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情感

天生烏鴉嘴

我天生烏鴉嘴,我­媽­生下弟弟­那­­一天。四­歲­的我說了­人­­生中的第一句話——討債鬼來嘍,被我爸聽見了,他­拿­起­針就把­我­­的嘴巴戳破了,我流了好多血。
我­姥­姥­心疼地­把­­我抱在懷裡,怒斥著我爸:「這­只­是­一個孩­子­­,你至於嗎!」
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我爸,用­只­有姥姥­能­聽­­見的聲音說了一句:「他要死了。」
第二天,我­爸­開­的大貨­車­­就出事了,發­現­的時候早­已­­經被壓成一攤爛泥了。

1
我­媽­拿­到我爸­的­­喪葬費之後就帶著我弟弟去了深圳,把我留給了我姥姥。
她說我爸是被我克死的,我是天生的討債鬼。
我盯著她懷裡的弟弟心裡想,明明弟弟才是討債鬼,為甚麼要說我是討債鬼呢?
從那天開始很少再見我媽,邨裡人不知道我開口說過話這件事兒。
無論大人、小孩從旁邊路過,都是「啞巴啞巴」地喊我。
有些討厭的小孩會用泥巴扔我:「沒爹沒娘的野種,快點滾開。我們才不跟你一起玩呢。」
小孩子的善惡是純粹的,我姥姥叉腰上門挨家挨戶地罵過無數次也沒有多少用。
這天姥姥進家門的時候,我正在灶臺看鍋。
姥姥從她的布兜子裡掏出了一本兒一年級語文課本。
她摸了摸我的腦袋,慈愛地說:「青青,今天我幫人幹活,人家當工錢給我的,姥姥教你認字好不好?」
我搖搖腦袋,我不想認字。認字哪兒有數螞蟻好玩?
往日溫和的姥姥發了好大脾氣,眼神銳利地看著我:「不想認字就不要吃晚飯了,甚麼時候想清楚了甚麼時候吃飯。」
過了兩個小時我找到了姥姥,手舞足蹈地表示我要學認字。
倒不是我想清楚了,是我發現了我如果真的不願意認字,姥姥真不願意給我飯吃了,我肚子餓。
姥姥看我開竅,臉上帶了幾分笑容,連忙去給我盛飯:「姥姥就知道青青最聽話,吃完晚飯咱就認字。」
從那天開始,姥姥每天都教我認識一個字,她自己也不認識就去問鄰居。
就這樣等我長到八歲的時候已經可以認好幾百個字了。
我已經可以用寫字的方式和姥姥正常地溝通了,我有一塊書寫板稀罕得不得了。
這是我媽在深圳搬家的時候當垃圾一樣扔掉,姥姥去給她幫忙,然後偷偷地撿回來給我的。
姥姥知道我會說話,只是不願意開口。她對所有人都說我只是貴人語遲。

2
我十二歲這天晚上,姥姥給我下了一大碗長壽面。
小麥面條頂上還鋪著兩個金燦燦的荷包蛋,還搭配著兩根碧綠碧綠的小青菜,看起來賣相極佳。
我吃得滿嘴流油,沖姥姥擺手示意讓她也趁熱吃。
姥姥笑眯眯地看著我,並沒有動筷子:「吃了長壽面,姥姥的青青要一輩子健健康康,長命百歲。」
「青青十二歲了,我大姑娘許的啥生日願望?」
我咬著筷子頭想了一會兒,拿來了紙和筆,一筆一畫地寫下了:「和姥姥永遠在一起,有一個幸福的家。」
屋內祖孫倆溫情綿綿,屋外漫天風沙呼嘯,天氣隱隱約約地要下雨。

