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象征祥瑞的神女,可大婚之夜,夫君却猝死在我枕边,一夜之间,我成了人人喊打的克夫煞星。
我名声尽毁,替他守了一辈子寡,用嫁妆撑起了他的家,苦熬十年。
病重垂死时,却看见夫君带着个美娇娘和两个孩子回来了。
他春风得意:「当年我是假死,为了跟心上人隐居山水,也想看看,高高在上的神女给我守活寡、当烈女的样子。」
那外室笑得妩媚:「神女啊,你守了十年寡的夫君,日夜与我颠鸾倒凤,瞧瞧,我被他滋养得多水灵,不像你,老寡妇!」
那两个孩子围在我的病榻边嬉笑拍掌:「冤大头!冤大头!这就是爹爹和娘亲经常取笑的冤大头!」
我眼睁睁看着他们一家四口在我辛苦经营的家里恩爱美满,含恨而死。
再睁眼,却重生回夫君假死的前一天。
我正在宫里为重病的老皇帝祈福。
这一次,我告诉皇上:
「陛下若想病愈,只需用一个吉年吉月吉日生又在吉时过世的金童的心脏入药即可。
「臣女的夫君正是吉年吉月生的金童。
「臣女算出,他会猝死于大婚之夜,而新婚正是最好的吉时。」
我含泪道:「等他死了,臣女一定趁热,亲手将他的心挖出来,给陛下入药续命!」
1
龙榻上,病恹恹的盛元帝听我这样说,双眼腾地冒出精光:
「你说温行年明日会ṱų⁶暴毙于洞房花烛的吉时?」
我俯首:「这是卦象所示,也是温行年的天命,陛下若不信,大可等明日大婚之夜验证。」
盛元帝被心症折磨多年,到了中年,他已经放弃太医院那些手段,转而求仙问道以求长生。
前世这个时候,盛元帝病急乱投医,为了给自己续命,听信妖道所言,取了民间百个婴儿的心头血入药。
他为了活命,已经用尽手段。
我是国师钦点的神女,我曾准确预言过几次天灾,他如今听我说吃一颗心脏就能续命,当然会信。
盛元帝喉咙里轰隆隆地咳了两声,声音沙哑地问:「温行年是你的未婚夫,你真舍得挖他的心来为朕治病?」
我装出一副万般不舍去又大义凛然的样子:「他是陛下的臣子,理应为陛下效忠。」
盛元帝满意地阖眸:「明日若他真死在洞房花烛夜,你便挖他的心来给朕入药。」
「记住,要趁热,朕等着。」
「臣女遵命。」
我含泪说:「等他死了,臣女一定趁热、亲手将他的心挖出来,给陛下入药续命!」
2
我出宫时,温行年正在宫门口的马车旁冒雪等我。
大冬天,他接下自己的大氅披在我身上,旁人见了都艳羡不已。
「温将军和神女真是恩爱。」
路过的礼部侍郎忍不住夸赞。
温行年张扬地牵着我的手:「侍郎大人明日记得来喝我与神女的喜酒啊!」
「一定!一定!」
礼部侍郎走后,温行年将我扶上了马车。
一进马车,他就叽叽喳喳地跟我说明日成婚大礼要注意的诸多事宜。
「这几日积雪厚,明日你下花轿时,脚不必亲自踩地,等着夫君我来背你,别让冬雪湿了娘子的鞋袜。」
若不是死过一回,我怎么可能想到,眼前这个体贴的男人,背地里已经让外室怀了身孕。
他哄女人的花样层出不穷,又掏出一方红盖头:
「你喜欢珍珠,我亲手给你的盖头上绣了几颗南海珍珠,娘子莫嫌我针脚拙劣。」
盖头上点缀的几颗海明珠很是洁白闪亮。
前世他假死后,我小心珍藏这方盖头。
可第二年,明珠就脱了层皮。
我才发现,温行年绣在盖头上的不过是几颗镀色的河蚌珠。
温行年的爱就像这几颗河蚌珠,包装得纯白无瑕,令人动容。
可一旦揭开表皮,卑鄙的内里就会展露无遗。
前世我便是被他的这番真心糊弄,以至于他设计假死后,我痛彻心扉,当真以为是自己克死了温行年。
于是为他守寡十年,用自己的嫁妆填平了将军府的积年负债,费尽心血将失去兄长的弟弟扶入仕途,让妹妹得以高嫁。
十年后,我重病缠身,命不久矣,温行年却活着回来了。
我那时不过三十出头,却已满头白发。
而温行年依旧乌发亮黑,容光焕发。
他站在我的病榻前,春风得意:
「当日将军府债台高筑,我是个只知道杀敌的莽夫,不想去经营内宅那些账务。
「知道神女的嫁妆是陆家出,必定是十里红妆,嫁妆丰厚,但用妻子的嫁妆偿还债务,实在有损我的威名。」
他牵起身边那个女子的手:
「恰好那时我已心属云娘,在与你成婚的前一个月,她腹中就有了我的孩子。
「我只想着跟云娘去过世外桃源的生活,便布下假死局。
「新婚之夜,丈夫猝死于枕边,祥瑞的神女果然被众人的唇舌拉下神坛,人人都骂你是克夫的煞星。
「当今圣上最介意这些说法,你本是下一任女国师,却被皇帝一道圣旨命你终身为我守寡,为夫听闻时,真是心疼,却又……又……」
他顿了顿,咧开一个恶意的笑:「格外舒爽!
「毕竟这世上,有哪个男人能让高贵圣洁的神女守活寡、当烈女啊!
「更何况,我还只是假死,你守的寡就更是笑话中的笑话了!」
践踏一个女人的人生,让这个男人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
前世温行年那张嚣张得意的笑脸,与此刻他伪装深情的嘴脸相互扭曲融合。
我真想一刀割了他的喉。
温行年却忽然抱住了我:「安宁,若我死了,你还会一直爱我,一直等我吗?」
我克制着恨意,反问他:「为何忽然这么问?」
「大概是幸福来得太突然,想到明天就能娶你为妻,就觉得如做梦一般,难免患得患失。」
前世新婚前一天,他也在马车上跟我说了这些话。
我那时感动得稀里糊涂,真以为他是用情至深所以才如此不安。
现在我才明白,他只是在确认——确认他假死后,我会为他守寡、为他收拾将军府的烂摊子。
「会啊!」
我回抱住温行年:「夫君若死了,我便终身不嫁,为你一人守节。」
温行年十分感动:「我就知道,安宁对我忠贞不二,我这颗心,也只属于安宁一人。」
我淡淡一笑。
是吗?
