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谋脑洞

揚州胖馬

我娘是揚州瘦馬,我是揚州胖馬。
母女二人流落到京城,買一送一,但攝政王卻堅決不要我這個贈品。
他以為我空有一身武藝,不懂文學時政,便有意刁難。
於是我提筆寫下:【崔丞相身患痔瘡長期塗抹蜂蜜,戶部李侍郎因此患上糖尿病。】
自此之後,朝中大小官員的黃謠傳遍街頭巷尾。
連皇帝都在催更。

1
自打我那富商爹揮霍完家產跑路後,我和娘便失去依靠,流落街頭。
娘想憑著她的姿色與瘦馬才藝,被西域的富商買走。
因為她覺得繼續留在本朝不太平。
北狄大皇子阿史那沙必熱衷於開疆拓土,在邊境陳兵百萬,傳言不久就會攻入我朝京城。
所以嫁給西域富商遠遁西域,讓我們母女倆遠離戰火,便是我娘的夙願。
至少可以在亂世中保全性命。
我們從揚州一路輾轉來到京城,這裡文化交雜,經貿頻繁,遇到西域富商的可能性更大。
她只帶了一把琵琶,在街頭賣唱。
歌聲如怨如慕,如泣如訴,引來圍觀者甚眾。
攝政王秦若雲騎馬路過,他的貼身護衛對我娘言語輕薄,被我一頓胖揍。
「區區賤民竟敢衝撞王府護衛!給我拿下……」
他話音未落,一見我娘的美貌,竟然哆嗦了一下。
翻身下馬,細細打量,攝政王呼吸也變得紊亂了起來:「本王願買下你,你先跟我走。」
我娘本想拒絕,但見其身份尊貴,不敢言語。
我只好跟著娘一路去了王府。
洗去一身疲憊,換上華裳,我娘對攝政王飄飄下拜,更是溫婉動容。
「揚州瘦馬,果然名不虛傳!」
攝政王當即決定將她留下,但堅決不肯要我。
「我和我娘誓死不分開!再說,我算送的,白撿個小姑娘,你為啥不要?」
「你娘是揚州瘦馬,色藝雙絕,在王府裡當個樂師調教禮儀綽綽有餘,可你——」
他一臉嫌棄地打量著我,身姿豐腴,舉止大大咧咧,一點沒有當朝美人纖細優雅的姿態。
「你頂多算個揚州胖馬!」
揚州瘦馬,有七大評判標準,瘦、小、尖、彎、香、軟、正。
我娘占了個全。
我:胖、大、圓、直、極香、硬、拽。
雖然只是微胖,但硬要說我是胖馬,確實也無法反駁。
攝政王罵完就要轟我走。
但想到剛才我兩三招打翻他護衛的姿態,他語氣又緩和了些,以為我只是個粗野丫頭,想讓我知難而退。
「我府上缺個書吏,你識字嗎?懂時政嗎?我可不養閒人。」
我不服,提筆便寫:
崔丞相身患痔瘡長期塗抹蜂蜜,戶部李侍郎因此患上糖尿病。】2
攝政王震驚了,一來這兩人確實有此病症,二來他都沒想過這兩種病居然還能以這種形式關聯起來。
「你還知道別的事嗎?」
我提筆又寫:
【工部侍郎齊天語長年胸口脹痛,劉禦史雙手磨出老繭。】
他一臉震驚,改口直誇我是個人才。
當即決定收下我。
就這樣,我們母女倆雙雙搬入了秦王府。
休養幾天,褪去多ƭü₎日顛沛的疲乏,我和娘總算有了個可以安身落腳的舒坦地方。
她做王府樂師,安排王府上下的歌舞聲樂,調教禮儀。
我為王府書吏,負責給攝政王的政敵造謠。
為了掩人耳目,秦若雲還給我在禮部安排了個宮中編撰的閒職。
在王府住了些時日,我娘憂心忡忡地對我說:「花花,雖然王府錦衣玉食,但這和為娘設想的不一樣……」
我悠閒地在躺椅上晃悠著,叉起一個桂花糕得意地炫耀:「娘,秦王每月給我五十兩俸祿,五十兩哦!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你的後半生被我承包了。」
她見我不可一世的模樣,又歎了口氣,只說這樣下去後半生更易落入旋渦之中。
她壓根不想留在京城,更不想我攪入官場。
但我不管這些,我既不想讓她重新過上名為嫁人,實則寄人籬下的日子,也不想再和她到處流浪。
只要給我工錢,能讓我和娘吃飽穿暖,我才不管什麼官場朝堂。
更何況秦王給的待遇不低。
我工作也不累,只需為他撰寫朝中時事,偶爾給諜報人員安排一下詳細宣發節點。
說是時事,其實根本子虛烏有,純屬黃謠。
我寫好稿子,自會有秦王的人把它散播到京城各地。
秦若雲找我談過話。
「我查過了,你們母女倆初到京城不過十數日,你怎會知道那麼多朝堂官員的隱私?」
崔丞相有痔瘡,李侍郎有糖尿病,這種事情通常只會記錄在太醫院的醫案裡。
可太醫院的醫案尋常百姓根本不可能有機會翻看。
見我不肯回答,秦若雲大手一揮:「罷了,你自有異能,本王也不多打聽,活兒幹好了就行。」
黃謠要造得逼真,三言兩語是不夠的。
因此,我還編了一部連載《崔郎有情李郎有意》,不出三日便火遍京城坊間。
裡面的內容極其羞恥,那生動而激烈的描寫,更是看得人血脈僨張。
竟還有人催更。
我知道秦若雲的目的。
想要拔除自己的政敵,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其上失君心,中失臣誼,下失民意。
流言最能讓人飽受猜疑。
民間流言四起,當權者自然就少了許多擁躉。
一時間,崔丞相從位高權重的謙謙君子,逐漸淪為京中笑談。
我越寫越起勁,只要是秦王的政敵,我知道個名字就能添油加醋一通胡寫。