3
門外卻傳來了敲門聲。
我一邊吸溜著香噴噴的面條,一邊心裡納悶。
這點誰能來啊?我家平日裡也沒有幾個交好的左鄰右舍,一個孤寡老婆子帶啞女,平日裡人家都避之不及,唯恐沾染上麻煩。
我探頭,看見了我媽媽,她領著我的弟弟進了門,疲憊不堪地把包放在了炕上。
我心裡十分高興,媽媽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特地回來給我過生日嗎?
媽媽也看見了我,和我面前的長壽面,她深深地蹙起眉頭:「今天是你的生日?」
弟弟拉著她的手:「媽,我餓了我也想吃煎雞蛋。」我媽她沒有搭理弟弟,只是死死地盯著我。
我點點頭,表示今天是我的生日,心裡有些期待我媽有沒有給我買禮物。心裡又反駁掉了,在我的印象裡我媽是不可能單獨地回來給我過生日的。
我媽突然大步地沖上來,結結實實地扇了我一個耳光,然後哭天搶地:「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個喪門星你克我!你怎麼不去死啊你?」
我被這一巴掌扇蒙了,臉迅速地腫了起來。
這時候我姥插上門進了屋,看到我被打,連忙跑過來心疼地抱住了我:「你平白無故地打啥孩子啊,今天是青青十二歲的生日!要發羊癲風,給我滾出去發瘋。」
我媽又哭又笑,癱坐在地上用手指著我:「這個賤丫頭克我啊,媽!」
「我明天就能去付首付買房了,偏偏今天何旭把人家電動車的車棚都給燒了!」
「我賠了二十多萬啊,我這辛辛苦苦地八年攢下的二十多萬全沒了。人家小區也不讓我帶何旭住了,逼我連夜回來。」
她淚眼朦朧地看著我:「你到底是哪門子災星轉世啊,先咒死了你爸爸,又來克我和你弟弟。你怎麼不去死啊,我求求你了,你去死吧,好嗎!」
我被她的聲嘶力竭的怒吼鎮住了,淚水迅速地聚集著我的眼眶。
我不明白,按她說的明明是弟弟放火把人車棚給燒了,為甚麼會是我的錯?
姥姥推了我一把:「青兒,你先帶弟弟去睡覺。姥姥來跟你媽說。」
我點點頭,想去拉何旭的手。
卻被我媽怒吼:「你這天殺的啞巴,別碰我兒子。」
要是外人這麼說我,姥姥會叉著腰跟她大罵三百個回合,把罵我的人罵到磕頭求饒。
可是說這話的是我媽,姥姥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我躺在牀上流著眼淚,一夜都沒有睡著,眼睛哭得像核桃一樣。
夜深了姥姥才躺在我的旁邊,嘆了口氣把我摟入了她的懷裡:「青兒別怪你媽,她這些年過得也不容易」。
第二天我照舊刷牙洗臉上學,我把我媽視若無物,這麼多年她沒有管過我問過我,反而說我是天殺的啞巴。
啞巴怎麼了?反正我只要姥姥我不要認這個媽媽,她不配當我的媽媽。

4
我媽回到邨裡這幾天忙上忙下地給何旭把學籍轉回邨裡,又帶著何旭走街串巷地認親戚。
八歲的何旭讓她養得刁蠻任性,何旭覺得是自己是大城市裡來的孩子,處處表現得高人一等,很是看不起邨裡的孩子。
這天他在樹底下坐著,拿著他的玩具跟旁人炫燿:「這個可是我媽托人從國外給我買回來的小火車,稀罕著呢。」
他一按托馬斯的腦袋,火車的喇叭發出「滴滴」的聲音,放地上還能自己跑。
李嬸家的小孫子英豪饞得口水都要下來了:「何旭,你玩夠了也給俺玩玩。」
何旭不屑地瞥了一眼他:「去去去,你一鄉下人給我弄髒了。我才不給你玩呢,你自己去撒尿和泥玩兒吧。」
英豪翻了個白眼給他:「俺是鄉下人,但俺家又沒有克自己爹媽的啞巴姐姐。」
英豪說完在原地唱起歌,手舞足蹈地說:「何旭姐姐是啞巴,啞巴的弟弟叫何旭,何旭拿著小火車,他給啞巴當弟弟。」
何旭讓他氣得要命,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就砸他腦袋上了,邊砸邊喊:「你姐才是啞巴,我沒有姐姐!我媽說那是討債鬼,她遲早該死的。」
「我打死你,我打死你,你這個臭鄉下野孩子!」
等被大人發現的時候,英豪的腦袋上已被何旭用石頭劃出一道十厘米的傷口,帶去醫院足足地縫了 14 針。
當天下午放學,我回到家裡發現沒有開火做飯,姥姥和媽媽也都不在家。
等到傍晚我姥他們終於回來了,我媽扭著何旭的耳朵,讓他跪在地上。
我在旁邊寫作業,眼皮子都沒抬一下。
我媽歇斯底裡地沖他吼道:「為甚麼你要拿石頭打人,你知不知道我為了讓你回來上學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你就不能聽話一點嗎?你這樣在邨裡沒有朋友,以後怎麼能好好的?」
何旭伸手指著我,癟著嘴巴說:「都怪她,別人才罵我的。英豪他先說我有個啞巴姐姐。媽媽你不說她來討債的嗎,怎麼還不讓她去死?」
「我不要這樣的姐姐,我要爸爸,我不要姐姐!」他倒是先委屈地哭上了。
我姥姥臉都綠了,第一次罵了我弟弟:「你姐才不是討債的,青青是好孩子。」
我媽聽何旭說完是因為我才打架的,怒火一下就點燃了:「何青青,我上輩子得欠了你的是嗎?你非要克死我和你弟弟嗎?你知道因為你我受了多少罪嗎?」
我把寫好的作業放在了書包裡,然後看著跪在地上的何旭。
他肥胖的臉上沒有絲毫孩童的可愛,只有黏糊糊的鼻涕,和被肥肉擠成縫隙大的眯眯眼。
一張大嘴哭嚎著,我說不出對他的厭惡。
「那就讓真正的討債鬼斷子絕孫,活不過十六歲吧。」
我鬼使神差地說出了近乎詛咒一樣的話。
因為常年不說話,我聲音很嘶啞,屋裡四個人卻聽得明明白白。
姥姥沖上來抱著我:「青青,不要說這種話,咱家沒有誰是討債鬼。」
她像中邪一樣不停地念著:「童言無忌,老天莫怪孩子說胡話,老婆子替她賠禮了!」
姥姥跪在地上瘋狂地磕頭,不一會兒腦門子上就是淤青。
我心疼地去攔她,她卻想拉我一起跪下:「何青青,你給我跪下磕頭,跟老天爺說你剛才說的都是胡扯八道的!」
我執拗地不開口,像是又變回了一個啞巴。
我媽倒是笑了:「媽,既然她敢賭咒,那咱就看看老天爺到底開不開眼。」
「你放心,這個賤丫頭要是真沒了,你還有女兒,還有金外孫,都會養著你的。」
姥姥沒有理她,搖著我的肩膀:「青青,你改不改口?」
我依舊沉默地搖了搖頭,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失望至極的姥姥生平第一次打了我一巴掌。
我不想在我媽面前哭,忍著眼淚摔門而出。