那你等假ṱü⁾死时,我会亲手把你的心——掏出来看看。
3
大婚如期举行。
将军府热闹一片。
到了洞房花烛的吉时,我一摸枕边人,温行年果然已经屏息断气。
他脸色苍白,四肢发凉,双眼紧闭,脉搏也微弱到微不可察。
重活一回我才知道,他假死得如此逼真,是因为他服用了「熄命丸」。
熄命丸一旦服下,便能断人七窍七天七夜,让人进入假死之状。
我还未声张,婆母温秦氏已经借口送解酒汤闯了进来。
她有备而来,不等我开口,已经拍着大腿哭喊开:
「不好了!新郎暴毙了!这新妇是个……是个克夫的煞星啊!」
将军府那群近亲就跟逐臭的苍蝇一样,一呼百应,全围了上来。
很快,前厅未喝尽兴的宾客听闻变故也冲了进来。
他们便看到,我一身喜服,而温行年看似熟睡,其实已经「死」了多时。
人群里,有几个太医和府医一起上前把脉,摸过脉案都摇头:
「将军这是素日操劳过度,被这喜事冲没了!」
熄命丸虽是罕见的秘药,但以太医院的医术,真死人和假死人不可能一点都看不出。
前世我被温行年的猝死打得猝不及防,因我是神女,自幼随老国师学命理天道,因此「相克」一说,我是信的。
虽然婚前合过八字,但天命莫测,我当时真以为是自己的命格克死了温行年,只顾着伤心自责,根本没有察觉异样。
此刻我定睛细看那两位太医,很快认出来。
那张河张太医,是婆母温秦氏曾经的相好,
李太医,早年贪污太医院药材,借温家的手才压下去。
府医更不必说,本就是将军府的人,自然不会揭穿主家的假死局。
三个大夫都说温行年死了,此事就算板上钉钉。
温家人立刻跳脚。
二弟温行舟冲出来指着我:「嫂子,你不是神女吗?怎么会克夫!你克死了我的大哥!」
三妹温行柔已经哭起来:「我大哥是杀敌卫国的大英雄!他本应该长命百岁,如今却被神女克死了!陆安宁,你得给我大哥守一辈子寡!」
温秦氏扑在温行年身上大哭:「儿啊!我的儿啊!你父亲战死沙场去得早,娘含辛茹苦拉扯你们三兄妹长大,好不容易等到你功成名就,你可是我们温家的顶梁柱啊!
「你如今就这么被一个女人克死了,你让为娘怎么活啊!为娘不如随你去了,下辈子我们还做母子!」
她说着就要去撞柱,一群人拦着她,洞房里一下乱成一锅粥。
前世温家人寻死觅活地闹,只为逼出我「甘愿守寡」四个字。
守寡的背后,自然是用嫁妆给他温家还债。
这一次,我冷眼看着温秦氏寻死,动也不动。
4
温秦氏见我无动于衷,特意转了个头,朝我身边最近的柱子要去撞。
温家兄妹本来就是配合母亲演戏,拦得并不真。
眼看着温秦氏要撞上柱子了,我还是岿然不动。
这下温秦氏也不寻死了,眼泪一抹,转身指着我的鼻梁骂:
「你这个毒妇,你害死我儿子不够,你还想看着我去死!都说神女怜爱众生,你算个什么神女!」
温行年毕竟是个立过军功的大将军,他死在新婚夜,在场众人都难免伤心。
就在这一片悲伤的氛围中,我却笑了,一掌打开温秦氏的手:
「我没拦着你,婆母不也没真撞死吗!」
「你!你还敢顶嘴!你克死丈夫,这可是女子的死罪!重罪!要下十八层地狱!」
「温行年不是我克死的。」
我中气十足地下定论:
「我昨晚算了一卦,温行年的死,是天命注定!是他自己命格中的劫数,逃不掉!不管跟不跟我成亲,今晚这个时辰他都会死,因为这就是他的命!」
温家人眼看我不上套,立刻急眼。
温行舟大喊:「你胡说!我大哥身体健壮,怎么可能英年早逝!」
温行柔冲上来要抽我嘴巴:「你敢诅咒我大哥!你这个妖女!现在我大哥死了,你就说这种话,你有没有良心!」
一旁的宾客也帮腔:
「是啊!神女,这温将军毕竟是死在跟你的大婚之夜。这自古以来,丈夫死在新婚夜,都是新妇克夫,你如今说这话,莫不是在给自己开脱?」
「除非神女能拿出证据,否则你就是克夫的煞星!」
「今晚这事就算捅到圣上面前,也是神女你的错!」
「圣旨到!」
就在众人对我口诛笔伐时,太监一声高唱,捧着圣旨踏入洞房。
众人跪倒一地。
温秦氏眼见是皇帝身边的德海公公来宣旨,立刻凑上前:
「敢问公公,这旨意可是给陆安宁的?」
德海说:「圣上已经听闻将军府变故,这一道圣旨,自然事关神女与温行年的夫妻之事。」
温秦氏双眼一亮——那这圣旨必然是责怪陆安宁克夫,剥夺她神女头衔来了!
如此,陆安宁就得给温行年守一辈子寡!
陆家那丰厚嫁妆自然也是温家的囊中之物了!
温家人得意时,我特意追问了一句:
「婆母,你确定行年他已经去了吗?」
温秦氏生怕我看出什么,连忙高声定论:
「我儿子气息都断了,手脚也凉了!太医也说了,我儿子死了,你还想倒打一耙吗!」
「是吗?二弟,三妹,你们当着德海公公手上那道圣旨的面再说一次,你们的大哥是怎么了?」
「我大哥被你克死了!」
两兄妹异口同声。
很好。
见圣旨如见圣上,在圣旨面前扯谎,等同在御前撒谎。
那么到时候,温行年假死被发现。
这温家人,个个都是——欺君的死罪!
5
德海公公高声念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惊闻温行年暴毙于大婚之夜。温将军生前军功显赫,朕痛失栋梁之材。」
温秦氏抹着泪说:「我家行年是个大将军,大英雄!陛下怜悯,一定要让陆安宁给我儿的灵位守一辈子寡!」
德海公公不满地呵斥:「圣旨还未念完,温秦氏,你敢插嘴!」
温秦氏脸色一白,立刻跪伏在地。
但她心中暗暗得意,料定这道圣旨必定偏向将军府。
确实如此,女子克夫是死罪。
哪怕这个女子再有功绩,也会因为克死夫君而被钉上耻辱柱。
前世温行年假死后,皇帝立刻下旨剥夺我的神女之衔,让我终身缟素,为温行年守寡赎罪。
所以我重生回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皇帝认定——温行年本就该死,他的死还将对皇帝产生极大的好处。
如此一来,那病秧子老皇帝就短暂地成了我的同盟。
果然,圣旨上写:
【可温行年之死,神女之前早有预测,想来是天命所定,与人无尤!】
【温行年乃吉年吉月吉日生人,又死于洞房花烛的吉时,乃是能治愈龙体的金童,命神女陆安宁取下温行年心器为朕入药,温家记一大功,主者施行!】
温家人大惊:「公……公公,你说什么?圣上说什么!」
皇帝特意交代,要趁热取出心。
德海公公不再理会温家人,转而从托盘里取出一把锋利匕首递给我:
「神女象征国之祥瑞,圣上让神女亲自下手,务必趁热。」
「遵命。」
我接过匕首,走到了温行年的「尸体」旁。
三两下扒开他的衣服,刀锋抵在了温行年的心口。
那熄命丸唯独不断人的听觉和触觉,所以,温行年是知道我将对他做什么的。
假死中的温行年,眉心猛地拧了起来。
6
这一细微变动只有我察觉,但我假装看不见,把削铁如泥的刀直接悬在温行年心口。
「不……不可!」
温秦氏冲上前大惊失色:「你不能这么对行年!」
「这是陛下的旨意,我也只是奉命办事,难道婆母你想抗旨?」
说着,我的刀尖已经划破了温行年心口表皮,一滴血冒了出来。
温秦氏急得声音都抖了:「你这是要生挖!行年他没……」
「没什么!」我打断她的话,「婆母不会是想说,行年他没死吧?方才你们当着圣旨的面说行年死了,陛下也下旨安抚了,若是现在改口,婆母啊,这可是欺君的死罪!」
温秦氏脸色刷地变得惨白。
温家兄妹意识到什么,猛地捂住了温秦氏的嘴!