3
但並不是每個謠言都能傳遍街頭巷尾。
比如我的第七部黃謠作品《孫大人長年臀部瘙癢,趙大人手足生癬,孰因孰果?》就反響平平。
因為我對這兩人知之甚少,所以能寫的內容也就乏善可陳。
為了讓我能造出更深切、更讓人信服、更廣為傳播的謠言,秦若雲決定帶我上朝,見見他的那些政敵們。
我身穿官服,苟在眾大臣後面,誠惶誠恐。
小皇帝一落座,下面就已經嘰嘰喳喳地吵起來了。
「近日不知從何處冒出流言,誣衊我朝大小官員,所述之事根本就是子虛烏有!請聖上徹查源頭,還我等一個清白!」
杜大人氣得鬍子都快打卷了,顫抖地從懷中掏出那篇《崔丞相外痔轉內痔,戶部尚書杜天華功不可沒》。
「而且所述內容極其污穢,更甚于白日宣淫!此等宵小惡劣之徒,死不足惜!」
傳事太監接過冊子遞給小皇帝,小皇帝專心致志地看了起來。
眾臣等了好久希望他給個意見,他忽然激動得一拍大腿:「精彩!」
「聖上!」
「咳咳,朕是說——經朕審閱,裁定,此流言確實不得不管。崔卿,你是當事人,有何 意見?」
崔丞相在最前排,一言不發,面色鐵青。
目前推出的七本作品裡,有四本都是寫他的。
「揪出造謠者,必須淩遲處死!」崔丞相瞥了一眼秦王,冷語應道。
我在後排,害怕得渾身發抖,又死死掐著自己的大腿,怕憋不住笑。
秦若雲在一旁雲淡風輕:「有道是無風不起浪,百姓的眼睛才是雪亮的,不知是不是朝中官員自身不檢點,才會引得流言四起?請聖上明察。」
「秦王,你怎可站隊造謠者,豈有此……」
一旁的周大人氣得腳都踮起來了,可對方畢竟是王爺,話說一半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咋了周大人,傳聞你散發異香,可為何嘴這麼臭?」
秦王不緊不慢,從懷中掏出了一本《崔丞相的雙手異香撲鼻,周尚書的身子遍體芬芳》,也呈了上去。
我聽說崔玉書和周尚書都喜歡香薰,只不過崔丞相喜歡薰手,周尚書喜歡薰全身。
不過百姓看到標題,再加上書中的內容,都會傳出那些不能過審的謠言。
誰都知道,流言處處指向崔丞相一党,大概率就是秦王所為。
可無憑無據,誰也不敢指證。
畢竟在朝上空口無憑誣衊皇親,可是要結紮的。
這場朝堂辯論,小皇帝答應徹查,可又沒說派誰徹查。
退朝前,他還囑咐:「杜大人和周大人呈上的這兩篇罪證,文末說還有後續,屆時若是有了下文,一定第一時間呈上來,朕一定要嚴加批評,還兩位大人一個公道。」
一出皇宮,秦若雲便把我拽到了馬車上。
「這些官員,你都認識了?」
我點點頭,把那些官員的容貌和姓名官職對應起來,下次造黃謠人物形象應該會更加豐滿。
「你和本王說實話,你到底如何知曉這麼多朝堂之事?」
我低頭不語。
「你不說,我也能猜出個大概,我已派耳目打探過,你初來京都便去了教坊司,到了王府以後,每月都還會去上幾次。」
「教坊司的紀羽安,和你是什麼關係?」

4
我勸他社會上的事少打聽。
「王爺您說過只要我把活兒幹好了,其他的事不過問的。」
他一時語塞。
馬車駛過教坊司的時候,我徑直跳下了馬。
「王爺先回府休息,我再去幫您打探些機密。」
初入京城的頭一天,我便來到了教坊司。
自打揚州一別,我和羽安姐姐已三年未見了。
昔日身在揚州之時,為了方便尋花問柳,我那富商爹將宅子置換到了揚州最大的青樓附近。
我便在那時與羽安姐姐相識。
羽安姐姐相貌清純,舉止嫻雅,在煙花之地如一朵脫俗的蓮花。
月信來的那幾天,不用接客,是她最輕鬆的日子。
她會來找我聊天逛街,和我聊一些有趣的客人。
少不了會提及一些男女之事。
造黃謠的本事就是從她那兒啟蒙的。
雖然未經人事,但常年聽那些橋段,男女之事我早已熟稔於心,提起筆便能將那些場面寫得繪聲繪色。
並且觸類旁通,脆皮鴨文學也是信手拈來。
雲雨之事經我的春秋筆法,更會讓人看得心血翻湧,心潮澎湃,情難自禁。
有時候秦若雲看我寫的初稿,都忍不住面紅耳赤。
「花澤淚,你這小姑娘年紀輕輕,何處學來如此不堪入目的騷話?」
羽安姐姐和我聊過她的夢想——有朝一日遇到個達官貴人,將她贖走,當個妾侍。
「這就是我最好的命。」
這明明不是一個女人最好的命,甚至不該是一個女人的命。
可她說這話時,流下清淚,滿懷希冀。
時間一天天過去,她沒盼來如意郎君,只盼來一個朝廷官員,垂慕她的色藝,大筆一揮,將她調入教坊司。
她「升」為官妓。
不再接那些三教九流的江湖客,只為京中官員服務。
入了教坊司,即便有了贖身銀,若無官府通文,她便再不能贖身。
分別之時,姐姐說有朝一日我要是去京城遊玩,一定去教坊司找她。
她還想和我逛街,和我聊天。
那天,我哭得像個一百一十五斤的胖子。