5
跑出家門後我漫無目的地走在鄉間的田壟上,鄉間月朗星稀,即便是沒有燈光,也照亮堂堂的。
只是卻遇上了邨裡兩個下晚自習的高中生。
這兄弟倆比我大了三四歲,十七八的糢樣。大的叫吳佐,小的叫吳佑。
他倆以前也喊過我啞巴,被我姥姥找上門告家長,礙於鄰裡之間的面子,他們家裡狠狠地賞了兩人一頓竹筍炒肉。
沒想到這種情況下碰上了,二人對視一眼之後,一前一後地攔著我的去路:「青青,大晚上出來遛彎呢?」
我想跑卻被他們拉住了手,吳佑笑道:「來跟哥哥們一起玩一會兒,別著急回去嘛!」
吳佐吳佑兩個人拉著我的手,硬扯著我把我帶到了玉米地,我想放聲呼救卻發不出聲音,嗓子又像被棉花堵住了一樣。
吳佐把我按在了玉米地上,手不老實地亂摸,胡亂地解我的扣子。
「青ṱŭₒ青長大了哈,你看著皮膚溜光水滑的。」他把嘴巴湊近我的脖子,努力地嗅著我身上的氣味。
吳佑看上去還有點擔心:「哥,不會被人家發現吧。這丫頭她姥姥兇得很!」
吳佐惡狠狠地在邊上吐了一口濃痰:「怕甚麼,你不想玩嗎?你要是怕你就回家,老子自己爽。」
「她一個啞巴而已,這輩子都不一定能嫁出去,咱倆玩她是看得起她。」
我雖然只有十二歲,我也知道這兩人肯定沒想甚麼好事兒。
我穿了一件襯衫,很快地被兄弟二人撕扯開了,裡面只有我的小背心。
他們倆一人按住了我的手,一人按住了我的腳,接著想要對我為所欲為。
情急之下我脫口而出:「要是碰了我,你們倆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吳佐吳佑嚇了一跳,他們沒想到我會說話。
吳佑還是有些膽怯:「哥,她不是啞巴啊,要不算了吧。萬一說出去怎麼辦?」
吳佐狠厲地看了一眼我:「本來想咱哥倆玩玩就算了,她會說話那就不能留著她了,待會兒弄完之後把她弄死吧。」
我心下一冷,這吳佐不過是一個高中生,怎麼有如此狠的心腸?他嘴裡的殺人就像殺雞一樣輕松。
兄弟二人的手在我身上游走著,嘴巴在我身上胡亂地親著、拱著。
我認命地閉上了眼睛,心裡恨得發癢,想著就算是死也要這兄弟二人跟我一起死。
正當吳佐窸窸窣窣地脫褲子的時候,這時突然我身上傳來一聲慘叫:「啊!哥,我被蛇咬了,怎麼辦?」
吳佑舉起手臂,上面是一條筷子粗的竹葉青蛇,他嚇得臉都綠了。
吳佐罵了一聲「媽的」松開了我。
趕緊去幫他弟弟把毒蛇取了下來,然後趴他弟弟胳膊上就給他弟弟往外吸毒血。
此時不逃更待何時,我撒丫子就跑。