温行柔低声劝:「母亲!你千万不能自乱阵脚!陆安宁那么爱大哥,她不可能舍得动手毁去大哥的完好肉体!你得沉住气!」
「对!没错!」温行舟也劝,「现在大哥假死已经惊动圣上,要是露馅,我们全家都得是欺君大罪!放心,大哥假死得那么真,陆安宁不可能看得出来!我看她这是一时接受不了大哥的死,在试探我们!」
果然,陆安宁的刀顿住了。
温家的知情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就连假死中的温行年眉心的皮也都展开了。
忽然。
只见神女的刀一路下滑,停在了——温行年的裤裆处。
神女当着众人的面掐指一算,对着德海公公道:
「我算出,这温行年生前与其他女子苟合过,早已不是童子之身。
「若要给陛下入药,需得全净肉体。」
德海公公:「那神女的意思是?」
「在挖他心脏给陛下入药前。」
我的刀悬在温行年的子孙根上,眼底笑着,却含泪道:
「我只能忍痛,先阉了他这脏了的下半身!」
7
「慢着!」
在我下手之前,三个大夫急切阻止。
「老朽行医多年,从未听说过人的心可以入药!这岂不是一命换一命!」
「没错!神女莫不是在欺骗陛下!」
「挖人心入药,那可是逆天Ṭũ̂ⁿ而行,神女这是想害陛下!」
三人拿钱办事倒是尽心,一通说辞,把宣旨的太监都听得起疑了。
我看向那三人:「你们说得头头是道,为何陛下的心症治了多年都未见痊愈?我是神女,自然用的是天道所示的玄妙之法,容得你们质疑?」
李太医和府医都被我堵得无话可说,那张太医是副院判,又是温秦氏年少时的相好,看温秦氏急成那样,他挺身护在温行年的「尸体」旁,冒着抗旨的风险说:
「神女断根挖心之前,必须先证明温行年确实是能治愈陛下的金童之身,否则,温行年生前好歹也是大将军,绝不能让神女如此儿戏地欺辱!」
围观的宾客们也站在了太医这边,纷纷议论:
「是啊,虽说是为了救陛下,但要真是断根,只怕这温将军死不瞑目!这东西可是男子的雄风与骄傲!」
「听说人死后如果身体残缺,是入不了轮回的,这温将军生前好歹也是个英雄,被女人克死现在还要被断根挖心,实在可怜。」
德海公公也说:「神女,张太医说得确实也有几分道理,这毕竟事关陛下龙体。」
如果大费周章最后没有效果,德海也怕老皇帝动怒牵连他。
「好。」我收齐刀刃,说,「我就先向陛下证明,温行年的金童之身对陛下的心症确实有助益,我先不碰他的子孙根和心器,但要取温行年一碗血。」
毕竟有圣旨压着,温家人不敢明着违拗。
何况我现在只是想取一碗血,对温行年的性命没有威胁。
于是张太医让出了道。
我一刀割破温行年的手腕,温热的血很快就蓄满了一整碗。
德海公公捧着这碗温血随我进宫复命。
温家人便开始装模作样地把府里的红绸换成了白布。
宾客散去的凌晨,温家人带着张太医偷偷摸摸给温行年喂了「熄命丸」的解药。
解药一入口,温行年就醒了过来。
他假死时只有意识和听觉活跃,四肢就像被冰冻住一样无法动弹。
一恢复行动,温行年立刻弹坐而起摸上自己的裤裆!
确认子孙根还在,温行年大松一口气。
手腕上的割伤又让他吃痛,他暴躁地骂起来:
「陆安宁到底想干什么!她今天差点阉了我!」
温行柔今夜被吓得不轻,连忙说:「大哥,要不你明天就活过来吧!这一招太险,今日你差点被当众断子绝孙!」
温行年暴躁反问:「活过来?我怎么活过来!此事把皇宫都惊动了,现在我温行年就是个『死人』!我要是活过来,整个温家都是欺君大罪!」
他懊恼不已:「早知道就不出假死这个馊主意了!我原以为陆安宁爱我爱得犯蠢,我要是死了她必定肝肠寸断,没想到这个女人不仅不蠢,还这么心狠手辣!」
温秦氏愁眉苦脸:「那怎么办?今天只是取你的血,要是你的血真对陛下龙体有用……」
她看向温行年的裆处,担忧不已:「我的儿啊,你的子孙根还能保得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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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太医也跟着叹气:「虽然医书古籍上根本没有说人血入药能治心疾,但万一陛下偏听偏信,行年恐怕凶多吉少。」
「张郎,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温秦氏顺势靠在张太医怀里,无助地问。
温家三兄妹看见这一幕也不觉得奇怪。
老将军去世多年,他们的母亲明面上守寡,背地里早就跟张太医旧情复燃。
两年前,温秦氏还差点老蚌生珠,只不过那孩子因她年纪大没保住。
张太医为此一直觉得亏欠温秦氏,所以尽力帮她儿子布假死局。
「新婚夜烛火通明,丫鬟一个不留神烧了新房,连带着行年的遗体一并烧没,如此一来,行年不仅能金蝉脱壳,这新婚夜死丈夫又走火,象征祥瑞的神女可就真成灾星了。」
张太医抚摸着温秦氏的背问:「夫人,你看此计如何?」
这是温行年唯一的脱身手段,温秦氏立刻着人去后院找个跟温行年身量相当的男仆,就地打死来替换温行年。
众人忙起来时,二弟温行舟忽然说:「可大哥的『尸体』要是不见了,圣上会不会发怒?」
房里众人根本没有人在意他这些话,温行舟双眼冒出贪婪的精光,嗫嚅道:
「圣上在圣旨上说了,如果大哥能治好龙体,温家,明明可以记一大功的……」
是夜凌晨,温府后院大火。
据府里的下人传,是洞房里的花烛燃尽,烧了桌上的绸缎,引起新房大火。
本是大喜事,可这一夜之间,又死新郎又起火,街上人人都在议论是神女不祥,克惨了夫家。
与此同时,宫里的盛元帝饮下温行年的「金童血」后,精力大盛。
他确信温行年的「金童心」药效必然更好!
于是德海再次拿着圣旨赶到温府,这次是直奔着温行年的心脏来的。
却见温家人一身素衣,哭着说:「能为陛下治病,是我们行年的福气,可昨晚一场大火,我家行年的身体也在火里烧没了!」
院里的家丁从新房里抬出一具焦黑的男尸,说那就是温行年。
德海公公吓得用手帕掩了掩鼻子:「怎么会这样!那杂家还如何回去复命啊!」
「都是神女害的!」温行柔指着我大叫,「你克死了我哥,你还带来了Ţū⁽火灾,你让我哥哥死无全尸!陆安宁,你这个灾星!煞星!」
我淡定地伸出手,掐指一算,对德海公公道:
「这温行年的遗体明明还完好无缺地保留在这府上,这具焦尸,不是温行年,派兵进府搜。」
德海公公为了复命,果然让士兵进府搜查。
温秦氏和温行柔镇定自若——她们也不傻,昨晚大火烧起来时,温行年已经趁乱被送出温府,送去老家通州的别院了。
现在府里怎么可能找得到温行年的踪迹?