5
和娘來到京城的第一日,我便一路狂奔去了教坊司。
羽安姐姐還是那般開朗,她還很輕鬆地跟我聊起了朝中官員的大小隱私。
教坊司侍奉官員,自然要對官員的身體情況瞭若指掌。
哪位大人哪裡不適,哪裡摸不得碰不得,身有何處疾患,都要侍奉仔細。
有些隱疾羞於啟齒,不便就醫,但如何瞞得過枕邊人?
所乙太醫院記錄的官員醫案,未必有教坊ṱůₑ司知道得多。
我不懂朝政,但愛聽八卦,什麼崔丞相有痔瘡,李侍郎有糖尿病,劉大人手足生癬,這些都是羽安姐姐告訴我的。
沒想到靠著翻八卦,我竟能在王府混下官職,還能賺得餉銀讓娘過上好日子。
我上一次來找她的時候,給她畫了個大餅:
「羽安姐姐,我現在有了官職,我爭取做大做強,再創輝煌。等我升上三品官,我就可以為你贖身了。」
她聽我這麼一說,笑得很開心。
可我這次去的時候,竟然看到她的身上有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瘀青。
教坊司有規矩,來這裡的官員,癖好不許過分,不許出格,否則弄傷了官妓,可是要問罪的。
雖然羽安姐姐極力遮掩,但我還是一把擼起她的袖子,心疼地問道:「是誰把你弄成這樣的?」
她垂下頭,不肯多言。
「姐姐要是不說,我自會去查!」
「別,千萬不能查!」
她面露難色,但思來想去,還是向我說出了實情。
「是在地宮里弄的。」
「地宮?」

6
每月十五,教坊司和京中各大青樓會選出自家的幾位頭牌名妓。
蒙上這些姑娘的雙眼,塞入馬車,於三更天前悄悄送到一個地方。
這個地方,伸手不見五指,不許掌燈,不許言語。
以至於這些女子都認為自己到了地底。
所以稱其為「地宮」。
她們會在地宮中待上足足三天三夜,第三天的深夜才會被蒙上眼原路送回。
地宮是個沒有王法的地方。
來到這裡的女人,所遭受的淩辱,比在青樓更加不堪。
裡面的人互相看不見彼此,但男人們都知道,來到這裡的女人個個都是絕色。
不准說話,不准交頭接耳,因為這些客人位高權重,很怕被人認出來。
可姐姐在教坊司多年,光是聽呼吸和用手觸摸,便知道在地宮中她接觸過哪些朝廷要員。
「地宮的主理人,便是崔丞相。他很喜歡這種活動,並且還能趁此機會結黨漁利。」
我聽得咬牙切齒。
這個崔玉書,簡直是天下女人的死敵。
「你知道那個地方在哪裡嗎?」
「知道,雖然蒙上了眼,但我在馬車裡,轉彎時身子會傾斜。我記下了偏轉的方向,數了馬蹄聲。」
羽安姐姐這般聰慧,不該薄命如斯。
我暗自發誓,一定要讓她離開這個鬼地方,擺脫一生為妓的命運。
按照她提供的線索,我打探到了城郊林中的一處隱秘的洞穴。
果然隱蔽至極。
在這樣的地方,莫說尋歡作樂,就算殺幾個人都不會有人查到。
我回到秦王府,把這一切都告訴了秦若雲。
秦若雲驚喜不已:
「我早就聽說有這麼個地方,但對方十分警惕,做得滴水不漏,沒想到你竟然能查到!」
這可是除掉崔相一党的大好機會。
秦若雲詳加部署,等到下一次地宮聚會,一舉端了賊窩。
抓到不少朝廷官員。
不過因為地宮地勢複雜,出口眾多,還是跑了不少大魚。
ŧú₅但這一次行動,已經夠參崔丞相一本了。

