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微不至地照顧癱瘓的周淵兩年,所有人都認為他站起來第一件事會是娶我。
只有我在他手術成功那晚問:「你還想娶我嗎?」
他遲疑了,那個簡單的答案他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我笑了聲:「我懂了。」
我把戒指摘下,當天晚上毫不猶豫地離開了這個我住了兩年的地方。
1
「你還想娶我嗎?」
周淵聽到這句話,微微一愣,看著自己的腿許久沒有開口。
屋外的喧鬧聲順著未關的門縫傳來。
「醫生說周哥手術很成功,不出半月就能恢復如常。」
「我是真的沒想到哥還能恢復,兩年前,哥幾乎都放棄自己了。」
「多虧嫂子不離不棄,他們肯定要結婚吧,趁早準備新婚禮物。」
……
周淵聽見這些起哄似的祝福,最終還是沒說話。
空氣中就這麼彌漫著尷尬的氛圍。
最後是我起身,像往常那樣按摩他的膝蓋和小腿。
體貼地給他遞臺階:「這個力度可以嗎?」
這才打破了尷尬的氛圍。
他緊繃的身體逐漸放鬆下來,我像往常兩年一樣又輕聲問:「有不舒服嗎?」
他搖頭,又認真地回答:「沒有,你按得比護工還要好。」
我看著自己按捏他雙腿的手發呆,其實最開始,我是不會按的。
是他難以忍受護工觸碰自己的身體,每每護工一到,他就發脾氣把人趕走。
但是對他的腿來說按摩是必不可少的一件事,所以我跟著按摩店的老闆學了三個月。
從最開始泡藥水在自己身上實踐,到最後我才小心翼翼地按上他的腿。
第一次我只敢在他睡覺時按按捏捏。
他睡眠淺,依舊被他發現,他發了脾氣:「滾出去。」
我沒滾,按照按摩店老闆給的穴位又按了一遍。
他的腿無法挪動,把枕頭往我頭上砸,我不為所動,他乾脆把手邊能拿到的東西全往我這邊砸。
最後是一個相框,裡面是他大學的照片,他一隻手舉著獎盃一隻手握拳,意氣風發。
溫熱的血順著額角流下時,他看著我想掙扎著到我身邊,但是雙腿的限制讓他毫無辦法。
最後他捂著臉突然哭出了聲。
「走吧,你走,別在我身邊。
「沒有用,我感覺不到,怎麼按都沒有用。」
2
那時他自暴自棄,我風雨無阻地每天趕過來給他按摩。
直到他媽媽發現他吞了安眠藥,著急地把他送到醫院。
他媽媽拿他沒有辦法,我蹲在他面前說:「看著我。」
他乖乖看著我,我說:「一切都會好的,相信我。」
那時,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哪來的自信。
從那天後,我就住進了他家。
周淵媽媽哭著對我感謝了又感謝,說幸好有我,她欲言又止,我知道她想問什麼。
所以我說:「周淵不趕我,我就一直待在他身邊。」
但是事實是,他趕我我也沒走。
當又一次按摩沒有用時,他發了火:「滾,都滾。」
那時他已經坐上了輪椅,整間臥室被他砸得稀巴爛。
但是好的是,他總算避開我不再往我身上砸東西。
我在他發洩完後,湊到他身邊,我又一遍說:「周淵,相信我。」
這句話,一說就是兩年。
漸漸地,他的腿能感覺到按壓,再逐漸能做一些簡單活動。
直到昨天做手術,醫生都不可思議,說手術很成功。
不出意外,他能站起來了。