这样一来,温行年不仅金蝉脱壳,这陆安宁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
就在温家母女得意时,东院的门忽然大开。
「公公可是在找我大哥?」
温行舟推着温行年的「尸体」送到了圣旨前。
床榻上,温行年双眼紧闭,一副假死之状。
温秦氏大惊:「行年怎么还在府上!」
9
昨晚。
德海离开将军府回宫复命时,是温行舟送出来的。
温行舟盯着那碗血,忍不住问:「只要我大哥能治得了皇上的病,温家就会记一大功吗?」
我告诉他:「当然,而且你大哥现在死了,你就是温家唯一的儿子,这一记大功最大的受益人,就是行舟你啊。
「我知道你从小到大都被温行年压了一头,现在老天都在帮你。温行年死了,这泼天的富贵权势,就看你能不能接得住了。」
温行舟不解地注视着我:「你真相信我的大哥死了?」
我意味深长地答他:「事已至此,你大哥真死了,对大家都好,尤其对你,更是好事一桩。」
我猜到温家人会出手让温行年金蝉脱壳。
但其中,总有人私心作祟。
如我所料,我不过蛊惑了两句,温行舟就在茶水里悄悄下了「熄命丸」。
原本要趁乱逃走的温行年毫无防备地再次陷入假死状态,被他的亲二弟送回了温府,送到了——我的刀下。
「看来是上天庇护圣上,才让温行年逃过火劫,既然身体完整,就该为陛下献出他的心器。
「在此之前,我这个新婚妻子,先替我这位夫君——净身!」
我扯开温行年身上的外袍,他裆下那根物件安静地趴着。
我恨温行年,更恨他这根东西。
男人有了这根东西,于是天然高女人一等。
出于对这根东西的崇拜,所以女人死了丈夫,就是克夫的灾星,应该被剥夺一切,终身守寡,敢再寻新欢,就是不贞的荡妇,该被烧死。
可男人死了妻子,却又能与「升官发财」并列人生三大乐事。
前世,他前脚跟我山盟海誓,后脚就去外院和云娘用这根东西云雨享乐,珠胎暗结。
我在他假死后被剥去了一切前途与自由,缟素十年。
他不守节,脏了下身,我却要忠贞无二地守着这么根脏东西、烂黄瓜做寡妇,做烈女!
我眼中含着烈烈恨意,握着刀刃,走到温行年肩膀边,俯身在他耳边道:
「夫君,神女亲Ṱű̂ₔ手为你阉割,你该感到荣幸。」
温行年眉心颤抖,他听得见也听得懂。
他怕了,他挣扎着想复活,可熄命丸控制着他的四肢,于是他想叫不能叫,想躲不能躲。
我猛地举起刀,在温家母女的惊呼中,利落地切断了温行年的子孙根!
鲜血溅起来时,温行年额头手背青筋暴起,我几乎能听见他灵魂深处震荡着发出一声惨叫!
「啊啊!我的儿!」
「大哥!」
温家母女扑上去,手忙脚乱地给温行年的下身止血。
张太医来迟了一步,赶来时只看到我随手扔下那根东西:
「这下,他就干净了。」
10
温行年身下的血很快就流了一地。
德海公公是个过来人,惊奇地喊:「这怎么死人还有这么多血,血还是热的?」
我解释道:「行年是金童之身,与寻常凡人不同,七天内,温行年的血都是热的,所以今日我为他净身,再挑取吉日取他的心脏,那颗心挖出来的,保管也是热乎的,让陛下放心。」
德海公公这才安心:「那就有劳神女了,哎哟!你满手是血,快去擦擦。」
他打趣着说:「奴才说句不该说的话,神女这刀啊,比净身房那群人还要快,还要狠啊!」
「公公谬赞了。」
「哦,对了,等温家人把温行年的身体收拾好了,烦请公公明日一早就把温行年抬进宫里,这取心是大事,要有一定的祈福仪式。」
「你什么意思!」温行柔挡在他大哥的身体前,「你要把我哥的身……尸体带回皇宫!」
要是进了宫,温行年可就再没有逃的机会了!
我看了一眼后面被烧毁的内院:「三妹,你也看到了,你温府刚起了一场大火,你哥的尸体放在温府,谁能放心?」
「不错!你们快给温行年换身衣服,再把伤口包一下,毕竟是要进宫的,别冲撞了陛下!」
德海公公发话,温行柔还是不肯让步。
我看了一眼温行舟,温行舟得到我的眼神示意,主动上前拉走了温行柔,替温家众人应下此事。
深夜。
温行柔将一个丫鬟打扮、小腹微隆的女人接近了温府。
女人一路跟着疾步赶往温府暖阁,一进屋便是扑鼻的血腥味。
「熄命丸的解药已经服下了,为何我儿还不醒转!」
温秦氏急如无头苍蝇,张太医一边行针一边说:「他下身失血过多,虚弱昏迷,再扎几针就好。」
几针下去,温行年果然睁眼。
他一醒来,那女人就趴在温行年身上大哭:「温郎,你怎么被害成了这样!」
温行年猛地起身,抬手扇了女人一巴掌,女人被打蒙在原地:「温郎,我是云娘啊!阉你的是陆安宁,你为什么能打我!」
「要不是你勾引我,陆安宁怎么可能算出我下身脏了!我今日又怎么会被她当众阉割!」
温行年恼羞成怒:
「贺云娘,都是你!是你蛊惑我跟你假死私奔!才让我如今陷入这等绝境!
「活又不能活!死又不想死!我生不如死,生不如死啊!」
他癫狂地大喊,忽然抽出床头的剑要朝贺云娘砍去。
贺云娘抱着肚子大喊:「我怀孕了!我肚子里是你温行年这辈子唯一的血脉!你真要杀我,那你可真要断子绝孙了!」
温行年手中的剑怦然落地,他的下半身忽然又开始渗血,痛得他整个人都弯了下来,像一只被抽了虾线的虾,再直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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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后半夜,张太医用了猛药才给他下半身止住血。
温行年勉强冷静下来。
他终于想起他落得此番境地,不能只怪女人,更要怪的是他的好弟弟温行舟。
昨晚他本来可以趁乱离开温府,逃出生天。
临行前却被温行舟劝着喝了一杯茶,之后他就意识全无,等再醒来,他引以为傲的雄风已经被陆安宁一刀两断了。
他质问温行舟,温行舟却说:「大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假死自涉险境,怎么还来怪弟弟我?」
「我为什么假死你不知道吗?我们家欠了皇室三百万两黄金!这笔钱只有陆安宁的嫁妆能补上去,我不假死,她不守寡,我们怎么拿到那笔钱!」
「欠债也是大哥你当日私心作祟,在粮草上动手脚,如今怎么又怪起别人了?」
温行舟话音未落,就被温秦氏当头掴了一巴掌:
「你不过是个死了亲娘寄养在我膝下的庶子,反了你了!老娘我还没死呢!现在就敢当着我的面忤逆你嫡出的大哥!你爹在泉下有知,都能气得魂飞魄散!」
温行舟冷笑:「娘,你跟张太医在爹爹病逝的那张床上苟合三天三夜时,爹爹就已经气得魂飞魄散了!」
「你!你!」
温秦氏被气得眼歪嘴斜,「你」了个半天没蹦出一个响屁。
「我劝你对我这个二儿子好一点,现在大哥形同死人,就算他名正言顺地活过来了,也是个阉人!