7
地宮一案,震驚京城。
我必須雪中送炭,火上澆油一把。
我惡狠狠地寫了一篇《朝中官員赤身裸體在密林私會,崔丞相這次沒去》。
的確,這次沒去。
這次地宮突襲,解救出了不少青樓女子,還有被拐來的良家婦女。
攝政王的奏摺直指崔丞相是幕後主使。
崔玉書咬死不承認。
畢竟沒有當場抓到他,加上又缺少一些關鍵證據,這案子移交給大理寺後就陷入了漫長的審理過程。
不過,經過我的春秋筆法加上秦王的暗中推動,崔玉書已然失盡民心,就連小皇帝都對他多了很多猜疑,眼瞅著相位搖搖欲墜。
只差一步,就可以將崔相一黨徹底扳倒。
秦王說了,若是在過年前扳倒崔相,年終獎翻十倍!
十倍!我造起謠來更加賣力氣。
可就在這時候,原本按兵不動的北狄卻突然發難,邊境戰火幾乎快要燒到京城。
人心惶惶之下,崔丞相竟然以身犯險,親作和使,隻身赴敵營和北狄談判。
這一舉動,力挽他在百姓心中的荒唐形象。
而且沒承想,和談一事竟然真被他促成了。
他還邀請北狄大皇子阿史那沙必親率使團入京簽署和約。
這也讓崔玉書的地位重新穩固。
京中百姓免于戰火,一開始無不歡呼。
但很快就迎來了另一種屈辱。
北狄大皇子阿史那沙必不可一世,竟然堂而皇之地攜妻女騎馬入京,車隊上還插著北狄的戰旗。
使團所到之處,肆意妄為,無法無天。
這是妥妥的挑釁。
但現在是我們求著人家和解,朝堂內外,皆是敢怒不敢言。
北狄使團入城那天正是元宵佳節。
本該歡慶的日子,整個京城卻籠罩著一股憋屈。

8
沒能在過年前扳倒崔丞相,今年我就沒能領到十倍的年終獎。
我悻悻地走在繁華的大街上。
走到二仙橋橋頭時,忽然聽到另一端傳來叫駡聲和求饒聲。
擠進人群一看,一個女子竟然在瘋狂抽打一個小姑娘。
只因小姑娘的糖葫蘆不小心蹭到了她的貓身上。
那女子一身北狄打扮,懷中抱著一隻雪白的波斯貓。
如此囂張跋扈,不用說,這就是阿史那沙必的那個側妃了。
據說新晉得寵,吵著鬧著要阿史那沙必帶她來。
她一邊打還一邊罵:「下朝賤民,我的小咪也是你能碰的?」
她打累了才收起鞭子,命令小姑娘跪下去給貓道歉。
小姑娘滿身血痕,艱難翻過身來,跪地爬向那只貓。
周圍百姓無人敢上前阻攔。
但這事我可不慣著,授我武藝的師太曾對我說過:「不服就幹。」
我從懷中扯出絲絹將臉蒙上,沖上去扯住皇子妃的頭髮就是一頓暴揍。
我腦子很清楚,這個節骨眼可不能讓北狄借題發揮。
於是我專挑她的穴位打,痛入骨髓,但絕不留外傷。
打完就跑,深藏功與名。
這裡離丞相府很近,北狄皇子妃當街被打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崔玉書的耳朵裡。
崔玉書飯都沒吃完,扔下筷子就沖了過來。
剛才有人見小姑娘被打,也曾跑到丞相府去搬救兵,但人家根本理都不理。
管家還出來放話:「能被北狄皇子妃打,是她的福報。」
崔玉書命人遣散群眾,攙起了剛剛接受來自我的「福報」的皇子妃。
他一邊好言安撫,一邊撫摸著她懷中的貓咪。
又把她邀到府上做客,賠了不少珠玉首飾。
「只要皇子妃不聲張此事,尤其不要讓大皇子知道。等您回到北狄,崔某還會再給您進獻一批珠寶。」
皇子妃是阿史那沙必的新寵,她也不喜歡節外生枝。
挨了頓打撈這麼多好處,也不算太虧。
崔丞相哄人的功夫還是相當不錯的,三言兩語就把皇子妃哄得喜笑顏開。
還趁熱拍起了她的馬屁:「皇子妃殿下如此識大體,真是太棒了!而且,您的貓咪養得真好。」
「那是自然,小咪可乖了。全天下的貓都沒我家小咪可愛。」
「那是那是。」
他們還聊了些其他話題。
我趴在崔府的屋簷上,聽得一清二楚。