3
周淵媽媽知道這個消息,把銀行卡塞進我手裡。
我看著銀行卡恍恍惚惚。
這兩年,我不是為了一張銀行卡。
周淵朋友都喊我嫂子,但是真相只有我知道,我根本算不上什麼嫂子。
我們連告白都沒告白,更不要說什麼確定關係。
但是好在我有周淵的一句:「綰綰,等我腿好,我們立刻結婚。」
那是在他第一次治療時,醫生委婉地表示很遺憾,我推著他回家。
他進門後就開始崩潰,往常的天之驕子驟然滑落神壇,放在誰身上誰都接受不了。
我緊緊抱住他,他咬上了我的肩膀。
咬得太深太狠,現在我的肩膀還留著牙印。
他看見血跡後回神,慌張地對我說:「對不起,對不起。」
道完歉後我像往常那樣按摩他的小腿,他說出了這句話。
不對,他還問了一句:「蘇綰,你是不是暗戀我?」
我沒有默認,看著他說:「是。」
他看我半晌才說出娶我這句話,但是我做那麼多不是為了等價交換,我只是想讓他和我有一樣的感覺,祈禱他某一天也能愛上我。
此時我像往常那樣起身,把藥油倒在手心裡搓熱,這才碰上他的小腿。
我知道他在看我,許久,頭頂傳來他的聲音。
「綰綰,這些事以後不用做了。」
我手一頓,依舊堅持著按完,我仰起頭,又一次不死心地問:「周淵,你還想娶我嗎?」
他欲言又止,但是依舊閉著嘴不說話。
我只能笑自己癡心妄想。
但是我無名指的戒指是他親手為我戴上的,我暗戀他這麼多年,怎麼可能不癡心妄想。
4
我起身,洗掉手上的藥油。
無名指的戒指咯得我心口疼。
他在門外開口:「綰綰,你是我妹妹。」
眼淚砸在水裡,我快速地抹去。
別說這種話啊。
這種話,對我也太過殘忍。
我推開衛生間門出去時,客廳還在喧鬧。
我垂頭看著周淵的眼,費力地把戒指拿下。
其實圈口不對,小了一圈,我也不知道是他馬虎還是本來就不是送我的。
但是我知道,小了一圈我強硬地戴進去,勒得我手指疼。
只是以前,我還能騙騙自己戒指都是這樣。
真的拿下來時,手指如釋重負,我竟然有些後悔為什麼沒有早點拿下來。
周淵眼神閃躲,我把戒指遞到他面前。
「還你。」
手指上的痕跡清晰,我又加了一句:「小了一圈。」
他想張口說什麼,但是我擺擺手。
推著他出門。
5
剛出門,客廳的朋友幾乎是圍了上來。
「小夫妻說什麼悄悄話呢,連我們都聽不了。」
「別擔心,今天不鬧你們,等你們婚禮再鬧。」
「再一起玩會我們就走了。」
……
周淵的朋友,和他一樣禮貌有分寸。
顧及周淵剛做手術,所有人帶來的都是果汁和清淡的食物。
有人在問周淵:「周哥,等你好了,我們還一起去鐵力士滑雪。」
周淵習以為常地應下,再也沒有提到滑雪打籃球就應激。
他朋友扭頭對我說:「嫂子也一起去,周哥給你訂機票,你絕對喜歡。」
周淵抬頭看我,把問題拋給了我。
被連著拒絕兩次,就算我再不要臉也是有自尊的。
我說:「你們去吧。」
但是周淵ƭű̂⁴突然開口:「一起去玩也無所謂的。
「反正我把你當妹妹。」
這句話落,所有人頓時鴉雀無聲。
他朋友笑著拍他的腦袋:「周淵,你開什麼玩笑呢你。」
立刻更多的朋友跳出來解圍:「腿剛好,腦袋不清醒,嫂子別和他計較。」
這句話在嬉笑打鬧中被翻過,但是周淵從頭到尾一言不發。
6
我想起很久以前,好友見我無名指的戒指問我。
「綰綰,你確定?