6
風風火火地回到了家裡,差一點,可能只差一點我就再也見不到姥姥了。
姥姥看我衣衫不整、頭髮淩亂,身上還殘留著青紅的痕跡。
那裡還不明白發生了甚麼事情,她哭著抱著我:「是誰幹的啊?青青,你告訴姥姥,姥姥拼了這條命也要殺了他們全家。」
我哭著搖頭,我媽坐旁邊像沒事人一樣,譏諷我:「我就說有些誓言不能亂發,剛說完話就報應在自己身上了吧。」
「這麼年輕就讓人破了身子,以後要小孩也難,可不是斷子絕孫的討債鬼!」
我想說我沒讓破了身子,可我媽的眼裡堆滿了不屑一顧,她只能看到她想看的。
姥姥雙眼通紅:「王亞梅!你是個當媽的嗎!你說這種話你喪不喪良心?你要是再針對青青,就帶著你的寶貝兒子給我滾!」
「你沒有青青這個閨女,我也沒你這種閨女!」
「你沒回來之前我們娘倆好好的,你回來之後這麼多屁事,我看你才是那個討債鬼。我就不該生你。」
姥姥給我洗漱完,又檢查了一下我的身子。
直到確認我真的沒有被侵犯才稍稍地松了一口氣。
還沒等姥姥興師問罪,天一亮吳佐吳佑的家裡人上門了。
來了十幾口子,半個邨的人都蹲在我們門口看熱鬧。
吳佐、吳佑的爸媽不是空手來的,他們抬了兩具屍體,浩浩蕩蕩地堵著我家門口。
何旭看有人敲門了,上去就給人家看門了。
吳佐、吳佑的爸媽扯著他:「你姐昨天去哪兒了,甚麼時候回來的?」
何旭眼睛眨也不眨:「我媽說何青青昨晚跑出去找男人去了,我咋知道她啥時候回來的,我都睡著了。」
我姥姥聽了這話差點兒暈厥過去,吳佐、吳佑的爸媽開始嚎啕大哭:「老天爺啊,何青青你個不要臉的小賤貨,勾引我兩個兒子!」
「昨天我佐佐、佑佑兩個大兒半夜都沒回家,我跟他爸去找。然後發現兩人都暈厥在了玉米地裡。」
「佑佑還有一口氣,說找何青青。」
「肯定是這個天殺的小賤貨勾引我兒子啊,他們馬上就要考大學了啊!」
鄰裡鄰居得把我們家堵得水洩不通,對著我指指點點。
邨長的小姨子吐著瓜子皮:「才十二歲就會勾引男人了,還一次兩個。你們說別看她是啞巴,別的地方倒是挺有天賦啊!」
姥姥強撐著一口氣:「不是我家青青,我家青青沒有做那種事,你再在這裡滿口噴屎,我就不客氣了!」
六嬸子搭話:「何青青她姥,你說的這是啥話?咱邨裡男娃本身就不多。人老吳家也是省吃儉用地供的兩個高中生出來,現在出事兒了,你不給人家一個說法嗎?」
我姥沖她罵道:「說你個頭,我們家青青才十二歲。她雖然不愛說話,她是甚麼樣的孩子街坊四鄰不知道嗎?我家青青老實本分。」
有個眼尖的嬸子一把把我從屋裡拉了出去,太陽打在我的脖子上,上面還有青紫的痕跡。
周圍像是涼水潑進了油鍋裡一樣炸了,喧囂四起。
「哎呀媽呀,這麼小就能勾引男人了。這青一塊紫一塊的,還說啥都沒發生?」
「吳嬸子哎,你節哀啊。可憐你那兩個大兒子遇到這麼個勾人的賤貨。」
有幾個老男人目光隱晦地瞥著我,嘀嘀咕咕地說甚麼「別看年紀小,能受得了嗎」之類的。
我死死地咬住嘴唇,不明白這些人怎麼可以空口造謠。
吳佐、吳佑的爸媽像是坐實了我的鐵證一樣,拿著鐵鍬沖進了我的家,把能看到的全砸了。
我媽帶著何旭老早就跑得遠遠的。
我姥姥拼命地阻止這群人:「你們住手,憑甚麼砸我家裡?做錯事情的不是青青。」
我終於在大庭廣眾下說出我的第一句話:「不是我,我沒有害人,也沒有勾引人。」
周圍的邨民卻像看妖魔鬼怪一樣地看我:「原來這丫頭會說話啊,那裝甚麼啞巴?」
「肯定是有問題,你知道不?聽說當年她爸就是讓她克死的。」
「可不嘛,就她爸死那次之後。她媽用針把她的嘴巴縫上了,她才又不說話了。」
「後來她媽不要她了,結果她又離這麼遠都能克得她媽破產。」
「也是,怪不得他弟弟會平白無故地點了人家的車棚,真是討債鬼。」
吳佐他爸伸手推了一把我姥姥,我姥姥後腦勺著地磕在了石墩上。
「姥姥!」我尖叫地沖向她,大腦中轟鳴聲久久地未停,解開了很多塵封已久的記憶。
這麼多年了,我終於可以正常地說話了。
我媽此刻才像被觸動了,也跑著過來了,姥姥卻當場就不省人事了。

