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郑荀结婚那天,曲光慈穿着婚纱站在台下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我这一辈子就勇敢这么一次,你跟不跟我走。」
我觉得可笑,郑荀当然不会跟她走。
她喜欢郑荀十年,郑荀也讨厌了她十年。
可她绝望地站在天台上的时候,郑荀撕心裂肺地喊着她的名字。
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拉住了她的手。
两人双双坠亡,到死郑荀的手都没有松开。
整理他遗物的时候,我看到了曲光慈给他的手写信。
信里诉说着她多年爱而不得的苦楚和遗憾。
而信的末尾,有一行郑荀的回复。
字迹坚韧有力,下笔凝重。
他说:「如果我能早点认清自己的心就好了,辜负了你也辜负了自己。」
光阴重度。
高二走廊外,同学在身旁推搡着我:「那个转学生一直在看你诶,你们认识吗?」
我目不斜视地与他擦肩而过:「不认识。」
1
婚礼进行到一半,郑荀的那句我愿意迟迟没有说出口。
曲光慈穿着与我款式如出一辙的婚纱站在台下。
她一错不错地盯着郑荀,眼里藏不住浓浓的爱意。
台下宾客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闺蜜钟宝年作为我的伴娘,鄙夷地看了一眼台下的人,然后附在我的耳旁轻嗤:「这人有病是吧,玩儿死缠烂打这一套,郑荀有多讨厌她大家都看在眼里的,非得觍着个大脸来砸场子吗?」
她这话不太好听,却是事实。
从高中开始,曲光慈喜欢了郑荀十年。
在明确知道我跟郑荀在一起之后,还不肯放弃纠缠不休。
她这些年为郑荀做过疯狂的事可不少,让我不厌其烦。
但我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疯狂至此。
公然地穿着婚纱来抢婚。
但凡是ṭŭ⁺个正常人都干不出这么缺心眼的事。
场面一度混乱。
主持人准备好的大段台词被打断,尴尬地伫在那里。
双方父母眼里俱是诧异和震惊。
台下宾客交头接耳一阵,开始用打探的目光巡视起来,似乎期待起眼前的一出好戏。
从震惊中回神的时候,我才恍然发现气氛已经诡异地沉默了很久。
郑荀站在那里,如同一尊雕像般。
一动不动地与曲光慈在空中交错着目光。
眼里有我看不懂的情绪翻涌。
那是什么,怜惜?还是后悔?
我茫然地叫了他一声:「郑荀?」
他快速地眨了几下眼睛,抿紧唇角,微微偏开了视线。
钟宝年率先站了出来。
她上前几步,推了曲光慈的肩膀,言语间也不客气:
「我说这位小姐,人家大婚的日子你也要跑来这里找存在感,晦不晦气,没听说过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吗?你也不怕遭报应?」
曲光慈顺着她的力道后退几步,然后跌倒在地。
模样很是柔弱,我见犹怜。
但钟宝年可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
她毫不客气地瞪了地上的人一眼:「呦,跑这碰瓷来了,在场几百双眼睛可看见啦,我可就是轻轻推了你一下,大小姐还真是弱不禁风呢,我姐妹今天结婚,谁也别……」
话到一半她说不下去了。
因为一直在台上冷静自持的郑荀几步走了过去。
他将钟宝年扯到一边,把瘫倒在地的曲光慈扶了起来。
「这是我的婚礼,还不劳钟小姐费心。」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
钟宝年不敢置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愤愤地望着我。
对于曲光慈突如其来的抢婚,我的震惊程度都没有这么大。
我的新郎,从前说爱我,今后要跟我共度余生的人,当着我的面,与前来抢婚的女人拉拉扯扯。
这绝对是我二十七年以来见过最荒唐的笑话。
我气极反笑,连冷哼一声都显得没有力气。
「郑先生,要不我下去,请这位曲小姐上台?」
听到这话,曲光慈眼里立刻泛起了光。
瞧,她还当真了呢。
当真的下场就是,郑荀扔垃圾一样急忙撇开她的手过来拉我。
他急切地解释着:「小聆,你别多想,我只是不想无关紧要的人影响我们的婚礼。」
郑荀从前总说我聪明,他说得对。
我总是能一眼看穿他的谎言。
被撇开后的曲光慈,坐在地上又哭又笑了好一会儿。
跟魔怔了一样。
她一边喃喃着:「我感觉得到,你也是喜欢我的,你为什么不敢承认,我喜欢了你十年,十年啊……我不甘心……我不能眼睁睁看你娶别人……」
她说着说着,眼里涌起坚定的目光:「郑荀,你别后悔,这辈子不能跟你在一起,我宁愿去死。」
去死这两个字对她这种人来说好像格外轻松。
似乎在她的世界里,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前程,只有爱情。
她眼里全是决绝,再不似刚刚的柔弱。
提起裙摆风一样冲了出去。
郑荀伸手抓了个空,然后顿住脚步,回头看着我,眼里升起责怪。
「为什么非要逼她?」