「大哥现在唯一的前途,要么,给陛下当入药的金童,要么,就进宫当个太监,说不定还能成为下一个狐假虎威的德ṱû₆海公公。」
温秦氏气得又要打他,这次温行舟直接挡住了她的手:
「你自己想好,是要靠我这个庶子,还是要靠一个太监儿子!」
12
温秦氏捂着胸口,被气得喘气都粗了。
「好了!」
张太医大声喝止了这场家族内讧:「行年,明日你就要被送进宫,一旦进宫,你的心绝对不保,可你若不进宫,假死被揭穿,整个温家也得陪你去死!你自己想好出路,别连累你母亲了!」
「张郎,还是你知道心疼我。」温秦氏投入张太医怀抱里,哭着抹眼泪,「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温行年绞尽脑汁,对温行柔说:「三妹,把云娘带去通州安置,她腹中现在是我唯一的血脉,一定不能让孩子有事。否则我就真断子绝孙了!」
温行柔点点头,温行年忽然握住了温行柔的手:「你是我的亲妹妹,你不会像温行舟那样,做个白眼狼吧?」
温行柔信誓旦旦:「大哥,你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嫂子!」
温行年这才放心,而后下定决心:「我不会再吃熄命丸,明日我装死进宫,一进宫就找机会面圣,告诉皇上这一切都是陆安宁在陷害我!
「只要陛下知道我是假死,神女的谎言也会不攻自破!
「陛下也绝不会让陆安宁生挖我的心!」
他攥紧被子,咬牙切齿:
「到时候,我要让陆安宁这个神女身败名裂!」
13
第二日一早,温行年就被秘密接进了皇宫,安置在宫里的秋凉殿。
秋凉殿离冷宫极近。
到底是个「死人」,皇帝虽有心利用,却也嫌晦气。
这里人少,办事的侍卫和太监把温行年抬进来后就退到了外面。
我掀开白布,温行年虽然还是一副昏迷的死相,但他胸口有轻微起伏,脸色也不似之前那样苍白。
大概是怕假死醒来又被我卸胳膊断腿,这回他连熄命丸都不敢吃了,就硬装死。
我假装没发现,走出秋凉殿,吩咐办事的侍卫道:「今夜酉时就是为陛下祈福的吉时,劳烦侍卫大哥在酉时之前将温行年的尸身抬去观星阁。」
两个侍卫互相递了个眼色,大声答:「遵神女命!」
时近傍晚。
胖侍卫发起牢骚:「守着个死人真晦气,老周他们在御前侍候,现在在玉阶宫站岗,皇上正在里面欣赏歌舞,他们也能跟着瞄几眼。」
瘦侍卫感叹:「咱们一会儿也能看好戏,这从死人身上挖心我还从未见过。
「这温行年好歹也是个将军,还得了陆府这门好婚事,本以为他是个有福之人,没想到自己福薄,压不住神女的气运,反而把自己克死了,这就叫没福硬享!」
两个侍卫的话全被装死的温行年听在了耳边。
他恼怒地攥紧拳头,凭他的身手,撂倒两个侍卫不在话下。
但那样的话,他极可能被打为刺客,那他连皇帝的面都见不到!
但很快,他的机会就来了。
「离吉时还有一个时辰呢,咱们喝酒去!」
胖瘦侍卫的倒影从殿门消失后,温行年立刻「诈尸」弹坐而起。
他的下身依旧作痛,但为了光明正大地复活,只能忍着。
路上他打晕了一个太监,抢了太监的衣服乔装打扮,往侍卫所说的「玉阶宫」赶去。
玉阶宫里,歌舞升平。
近日盛元帝精神大好,一边喝着人参酒,一边欣赏歌舞。
在一众美人中,忽然冲出个太监。
歌舞姬吓了一跳,御前侍卫立刻拔刀护驾。
那太监摘了帽子,跪地喊:「我不是刺客!陛下!我是三品骠骑将军温行年!」
这下那群歌舞姬更像见了鬼似的尖叫起来。
盛元帝却镇定自若,他屏退众人,眯了眯眼:「温行年,你不是在新婚之夜死了吗?」
「微臣没死!不!微臣是差点被神女陆安宁毒死!」
14
温行年大声为自己喊冤,往我身上泼尽脏水。
「陆安宁在交杯酒里下了剧毒,导致微臣昏迷数日,她一口咬定我死了,还诱骗陛下,说我的心可以给陛下治病,这是她的弥天大谎!
「我虽是吉年吉月吉日生,却没有死在洞房花烛的吉时上!
「我根本不是什么金童,什么金童心脏可以治病,这一切都是陆安宁想借刀杀人!陛下圣明,千万别被她蒙骗!」
温行年本以为皇帝发现真相会盛怒处死陆安宁,老皇帝却反问他:
「朕为国为民操劳三十年,被病痛折磨了三十年,哪怕有一丝治愈的希望,尔等做臣子的,是不是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温行年一愣,恭敬地答道:「陛下是千古明君,自有天佑,必然寿与天齐,长命万岁!」
「好一个寿与天齐,长命万岁。若没有温爱卿的金童心,朕如何长命万岁?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你们这些做臣子的,也该为君主献出一切!」
「陛下,可微臣根本没有死在吉时!」
温行年被皇帝浑浊贪婪的双眼盯得心里发毛,他有些慌乱地解释:
「微臣没有死在吉时,是假死,是被神女毒害后的假死!微臣根本不是什么金童啊!吃了也没用啊!」
老皇帝桀桀地笑了起来:「神女也没说,你只能死在洞房花烛夜那个吉时啊!
「譬如今夜此刻,日落酉时,也是个——诸事皆宜的吉时!」
15
温行年陡然寒毛倒立,他跪着后退两步,起身想跑,御前侍卫还未动手,他就顿住了脚步。
他像看鬼一样看着我:「陆安宁,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把玩着那根切他子孙根的匕首,笑得眼睛亮亮的:
「夫君忘了?我是神女,今夜酉时,我要为陛下祈福,挖心入药的。」
我抬手指了指温行年的上方。
温行年这才抬头看去,只见玉阶宫宫顶贴满了符纸。
而他脚下,更是一个精密的八卦阵。
周围八根柱子都绑上了红线,座上的皇帝居于阵法主位,正如狼似虎地盯着温行年的心脏——就像一只垂死的老兽盯着此生最后一只猎物一样。
温行年低头一看,才发现他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站在了阵法的中间。
「你以为我要在观星阁摘你的心吗?不,玉阶宫才是真正的刑场。」
温行年已经吓得腿软,五个侍卫上前合力将他按跪在阵眼中间。
他眼睁睁看着陆安宁在皇帝面前说:
「陛下,这便是臣女为陛下所设的长命阵,温行年果然是独一无二的金童,你瞧,他今日自己就跑到阵眼里来了,可见他就是上天赐给陛下续命的金童之身啊!」
老皇帝被哄得龙颜大悦:「神女快快动手,朕已经迫不及待想吃下这颗金童之心了!」
「遵命。」
我转身,拿着刀一步一步逼近温行年。
温行年拼命挣扎起来:「不!不!我不是金童,我不是!」
「夫君又忘了,我是神女。」
我一刀捅进他的心口:「我说你是,那你就是!」
16
温行年惨叫出声,眼前黑白明灭时,前世的记忆飞速闪过。
再睁眼,温行年看我的眼神已经染上了极度的仇恨与——惊恐。
「安宁,你在报复我,从始至终你都在报复我!