9
三日後,兩國順利簽訂了和約。
阿史那沙必意氣風發地回到了北狄。
皇帝和大臣們都松了一口氣,江山又可以繼續穩穩地坐下去了。
崔玉書立下大功,一改頹勢,又恢復了往日的囂張氣焰。
竟主動來王府閒談。
在正殿剛品了一口茶,他便開門見山道:「秦王也是性情中人,聽說前些時日在街上買下一名瘦馬,引為王府樂師,我也想見識見識。」
秦王想看看他在耍什麼把戲,便差人到後院請我娘出來彈奏一曲。
我不放心,便跟著娘一同前往。
娘見到崔玉書的一瞬間,神色明顯地慌張了一下。
但她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輕施一禮,坐下來抱著琵琶認真彈唱。
曲罷終了,崔玉書意猶未盡地鼓起掌來。
「當真是好瘦馬,也不知是何人調教出來的?秦王果然識貨!」
崔玉書字字刻薄,壓根就沒把娘當人看。
這我能忍?
娘含著淚,見我要發作,死死拽著我的衣裙,鞠躬離去。
我來到後院,向娘詢問究竟。
她剛才一直忍著,這才趴在我懷裡哭了起來。
「崔丞相,就是當年販我的牙公頭子。」
我震驚不已:「你是說他就是把你賣給我爹的那個人?」
「不,他是天下牙公牙婆的頭子。」
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就聽娘說過,當年她的爹娘以五兩銀子的價格便將她賣給了牙公牙婆。
五兩銀子。
從那時起,她日夜接受調教。
琴棋書畫歌舞,無一不學。
稍有疏忽,便是藤條伺候。
每每我見娘纖軟曼妙的舞姿,都知那是奴役的扭曲。
訓了十年,她被我那富商爹以三千兩銀子買走。
交易當日,牙公牙婆拿了一千五百兩,另外一千五百兩,得上供給崔丞相。
牙公牙婆尚要管吃管住悉心調教,歷經十年才能將出色的瘦馬賣個高價。
但崔玉書不同,他是當朝權臣,只要他對這條路大開綠燈,甚至哪怕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都可以有財源滾滾而來。
富商爹買下娘後很是滿意,還宴請了牙公牙婆。
得知崔丞相正在揚州視察工作,還特地包下了揚州最大的酒樓。
娘便在那時見到了天下最大的牙公頭子。
可這樣的酒席,崔玉書不知吃過多少場,哪裡會記得那些瘦馬姓甚名誰,是何模樣。
娘嫁人之後,雖是商婦,不過也只是妾侍罷了。
衣著光鮮,卻沒有存銀,無力營生。
還要時時給富商爹獻藝。
富商爹有應酬的時候,她還會被帶去為他的那些生意夥伴或者要攀附的官員表演。
為了不使我落入她的命運,娘從小便將我養得白白胖胖。
她總是語重心長地對我說,在這個時代,越是溫柔動人,身姿纖細的女子,越容易成為Ṭúₖ官商的玩物,一生活在奴役之下。
「我的小花花,你要多吃些,養壯些。」
她只教會我讀書寫字,卻不教我歌舞唱跳。
她還趁去尼姑庵禮佛之際,讓我跟幾個有本事的師太學武。
「你能吃飽穿暖,安安穩穩地過一生,不給人為奴為婢,便是娘最大的心願了。」
此時此刻,娘在我懷中放聲大哭。
她沒想到,她逃離了牙公牙婆,離開了富商爹,好不容易和我來到了京城,卻還能在這裡遇上天底下剝削女性最狠的人。

10
我回到正殿,崔玉書還在得意洋洋地欣賞著王府其他樂師的表演。
我在一旁站著,已經對Ţŭₖ他起了殺心。
臨別前,他還特地拿我打趣。
「我聽說禮部的新晉編撰小花大人是攝政王的人,沒想到竟然就直接住在王府裡。」
「你小小年紀,一個姑娘家學人家捲入朝堂,未免貽笑大方。倒不如學你娘做個瘦馬,若是賣入達官顯貴的家裡,一生錦衣玉食,衣食無憂。區區女子而已,何故要與日月爭輝呢?」
「莫非,你也是瘦馬?不對,你該先減減肥……」
他沒說完,我一個躍步沖上前,薅住他的衣領子不由分說就是一頓暴捶。
師太們教我的絕招我挨個兒在他身上使了一遍。
這次我就不會像打北狄皇子妃那樣收斂著打了。
足足打了半炷香,打得他頭破血流,臉都給他抓爛了。
「你!你竟敢毆打當朝宰相!這可是夷三族的罪!來人!來人!」
見周圍沒有動靜,他突然才想起自己這次沒帶護衛來。
而且,這裡是秦王府。
他拿手接著被打掉的牙,和著血,渾身顫抖地嚷嚷著要治我全家的罪。
哎呀,好像確實衝動了。
可已經打成這樣了,這可咋辦?
秦王從後面出來,大喝一聲:「哎呀崔相,您怎麼摔成這樣了?」
「摔?明明是她打的。」崔玉書指著我,我一言不發。
「崔相說笑了,花澤淚是宮中編撰,文弱女子,知書達禮,哪敢用拳腳冒犯丞相呢?」
他又扭頭沖著我厲聲質問:
「你打崔相了嗎?」
我攤了攤手:「我沒有。」
「你看,崔相,她沒有。」
王府上下,一口咬定是崔相自己摔的。
崔丞相只能吃啞巴虧。
怪就怪他太囂張,自己不帶人來,想去說理,連個人證都沒有。
這就叫打碎了牙都得往肚裡咽。
不過臨走前,他放了句狠話:「區區賤婢,咱們走著瞧!」
「崔相小心言辭,花澤淚雖然只是禮部編撰,但好歹也是朝廷命官。」
秦王這時候罩我罩得可認真了。
我暴打崔相,也是替他出了一口氣。
崔玉書走後,我問道:「他剛剛說走著瞧,會怎麼報復我?」
「明日上朝就知道了。」