「徐聆,现在你高兴了吗?」
然后没有等我的回答,向着那一抹白影追了出去。
2
率ṭū́³先反应过来的是两家父母。
然后在场的几个亲近的朋友都跟着追了出去。
钟宝年拉着我的手紧随其后。
于是我在天台围观了一场旷世之恋。
曲光慈站在天台边上,眼泪鼻涕一大把。
她激情开麦,诉说着这十年来有多爱郑荀,看到我和郑荀在一起有多难过……巴拉巴拉……
不得不说,她确实是个疯批。
输出完一大套自己的辛酸往事便纵身一跃,落入无尽的深渊之中。
伴随着阵阵尖叫声,我看到郑荀绝望地叫着她的名字,然后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
他拉住了女孩的手,选择陪她一起坠落。
我才发现,原来郑荀也是个疯批。
怪不得能吸引曲光慈这么多年。
脚步不自觉地向前迈了两步。
钟宝年发现我的动作后赶紧拽紧我的手臂制止。
她怕不是怀疑我要跟着郑荀去殉情。
我干不出来那么 2:1 的事。
我上有老下没有小的,人生还长着呢。
只是有些遗憾,郑荀还没有听到我的回答。
我不高兴。
怎么会是我逼死了曲光慈呢,明明是他不肯跟她走,她才选择了绝路的。
我明明还好心地建议曲小姐上台呢。
郑荀父母受不了打击,当场晕厥了过去。
我们一群人被消防员簇拥着下了天台。
走到楼下的时候,刚好看见两人的尸体被抬上车。
情深至死。
听说人坠楼的时候,下意识会伸出手臂护住头。
而那两个痴情人却到死双手都紧紧交缠在一起。
我定住脚步看了两眼,直到钟宝年伸手挡住我的视线。
3
婚礼虽然没有完成,但我跟郑荀早就领了证。
是名副其实的合法夫妻。
所以很多时候我都想不通,曲光慈非要整一出轰轰烈烈的抢婚有什么意思。
如果真的不甘心,最有效的办法是不让我们领证才对。
郑荀去世后,他母亲在医院一病不起,父亲也瞬间苍老了十岁。
我看着明明几天前还和蔼地叫着我儿媳妇的长辈,没忍住在心里骂了郑荀一句畜生。
为了一个不相干女孩死缠烂打的十年,折了自己老父亲的阳寿十年。
这笔买卖,真的值吗?
原本是休的婚假,剩余的十几天假期,我都用来处理郑荀的身后事了。
人不在单位,但传言也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无非就是饭后嚼舌根的话,说我婚假变丧假,老公不仅逃婚,还跟小三殉情了。
我随手划过当作没看见。
整理郑荀遗物的时候,我知道了他疯狂举动的来源。
为什么明明所有人都觉得他不喜欢曲光慈,却为了她义无反顾地跳下天台。
一封曲光慈的手写信给了我答案。
薄薄的一张纸,被郑荀珍藏在他书桌最下层上锁的抽屉里。
叠得整整齐齐,边角都没有一丝破损。
上锁的抽屉里放的都是一些对郑荀来说弥足珍贵的陈年旧物,可见他对这封信的宝贝程度。
我打开看了看。
信里字字虔诚,诉说着她多年爱而不得的苦楚与遗憾。
满满的一页纸,是女孩人生中最宝贵的十年。
可能任哪个男人看了都不会无动于衷。
至少郑荀是这样。
因为在信纸的最下方,有一行小字。
那是他的回复。
字迹坚韧有力,下笔凝重。
他说:「如果我能早点认清自己的心就好了,辜负了你也辜负了自己。」
我将信放在焚烧的遗物里,给郑荀烧了过去。
希望他们两个在下面圆圆满满,不再辜负真心。
钟宝年请假陪了我几天,看我情绪良好一切如常。
她窝在沙发里啃着苹果,盯着电视里当红的流量帅哥目不转睛。
「我说,明天我休假可就结束了。」
我坐在一边无聊地回应:「嗯。」
她咬了一大口,然后故意咂巴着嘴嚼得老大声:「哎呦喂,明天再哭的话,可就靠不到姐姐温暖的肩膀喽!!」
我无奈地苦笑一声。
看吧,果然是十几年的朋友,没秘密啊。
在她面前伪装得再好也没有用。
她把苹果核精准地投进了垃圾桶,然后转身向我张开双臂。
「来姐姐怀里吧。」
那一刻,一直紧绷着的弦好像断了。
从郑荀逃婚到眼睁睁看他死在面前,再到发现他心里早就装了别人。
我第一次哭出声来。
钟宝年不住地拍着我的后背帮我顺气,她一向嘴里不饶人,什么「渣男」「狗屎」「贱人」「吃里扒外的东西」张口就骂。
我就伴随着她的骂声哭了睡醒了哭,断断续续了几个小时。
直到看我眼泪流干了,钟宝年把我从她怀里推开,揉揉已经麻了的腿:「行了啊,今天先到这吧,因为姐姐我骂得没词了。」
她总是懂得一边搞笑一边引我开心。
4
迷迷糊糊间,我抱着钟宝年就那么睡了过去。
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太阳大到像是要砸下来。
我抱着她腰的手又紧了紧,嘟囔着:「宝年,太阳都晒屁股了,你今天不是要上班吗,还不起?」
怀里的人明显僵住了。
周围窸窸窣窣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
「宝年姐,你认识她吗?」
「这好像三班的徐聆吧。」
「这人什么情况,着魔啦,跟有病似的。」
「是啊,呼地一下就冲过来抱住宝年姐,埋人怀里就不出来了。」
「三班跟咱十三班就不是一个楼层的,这三班的好学生来干吗,千里抱大腿?」
吵吵嚷嚷的声音越来越大,我揉了揉眼睛,强制开机。
然后瞬间宕机。
眼前清一色的齐刘海精神小妹儿。