「他們和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如果他腿好了,他真的會娶你嗎?」
那時這個答案我不敢說出口,如今還是不敢。
知道周淵給了我答案。
不會。
聚會氣氛很和諧,輕柔的音樂,大家交談著以前的種種往事。
我垂下頭,搜了鐵力士。
知名度低,是當地著名的滑雪勝地。
他們說的話我一句也聽不懂,也是此時我才隱約明白好友那句「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我站起身,周淵的目光頓時落在我身上。
我回到自己的臥室,說是我的臥室,其實東西都是周淵媽媽添辦的。
我給那個兩年前哭著感謝我的婦人打了個電話。
搓了搓指尖問:「阿姨,您那張銀行卡……」
她似乎巴不得我提起,我話還沒說完立刻接上:「六個零,你儘管拿走,感謝你這兩年照顧周淵。」
我沉沉地「嗯」了一聲。
沒什麼要收拾的,我把唯一的幾件衣服扔進垃圾桶。
帶著那張卡出了門。
路過客廳,周淵朋友問我:「嫂子,這麼晚,幹什麼啊?」
我不想讓周淵為難,笑彎了眼:「餓了,我出去吃碗餛飩。」
他們鬧著要點外賣,我拒絕:「你們點份外賣就幾百,划不來。」
周淵意識到什麼,抬眼一眨不眨地看著我。
我向屋內的人擺擺手:「我走了啊。」
淩晨一點,我帶著一張銀行卡離開了這個我住了兩年的地方。
也算是不虧。
7
我給自己找了個落腳的地方。
不用時時刻刻守著周淵,不用害怕他晚上突然精神崩潰。
身體驟然放鬆下來,一時沒有適應。
我反而睡不著,就捧著一杯水在陽臺看沒有幾顆的星星。
萬籟俱寂,我開始聽自己的聲音。
我以為我會難過、會傷心。
但是沒有,我只摸了摸無名指上被勒出的一圈紅痕,開始思考什麼時候會淡下去。
那晚,我只覺得那天的風有點涼,天上的星星有些亮。
周淵是在次日淩晨打來電話的,我接通後,他那邊沒了聲音。
最後還是我開口:「有事嗎?」
他才帶著試探般地說出了口:「蘇綰,我早上想吃奶黃包。」
下半身癱瘓後,他不肯吃東西。
我一樣又一樣地試,他閉著嘴不肯吃一口。
最後我的眼淚落在地上,開口乞求:「吃一口吧,不吃飯不行的。」
也許是看我哭得煩,他最後皺著眉咬了奶黃包。
他不喜歡外面的,因為我學會了怎麼做。
但是昨天的一切還歷歷在目,他的沉默我現在還記得。
我坦然地說:「周淵,我走了。」
8
電話那邊沉默半晌,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乾脆掛斷了電話。
銀行卡裡留了一筆驚人的金額,我數著那幾個零自己都愣神。
接連數了幾遍後我依舊不敢相信,小心翼翼地保存好銀行卡我才明白閨蜜那句:「你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確實,我爸爸媽媽只是普通人。
他們知道我照顧癱瘓的男朋友,還來看過我。
那時周淵媽媽熱情款待,他們不知所措,回到家和我說:「乖乖,有點難啊。」
但是他們不阻攔我,只揮揮手:「沒事,儘管去試,大不了回家。」
也是兩年後的現在,我才隱約看明白周淵媽媽的舉動。
那一盤盤名貴的菜連周淵都驚訝,更何況是從縣城裡來的兩個普通人。
周淵媽媽熱情款待,其實也是明明白白做給我爸媽看。
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我拿著那張卡索性買了新房,零都沒有減下去一個。
接下來忙著裝修忙這忙那,半個月後再見周淵竟然就在社區門口的咖啡店。
他被他朋友推著起哄。
「周淵,你不追回蘇綰我都看不起你。」
「你給嫂子道個歉,除了她誰還能是嫂子。」
「我也就認她。」
9
周淵兩年沒有出來過,膚色白皙,陽光一照臉白得晃眼。
他聽見朋友半強硬半起哄地調笑,扯了下唇角敷衍:「等蘇綰現在出現在我面前,再說吧。」
很不巧,我就在他們身後那一桌。
我聽見這話下意識往旁邊躲了躲,但是下一秒從咖啡店出來的朋友興高采烈地喊我的名字。
「綰綰。」
她跑過來和我分享:ŧų⁺「今天有你喜歡的蛋糕。」
周淵他們一桌人頓時安靜,我看著他們跟隨著我朋友的身影看見我。
朋友把蛋糕放在我面前,看我驟變的臉色疑惑地問:「怎麼了?」