眼看事情鬧大了,很快地有人打電話報了警,110 來了。
緊接著 120 也跟著來了卻沒有拉走姥姥,在 120 之來到之前姥姥就斷了氣。

7
我撲在我姥姥身上哭得像個淚人,我媽回來這幾天,我仿佛流幹了我所有的眼淚。
我恨恨地看了一眼躲在我媽身後的何旭,他臉上無悲無喜,有的只是不以為然。
警察了解前因後果之後,又親自去了玉米地搜取證據。
最後向邨裡人表明是吳佐、吳佑對我強姦未遂被蛇咬死的。
吳佑在給吳佐吸蛇毒的時候,卻忘了自己一直智齒發炎,口腔潰瘍所以也感染了蛇毒。
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吳佐、吳佑是我害死的。相反,我姥姥的死和他們一家脫不了關系。
推我姥姥的就是吳佐他爸,考慮到他們家剛死了兩個兒子。
警察私下告訴他們家如果能取到我家的諒解書的話,判刑的時候或許可以往過失殺人上靠。
聽了這話我冷冷地看著我媽:「我不管你存了甚麼樣的心思,他們家必須有人給姥姥陪葬,必須有人死。」
「姥姥活著的時候,你沒有盡過一天孝心。你如果敢簽諒解書,我這輩子也不會原諒你的。」
我媽望著我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才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8
我望著邨長的小姨子,她家裡在邨裡弄了一個養雞場,喂了三四百只雞。
她看我盯著她,不自然地扭了扭身子。
我看著她,像是在跟她說話,又像是自言自語:「邨裡的雞太多了,要是吵到姥姥上路怎麼辦?」
她表情像吞了蒼蠅一樣:「青青想吃雞啦,俺家有的是雞。給你姥姥辦席的話,記得跟姨說,從姨這兒訂,姨給你便宜。」
我搖搖頭:「你家Ţũ̂⁴的雞太吵了,我不吃。」
她冷哼一聲扭著屁股走了,當天晚上她家的雞棚進了黃鼠狼,只殺不吃,一只雞胡亂地啃了兩口就扔那兒了。
三百多只雞一夜之前死完了,甚至沒留下一只整雞。從現場看純粹是一場虐殺。
從外面竟然沒有聽到一點聲嚮,連個雞鳴聲都沒有,有的只是第二天邨長小姨子的無能怒吼。
她當時就報警了,警察來了之後表示不受理,沒聽過詛咒人還能當證據的。

9
我家門口支起來靈棚,我姥姥只有我媽一個不孝女。
往來的賓客有很多也是那一天來看熱鬧的。
他們來了之後在我姥姥的靈堂前假糢假樣地掉幾滴眼淚,添一把紙錢。
虛偽地念叨了幾聲「老嫂子人這麼好,走得太早了不應該」。
我只是麻木地跪著,似乎與周圍隔了一層毛玻璃。
明明前幾天姥姥還給我下長壽面,讓我一定要健健康康地長命百歲。
今天我與她祖孫二人就已經天人永別,這人間的緣分當真是淺。
這個時候吳佐她媽來了,一進靈棚就哭著給我姥姥磕頭:
「老嬸子,我們家對不住你啊,害你去了。」
「這幾十年的鄰裡鄰居你就原諒我們吧!」
我媽「騰」地一下站了起來:「你們來幹甚麼,害死了我媽還不夠嗎?趕緊滾,我們家不會簽諒解書的!」
不管我怎麼樣恨我媽媽,她不願意簽諒解書這件事讓我對她是心存感激的。
姥姥為了我才出事兒,如果輕易地原諒了這些人,我對不起姥姥在天之靈。
吳佐她媽死死地抱著我媽的大腿:「亞梅妹子啊,求你可憐可憐我吧,我已經失去兩個兒子了,再沒了老吳,我這輩子也就到頭了。」
「我知道你賠了人家二十萬手裡也不寬裕,我們家賠你三十萬,你就只要在諒解書上簽個字就行了。」
「你不為你自己考慮,你想想青青和何旭啊,只要你簽三個字,就有三十萬啊妹子。」
我媽動搖了,雖然她嘴上沒說,但是我就是能看得出來吳家給的條件她心動了。
我對她說:「你如果簽了諒解書,你以後就再也沒有我這個女兒了。」
周圍的老頭老太太聽到三十萬倒吸一口涼氣:「哎,青青她姥姥真會疼人,到老了沒給家裡添負擔還給孩子賺了三十萬。」
「青青,你不要不懂事。你吳叔還在監獄裡關著呢。你好歹也跟人倆兒子都睡過,那擱以前也是你公爹。」
這不要臉的話,都能說得出口?