我震惊得张着嘴转头,那模样一定很不好看。
但我不自卑,因为有比我更不好看的。
年轻一点、瘦一点、看上去更不好惹一点的钟宝年。
她留着细碎的短发,刘海染了两缕粉色和蓝色。
这搭配引得我一阵呆滞,忽略了眼前诡异的场景。
这个钟宝年看上去好稚嫩啊,还没褪去一身青涩。
我掐掐她的脸,嗯,手感也不错。
很好 rua。
「真好,宝年,果然你陪着我,我就不再做噩梦了。」
「我记得你高中那会儿就这样,还有点娃娃脸呢。」
钟宝年呆在那里,被我说得一愣一愣的。
不知道谁先反应过来,喊了句:「找老师啊,这里有同学疯了。」
于是我被带去了教务处。
路过了十几个班级,看到了无数年轻打闹着的同学,见到了曾经的高中班主任。
还有,政教处的镜子里映出的人。
穿着宽大规整的校服,扎着一丝不苟的马尾辫,脸上有着钟宝年同款的未褪去的稚嫩。
我用力掐了自己一把。
很疼。
不是梦,宝年。
我好像真的回到了高二这年。
5
意识到重生这件事后,我第一件事就是要去找钟宝年。
不为别的,去道歉。
我从三班冲到楼下的十三班千里抱大腿的英勇事迹很快在年级里传播。
路过的人无一不对我竖起大拇指,夸一句勇士。
因为这个时期的钟宝年,不好惹。
准确说是,很不好惹。
别的学校校霸都是男生,我们学校一提校霸,那大家第一反应就是钟宝年。
这妮子从小就不是省油的灯。
不过,认识十几年,我对她的脾气简直了如指掌。
色厉内荏的小东西。
课间,我屁颠屁颠跑去小卖部,装了一大零食袋子满载而归。
只等放学去十三班讨好小吃货。
我沉浸在重回青春的喜悦中,却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
郑荀。
他也是横亘我整个青春的重要人物。
所以上课铃打响,班主任带着郑荀走进来的时候,我有那么一刻失神。
「这是一中转学过来的郑荀,从今天开始,大家就是同学了,要好好相处。」
年轻的灵魂热血沸腾。
班里霎时响起一阵阵鼓掌起哄声。
身后传来小声的议论:「哇,长得好帅啊!!」
我转身看了后座的人一眼。
曲光慈。
她花痴一般地盯着讲台上的人,看到我回头,不好意思地收回视线,脸却红了一片。
我默默转回身。
呵,因为这一句好帅,她花痴了十年。
再抬头的时候,蓦然对上郑荀的视线。
他冲着我微微歪了下头。
我没有像上一世那样,在老师安排座位的时候,自告奋勇地举起手来告诉老师「我们认识,可以做同桌」。
只是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
最后,他被安排和学委坐在了一起。
路过我的座位时,我感觉他的视线一直落在我身上。
似乎在疑惑着,为什么我没有多看他一眼。
一节课听得索然无味,终于等到下课铃打响。
我收拾着书本,提着一袋子零食准备起身。
郑荀的身影晃了过来,稳稳堵住我的去路。
他看了我手中的东西一眼,开场白就是一副老熟人的语气:「我记得你以前不爱吃这些。」
我侧过身从缝隙里挤了过去。
语气尽量平和:「喜欢的东西是会变的。」
眼见我要走,他下意识抓住我的手腕:「小聆,下星期我生日,来我家吃饭吧。」
我回身,看到后座的曲光慈紧紧盯着郑荀握着我的那只手,脸一阵青一阵白的,宛如现成的调色盘。
原本想维持表面平和的心忽然觉得索然无味。
我甩开他的手:「不了,我有补习。」
6
郑荀是我人生里剔除不了的意外,这点没法避免。
但我跟钟宝年的相识原不在此。
整个高中可以说是根本没什么交集。
她是老师校长都头疼的存在,而我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好好学生。
高考过后,原本的归宿就是各奔东西。
可是我们的谢师宴偏偏安排在了同一家酒店。
偏偏在谢师宴上喝得找不着北的我被她捡回了家。
偏偏我们的分数注定不在一个大学,却恰巧在一个城市。
我在她怀里哭晕过去,又在她怀里重生过来。
你看,缘分多么奇妙。
钟宝年没在班级,于是我去了学校附近的那家网吧。
我找过去的时候,她脸色不太好,对我爱答不理的。
她的小随从们很有眼力见地提醒:「你那天疯癫的行为严重冒犯了宝年姐。」
冒犯……
呃,说得很好,下次别说了。
我态度端正地道了歉,并表示之后一个月负责钟宝年的早午晚餐。
她眼神奇怪地看我,半晌只憋出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自己告诉我的啊。」
她表示困惑:「我什么时候告诉你了?」
我故作沉思地想了想:「将来。」
大概在三年后,大二的一个下午。
我跟钟宝年正式确立了坚定的革命友谊。
她坐了四十分钟的地铁来我学校,我带她逛遍了整个校园。
然后两个女孩就坐在林荫路的长椅上天南地北没有主题地聊了起来。
她跟我说了很多以前的事,其中就包括高中最爱来的这家网吧。
我记得那时候她说:「如果Ţů₇当初好好学习就好了,你看,咱俩学校都不是一个档次的。」
……
「将来」这个答案似乎让她很不满意。
钟宝年看我的眼神更奇怪了,她上下打量着我:「有病?」
你别说,她沉下脸来确实挺唬人的,看着有校霸那么回事了。
但我只觉得可爱。
「钟宝年,我觉得未来我们会是很好的朋友,你信不信?」