她因為我的臉色下意識緊張起來。
隨後我意識到是他們一群人起哄,為什麼要因為他們影響心情。
我變了臉色:「沒事的,坐下吧,你還記得我喜歡吃這個蛋糕啊。」
就這一句話,扯開了話匣子。
隔得太近,周淵那桌的聲音無可避免地傳了過來。
「上天註定,周淵你去道歉。」
「這麼好的嫂子,我不信你能遇見第二個。」
「我告訴你,你不說清楚,朋友沒得做了。」
……
每個聲音我都熟悉,在周淵癱瘓在床時,他們一個一個來看過周淵。
其中有個女生,暗戀周淵。
她進屋去看周淵時,周淵故意地把水灑在她的裙子上。
天氣熱,裙子單薄,沾濕了水立刻能看清皮膚。
女生難堪地站在原地,我找了披肩遞給女生。
周淵眉眼冷淡,看著她譏笑:「這樣也要喜歡我?」
女生眼眶通紅,我輕輕帶上了門。
她出來後,仰著頭高傲地和我說:「我不要喜歡周淵了,他不值得。」
說完後她拎著濕答答的裙擺離開,走到一半又返回。
她看我整理客廳她裙角滴落的水漬,彆彆扭扭地說:「但是你很好,謝謝你。
「你也別喜歡周淵了,他配不上你。」
說完後她快速跑開,後面我們成了朋友,逢年過節還會互相送禮物。
周淵身邊的人都不壞。
我一邊這麼出神地想著一邊聽著朋友的話。
是周淵的聲音響起時,我才意識到他正站在我身邊。
他喊我的名字:「蘇綰。」
我下意識抬頭,他眉頭緊皺,看見我後好像又突然開不了那個口。
他身後的朋友都在起哄:「周淵,道個歉,把嫂子追回來。」
周淵聞言眉頭皺得更緊。
但是如今我不需要他的道歉,談戀愛原本就是你情我願的事。
更何況我不是把銀行卡拿走了嗎,數字後面的零我現在還沒數明白,人不能既要又要吧。
周淵愣愣站在我面前,我看著他糾結的模樣開口。
「不需要,我不需要道歉。」
他聞言松了一口氣,轉身轉到一半,又看向我問:「什麼時候回去?」
也許是我上次沒說清楚,所以這次我解釋得更加清楚。
「我不回去了。」
周淵不知道在想什麼,沉沉看著我,最後嗯了一聲。
他轉身回到自己的桌子上,那些相熟的好友都在看熱鬧。
「怎麼樣,是不是追回來了?」
「你們什麼時候結婚?」
「我什麼時候包喜糖啊。」
……
「不結婚。」周淵嗓音清淡,含著點不耐煩。
一桌子的人突然沒了聲音,周淵又重複了一遍,聲音下意識抬高。
「為什麼會認為我會和她結婚?
「因為感激她我就要和她結婚嗎?
「我說了,我把她看作妹妹。」
第三次了,人不能給臉不要臉。
我也乾脆站起身,對著他的朋友說:「結婚的事你們誤會了,我就是拿錢照顧周淵而已。」
周淵仰頭沉沉地看著我,我也大大方方地和他對視。
我看著他緊皺的眉頭說:「也不用把我當妹妹,陌生人就行。」
10
在照顧周淵的這段時間裡,有時候我會控制不住地想如果威爾沒有出車禍,他會愛上克拉克嗎?
最開始我想會,後來我想不會。
我在會和不會之間來來回回糾結,最後這個問題還是沒有答案。
他們的答案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和周淵的答案。
周淵戀愛了,大張旗鼓。
他在朋友圈裡官宣,大大方方地領著女孩子見朋友。
導致我想不知道都難。
我是在一場聚會上碰上周淵和他女朋友。
共友太多,誰都沒想到會碰面,周淵領著女朋友進門時身邊的朋友握緊了我的手,畢竟那兩年我怎麼照顧周淵他們都看在眼裡。
我安撫地沖她笑了笑,大大方方地去看周淵領進來的那個女孩子。
沒什麼特別的。
兩個眼睛一țüⁱ個嘴巴。
周淵也看見了我,隨便挑了個門口角落坐下。
只是落座時,沖服務生要了個果盤。
果盤到時,他放在女孩子面前,女孩笑得眉眼彎彎,湊過去和他小聲咬耳朵。
女生歡天喜地地和他分享,他連頭都不願意低下,目光落在果盤上就那樣懶散著聽女生說話,外人都能看出明顯的不用心。
如果這是他談戀愛的模樣,那其實挺無趣的。
我沒被刺激到,朋友被刺激到了。
她喝多了扯著我說要給我介紹男朋友,我耐心解釋她喝大了。
我扶著她出門時,周淵女朋友和我對視。
「姐姐,我認得你。」
我腳步一停,她接著開口:「謝謝你照顧周淵。」
我點了點頭扶著朋友想走。
女生急著要勝我一輪,沒有注意到身邊驟然安靜的氛圍,急急忙忙起身站在我面前。
「但是如果那時我陪在周淵身邊,我也能做到。」
那些隨時要承受的亂髮的脾氣和隨手亂砸的水杯,以及不能深入的睡眠。
她說她也能做到?