10.
是當時懟我姥姥的那個六嬸子,我強忍著胸口翻騰的惡心感:「你在我姥姥靈堂前,說這些東西不怕有報應嗎?」
六嬸子梗著脖子:「你姥姥就是活著我也這麼說,嘴長我臉上我愛咋說咋說,你個小丫頭片子一點兒人道都沒有。」
我點點頭:「你這麼愛說話就多跟大家說說你心裡話吧,這嘴巴不說話的時候該閑著發痛了。」
我話音剛落,六嬸子就開始喋喋不休:「我跟老吳也算是多年的野鴛鴦了,他剛跟你吳嬸結婚那陣子俺倆就好上了。」
「俺家那口子牀上不行,老吳這在監獄裡我也挺難受的,趕緊讓你媽簽了諒解書,把人放出來吧!」
話音剛落,六嬸子她老公當眾捶了她一拳頭:「你他娘的竟然背著老子跟姓吳的好了,讓老子當這麼多年王八是吧。」
六嬸子嗷嚎:「別打了別打了!」
她捂著嘴巴然後發現了,只要她一不說話嘴巴就開始疼,但是張嘴說話吐露的卻全是真心話。
她看著我像看見了妖怪,一邊捂著自己的嘴巴,一邊大聲地說自己的祕密,趕緊跑了。
連偷喝自己孫子奶粉,用她婆婆面巾擦腳的事兒嚷嚷得滿邨都知道了。
我譏笑地看著六嬸子落荒而逃,接著回去給我姥姥守靈了。

11
下午的時候,我看見我媽偷偷摸摸地出了靈棚,何旭跟著她屁股後面。我不動聲色地跟了過去。
只聽何旭一邊啃著豬蹄子一邊說道:「媽,那個吳家的嬸子說了,你簽字了她願意給咱娘倆三十五萬。」
「媽,姥姥反正都一大把年紀了,死了就死了。」
「咱有了三十五萬,不但能付房子首付,咱還能租個門店做生意。」
我媽瞪了他一眼:「這話也是那個老吳家的教你的?」
何旭拉著她手臂:「媽媽,姥姥都死了,你總得為我考慮考慮吧。我想回城裡上學。」
「我不想在這個鄉下裡待著,他們都欺負我,說我有個啞巴姐姐。」
「你說,我姐萬一哪天把我也克死了咋整啊?」
我媽咬了咬牙下定了決心:「你跟那個老吳家的說,晚上讓她偷偷地來找我,你收拾收拾咱拿了錢,簽了字就走。」
然後特意地叮囑了何旭:「不要告訴你姐,她姥姥這個房子留給她綽綽有餘了。」
我扶著門框,我媽一轉身就對上了我的眼神。
我冰冷地說:「要走是吧,誰都走不了,姥姥都沒入土,你就原諒了害死她的人,你配做姥姥的女兒嗎?」
我媽的臉微微地扭曲,也不裝了:「我不配?我這麼多年在外面吃了這麼多苦,不是我不願意給你姥姥養老,是她沒那個福氣。」
「你總得為你弟弟想想吧,你弟弟沒有爸爸,以後還得結婚生孩子。你弟弟過得好,你們何家才有後。」
我冷笑:「誰都走不了。」說完轉身進了靈棚。
我媽在後面在後面罵我:「是你把吳家人引過來的,你說我不孝順?是你害死了你姥姥。」
「你真的心疼你姥姥,你就該去陪她!你就該去死!」
我回頭沖她微笑:「該死的是你們,我不死。我姥姥讓我健健康康,長命百歲!」
過了一會兒吳家嬸子過來了,我媽似乎賭氣一樣地當著我的面簽了諒解書給她。
在她簽了諒解書的同時,窗外突然狂風大作,天上電閃雷鳴。閃電一道道地劈在了靈棚十米之外。
我媽和吳家嬸子都嚇傻了,包括一些給白事幫忙的。
邨裡上了年紀的人用手指著我媽:「亞梅啊,你媽這是有怨氣啊。你快給你媽磕頭啊!」
我媽心驚肉跳地回頭,對著我姥姥的黑白照就跪下了:「媽呀,我也是沒辦法啊。你心疼您閨女吧!」
「我沒爹沒老公,老媽你也走了,日後沒人幫襯我了啊。我不能拿何旭前程賭ƭùₗ氣啊!」
我站在她身邊,低頭看她。
她把背叛說成只是賭氣Ṱúₐ這麼簡單,她背叛了我,也背叛了姥姥。