她嗤了下:「不信,你这好好学生跟我不是一个档次的。」
我没忍住轻笑出声。
果然是你啊,连口头禅都没变。
「你会相信的。」
7
我这几天一直躲着郑荀,相信他也有所察觉。
不坐同桌之后我们的座位相隔甚远,可以减少很多不必要的接触。
周一,举行完升旗仪式回去的路上。
远远地就看见郑荀走了过来。
原本走在我身后的曲光慈上前两步,扭捏地推搡着我的胳膊。
「徐聆徐聆,那个郑荀在看你诶,你们认识吗?」
她的眼里有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试探。
郑荀在我面前停住,大概是想说些什么。
不管什么,我并不感兴趣。
我目不斜视地与他擦肩而过:「不认识。」
余光里瞥见郑荀顿住脚步,身形落寞地定在了原地。
曲光慈连连回头,怯懦着声音:「可是,那天放学我看到他找你……」
「曲同学。」我出声打断。
她眨着无辜的大眼睛看过来:「嗯,怎么了?」
「我跟你也不是很熟,可以不要跟我走在一排吗?」
我趁她怔愣的间隙扬长而去。
狗皮膏药,粘上就撕不掉。
上一世她就是接近郑荀不成,曲线救国来接近我。
同样绿茶的语气,同样小白花的面具。
在我对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打着我朋友的名义几次三番接近郑荀。
郑荀亲手给我做的巧克力,她知道后转手就去做了一模一样的。
然后见人就说是郑荀送给她的。
被我戳穿后,她还一副委屈得不行的模样。
期期艾艾地看着郑荀。
或许他希望郑荀能出面帮帮她。
但那个时候的郑荀眼里只有我,甚至连个余光都懒得分给她。
所以我不明白,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在这块狗皮膏药上分心的。
8
晚上放学回到家,妈妈并没有准备晚饭,而是穿戴整齐地跟爸爸在客厅里看电视。
我心里隐隐有了预感。
果然,我刚进门,他们就关掉电视机走了过来:「今天小荀生日,去你吴阿姨家吃饭。」
见我站在原地不动,妈妈习惯性地在我脸上捏了一把:「你这孩子,发什么愣呢,快去换个衣服。」
「哦。」
我就知道躲不掉。
尽管我本能地不想再跟郑荀扯上任何关系,但两家多年的交情摆在那里。
从小到大,两家聚餐是常有的事。
而我跟郑荀的座位总是被安排在一起。
但凡我们两个过生日,大人们都会精心准备礼物。
这次也不例外。
席间,郑荀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瞟到我这里,明明自己才是寿星,却光顾着给我夹菜。
我说着谢谢,然后默默地将凳子拉得离他又远了些。
吴阿姨捕捉到我的动作,感慨着:「一转眼孩子都长大了,你看,小聆现在都知道害羞了。」
我无语地笑笑,将他给我夹的菜也从眼前推开。
吴阿姨向来喜欢我,小时候说让我给她当女儿,长大了便开玩笑说让我给她当儿媳妇。
而我妈妈也对郑荀非常满意。
这让人很头疼。
饭后,爸爸妈妈在门口跟吴阿姨和郑ŧű̂ⁿ叔叔寒暄着,我借口吹吹风先下了楼。
郑荀紧随其后追了下来,跟在我身边不紧不慢地走着。
他抿抿唇,眼神闪烁着:「小聆,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我懒得应答。
见我半晌不理他,他的声音又有些委屈:「为什么这些天在学校里你都不理我了?」
「我急着转学过来,就是因为你,我怕高中三年我不在你身边……我、我们生疏了。」
这就是年少时期的郑荀,连喜欢都藏着小心翼翼。
我记得上一世他跟我表白的时候,结巴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是以这么多年以来,我全心全意地相信着他,从没有过一丝怀疑。
所以,才会在婚礼上被他们两人打个猝不及防。
前尘往事,终不至于困我一生。
我无所谓地笑笑:「生疏?……我们终究会长大,然后渐行渐远嘛。」
他着了急:「不会。」
然后脸憋了通红,好似才下定决心问出口:「小聆,你就没有一点喜欢过我吗?」
这个问题问得好。
我歪头看他:「喜欢过啊。」
「那……」
不等他说完,我又补充:「上辈子。」
他表情茫然了一瞬:「什么?」
「我上辈子好像喜欢过你。」
空气都静默下来,郑荀皱着眉看我半晌,似乎理解不了我话里的意思。
没骗人,上辈子,我真的喜欢过你。
恰巧这时候父母说说笑笑地下了楼。
我转了脸色,语调轻松:「开玩笑啦,我从小到大都把你当亲哥哥一样,怎么会喜欢你呢?」
然后在郑荀忧郁的目光中挽着父母的手渐行渐远。
希望你能懂,我不会浪费时间恨你,也不可能爱你。
别再把心思花在我身上。
既然有机会重来一次,我要去过新的人生。
这辈子,你只能看到我的背影。
9
自从跟他说明那番话,郑荀很久没再来烦我。
这让我有了大把时间能心无旁骛地去骚扰钟宝年。
在我眼里,这姐比郑荀还难对付。
早餐给她带包子,她说不喜欢吃带馅的东西。
午餐给她买大排档,她非说想吃斯哈斯哈麻辣烫。
晚餐就更离谱,不吃碳水、不吃一切含脂的东西、不吃这不吃那……
她根本没有这些臭毛病,就是故意为难我。
于是我问她想不想吃 shi。