我輕笑一聲。
話誰都能說,但是沒有這個假如。
但是也不一定,萬一周淵的腿又出問題了呢,她可以去試試能不能照顧。
周淵已經早早變了臉色,朋友站出來緩和氣氛。
我也開玩笑地緩和:「真到那時候,不如花點錢請個護工。」
就這一句話,周淵還是生了氣。
「砰。」
玻璃杯重重磕在桌面上,我側臉看過去。
他皺著眉不耐煩地開口:「都過去了提什麼,沒勁。」
但是都過去了有什麼不能提的,是他不願意被提及,他認為是屈辱。
11
朋友第二天清醒後聽見這件事,止不住地罵:「她什麼意思,炫耀到你臉上了?」
她炫耀隨她炫耀,我數了數銀行卡餘額的那幾個零,嗯,竟然不生氣。
也是這時我才意識到,錢的威力有多大。
但是朋友認為我是在逞強,又一次提及:「周淵都戀愛了,用不用我幫你找一個男朋友?你這條件,想找分分鐘的事。」
如今都習慣快節奏戀愛,但是我還是想慢下來,想遇見一個人慢慢瞭解戀愛,用真心換真心。
我委婉拒絕:「不用了。」
朋友因為我的拒絕,堅定地認為我被周淵傷透了心還在等周淵。
她在一旁罵周淵,我也笑著跟著罵了兩句。
日子慢慢地走,我學會了烘焙學會了插花。
這中間不乏有人來向我示好,但是等我提出我們慢慢瞭解,對方如臨大敵地後退。
隨後隔了不到半個月,就能看到對方找到了女朋友的消息。
朋友笑我紅娘專業戶。
我也笑,我是真的不著急,照顧周淵時真的一心一意都是他,如今我想先專注自己。
我想把心騰空了,再去接受其他的人。
我想我以後要接受的也是和我一樣真誠的人,我還是期待著真心碰真心。
12
周淵分了,不到一周又談了。
又一次大張旗鼓地官宣,朋友們也漸漸接受我和周淵不可能的事實。
我像卡拉克一樣學會了潛水,日日抱著設備去找好玩的海域。
半年不在 a 市,周淵的消息卻有意地傳進我的耳朵。
他又分了,也許是醒悟了,突然停下來了。
周淵的朋友紛紛用玩笑的方式暗示我周淵如今是單身,催促我回來。
臨近過年,不得不回家。
但是我沒想到,一下飛機,大家都等著我。
周淵的朋友都來了,打趣我:「綰綰姐,黑了一圈。」
他們沒有因為我和周淵沒有在一起就遠離我。
有個朋友在我和周淵說清楚那天,還特意發來消息:「綰綰姐,沒有周淵我也想和你成為朋友。」
但是我沒想到,周淵也來了。
他遙遙站在遠方,不知道在發什麼呆。
但是最後他還是上前一步對著我說:「好久不見。」
半年前,他對我的態度還含著隱隱的反感,如今竟然像好友一樣和我說好久不見。
我也禮貌地回了句:「好久不見。」
他斟酌著開口:「我的腿……」
他說到一半被我的鈴聲打斷,我不好意思地沖他們笑笑。
接了電話,剛接通,少年人的嗓音明媚:「姐姐,你在哪?」
我也被他的聲音感染:「我給你發個ṭũ̂₂定位,別著急,慢慢走過來。」
掛斷電話後,好友都圍繞在我身邊,說定了位置要吃飯。
我等他們說完了,才問:「加一個人可以嗎?」
他們紛紛驚訝:「加誰?加什麼人?」
橘色衝鋒衣明媚地晃眼,說了讓他慢一點,他還是一路跑到我身邊。
他直接牽住我的手,黏乎地說:「我好想你。」
他的動作太快,朋友都來不及反應。
我想從他手裡接過箱子,他不肯。
我這才和朋友介紹:「程陽,我男朋友。」
13
有些時候,緣分就是那麼奇怪,在你想像不到的時間,突然就來了。
程陽和我告白,我像往常一樣說慢慢來。
其實我都做好他堅持兩周就退後的打算,但是我沒想到他能堅持那麼久。
等我回過神,身邊處處都有他的身影。
我今年不小了,身邊人聽到我說慢慢來會認為我是在吊著他們。
但是年輕人不會,Ţů₀他聽到慢慢來真的是慢慢來。