「前世你给我守寡是你心甘情愿的!你玩不起是不是!你凭什么这么报复我!」
他口中喊着前世今生,更让皇帝确信他是独特的金童命格。
温行年见我无动于衷,手下的刀还在他心口的肉里慢慢搅动,他还未被伤到要害,只觉得这是一场凌迟。
他终于怕了,软了:
「安宁,对不起,我错了,为夫错了!我对你是有恩的!你还记不记得,十年前你父兄的尸体是我从前线给你运回来的!
「你说过,是我让你的至亲能落叶归根,这份恩情你会记一辈子,就算我对不起你,你也不该这么心狠!你这是忘恩负义!」
我冷声问他:「我的确感激你,可我想问你,为什么我哥哥的尸体会少一条胳膊?」
温行年猛地顿住,眼神闪烁:
「是北狄人砍的!战场上刀光剑影,缺胳膊少腿的人不计其数!你大哥不是例外,对,就是、就是北狄人砍的!」
「不!是你在他死后,出于私怨砍断了他的左手!」
我厉声控诉:
「因为他的左手,曾经在三招之内将你击败,你怨恨他,你嫉妒他!所以你找到他的尸体后,一刀砍了他的左手,扔去喂野狗,温行年,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十年前,我陆家是最鼎盛的武将世家,温行年只是我大哥身边的跟班而已。
他年轻气盛,当众在军营挑衅我大哥,提出比武,我大哥看他年纪小,让他三招,还用了左手,就算是这样,温行年技不如人,还是在五招之内被打得落花流水。
我从未想过,他会自此妒恨上我哥哥。
后来北狄与中淮开战,我陆家军死守国门,满门殉国。
温行年作为后援军队,轻易击退了早被陆家军打溃败的北狄人,他沾着陆家的光,受封平定边境的军功,还带回了陆家军的战士遗骨。
其中就包括我的父亲和哥哥。
哥哥浑身是伤,战死时十分惨烈。
但他左臂的伤,太过齐整了,北狄人用的锯齿弯刀不会造成这么平整的伤口。
那时陆家满门只余下我一个十岁孤女,我悲痛欲绝,纵有怀疑,也无从查证。
之后我因命格和天赋被老国师收留,修行十年,成为朝廷钦点的神女。
神女的修行之路孤寂,那十年,我唯一的喜乐全是温行年带给我的。
他会带我翻墙去跑马,也会带我去海里捉鱼再放生。
他说我没了哥哥,可以把他当哥哥。
我没了家人,可以把他的家人当家人。
我心中铭记温行年这份让我至亲落叶归根的恩情,因此他向皇帝求娶时,我也欣然答应。
直到前世我死前,温行年牵着他的美娇娘和一双儿女,在我耳边说:
「陆安淮的手,是我砍断的。
「谁让他当日那么虚伪做作,用左手还让我三招,不就是想让我输得更难堪吗!那时我就发誓,我一定要把这份屈辱从他身上讨要回来!
「你大哥是个英雄,北狄人都敬畏他的尸体,不敢凌虐羞辱,他本来可以有全尸的,是我砍断了他的黄金左手,让野狗啃食。
「听说人死后,如果身体残缺,就入不了轮回投不了胎。
「陆安宁,你哥哥在黄泉下死不瞑目啊!他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你嫁给我,还被我耍着守了十年寡,不知道该有多心疼呢?」
他前世的笑回荡在我耳边,我看着这一世的温行年,也跟着笑:
「温行年,我要阉了你的子孙根,我还要挖你的心脏,你这样的人,就该死无全尸,永无轮回!」
那一刻,大哥仿佛就在我身后,他用他的左手,握住了我的手腕,我跟他同时发力,一刀捅穿了温行年的后心!
17
我转着刀把,在他的心尖肉里搅拌,温行年痛得呕血。
他开始求饶:「我错了,安宁!我对不起大哥,对不起你!你饶了我,不要挖我的心,至少不要生挖!痛!好痛!」
我只是笑着,手上动作更加刁钻用力,我轻声告诉他:
「其实洞房花烛那一夜,我就可以顺着旨意一刀挖了你的心,可我没有这么做,你知道为什么我要选在今晚这个吉时吗?」
温行年不解又惊恐地望着我。
我告诉他:「因为这个时辰,是前世你假死私奔后,与贺云娘在世外桃源成婚的吉日吉时啊!」
「你跟她夫妻交拜,颠鸾倒凤时,我正跪在那座空棺椁前,抱着你的灵位长跪三天三夜,因为他们都说,是我克死了你。
「我守寡的那十年,用嫁妆填上了你温家的欠债,把你的弟弟扶入仕途,为他张罗娶妻,你的妹妹也被引荐进高门,最后嫁入侍郎府。
「婆母温秦氏享了一辈子的福,跟她的张太医日日苟且寻欢,你们温家的脏事烂事,全由我一个人扛,没有人问过我辛不辛苦,他们只会说,我克死了夫君,这一切都是我该赎的罪!」
「温行年,那十年,你过得有多逍遥自在,我就有多痛苦。
「所以那一天的时辰,我记得很清楚。」
酉时的钟声响起。
我闭目聆听:「温行年,你听,你真正的吉时到了!」
据传,那一晚,神女生剖了新婚夫君的心口,挖出一颗热乎的、跳动的、却又发黑的心脏。
神女看着那颗心脏,又看了一眼地上没了心脏、只剩最后一口气的夫君。
只说了一句:
「夫君说过,你的一颗心全是我的。
「我今日就亲手掏出来看了。
「你的心,果然跟你的子孙根一样臭!」
18
老皇帝看到这颗「金童心脏」,眼都亮了,恨不得当场生吞。
当晚那颗心就被炖煮入药。
心脏入药的第三天,老皇帝的心症之痛即刻缓解。
我立下一大功。
但我提醒圣上:「温行年假死欺君,背后有太医院的手笔,陛下若不追究,那群太医今日敢欺君,明日就敢在药里弑君。」
盛元帝多疑,立刻下令严查。
于是,那李太医和张太医都被查了出来。
押去刑场时,张太医只问了我一个问题:「为什么、为什么温行年的心脏可以治病!这根本没有道理可依!」
我笑了:「张太医还记不记得,八年前温行年战场负伤,明明只是皮外伤,你却告诉我,必须用我陆家那棵千年鹿茸入药才能治愈这件事?」
我陆家百年家底,行军世家,府里总有几颗镇宅的伤药。
千年鹿茸就是其中最名贵的一味药。
温秦氏早就盯上了我家那颗千年鹿茸,她撺掇张太医:「那千年鹿茸要是给我儿子吃了,肯定能强身健体,陆安宁那个小丫头身后没人了!这么好的东西,便宜她一个小姑娘做什么!你骗她拿出来,给我家行年补身体!」
于是,张太医在我面前夸大其词,说温行年重伤,必须吃那株鹿茸才能保命。
我那时才十二岁,被这一群大人耍着玩,信以为真,哭着把爹爹留给我保命的千年鹿茸交了出去。
那颗千年鹿茸,就这样被温家众人分食了。
「那鹿茸吃得多了,会渗进血肉里,温行年吃了那么多,他的血、他的心当然有一定药效了。」
张太医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他看向刑场上正在抹泪的温秦氏,含恨道:「我聪明谨慎一世,却败在一个妇人的贪婪浅薄上,真是笑话,笑话!」
「哦,对了。」我大发善心地告诉张太医这个将死之人,「听说,温行年还特意留了一小株,后来喂给了贺云娘,给她安胎呢!