她的小弟们很友好地给我「请」了出去。
跟钟宝年斗智斗勇了一个星期之后,她终于被我雷打不倒的毅力所折服。
「大姐,你到底想干吗?」
我笑得猥琐:「把你拿下。」
她一拍桌子:「大胆!!!」
我盯着她不出声,她果然先败下阵来。
学着我猥琐的样子:「你想怎么拿下?」
上辈子也是这样,我以为钟宝年是那种高冷 girl,其实她就是个披着高冷面具的沙雕。
她的嘴里时不时就蹦出一些让人冷掉大牙的笑话。
偏偏你还得配合着笑,不然她就说你不合群。
钟宝年改造计划实施难度很高。
我在家熬了三个大夜才整理出一份详细课程表。
补习的空当我还顺道看了出戏。
那天大课间,我从厕所回去的时候,发现班里闹哄得不行。
走廊里也有一堆围观的小脑袋。
我从人群中挤进去之后就看到了引起短暂骚乱的男女主。
曲光慈手里拿着一大串气球,郑荀的课桌上也被摆满了鲜花。
女主角依旧是一副惹人怜爱的小白兔模样。
「郑荀,从你转学过来的时候我就注意你了,真的喜欢你很久了。」
我在记忆里搜索了一下。
很久,有多久?
郑荀转过来一共才一个多月。
她把气球递过去,害羞又期待地看着对面的男主角。
郑荀脸色不太好看,大概这么兴师动众明目张胆地表白让他感到了负担。
不过,他还是客气委婉地表示拒绝:「我不需要这个,谢谢同学。」
曲光慈没有动,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故意的,依旧保持着递出的姿势:「郑荀,你就收下吧好不好,求求你啦。」
我顿悟,求爱求爱,原来是这么来的。
郑荀不耐烦地叹了口气,然后转头的瞬间跟我对上视线。
他上前两步:「小聆,跟我无关,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这样。」
我:???
跟我也无关啊。
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忽然这样。
曲光慈脸上瞬间变得委屈:「徐聆,你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不认识郑荀,跟他不熟吗?」
「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首先,我只是个无辜的围观群众。
其次,是郑荀主动过来找我,我并未搭话。
再者……
我看智障一样的眼神看她:「跟你解释,你是个什么东西?」
10
我本不想再跟这两个疯批有任何牵扯。
但经过上次告白风波后,曲光慈开始无限在我面前刷存在感。
她趁我不在班级时狗狗搜搜地跟班里同学说我坏话,说明明是她先喜欢郑荀的,我却故意跟她抢。
同桌跟我形容的时候,都没忍住打了个寒战,她一脸的不理解:「这姐妹有病吧?到处跟别人说你抢她男朋友。」
「郑荀是她男朋友?啥时候是的,梦里啊?」
她瞥了后座一眼,语气不屑:「来学习的还是谈恋ţũ³爱的,服气。」
她也曾趁着上课老师叫我起来回答问题的时候,故意戳我后背,我回头就见她举着草稿纸,上面清晰地写着几个大字:不要脸。
我用口型回她:去你妈的。
她登时气得尖叫:「你!!!」
然后被老师请出去在门口听了一节课。
她也曾试图在班级建立小团体孤立我,但这个念头刚出生就被掐死在了摇篮里。
因为班里大多都是正常人。
她大概还有些不解,为什么大家很难跟她玩儿到一起。
那之后她消停了一段时间,我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清静了。
但没想到,她一直没放弃。
自己恶心不着我,就找郑荀来恶心我。
那天我依例去给钟宝年补习。
结束收拾东西的时候,曲光慈扯着郑荀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
曲光慈一脸的义愤填膺,指着我们这边:「看吧,我就说徐聆根本不是什么好人吧,她跟钟宝年在一起呢,钟宝年是整个学校都知道的,不学无术,逃课打架,典型的……」
她的话伴随着钟宝年的一个回旋踢停了下来。
她捂着屁股半天才站起来,站在那里不敢置信地指着钟宝年:「你你你,你敢打我?」
钟宝年上前一步:「你也说了,我不是什么好人。」
眼见着钟宝年活动手腕,她赶紧吓得躲到了郑荀身后。
「怂货,啥也不是。」钟宝年不屑地忒了一口。
我懒得搭理两人,把打印出来的试卷装进钟宝年包里,嘱咐着她:「这两张今晚回去做,明天第一节课下课我去找你检查。」
她吐了口浊气,恹恹地伸手接了过去:「知道了。」
路过郑荀身边的时候,他攥住了我的手腕:「小聆。」
「你怎么会和她在一起?」
我停住脚步转头看他,反问:「我怎么不能跟她在一起?」
「她……」
「她不是好学生是吗?」
郑荀支吾:「我没那么说。」
我无语地想磨后槽牙:「我也不是什么好人,郑荀,你看得清吗?」
他下意识反驳:「乱说什么,我们从小相识,我还能不了解你。」
我冷笑:「你看,你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明里暗里,不就是想说钟宝年不好,但又不想承认自己嚼人舌根吗。
这样难道不算虚伪?