真誠熱烈。
「藏得夠嚴的啊。
「要不是這次回來,我們估計都見不到吧。
「不行,這頓飯你請。」
……
不是我藏得夠嚴,而是我都沒想到他會和我一起回來。
我因為堵車沒趕上飛機,改簽下一趟航班時,他可憐巴巴地發消息:「你怎麼還沒來,我恨你。」
我這才知道他買了我旁邊的位置為了給我驚喜,但是就這麼陰錯陽差地錯過。
他早早落地等在機場,我們也剛匯合。
朋友還在起哄,我笑著舉手:「我請我請。」
程陽學著我的動作舉手,學著我的語調開口:「我請我請。」
他性格外向,很快和朋友熟悉了起來。
到餐廳落座時,多了程陽一個人,位置竟然不多不少。
這才有人發現周淵沒來。
他們打電話過去,周淵嗓音不明:「腿突然難受,來醫院了。」
這種情況,他們怎麼可能坐得下。
「這麼突然?沒事吧,醫生怎麼說?」
「沒事,醫生說讓我休息休息就行,你們先吃吧,下次我請回去。」
周淵雖然這麼說,但是之前的事情太嚴重,他的家世又擺在那裡,看著他們為難的臉我主動給臺階:「你們去看看周淵,這頓飯什麼時候都能吃。
「正好我和程陽累了,我們想回去休息休息。」
程陽也沒有因為突如其來的變故生氣,樂呵呵地把人送走。
我帶著程陽回家,一路上他興奮地指著路邊的花花草草問東問西。
他每天都有說不完的話,連路邊的狗都能拉著說兩句。
到家時,誰都想不到在醫院的人竟然站在我家門口。
程陽牽著我Ŧű̂₍的手一頓,他看見周淵上前一步,率先開口:「周淵哥是嗎?」
他聲音含笑,看起來格外親和,甚至喊上了一聲哥。
我下意識看了他一眼。
周淵對他笑了笑,卻沒有回答他的話。
他看向我,喊我:「蘇綰。」
14
他目光落在我身上。
「好久不見。」他又說了一遍。
程陽被忽視也沒有表現出任何不開心,牽著我的手乖乖站在一旁。
周淵還想說什麼,我上前一步打斷他,主動將程陽介紹給他:「這是我男朋友,程陽。」
周淵聞言嘴角扯出一個笑,半晌低低應了一聲:「嗯。」
他說完後又說:「我的腿可能出了點問題。」
程陽適時出聲,著急地關心:「腿有問題那你趕緊去醫院啊。」
他耐心地詢問:「用不用我幫你叫救護車。」
拿出手機後又一本正經地解釋:「畢竟我女朋友不是醫生。」
周淵沒有理會他,又開口喊我:「綰綰……」
程陽也不理他,看著我直接問我:「姐姐,他為什麼不理我?」
我怎麼知道周淵為什麼不理他。
周淵又開口喊我:「綰綰……」
程陽追著我不放,把臉湊到我眼前問:「姐姐,為什麼?」
我把他的腦袋拍開:「我不知道。」
他又把臉湊過來。
我總是招架不住他,下意識拿出房門鑰匙去開門,站在門前時才突然反應過來周淵還在一旁。
程陽毫不遮掩:「姐姐,你忘了周淵哥還在門口呢。」
周淵臉上的表情險些維持不住,見我的視線落到他身上,他這才開口:「談談?」
程陽搖了搖我的手:「姐姐,你要和他說什麼?」
也是此時我這才反應過來他從最開始就一反常態的綠茶態度。
慢半拍地順著他說:「我不和他說什麼。」
說完後,我關上了門,程陽進屋就抱著我:「我吃醋。」
我摸摸他的腦袋:「吃什麼醋。」
當初和他談戀愛時我什麼都和他說了,毫無保留,他知道我和周淵的往事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
「我恨你是木頭。」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但是不等我回答,他又開心了起來:「木頭好啊。」
他聲音悶悶小小地開口:「別人示好都看不見。」
但是當天晚上周淵還是打來電話。