12
何旭伸手指我:「媽媽,肯定是何青青她亂說話了。她是烏鴉嘴,每次她說了甚麼一定應驗。」
我媽後知後覺地抬起頭也看著我:「你非要你姥姥黃泉路都走不安穩嗎?」
她睚眥欲裂,好像做錯事情的又是我一樣。
邨裡人不約而同地對我退避三舍,有人提起了邨長小姨子雞圈的事情。
「好像邨長小姨子家裡雞死之前,何青青就說過他們家的雞太吵了,一夜死絕才好。」
「媽呀,這丫頭嘴這麼毒嘛,這不就是烏鴉嘴嘛!」
有些當時吳家上門鬧事的時候,替吳家出頭的人開始後怕了。
窗外雷雨轟隆持續了一陣子,漸漸地停了。
我媽臉上也帶了一絲笑意,站了起來,拍拍身上的土:「你姥姥原諒我了,我今晚就帶著何旭回深圳,後面的事就你自己操辦吧。」
「你姥姥養了你八年,你也該盡點心。」
我不明白姥姥這麼善良,怎麼會生了我媽ŧũ₌這個不孝的女兒?
「你高興得太早了,我說了誰都別想走,都別想離開這個邨子。」
旁邊剛說我是烏鴉嘴的人,看這會兒雷雨停了,膽子也大了。
覺得六七月份雷雨天說來就來,剛才有些湊巧了。

13
有比我大幾歲的男孩子,替長輩出頭訓斥我:「何青青,你別給臉不要臉了。你以為你是天王老子啊。還甚麼都不要走ţùⁿ,我偏要走。我看你怎麼辦?」
他正耍橫的時候,門外傳來驚天動地的「轟隆」一聲,有人尖叫:「滑坡啦,山體滑坡把邨裡的路堵死啦!」
我好整以暇地看他,他咕嚕咽了口吐沫,驚慌失措地跑出去:「何青青你這個妖怪,我不怕你。我去找人收拾你。」
我目光掃過面如死灰的我媽和其他人:「我姥姥黃泉路上挺孤單的,不如你們都去陪陪她好不好?」
何旭尖叫:「那是你姥姥,要陪你自己陪她。我媽媽說了,你姥姥死得好。她死了我們正好能住洋房。」
他話音剛落正在這時候,剛才那個跑出去的男孩,牽了一只大黑狗又跑回來了。
指著我沖大黑狗吼道:「旺財,去咬死這個妖女!」
眾人紛紛地往旁邊閃了閃,那黑狗像個小牛犢子一樣壯實。
聽了主人的號令向我撲來。
卻越過我撲到了我身旁的何旭身上,他身上手上滿是油膩的豬油味。
這狗不是專業訓練的,見了腥氣有些發瘋。
沖著何旭就撲過去了,卻不偏不倚地咬在了何旭的命根子上。
何旭慘叫一聲,翻了一個白眼就暈過去了。
狗卻沒有松口,狠狠地咬從何旭襠部撕咬下一塊軟肉就咽下肚子了。
牽狗進來的那個男孩嚇țū₆得癱坐地上,地下洇出了一片騷黃液體。
我媽沖發愣人吼道:「救人啊,愣著幹甚麼?」
這些人才回過神七手八腳地把何旭抬到了邨裡的衞生所,有些懂點醫學的Ŧüⁿ人想從狗嘴裡扣出何旭的命根子,看看還能不能接上。
狗卻掙脫眾人跑掉了,我喃喃道:「姥姥你看,討債鬼斷子絕孫了。」