他沉默下来:「不是,我只是担心你。」
「郑荀。」时隔这么久,我再一次认真叫他的名字。
「你自诩了解我,我却看不清你。」
看不清你深藏的虚伪,看不清你什么时候有了异心。
他张了张嘴,眉目间有种难言的苦涩:「小聆,我们之间……」
我脚步未停:「我们之间最好的关系就是没有关系。」
11
回去的一路上,钟宝年不停在我耳边聒噪。
「姐妹,飒。」
「不愧是我钟宝年的铁汁。」
「话说,我怎么有时候感觉你说话老气横秋的,都不像我们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天山童姥?」
见我不搭理她,她又换了话题:「我在学校偶尔也能听到你跟那个郑荀之间的流言,五花八门的,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我搂着她的脖子往回走:「想听八卦吗?」
她忙不迭地点头:「对你的八卦尤其感兴趣。」
我凑近她的耳边,贱兮兮地吹阴风:「晚上来我家,我家的床又大又软。」
她立马配合地故作娇羞:「得嘞!!」
……
高二很快结束,我们在一堆做不完的习题答不完的卷子里迎来了高三。
这一年,最刻苦的要数钟宝年。
我跟她描述过 T 大的校园之后,她无限神往。
甚至把手机壁纸都改成了「青春再见,T 大见」。
很有中二少女的氛围。
钟宝年其实很聪明,大多的题我给她讲一遍就能懂。
她颇为自豪,扬言自己乃天生学霸,从前只是懒得学。
郑荀跟我同在一个班级,想完全没有交集不太可能。
小组讨论或者分发试卷的时候,他总会刻意在我面前停留。
想开口又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只能在他一次又一次找过来的时候冷脸相对。
曲光慈依旧是那个为爱痴狂的少女。
班里所有人都见证着她追求郑荀的全过程。
基本与上一世如出一辙。
同学们都当看笑话般成了饭后闲谈。
盛夏来临的时候,我们迎来了高考。
放成绩的那天,郑荀时隔很久给我打了通电话。
开口就是欣喜的语气:「小聆,我刚查了成绩,过了 B 大录取线。」
我把手里的草莓甜筒递给钟宝年,平静地说了恭喜。
他很激动:「小聆,我们终于可以一起去 B 大了。」
我打断他:「我不会去 B 大。」
那边沉默了很久,我挂断电话。
钟宝年吃得满嘴都是奶油还不忘搭话:「谁啊?」
「一个不重要的人。」
她一心扑在甜筒上面,等终于吃完才想起来庆祝。
包装纸被她精准地投进垃圾桶。
她拍拍灰尘起身,向我展开双臂:「大学同学你好,我是海市六中高三十三班的钟宝年。」
我配合地回抱:「你好,我是海市六中高三三班的徐聆。」
……
高考前夕,我在草稿纸上写下「目标:B 大」几个大字。
然后就那么明晃晃地放在那里。
我知道,郑荀一定会看到。
因为我不止一次发现他趁我不在的时候,盯着我的座位发呆。
郑荀,从始至终,我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跟钟ťüⁱ宝年一起去 T 大。
你在我的计划里,是被剔除的那一个。
B 大和 T 大相隔千里。
真好,我们终于不用再有交集。
12
大学的生活比高中简直不要轻松太多。
大三那年,钟宝年跟物理系的一个学长好上了。
我有些惊讶于两人之间的缘分。
因为上一世钟宝年也是跟他在一起。
说起来我还算是半个媒人,因为那时候她并不在 T 大,是某次过来找我的时候跟学长看对眼的。
谈恋爱之后,钟宝年变得忙碌起来。
从前基本天天跟我腻在一起,现在时间分了一半给男朋友。
时间一长,我还没说什么,她自己先沉不住气了。
「不行,我得给你找个伴儿,我这边出双入对,你那里孤家寡人,显得我这个朋友很没用。」
于是,第二天她心血来潮地给我报名了学校组织的联谊会。
我惊讶于她的办事效率。
其实这辈子没了郑荀在身边,我在大学里也不乏一ṭû₄些追求者。
但我没什么心思,也并不着急,就都搪塞过去了。
联谊会都是本校大学生,偶尔还能看到一两个熟悉的面孔。
钟宝年盛情难却,我只当自己是个凑数的。
过来露个脸,然后混吃混喝。
我端着饮料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自助台边,看着那边一对对谈笑风生的年轻面孔,只期待着什么时候能结束。
因为我吃饱了。
身后有人叫了一声:「学姐。」
我回头看了一眼,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