「綰綰,你知道你男朋友有個四年的初戀嗎?」
15
周淵真的住院了,情況未知,之前說要照顧他的前女友一個接一個去醫院。
我身邊的朋友甚至打賭看她們最多能堅持幾天。
結果是兩天。
大部分幾個小時就離開了醫院。
朋友說他是應得的,屢次告訴我不要心軟。
我當然不會心軟,自從拿著那張卡我就沒想過回頭看。
周淵媽媽在一個晚上突然發來消息:「綰綰,你能和周淵單獨見一面嗎?」
她發消息給我時,程陽就在一旁。
我認真地拒絕:「不好意思,我男朋友可能會介意。」
她打來電話,苦苦哀求:「我求你了,你要多少錢我都給。
「周淵他不能不吃飯啊。
「我求求你,讓他吃飯就行。
「為什麼這種事會發生在周淵身上。」
……
她語無倫次,語氣崩潰。
從她的隻言片語裡我推測周淵住院不是什麼小問題。
周阿姨哭出了聲音:「憑什麼這種事會發生在我們身上啊。
「你幫幫我吧,他不吃飯不行的。」
程陽乖乖坐在一旁,不想讓我為難,大度地開口:「見一面沒什麼的,不用擔心我。」
但是沒有關係了,為什麼偏偏要見這一面,而且只要我見一面他們就會用這個藉口讓我去見無數面。
我對著崩潰的女人依舊堅持:「不好意思,我不欠你們什麼。
「我有我的生活要過,周淵也是。」
第二天我從朋友的口中才知道周淵的腿出現了問題,醫生說的小概率事件就這麼發生在他身上。
他站起後肌肉萎縮,很可能又要重回以前的生活。
那段時間,我陪著他,他都難以忍受。
更不要說體驗過重新站起來的感覺,現在又出了問題,被告知可能癱瘓。
那條消息我沒回,周淵突然打來電話。
我以為他打來是詢問按摩和藥油。
但不是,他說:「綰綰,你信不信,你和你的小男朋友不會長久。」
我沒回答,他接著說:「打個賭嗎?」
他說:「賭賭你男朋友的忠誠。」
忠誠我不知道怎麼賭ṱṻₚ。
但是我知道只要有想考驗的想法,信任就會立刻土崩瓦解。
「我不會陪你打這種無聊的賭。」
但是他並不在意我的拒絕。
他說了最後一句:「你等著看就行了,男人都一樣。」
我把這事當成插曲翻過。
接下來幾天因為年關,接連不斷地忙。
程陽想和我一起在這邊逛逛,約了我幾次,我都沒有時間。
他垂頭喪氣,失落擺在臉上。
最後察覺到我是真的忙,開始一個人在城市亂轉。
他的性格從來不缺朋友,我也不擔心他交不到朋友。
果然不過短短兩天,他已經能興致勃勃地出門。
早上不等我出門就已經提前出門,有時候我清醒能正好碰見他,有時候還在睡覺去客廳時只能看見他留的字條。
等字條越來越多,不安才後知後覺地慢慢湧了上來。
他在做什麼?他在和誰見面。
我想到之前我出差一周他鬧我,問我在做什麼。
第一次明白了他的想法。
我太慢熱,察覺到對方的想法時總是慢半拍,我想和他好好聊聊。
但是還不等我找到時間和他聊聊,周淵換了號碼發來一張照片。
程陽和一個女生在咖啡店笑得開心。
一瞬間,不安湧上心頭,他早上和我說是見朋友。
周淵發來消息:「看,男人都一樣。」
我不知道他發這些消息是為了什麼,他接連不斷地發來更多照片。
他說:「你猜,他今晚會回家嗎?」
我把他刪除拉黑。
16
我坐在家裡,猶猶豫豫地問程陽在幹嘛。
他回得很快:「和朋友吃飯。」
我最後還是沒問出口:「什麼時候回來?」
「晚上十點左右。」
那我就等到晚上十點。
時間一分一秒地走過,我坐在沙發上著急地等待。
十一點,程陽依舊沒有回來,甚至消息都沒有發一條。
周淵換了手機給我打電話。
「怎麼樣,是不是我說的男人都一樣?」
但是我不知道他這樣做的用意是什麼。
「就算程陽真的背叛我又怎麼了?