11
翌日朝堂的議題,主要討論大戰之後,如何儘快恢復生產,充盈國庫的問題。
崔玉書率先提出了他的看法:
「眾所周知,男子力氣大,女子力氣小,同樣一份工同樣的價錢,交給男人來做,效率會高不少。而交給女子來做,性價比就差很多了。」
「所以,依臣所見,想要加快生產,只要禁止女子從事一切生產活動就夠了。不讓女子從農、從商、從政,這樣一來,女子沒有生計,想要求存,只能嫁人生子,那些工缺,全由男子補替,同時還解決了人口問題。」
崔相一黨無不附和:「丞相所言極是,臣等懇請聖上准奏。」
這是什麼荒唐理論,而且,我剛就業不到一年啊!
我昨天打他一頓,他今天就想讓我下半生失業,這也太狠了。
不過我馬上就想到這件事的根本目的。
女子沒了生計,只能嫁人,失去地位,這就給買賣人口創造了空間。
買賣人口一旦常態化,作為天下牙公頭子的崔玉書就是最大的受益者。
這算盤打得太精了!
于公於私,我都要寫死他!
當夜,我徹夜無眠,文思泉湧,奮筆疾書,一氣呵成《元宵節北狄皇子妃夜赴丞相府,崔丞相誇她真的好棒》。
但我猶豫要不要交給諜報部門發出去。
畢竟崔玉書和談有功,ṭų₎此時此刻再造他的黃謠,怕百姓不答應。
「有功?」身旁傳來一聲冷笑。
不知何時,秦若雲竟然進來了。
他還告訴我一個驚天的消息。
剛才收到急報,探子們已經打探清楚了,前線佈防和軍情,最早就是崔玉書出賣給北狄的。
而且上次大戰,北狄舉全國兵力傾巢而出,已是強弩之末。
若不是崔玉書力主和談,將士們甚至已經重振旗鼓反殺過去。
怪不得北狄能找到我軍佈防的薄弱之處一舉攻入,原來是有人通敵啊!
這等禍國殃民的奸賊!姑奶奶我寫死他!
我要為娘報仇,為我朝身世悲涼的女子報仇,為死去的邊關將士報仇,為屈辱的百姓報仇!

12
這篇《元宵節北狄皇子妃夜赴丞相府,崔丞相誇她真的好棒》稍加潤色,翌日清晨就傳遍了京城街頭巷尾。
我和攝政王乘車去上朝的路上都聽到有小販在高呼「刺激」。
甚至當天上朝,皇帝手上都有一本了。
「崔卿,你主張和談,卻猥褻北狄太子妃,是不是有些太過了?況且,朕還瞭解到許多傳言,你與北狄的關係,似乎有些過於親密。」
「臣冤枉!臣摸的是貓!而且這等謠言,聖上怎麼還信呢?」
「你這是在質疑朕真假不分嗎?這本冊子裡,描繪得真真切切,豈能有假?朕雖然年幼,但也分得清忠奸!只是……卿對北狄王妃這般行徑,朕一時都不知道你到底算有辱國體,還是為國爭光。」
接二連三各種黃謠滿天飛,崔玉書終於也開始急了。
謠言以訛傳訛,乃至越傳越離譜。
當天傍晚,消息都傳到北狄了。
這次的黃謠裡,崔玉書和北狄皇子妃纏纏綿綿,跨國偷歡。
並且還加入了他倆暗通款曲,互通雙方軍情的情節。
情節描繪細緻入微,阿史那沙必頭都要氣綠了。
皇子妃元宵節從崔玉書那兒帶回來一箱珠寶,他就覺得奇怪。
回北狄後崔玉書兌現承諾又快馬送來一批,這就更對得上了。
阿史那沙必氣得都沒經過審問,當天就把皇子妃噶了。
並且在邊境放下狠話,揚言要鐵騎踏平丞相府,並且要用長槍捅穿崔玉書的肚子。
聽聞此言,我更加想要刺激一下他。
我眼含熱淚,借著他的話,寫下迄今為止最愛恨纏綿的脆皮鴨作品:《阿史那沙必單槍匹馬長驅直入,將崔丞相的痔瘡徹底治好》。
小皇帝看了在殿內拍案而起:
「以往都是崔卿占上風,現在崔卿竟然被人……」他欲言又止,恨鐵不成鋼地道,「我朝堂堂宰相被北狄皇子……真是有辱國體!」
「臣沒有,臣冤枉!」
完了,這小皇帝每本作品都看進去了。
聽太醫院說崔玉書最近痔瘡痊癒,小皇帝高度懷疑是阿史那沙必所為。
攝政王見時機成熟,當堂給出了崔玉書通敵叛國的證據。
小皇帝痛下決心,將崔玉書一黨革職收監,聽候發落。
但通敵叛國論罪當誅九族,這是板上釘釘的事,小皇帝竟然遲疑了。
「如果把他殺了,故事的主角不就沒了嗎,後面還沒結局的故事可怎麼辦?」
我去,這小皇帝追更追進去了,現在已經成謎了。
一會兒清醒,一會兒迷糊,真是不顧大局,難怪還需要秦王攝政才行。
「可以寫同人文。」我在堂下搭了一句。
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朝堂之上不得接茬!」攝政王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趕緊把頭縮回去,差點暴露了。
小皇帝的智商又重新佔領了高地,當庭宣旨要誅崔玉書的九族。
秦王大喜,回到府內,賞了我五千兩銀子。
不過崔玉書畢竟曾是權臣,關係網龐雜,也是個不容小覷的角色。
在從大理寺轉運到刑部的路上,他被自己人劫走了。
攝政王搜遍京城都沒查到他的去向。