不认识。
他手中的鲜花递了过来:「这个可以送给你吗?」
这是这场联谊会的规定,男生可以将花送给喜欢的女生。
一个小时里,也有几个男生带着鲜花过来搭讪,我都礼貌地拒绝了。
下意识的一句「不用」就要脱口而出,我却在那瞬间愣住。
这句话好熟悉,眼下这个场景也开始变得熟悉。
我蓦然想起上一世也是被钟宝年拉来了这个场合。
那时候我跟郑荀在一起,只是陪钟宝年过来玩一圈。
男生的脸渐渐在眼前清晰。
他递过来手中的鲜花,轻声询问着:「学姐,这个可以送给你吗?」
我惯性拒绝:「不好意思,我有男朋友。」
他了然地点了点头,但并没有收回手:「那也送给你,祝你跟男朋友幸福。」
这句话让我记了很久。
很多我没有刻意改变的事,都随着时间流动渐渐发生着。
所以说,有时候不得不感叹缘分的奇妙之处。
大概是我怔愣的时间太久,对面的人又询问般叫了一声:「学姐?」
我恍然回神移开视线,战术性地干咳了两声。
他的手依然举在那里,微抿着唇:「所以,这个可以送给你吗?」
我点头,然后伸手接过。
那一刻,感觉他不自觉地舒了口气。
可是,我接过花后,气氛好像更加尴尬了。
他低着头站在我面前,不停地吞咽着,像是紧张,又像是被罚站的小学生。
场面一度显得滑稽。
我主动起了个话头:「你怎么知道我是学姐?你大二的?」
「不是,大一。」
我嘞个豆,这么小。
他看上去还是很腼腆,语气也轻:「我之前见过你。」
见过我?
「什么时候?」
他偷偷往我这边瞄了一眼:「之前宋学长的女朋友过来找他,你跟她一起来的。」
哦,宋玉,钟宝年的那个理工男。
我不是个懂得活跃气氛的,他看起来也略显羞涩。
气氛沉默半晌,他才试探着问了句:「徐聆,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你知道我的名字?」
「嗯,跟宋学长打听的。」
他说:「其实我就是知道今天你会来,才跟来的。」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不是腼腆型的吗,还会打直球?
这有点让我猝不及防。
于是在他提出留下联系方式之后,我一阵烟似的溜走了。
要命,现在的学弟好恐怖哦。
13
回去之后我就把这件事告诉了钟宝年。
钟宝年很生气。
生气的点是:「这狗东西,有学弟暗恋你竟然没跟我说过,还害得我为你的终身大事发愁。」
我有些无语,这件事已经上升到这种高度了吗?
她说着就气愤地摔门而出找人算账去了,并扬言要罚他抄三十遍《恋爱宝典》。
虽然我也不知道这《恋爱宝典》是个神马东西。
自上次联谊事件之后,学弟虽然没有频繁联系我,但出现在我周围的次数明显增加了。
且总有一些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理由。
他时而闪现时而隐身,搞得我一头雾水。
在他又一次塞给我一大袋零食然后叮嘱我好好吃饭就要转身离开的时候。
我没忍住抓住了他:「你每次来去匆匆的,很急吗?」
他挠挠头:「宝年姐教我的,说是送零食有奇效,你当年就是那么拿下她的。」
我哽住:「拿……拿下?」
他慌乱地解释:「不是,学姐,我不是要拿下你……不对,我是想……不是,是宝年姐那么说的……」
他组织了半天措辞,才整理好一句完整的话:「我怕你嫌我烦但又怕你感觉不到我在追你。」
后来我才知道,钟宝年是他的恋爱军师。
我无语,这个狗头军师教的东西他也敢学,病急乱投医。
对此,他深表赞同:「我也觉得宝年姐不靠谱。」
于是在日复一日的斗智斗勇,钟宝年和宋玉的推波助澜之下,我光荣脱单了。
在一起之后,有一次我突发奇想地问他:
「如果当时你送花的时候,我有男朋友了怎么办?」
他一脸笃定:「不会,我其实早就问过宋学长了,你没有男朋友。」
我追问:「如果有呢?」
他佯装生气:「你什么意思?是不是对现在这个男朋友不满意了?」
还学会反将一军了。
沉下脸唬人这一套估计也是跟钟宝年学的。
我仔细观摩了下,你别说,比钟宝年看上去还凶几分。
我一巴掌拍他后脑勺上:「我说如果!」
他笑嘻嘻地捂着脑袋乖巧点头:「哦哦。」
「如果你有男朋友的话,我应该也会送给你。」
然后趁我不备猛地在我脸上啄了一下:「祝你跟你男朋友幸福。」
所以缘分就是这样,兜兜转转,我们会在下一个时空遇见。
(正文完)
后来后来——
大学毕业后,我跟钟宝年都选择留了本市。
宋玉保送了本校读研,而陈越光……还没毕业。
最近一次听到郑荀的名字,是他结婚的消息。