「鹿茸进了人体,药效已经大打折扣,陛下如今症状缓解,只是治标不治本,他的病会复发的。
「想必贺云娘吃了也不少,那她的心和血,包括腹中的孩子,也都可以是陛下的良药啊!
「这世上啊,有了金童,必然会有玉女,全凭我这个神女裁定。」
我迎着张太医发毛的眼神,笑得无比温柔善良:
「张太医,可惜啊,你看不到后面的好戏了。」
19
张太医被绞杀,人头落地的那一刻,眼睛不甘地瞪向了温秦氏。
温秦氏和张太医那点私情被发散出去。
皇帝震怒,因为温老将军是实打实的镇国大将。
温秦氏如此浪荡,有辱老将军英名。
她被剥去诰命,赶去尼姑庵。
她不是喜欢嚷嚷着让人守寡吗?这回,她自己守寡守个够。
不过她守寡没几日,就被人秘密浸了猪笼,对外只说是惭愧暴毙而亡。
温秦氏死讯传回时,温行柔立刻找温行舟质问。
「温行舟,是你让人淹死了娘!」
温行舟也不否认:「她那样的荡妇,留在世上,只会影响我的前途。」
温行柔大怒地要打他:「你只是一个庶子!你还想翻身做主子!」
温行舟不再客气,一脚踹翻了温行柔:
「三妹,你还活在梦里呢?你亲娘是个荡妇,你亲大哥死时是个太监!
「温家的大功全记在我一人身上,我是新上任的三品骠骑将军,这个温家,现在由我做主!」
他踩上温行柔的后背:「我还真就是,你的主子!」
20
我回到了国师府。
我出嫁这件事,老国师从头到尾都没有干涉太多,只说了一句「顺其因果」。
他见我全须全尾地回来了,竟热泪盈眶,将我带回天机阁。
我才知,这门婚事,早被国师算出来了因果。
「这是你命里的情劫。
「神女本是凡人推举而出与天连接的神圣之职,献祭自身气运寿命,窥探天机,庇护苍生,是神女之职。
「安宁,十年来你五次预言中天灾,无形中救了千万条性命,可凡人窥探天机,是会折寿损运的。这场情劫,便是你窥探天机后招来的劫数。
「卦象上说,你因情所累,本会在此劫中身殒魂灭。」
我了然:「所以前世,我气运衰落,三十岁就英年早逝。」
老国师听我提起前世机缘,并不意外,只是心疼:
「上一世,你惨死后,你陆家满门祖宗在天上急得团团转。
「你父兄战功卓著,你母亲一生行善积德,世代功勋之家,积德深厚,倾尽全力从天道那里为你争来重生之机。」
我含泪问:「既如此,为何天道要收走他们?」
「功德已满,就地得道,不入轮回,各归仙位。
「若是寻常人家,生不出神女命的女儿来。」
老国师将测算天机的九玄如意交到我手上:「此刻你已涅槃重生,勘破情劫,堪当国师大任。」
我接过九玄如意,对天叩首三拜。
老国师当晚就因道破天机而羽化。
我陆安宁,成了中淮国第一任——女国师。
21
那一日,盛元帝不仅吃了温行年的心脏,还Ṭŭ̀₇抽光了温行年的血和肉,放在冰窖里,日日入药,一天三顿地吃。
盛元帝的身体确实健朗了很长一段时间,那段时间,我这个女国师成了盛元帝最器重的宠臣,毕竟是我给他指出了这样一条续命的明路。
半年后,温行柔求到了国师府。
她一开口就喊我嫂子,被人掌嘴后,才改口喊国师大人。
「温行舟要把我下嫁给宁州城世子冲喜!宁州城那么偏远,那个世子昏迷二十年,早就是个活死人!温行舟为了巴结世家,居然要把我嫁给这种人家!他现在当家做主,我自己的婚事我都插不上话,国师,求你,求你看在昔日的情分上救救我!」
「情分?我与温三小姐何时有过情分?你指的情分莫不是半年前,你跟你娘合起伙来骗我守寡算计我嫁妆的情分?」
温行柔被我问得心虚愧疚,她跪着爬到我脚边:「神女,国师!就看在、看在你我皆是女子的情分上!求你救救我,只要不嫁那个活死人,我嫁给谁都愿意!你也知道,所嫁非人于女子而言是何等的悲剧!
「嫁谁都行?那门口的贩夫走卒你可愿嫁?」
温行柔立刻嫌弃:「他们怎么配得上我!」
她眼看有商量的机会,立刻说:「我……我爱慕当今三皇子,国师如今权倾朝野,前些日,连三皇子都来国师府拜访你,只要国师开口,我就有机会嫁给三皇子,哪怕做个侧妃,我也愿意!」
瞧,她还是和前世一样,想着攀龙附凤。
前世温行年假死后,温家门第落败,温行柔的婚事只能够得到四品言官的门第,可她死也不从,自己扮丫鬟跑出去跟侍郎府的二公子私通。
东窗事发后,温家人一哭二闹三上吊,逼我去侍郎府把这门亲事说成。
那侍郎府跟我陆家有几分交情,最后看在我的面子上松了口。
温行柔如愿嫁入高门,从准备出嫁的那一刻起,就算计起我所剩不多的嫁妆,后来她靠着侍郎府混入京城贵妇圈,人人都说她有今日该谢谢我这个嫂子。
她却说:「什么嫂子啊?一个克夫的寡妇而已!她给我张罗婚事,那是她该赎的罪!我这是给她自赎的机会,真论起来,是她该跪下来谢我!」
后来贺云娘被温行年带回府里,我那时病重在床,温行柔特意回来,给贺云娘撑着腰,说贺云娘才是她真正的嫂子,她带着贺云娘,将我屋里的首饰财物洗劫一空。
她前世何等嚣张,这一世便何等卑微,跪在我面前,求着我帮她攀高枝,这回她连侍郎府都看不上了,直接想当皇子妃。
「好啊。」
我松口答应了她,我会让她知道,什么叫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但也有条件。」
「什么条件?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贺云娘是被你藏起来的吧?她腹中应当还有你大哥的遗腹子,算算时间,也快生了。」
温行柔脸色一白:「可我答应大哥,要护住他们母子……」
她也只是犹豫了一瞬,立刻就把温行年卖了:「我答应你!不用国师费力找人,我、我会将贺云娘送到国师面前!」
我满意地点点头——这就好。
贺云娘出现的正是时候,因为温行年的血肉已经被盛元帝吃完了。
他的心症马上就会复发。
而贺云娘,就是下一个温行年。
22
当天夜里,盛元帝心症复发,彻夜绞痛。
我被急召进宫。
「你不是说,温行年是金童之心,只要朕吃了他的心,就能根治心症吗?现在是怎么回事!」
我恭敬道:「陛下息怒!温行年当日与人苟合,虽然挖心之前做了阉割,到底还是玷污了金童之身,这才ťû₈导致陛下心症复发。」
「那现在怎么办!朕快痛死了!」
「这世上,有金童,就有玉女,玉女的血肉和金童有一样的效果。
「陛下,玉女,臣已经为你找来了。」
温行柔把贺云娘骗回了皇城,她说皇上要嘉奖温行年的舍身大义,要亲自封贺云娘为诰命夫人,连同她腹中的孩子一起封爵受赏。
贺云娘歌舞姬出身,傍上温行年就是想挣个当家主母的位置坐坐。
现在温行年死了,她和腹中的孩子正是无人可依时,温行年的亲妹妹说她马上就要受封诰命,极大可能母凭子贵,将来做个侯爵夫人。