13
崔相一夥全員被抓後,我已多日閑來無事。
攝政王邀請我三月初十到遠郊打獵遊春,還問我將來有何打算。
我的心不由得緊了一下。
兔死狗烹的道理我是懂的。
沒了政敵,造黃謠這種見不得光的事情,秦王未必願意留我的活口。
細細算來,我銀子也攢得差不多了。
很早之前我就仔細想過,找個合適的機會,帶上娘和羽安姐姐悄悄跑到西域去。
於是我向秦王提了個請求。
狩獵當日,要帶上我娘和紀羽安一起。
他爽快地答應了。
為了本次逃跑,我做了很多規劃和部署,確保萬無一失。
最要緊的就是一定要讓秦王在前面開路。
因為我怕他拿箭射死我。
但秦王好像並沒有要斬草除根的意思,反而邊騎馬還邊回頭給我拋媚眼。
難不成……
他想迷死我?
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攝政王策馬揚鞭,搭弓射箭,追得小兔子小麅子東躲西藏,很是暢快。
我倆的馬跑得很快,沖進了叢林深處。
娘和羽安姐姐在隊伍裡,被我們遠遠甩在身後。
「王爺,咱們跑太遠了,你就不怕崔玉書這時候跳出來報仇嗎?」
「哈哈,你這就多慮了……吧……」
秦王的話凝結在半空中,真被我說中了,崔丞相帶著一眾人馬殺出。
似乎早已埋伏在此,等這個報仇的機會。
對方人數眾多,我和秦王不敢貿然對抗。
想要折返和大部隊會合,卻已被崔玉書的人馬斷了後路。
我大喊道:「王爺,往北跑!」
「北邊就是邊境草原,視野太開闊了,而且很有可能遇上北狄的軍隊!」
「不管,快跑。」
我和攝政王騎馬一路狂奔,崔玉書在後面窮追不捨。
跑著跑著,迎面真遇上了另一隊人馬。

14
是阿史那沙必和他的騎兵。
他率鐵騎迎面沖來的時候,秦王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沒想到鐵騎竟繞過我們,直奔崔相的人馬而去。
「私人恩怨,不算宣戰!」阿史那沙必一邊沖一邊解釋。
畢竟簽了和約,千人以上的衝突就相當於宣戰了。
北狄剛打了一場閃電戰,消耗不少,好不容易以勝方的姿態簽下和約,他可不想在這個節骨眼再起戰事。
阿史那沙必率精兵九十八人,將崔丞相的人馬殺了個乾乾淨淨。
看著崔玉書的屍體,他甚至覺得還不解恨,又瘋狂補了幾刀。
每一下都敲在了我的心坎兒上。
刺激又害怕。
砍得氣消得差不多了,他才抬頭問道:「秦王,你們沒事吧?」
「沒事。」
「大皇子為什麼會在這裡?」
「不清楚,有人寫信告訴我,說今天來此地必爽。」
這是我佈局計畫裡的一環。
我料到崔玉書肯定會借機報復,外出狩獵就是最佳的時機。
如果成功殺掉攝政王,還可以將鍋甩給北狄。
我給阿史那沙必寫的那封信的內容是:
【您想洗掉綠帽之恥嗎?您想手刃崔玉書這個賤人嗎?快騎起身邊的馬兒于三月初十到草原邊境等候吧!人馬適度即可,不要九千八,不要九九八,只要九十八!】
這阿史那沙必還挺實誠,真的只帶了九十八名精兵。
秦王和他握手擁抱,還想去帳中暢聊一二。
我扯著他的衣襟,勸他趕緊走。
「王爺!王府的老母豬要生了,畢竟是咱王府的一員,得趕緊回去看看啊。」
秦王:「?」
阿史那沙必先是一臉震驚,隨即又是一副心領神會的樣子。
秦王還傻呆呆地想跟人家解釋,我拽著他翻身上馬,一路狂奔,直到遠離了阿史那沙必的人馬。
「你那麼著急回來幹嘛?本王想借機和他談談,說不定能穩固一下和約,這對兩國都有好處嘛。」
我讓他回頭看。
那九十八個人已經只剩幾個了,阿史那沙必的身後,竟是千員鐵騎。
秦王瞪大了眼睛,眼睜睜看著阿史那沙必本人在斬馬刀下身首異處。
與此同時,王府的人也找到了我們。

15
北狄率先改朝換代了。
阿史那沙必的弟弟,北狄二皇子蕭星矢,殺兄弑父,做了北狄王。
因為他是個主和派。
他很不喜歡他爹和他哥開疆拓土、四處征伐的作風。
二皇子蕭星矢和大皇子阿史那沙必一直在為了儲君之位明爭暗鬥。
這些都是秦王的消息系統回饋給我的。
秦王有遍佈天下的消息系統,可惜這些年一直專注于與崔相內鬥,只重傳播,而不重通信往來。
我發現這張聯絡網竟在不知不覺中早已滲透到了周邊數國,包括北狄。
並且通達各國朝堂江湖。
也就是說,只要有消息想要傳播,天下都能很快知曉。
阿史那沙必的黃謠也令北狄百姓怨聲載道。
他們深切地認為,這個阿史那沙必好戰喜功,若是將來他成了北狄王,戰事還會更加頻繁。
而且黃謠還傳出他男女通吃,荒淫無道,這讓北狄百姓也忌憚他三分。
沒有哪個國家的老百姓會熱衷於打仗,也不會想被無道的昏君統治。
而二皇子蕭星矢則一貫主張與鄰和睦,止戰通商。
阿史那沙必的黃謠四起,民心失落,更使得蕭星矢的呼聲此消彼長。
當書吏期間我也不只是光顧著造黃謠,有時候也需要和諜報人員打交道,時不時地我也會給他們一點好處。
這樣,信才能精准地傳到北狄王室。
我在給阿史那沙必傳信的時候,也給蕭星矢傳了一則:
【你想做北狄王嗎?你想讓天下永無戰事嗎?快帶上你的鐵甲騎兵於三月初十到草原邊境吧!不要九十八,不要九九八,最好帶上九千八。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現在就拿起手中的權杖部署吧!】
我知道,誰看到這種信都會懵。
但機不可失,如果是真的,這收益可就太大了。
和黃謠一樣,充滿了誘惑和刺激。