多年没有联系,我让母亲替我随了个份子钱。
电话里,母亲语气都是感慨:「小荀最后怎么找了这么一个人,每天闹得家里鸡犬不宁的,整个婚礼下来,你吴阿姨和郑叔叔都黑着个脸,我看得都觉得烦心……」
我权当听故事一笑而过。
这些年,虽然没再见过面,但从母亲的口中、同学群里,也听到过不少他的消息。
上了大学之后,我摆脱了他,但他依旧没能摆脱曲光慈。
她选择了跟郑荀同个城市的一个二本。
恨不得每天来往于两个学校之间,以郑荀女朋友自居,还警告郑荀大学里的女生不准对他有非分之想。
久而久之,郑荀和同学的关系被她搞得一塌糊涂。
我真想给郑荀提个建议,查一下曲光慈家族有没有精神病史,但我没有那个闲心。
大三那年,据说有一次郑荀喝多了,然后曲光慈趁机跟他搞到了一起。
同学们在群里八卦的时候,还捎带上我。
「徐聆,你刚发朋友圈说有男朋友了,郑荀就到酒吧买醉,不会是因为你吧?」
我回:「屎盆子可不兴乱扣啊。」
大家在群里笑作一团。
自从两人有了实质性的关系,曲光慈更加变本加厉地缠着郑荀,甚至提出要跟他在校外租房子住。
郑荀拒绝后,听说又是好一阵哭闹。
她一直沾沾自喜地以郑荀女朋友身份自居,但郑荀却从来没有承认过。
甚至在毕业后,吴阿姨都以为郑荀没有女朋友,给他安排了几场相亲。
就是在相亲宴上,曲光慈闹开的。
我没有细听,但也知道她的疯批程度。
吴阿姨原本以为郑荀有了女朋友还挺高兴的,ŧŭ̀ₔ 结果发现曲光慈的面目后几次被气到医院。
这一世事态好像比上一世还要失控。
过年的时候,我带陈越光回家,送他去宾馆回来的路上, 遇到了郑荀。
几年未见, 他留了长发, 叼着根烟站在路灯下。
像是特意等在那里。
上一世他并不抽烟,可能没有这辈子这么糟心吧。
「小聆。」
不知道站在那里多久, 他的嗓音已经有些喑哑:「那个人就是你男朋友吗?」
我点头。
「嗯,」他无声地又吐了个烟圈,「对你好吗?」
我继续点头。
他嗤笑一声:「现在连话都不想跟我说了吗?」
「我始终想不明白,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我喜欢你那么多年, 明明一开始你也是喜欢我的, 我感觉得到, 为什么好像忽然之间, 你就变得讨厌我了,我有做错什么吗?」
我纠正:「我没有讨厌你,只是不想再跟你有任何关系。」
他苦笑一声,然后看着我嘶吼:「可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
我笑:「因为你还没看清自己的真心。」
那时候你说的啊,怪自己没有认清自己的真心,辜负了曲光慈。
现在好了, 有情人终成眷属。
往后有很多年,你可以慢慢看清。
……
我结婚那年, 依然是在二十七岁。
并非刻意安排,而是陈越光恰好在那一年求了婚。
钟宝年不服输, 表示自己绝不甘居人后。
于是, 跟我选择了在同一天同一家酒店同一个大厅举行了婚礼。
当天, 来的都是一些亲朋好友, 并无意灌两位新郎官。
但宋玉还是喝个烂醉。
钟宝年亲手灌的。
她说这是对他求婚没有陈越光积极的惩罚。
而宋玉昏死过去的时候, 我跟陈越光那边已经在努力为下一代奋斗了。
隔年, 陈小时出生。
钟宝年那可怕的攀比心又上来了。
于是,宋玉就悲催了。
至于郑荀, 他跟曲光慈的那十年,想必是没有上辈子两心相许的结局了。
十一年过去了,郑荀依然没有认清自己的真心。
听说他不出门好像已经有两三年了, 整日将自己困在家里。
曾经去看望过他的老同学表示惋惜:「郑荀从前长得帅学习好, 可惜了,现在感觉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疯, 他压抑得太厉害了。」
曲光慈倒是过得有滋有味,觉得这样郑荀就完全属于她了。
尽管现在的郑荀对她厌恶至极非打即骂,她也乐在其中。
我好像明白了, 她有点子那个病娇属性。
所以上辈子,明明我们青梅竹马、感情要好、事业有成、两家长辈又是多年好友。
前途一片光明。
妥妥的 HE 言情小说剧本。
郑荀不要,偏要偷偷地爱上那个纠缠了他十年的人。
这辈子, 我退出, 给他们一个光明正大相亲相爱的机会。
他又不要,几次三番向母亲打听我的消息,倒显得对我痴心不改。
所以, 他不是不要,是既要又要。
不过这些好像也与我无关了。
陈小时被塞去他奶奶那里,我要跟陈越光去过一周年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