贺云娘信以为真,挺着八个月的肚子,屁颠屁颠就进了皇宫。
她进玉阶宫时,正巧遇上我出来。
哪怕温行年死了,她还是下意识朝我炫耀起她的肚子。
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双生子,前世她凭着这对双生子,还未成婚,就做了温府的主人。
我病重到后期,眼睛都半瞎了,她的儿子在我的药碗里撒尿,她的女儿让人抓了死老鼠扔进我的饭里,等我吃出不对趴在床上作呕时,这双儿女就在床榻边拍手喊:
「坏女人,跟娘抢爹爹的坏女人!活该!活该!」
后来我被折磨死,身后事是贺云娘操持的。
也不算操持,她让人用一卷草席裹了我的尸身,扔去乱葬岗了事。
我身边的丫鬟看不下去,偷偷给我立了牌位,摆在陆家的祠堂里。
贺云娘知道后,便日日喊着心口痛,说是我做鬼不肯放过她,撺掇着温行年去陆家祠堂烧了我的牌位,那把火没放好,最后陆家整个祠堂都被烧了。
可没有人为陆家做主,因为陆家唯一能申冤的女儿陆安宁,已经惨死。
此刻,贺云娘依旧如高傲的鹅:「国师又怎么样,还不是个二品,可诰命夫人,可是能封上一品的。你以后见了我,得行礼!」
我淡笑,只问了她一句:「那株安胎的千年鹿茸好吃吗?」
贺芸娘以为我在吃醋:「行年就是对我好,把你的家传之宝给我当安胎药!你嫉妒也没用!」
23
贺云娘趾高气扬地走进了玉阶宫。
很快,里面就传出了她的惨叫:
「不是!我不是什么玉女!我不能治病!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你们要干什么!啊啊啊啊!救命!救命!救——」
紧接着,便是被挖心的惨叫。
在这阵惨叫中,三皇子萧营走了过来:「国师好雅兴,又在为父皇祈福,不过这世上唯二吃了鹿茸的人现在也没了,他日我父皇若再犯病,国师该怎么应对?」
三皇子心机深沉,他看出了「金童玉女」背后的玄机,以此威胁我。
我轻轻一笑:「那就不要让皇上活到那个时候受苦了。」
三皇子朝我作揖:「请国师赐教。」
殿内的惨叫声更加凄厉恐怖了。
「三殿下万事俱备,只差一个出师之名,如果百姓知道,当今圣上喜欢吃人心、啖人肉,连孕妇都不放过,你猜百姓们会不会渴望一个明君来替代这个暴君?」
三皇子醍醐灌顶:「只怕到时不能名正言顺,还需请国师帮忙。」
「这有何难,我会为你算出一个帝王卦,说你就是这中淮江山的新明主。」
三皇子满意地牵起温行柔的手:「那国师的妹妹,必然是本王最宠爱的妃子。」
温行柔娇羞不已。
我冷笑一声,对三皇子说:「好好待她。」
24
贺云娘吃的鹿茸少,她的血肉不如温行年效果好。
不出一个月,盛元帝又犯病了,可惜他没有问罪我的机会了。
在他痛得死去活来时,萧营一刀割了父皇的脖子。
老皇帝至死不明白为何我要背叛他。
我只问他一句:「当年与北狄一战,陛下迟迟不派援军,就是为了拖死我陆家满门,既平定边境,又摧垮了一个功高盖主的世家。」
「好一个兔死狗烹,一石二鸟啊!」我掐住狗皇帝的下巴,「陛下真当我陆家没人了?」
盛元帝死后,尸体奇臭无比,太医说是生前人肉吃多了的缘故。
萧营让史官添油加醋了好几笔,把盛元帝贬成了吃人肉的昏庸暴君。
在他老爹的衬托下,萧营这个篡位的新帝,反而成了臣民眼中的救世明君。
萧营登基后,温行柔费尽心机成了宠妃,一年后,温行柔生下一位皇子。
两年后,中淮遇水灾,连续降雨一个多月,淹死了地里禾苗,冲垮了堤坝,民不聊生。
既逢天灾,我便要主持祈福祭天仪式。
祈福当天,阴雨绵绵。
我站上祈福的玉台,献祭我的气运向天换来风调雨顺。
仪式临近尾声时,底下人头攒动,兵戈之声刺耳。
我睁开眼,只见祈福玉台下,已被军队包围。
为首的自然是皇帝萧营:「陆安宁,你身为国师却心术不正,招致天灾,朕今日就替天行道!」
温行柔靠在萧营怀里:「我说过,我会为大哥和娘亲报仇!」
带兵的是温行舟:「陆安宁,你真以为我会被你一介女流拿捏一辈子吗?」
一个是过河拆桥的狗皇帝。
一个是自以为母凭子贵地位稳固的妖妃。
还有一个靠杀手足上位的绣花枕头。
这三个狗东西,该引道天雷就地劈死。
25
不必我亲自动手,道童走上前,手里抱着那个两岁的皇子。
温行柔立刻自乱阵脚:「我的皇儿!怎么会在你手上!」
萧营也大惊:「陆安宁,你敢挟持皇子威胁朕!」
「贵妃忘了, 这个孩子, 本就是你从我这里求来的。若没有我, 凭你那福薄之身,如何孕育皇子?」
那皇子咿咿呀呀,一见我就眉开眼笑。
我对着玉台下的士兵道:「为何这两年天灾频发?因为为君者不仁!他还要对为民祈福的国师赶尽杀绝, 你们拥护这样的帝王, 中淮只会天灾人祸不断!」
士兵们面面相觑, 纷纷动摇。兵器再厉害, 也抵挡不了水灾旱灾。
每个士兵背后都有妻儿老小,沙场搏杀就是图一个安稳度日。
可萧营登基以来,重税虐民,人人自危,这一年似是连老天都看不下去,频繁降下天灾。
他们唯一的寄托和希望, 就是神女,也就是国师。
只有陆安宁, 才能为他们带来真正的逢凶化吉。
可现在, 皇帝连这样的祥瑞之人都要斩草除根。
士兵们心里本就不安。
我高声道:「可若你们拥护我,我将保中淮风调雨顺, 国泰民安!」
我话音刚落,天际乌云即刻散去,太阳自我身后高悬而起,我如置身金光之中。
我脱下祈福的外袍, 露出一身玄金色黄袍!
台下士兵纷纷放下武器,跪地高呼:
「神女庇佑,国师万岁!
「神女庇佑,国师万岁!
「神女庇佑,国师万岁!」
我手持玉如意,指了指底下三人:
「昏君、妖妃、逆臣,绞杀!」
如山一般的声音齐声震起:「绞杀!绞杀!绞杀!」
那一日,祈福台下,萧营身首异处, 温家两兄妹,一个被绞死, 一个被乱刀分尸。
皇子并不哭, 只咯咯笑着, 看着他的父皇、母妃和舅舅下地狱。
我亲了亲皇子的额头。
温行柔命中无子,只是我需要一个孩子来走今日这步棋。
孩子是天道所赐,我将他抚养在身边, 顺利做了摄政国师。
这也是我当日扶温行柔为皇子妃的目的所在——我需要一个孩子, 来助我名正言顺地坐上那方龙椅。
皇子六岁时,依照天命,天道将皇子收回。
我顺利登基, 为女帝。
自此, 中淮果然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繁荣昌盛, 臣民叹服。
我陆安宁的重生涅槃,也在此刻,彻底圆满!
——全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