16
我最終還是沒跑到西域去。
因為攝政王並不想殺我,他只是想泡我。
「本王實話跟你說吧,我一開始相中的是你娘。現在又相中了你。」
的確,當日在街頭捨得花五千兩買下我娘,自然是看中了她的顏值與才藝。
但現在說看上我了,我能理解的就是——想換換口味。
「不行啊,王爺。」
「怎麼不行了?本王甚至可以把你和你娘一起納為側妃。」
我白了他一眼,這麼骨科的話也說得出口?
攝政王一向專心國事,為了對付崔玉書,他這根弦一直繃得很緊,就連王妃都很少寵倖。
現在崔玉書一黨已經悉數解決,兩國又沒了戰事,他也想放鬆下來,享享齊人之福了。
「不是,是王爺你不行啊。」
他突然面紅耳赤:「胡……胡說什麼,什……什麼不行。」
「此前為了給崔相一黨造謠,你還安排我去太醫院翻看醫案核對過。」
「那又如何?」
「我翻到了太醫經常給你開人參、淫羊藿這類藥,日常還有枸杞、桑葚補腎。王爺您身體不好,還是專心打理國事,別想女人了,這條路不適合你。」
「……」
我得知這事時,笑了好久,還寫了一篇《攝政王妃讓攝政王舉個男人丟臉的例子,攝政王堅決不舉》自娛自樂。
我把這篇從抽屜裡翻出來給秦王看。
他翻了一半就氣得不行。
「你造黃謠就造黃謠,把本王帶進去幹什麼?」
「當時我想的是,光造崔丞相不造你的謠,這不是暴露得太明顯了嗎?」
我又翻出了一本同人文冊子:「你和崔丞相的脆皮鴨文學我都寫好了。還有很多版本呢。」
攝政王翻了幾頁,臉都快氣綠了。
「你到底想幹什麼?這些, 沒發出去吧……」
「沒有。現在想想,這些要是能拿來自保倒也不錯。」
「你敢威脅本王?」
這我肯定不敢,但我要真出事了,搞不好這些東西真會散播出去。
秦王也知道, 我幫著造了這麼久的黃謠,諜報網搞不好真有幾個成了我的人。
我個人生死事小, 攝政王顏面事大啊。
「我真服了你這個小胖子了。」
「微胖。」
攝政王悻悻離去。

17
目前的情況是, 攝政王必須和我搞好關係,我覺得留在王府給他做事其實也不錯。
攝政王在廢除舊制的同時, 一直還主張男女協力共同生產恢復國力,甚至還舉薦有能力的女官。
這倒是合我心意。
留在我朝,未來可期。
我和娘為什麼一定要當個弱者逃跑呢?
即使帶上羽安姐姐,她一生也得背著逃逸官妓的名頭。
揚州瘦馬帶著揚州胖馬和教坊司官妓逃到西域隱姓埋名, 這種活法也太不痛快了。
「如果制度不變, 女人抬不起頭來, 跑到哪裡都會遭受欺淩。」
娘聽了我的說法,堅定地點了點頭。
她繼續留在王府做樂師,不管怎麼樣, 也算是自食其力。
我向攝政王討了一紙官文,將羽安姐姐從教坊司贖出。
我和她合資在二仙橋的橋頭上開了全京ṱùⁿ城最火爆的酒樓。
但這還遠遠不夠。
我司職禮部編撰, 能說會寫, 專心為我朝開明的文化和制度做宣傳。
漸漸在朝堂上嶄露頭角。
小皇帝日漸長大, 腦子也更清醒了,知人善用,把我擢升為禮部尚書。
如此一來,我就有了更大的話語權,能為ṱü⁵天下遭受不公待遇的女子發聲。
「臣懇請皇上嚴刑禁止民間販賣婦女兒童、培養瘦馬,廢除官妓民妓制, 禁止開設青樓……」
我滔滔不絕地陳述著, 恨不得歷史進程加快兩千年。
皇帝擺了擺手:「呃,這味藥太猛, 此令一時全出, 天下恐將大亂。不過, 禁止販賣婦女兒童一律,朕現在就可擬旨詔告天下。」
平權一事,的確不可操之過急。
看來我為民請命的路還任重而道遠呐。
當然, 正職得認真幹,黃謠還是得接著造, 畢竟這才是我的老本行。
攝政王可從來沒停發過我的工資。
前幾日新提拔的丞相新官上任三把火,雖然推行政令稱得上盡職盡責, 但做法有些過於硬派,對百姓少了一點憐憫之心。
有的地方甚至有激起民變的苗頭。
為了敲打他, 我寫了一篇《魏丞相此人特別硬,多名壯漢欲讓他服軟》。
魏丞相閱畢後,滿頭大汗, 深刻認識到自己的行為是在與民結怨。
這萬一真有不怕死的半夜潛入丞相府來試試他到底有多硬可就糟了。
攝政王問我:「紀羽安已經很久沒給你提供素材了,你這些騷話的靈感是從哪來的?」
「無他,唯手熟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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