14
這個時候靈棚外突然出現了一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人,身穿紫色道袍。
自顧自地走進了靈棚,然後盯著我。
這是邨長小姨子請來治黃仙的人,死了幾百只雞倒是把他給請來了。
那人見了我就皺眉:「為了一己私欲,用自身執念引天雷,還詛咒了這麼多人。」
「至於嗎?你還要害多少人才收手?」
我給姥姥香盆添了把紙錢:「別人犯我在前,我怎麼做都是不為過的。」
「這一世我姥姥護我周全,我不能讓她走得不明不白。」
「王亞梅不配給我姥姥當女兒,能下去陪陪她也好,宋玄清,你不要多管閑事。」
宋玄清沖我一笑:「你一支筆也有了感情?閻君怕是要哭了。」
邨長小姨子不解地問他:「宋道長跟這丫頭認識?我家那幾百只雞是不是這丫頭搞的鬼?」
宋玄清似是而非地說了一句:「是也不是。」
邨長小姨子不解了:「那是還是不是?」
他伸手指我:「這位可不是凡人,這是閻君手中的判官筆。」
「一語成讖聽過沒有?就是說她的。」
「她說的每一句話都蘊含天地法則,所以引得動天地異象。從某種程度來說,你有罪,她判罰。」
「所以,是也不是。」
他環視了靈棚裡的邨民:「你們往日裡欺淩她們祖孫,被詛咒了可是一點也不虧啊!」
有些膽小的邨民直接給他跪下了:「道長救命啊,俺們小家小戶的,有眼不識泰山。平日裡只知道貪小便宜,欺軟怕硬,但是俺們罪不至死啊,救救俺們道長。」
「是啊道長,她說讓俺們去陪她姥姥,俺們還不想死啊!」
宋玄清點點頭,對我說:「何青青,他們有錯,但是罪不致死。你說個法子化解唄。」
我扭頭不去看他:「真以為我是小孩子好欺負的嘛。做錯事情就要付出代價。」
「吳家兄弟想姦殺我,該死!」
「吳家父母是非不分,上門霸淩要了我姥姥的命,還妄圖用金錢脫罪,該死!」
「何旭口舌招惹是非,手賤點人車棚,結果都推在我一個啞女頭上。」
「王亞梅就更該死了,在我小的時候用針縫過我的嘴巴,又把我扔給了姥姥。」
「為人母,她不盡職;為人子,她該死!」
「而這些邨民也全都是幫兇,我不覺得我有錯。」
宋玄清撓撓頭,罵了一聲:「你們真是畜生啊。咋淨逮著一個好人欺負?這你讓我咋給你們化解?」
末了一會兒他試探地問我:「這樣,你姥姥昨天剛剛走,魂魄還沒走遠,我給她喚回來,但是老年人身體受到這麼重的打擊,然後身子骨也好不到哪兒去了。」
「需要人鞍前馬後地照顧,你願意嗎?」
我脫口而出:「我願意,我照顧我姥一輩子都行。」只要姥姥活過來,我幹甚麼都行!
宋玄清嘆了口氣:「那你收回詛咒,我立刻就施法。」
我搖了搖頭:「你先施法,人活了我立刻收詛咒。」
宋玄清看我沒得商量,當下轉頭問那些邨民:「做這個招魂法陣挺貴的哈,你們看法金誰出?」
邨民們面面相覷,剛剛還仙風道骨為民請命的道長,咋一下談起錢來了?
邨長咽了咽吐沫:「道爺,這個招魂的陣法多少錢哈?」
宋玄清恨鐵不成地瞪著他:「怎麼能談錢呢,這是法金。又不是給我的。」
「友情價六十五萬法金,一分錢不帶少的哈。」
剛嘴碎的邨民,看了看被山體滑坡堵住的邨門口,又想了想還在醫務室疼的昏厥的何旭。
一個個淚眼汪汪的:「俺們給,這個錢俺們出。」
「青青姥姥這麼好的大姨要是能回來,俺們出些錢算甚麼」。
我特地看了一眼這人,這話是吳佐他表叔掐著大腿根說的,疼得他底氣十足。
我擦了一下眼淚,裝糢作樣地道謝:「鄉親們對我姥姥的好處,青青記在心裡了」
仔細地算下來一家子少說也得掏個四五萬,估計悔得腸子都發紫了吧,讓你們平日裡嘴欠。
錢到位,宋玄清立馬忙活起來了,嘴裡嘀嘀咕咕地念起了法咒:「天門動,地門開,千裡拘魂來….」
過了小半個時辰,宋玄清做完法,累得也不顧形象地坐在了地上。
又過了片刻,我聽見棺材穿來深深的吐氣聲,下一刻姥姥就坐了起來。
我恨不得一頭紮進了她的懷裡,淚流滿面地看著她:「姥姥,青青好想你。」
我媽這個時候從靈堂外走進來了,披頭散發的,比女鬼好不到哪兒去了。
「青青,你放過你弟弟吧!」
「是我這些年對不起你和你姥姥,沒有把何旭教好,能不能再給媽媽一次機會放過你弟弟,那可是你親弟弟啊。」
我姥姥在我的攙扶下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媽。
我媽看到我姥姥死而複生,嚇得一聲尖叫。
姥姥幹脆利落地甩了我媽一個大耳光子,累得自己氣喘籲籲:「王亞梅,你給我滾!」
「我就當沒生過你這個女兒,你也沒有我這個媽!」我心疼地看著姥姥,這一下子手該多疼啊。
我媽看著姥姥,終於灰溜溜地走了,把她的寶貝兒子也帶走了。聽說她去找那個縱狗的男生,結果最後人家未成年,何旭的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王亞梅帶著何旭走了之後,我跟姥姥又回到之前那種平靜的日子。
不同的是邨裡人對我和姥姥很敬畏,現在邨裡小孩說個鴨子的鴨,讓家裡大人聽見了都得踹屁股墩兒一腳。
生怕勾起了我之前不好的記憶。
我初中的時候邨裡遇上了拆遷,姥姥拿了錢帶我去了城裡買了一套房子,讓我在城裡讀書。
我靠在她的肩膀上,想到了我十二歲的生日願望:「和姥姥永遠在一起,有一個幸福的家」。
事後宋玄清偷偷地給我發了好多消息:「你姥姥的事情處理完了,你下一步有甚麼打算?閻君找你都找瘋了,牀底都掀了好幾遍。」
我面無表情:「是他自己不小心把我扔進輪回井裡的,這幾萬年我也該放個假了。」
好不容易做一次人,當然要好好地過完這一世,健健康康,長命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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