我是假的?
「他們知道。
「他們不過是害怕,害怕戳穿我了,下一個獻祭的說不定就輪到自己了。
「你以為帝君不知道我幹的那些事?
「他比誰都清楚。
「他也害怕,害怕炎陽神女的聲威大過他,所以放任我毀掉神女的聲望。
「神愛世人?都是狗屁!明明自私自利卻偏要博大愛的名聲!
「假的!全都是假的!」
她笑得陰險:「我就是故意一把火燒死她的,你不知道,昔日的神女毫無反抗之力地死在我手上有多爽!」
她惡狠狠地盯著我:「要怪,就怪神女太厲害,別人都怕她。人太弱,會被世道淘汰;人太強,也是一樣。」
我舉起劍,一下又一下,破開她的腦子。
她感覺到痛,有點怕了。
「小寶,你放過我這次吧!
「你小的時候,還喊我阿狸姐姐,你記得嗎?
「這麼多年,神女走過的地方我都去過,我知道怎樣讓神女回來,不必像凡人那樣入輪回。
「對不起!小寶!」
我可不是來聽她道歉的。
死到臨頭的對不起,虛偽又噁心,不過是假仁假義。
既然這麼喜歡學我娘。
那就學到底嘍。
17
乾脆俐落地了結阿狸後,我又殺了回去。
這一次,輪到月華仙子了。
我提著我爹的佩劍,劍尖連著地面,一路刺刺啦啦。
她躲得好。
我怎麼都找不到。
我想,她應該是搬救兵去了。
18
我是在半路把她截下的。
跑路都不忘帶著她那面鏡子。
她率先出招:「喜寶,你殺害神女,犯下重罪,如今還要一錯到底嗎?」
我笑得可愛:「她是不是神女,你,和你鏡子那邊的人難道不清楚嗎?」
她一瞬慌亂,又很快鎮定下來。
「她不是?你是?」
「別裝了。
「從前你不過是吸收日月精華而形成的一滴露水, 靠著我娘修為大漲。
「裝得與我娘私交甚好,得我娘臨終托孤。
「結果,你故意將我丟掉,讓我流落凡間,想讓我永遠都回不來, 獨佔我娘那些神器。
「你沒想到那封印能解,所以肆無忌憚,在我面前演戲,傳假話給阿狸。
「你幹的事,我殺你, 不冤。」
她大概沒想到我如此不講道理。
我也是懶得聽那些大義。
抬手就殺。
月華仙子苦苦支撐。
如今我的神力全部回歸己身,收拾一個仙子,易如反掌。
19
他們都沒想到, 月華仙子沒能攔下我。
我渾身是血, 闖入大殿。
那些欺辱、算計過我們的人,我一個都不想放過。
衡陽仙君第一個站出來。
又是那一套老說辭。
「阿狸和月華,即便是做錯了事,那好歹也是條命。
「你何故歹毒至此,將二人殺害?」
我一步一步走向衡陽仙君:「仙君真是可笑。對犯了錯的人心懷慈悲,而那些被她們無故虐殺的人呢?我怎麼沒聽見仙君為他們說話?
「ŧũ̂₈難道在仙君看來,那些凡人跟你們天神比起來就不值一提是嗎?」Ţű₂
滿殿的神仙支支吾吾, 說不出一句話。
我環視眾仙:「我今日來, 並不是來聽你們講什麼大義, 也並不是想給你們講什麼道理。」
我瞬間出手。
打得他們措手不及。
「我今日來,就是來殺你們的。能殺一個賺一個, 能殺兩個賺一雙!」
我好歹, 也是鼎鼎有名的坐騎。
又曾得我娘悉心教導,被餵養過無數上品靈丹仙草。
跟他們周旋良久Ṭŭ̀ₒ,才被拿下。
帝君問我:「可有悔過?」
我仰天大笑:「從不!」
20
我從未想過要活著回去。
直到我娘現身, 真正的炎陽神女。
眾人與我都目瞪口呆。
她將我扶起, 剝去我身上的繩索。
帝君才回神命人攔住我們。
「你養的神獸,毫無規矩可言, 持劍闖入大殿, 接連殺害兩位仙神,就這麼若無其事地想走?」
我娘回頭:「怎麼?你們要跟我計較嗎?
「若真要計較, 何不從千百年前說起?神魔大戰,天神當真半點錯處沒有?
「鎮壓魂獄山, 到底是真的需要我散盡修為, 還是你們這群當權者害怕忌憚我, 敢說真話嗎?」
不愧是我娘。
我崇拜地看著她。
「那些陰謀、陷害,你們在座的各位, 誰沒有出謀劃策?」
我娘拉著我往外走。
「你怎麼突然活過來了?」
「我活了這麼久, 還能不知道一點密法?你封印一破除, 我就回來了。」
「帝君他們會來找我們麻煩嗎?」
「不會的,他們敢來,我就敢殺。」
「你不做神女了嗎?」
「不做了, 我們一起去找你爹,找小師叔,好不好?」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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