「如果他背叛我,那我就和他分開,喜歡下一個。」
就這麼簡單。
我從來不會因為受傷就失去嘗試的勇氣。
之前喜歡周淵的那個女生告訴我周淵配不上我時,我下意識是懷疑,他人好心地善良有無數優點怎麼可能配不上我。
如今我站在客觀者的角度回看我照顧他的這兩年,他脾氣差自暴自棄,擁有最先進的醫療設備卻不願意嘗試。
如今更是想拉我一起自暴自棄。
他確實配不上我。
我在家裡等到了淩晨一點。
程陽依舊沒有回來。
但是我為什麼要等呢?
我為什麼要相信周淵的話,而不是親自去問問呢?
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事為什麼要因為周淵插手呢?
我穿上大衣,推開了房門。
剛下樓,恰巧碰到社區樓下的程陽。
17
他下車,車後坐著一個女生,是照片裡的人。
他看見我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喊我的名字解釋:「綰綰,我回來得晚了一點。」
車裡的女人也看見了我,沖我搖了搖手。
車要離開, 我在車開前攔住了車。
司機罵我不知道危險, 我敲了敲車窗。
女人露出一張漂亮的臉,問我:「怎麼了?」
我問她:「你是程陽初戀?」
她聞言慌張解釋:「你是程陽現女友吧, 你別誤會, 我就是來這裡出差……」
我打斷她:「是還是不是?」
程陽意識到我生氣,湊過來著急解釋:「路上堵車,回來晚了點。」
他說的晚上十點, 如今淩晨一點, 路上堵車堵幾個小時嗎?
我又問了一遍:「是還是不是?」
是的。
和我戀愛期間,程陽從頭到尾沒告訴我關於這個初戀的事。
有些人可能不會介意, 但是我介意。
我和程陽當場提出了分手。
女生慌張地下車想勸我, 跟在我身後一句接一句。
「我沒想著打擾你們。
「就正好碰見了, 程陽也在這邊旅行, 我們就一起吃了飯。
「真的什麼都沒做,你可以調監控。」
……
她越說越多, 我不為所動, 最後是程陽開口:「閉嘴。」
她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程陽停下腳步對她說:「你先走吧。」ťú⁾
他看女生離開, 又轉身追上我,跟著我回了家, 擋在門前不許我進去。
「我們需要聊聊。」
我抬頭看著他:「不需要了。」
當初同意和他談戀愛時我就說過兩個人要相互真誠, 我事無巨細地告訴他,他隱瞞了初戀的事實,隱瞞了和初戀一起吃飯。
我不是木頭。
我只是因為和他在一起, 選擇做一個木頭。
不想和別人談笑風生,也不想接別人的話題別人的梗。
選擇看不見別人的示好, 冷淡對待。
「就這樣, 分了吧。」
18
這場戀愛公佈得快, 落幕得也快,朋友讓我帶上程陽一起玩, 我大大方方地說:「分開了。」
朋友唏噓, 又扯著我要給我介紹男朋友,我依舊拒絕, 我還是期待真誠的人, 如果沒有,那寧願自己一個人。
周淵媽媽還是會給我打來電話,求我去看看周淵。
我依舊沒有答應, 把食譜和藥方全部發給她, 訂了回老家的機票。
這次沒有誤機,我坐在座位上時程陽就坐在一旁。
他笑彎了眼對我說:「姐姐, 這次沒有錯過了。」
但是他連我為什麼生氣都不想弄懂,只是想一味地想和我和好。
「我錯了,我們和好吧。
「原諒我吧。
「我們好好的。」
這些話他翻來覆去地講。
當初追我時我一個標點符號都能揣測半天,如今他連好好解釋都不願意。
更何況周淵的媽媽只是想見我一面我都屢次拒絕, 我是真的想不到他有什麼理由和初戀必須見面。
「不和好, 就這樣吧。」
下了飛機,他站在原地,等我打車時, 扭頭看過去他果然已經離開。
真誠熱烈的小孩,心不定。
但是沒關係,起碼我享受到了他的熱烈。
我還是會滿懷期待地開啟下一段戀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