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青梅竹马

鍾情予你

我和我的死對頭結婚了。
婚後家裡人催生,我自己也想要孩子。
於是,強迫他跟我。
「結了婚,你就有義務在這件事兒上出力。」
他黑著臉一言不發。
我又道:「不願意就離婚。」
他面色平靜,聲音冷淡:「所以呢?」
我有些結巴:「所以……所以我要借你用一下。」
「怎麼用?」
他明知故問!
1
我跟季浮川結婚這事兒完全是兩家長輩拍板決定的。
我們倆接到通知時,婚禮已經在籌備中了。
我站在高奢店裡,像個人偶娃娃似的任由店員給我試禮服。
「姜女士,您個子高皮膚白,這種緊身長裙特別襯您,敬酒穿正合適。」
我很累,笑一下都覺得累。
一陣寂靜過後,外面傳來我那未婚夫的聲音:「結婚?」
「您跟我說這禮服是結婚要穿的新郎服?」
季浮川被氣笑了:「婚禮請柬都準備往外發了,我這個新郎才剛剛知情,您老人家不覺得很離譜嗎?」
季母神情不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以來就是這樣。」
「要不是你大哥去世,也輪不到你個私生子來娶姜家的女兒。」
提到他大哥,季浮川臉色徹底沉了下來。
他跟季家一向不太和睦。
這會兒他爸不在,要是發起火來更是沒人制得住他。
我拎起裙子,踩著高跟鞋小跑過去,想勸幾句。
結果腳下一滑,差點摔倒。
季浮川長腿一邁,輕而易舉將我扶住。
「謝——」
道謝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他就轉身離開,只留給我一個背影。
我媽推了推我,著急道:「追上去勸勸他。」
「千萬別讓他鬧,咱們家可丟不起這人。」
2
我追出去的時候,季浮川剛上了車。
「季浮川!」
我跑過去攔住他。
男人不耐地抬眸。
我凍得牙齒打戰:「請帖都已經發出去了,你再鬧也改變不了什麼。」
我忽然想起什麼,多問了一句:「還是說你有喜歡的人了?」
他煩躁地彈了彈煙灰:「沒有。」
在我們這個圈子裡,聯姻是常態。
我也並不抗拒。
因為這樣可以讓利益最大化。
總而言之,最後得利的也還是我們。
所以,何必跟錢過不去呢。
我很誠懇地沖他提意見:「既然沒有的話,為什麼不試試呢?」
他掐滅煙頭,目光落在我身上,陰陽怪氣地輕笑一聲。
「薑旎,你心可真大。」
我還沒反應過來他說的意思。
車子就已經行駛出去,慢慢淡出我的視線。
3
季浮川是個特別不好接觸的人。
第一次見他,是在高中那年。
那會兒季浮洲還在世。
他是獨生子,突然多了個弟弟,他自己新奇得很,到處跟別人介紹。
「我弟弟,比我小幾個月,以後就跟咱們一塊兒玩兒了。」
季浮川低著頭,額前的碎發擋住他的眉眼。
渾身上下都寫著四個字「別來沾邊兒」。
我有點兒不喜歡他。
但季浮洲卻覺得他這個弟弟可愛得很。
常跟我們說:「浮川很可憐的,他媽媽去世得早,一個人長這麼大,很不容易。」
有人看不下去,問道:「他媽可是你爸爸的小三兒!」
「他就是個私生子,你對他那麼好不覺得膈應嗎?」
季浮洲搖了搖頭:「那是我爸跟他媽的錯,又不是浮川的錯。」
「我跟他,還有我媽,都是受害者。」
說著,季浮洲笑道:「我們仨是受害者聯盟。」
他是個樂觀的人。
熱情開朗到學校裡沒有人不喜歡他。
我跟他經常被人當成是一對兒。
但其實我們倆之間是純友誼。
我給他補補英語,他給我補補數學,平常一起去學鋼琴,參加一下課外活動。
同進同出的次數太頻繁就被人當成了情侶。
季浮洲也沒澄清。
他說:「姜同學,靠你給我擋桃花了。」
4
那段時間,我去季家找季浮洲寫作業,幾乎次次都能碰見季浮川。
他特別孤僻。
孤僻到他只是坐在客廳裡,我就覺得客廳像個冰窖。
還記得有一次季浮洲不在家。
我去得不巧,意外地撞見季浮川正在跟季叔叔吵架。
一時間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尷尬得很。
季浮川戰鬥力非凡,把季叔叔氣得掀了桌子,最後被 120 拉進了醫院。
客廳裡終於安靜下來。
保姆蹲在地上收拾殘局。
季浮川看向角落裡的我:「戲好看嗎?」
「不走是想再看一場嗎?」
「薑旎,有沒有人說過,你真的很沒眼力見兒。」
說完,他起身上樓。
保姆安慰我:「姜小姐,浮川少爺是想跟你說話,他其實沒有壞心。」
我點了點頭。
但心裡卻又給季浮川減了一分。
孤僻,暴躁,嘴又毒。
討人厭的特質他都占了。
5
大學時,季浮洲出國留學了。
我跟季浮川在同一所學校念書。
我是個愛管閒事兒的人。
聽見學校裡有人議論季浮川的身世,就怕他被排擠,怕他一個人落單。
又怕他跟校外那些不三不四的混混在一起,染上惡習。
便死皮賴臉地拉著他報了社團。
陪著他一起去打籃球,去上游泳課。
一個學期下來,我們關係也親密不少。
他會給我買早餐,給我帶我愛喝的奶茶。
偶爾晚自習下課,一起在操場散步,戴著耳機聽同一首歌。
平時休息日,我們還一起去玩兒過密室大逃脫。
他怕鬼怕得要死。
一米八幾的大個子掛在我身上,我連步子都邁不動。
那個時候,我忽然覺得季浮洲說得沒錯。
季浮川確實是挺可愛一弟弟。
雖然彆扭嘴硬,死要面子,但勝在心軟。
我經常看見,他帶著學校裡的流浪貓去絕育。
他還有個小號,專門給流浪貓找主人。
我匿名領養了一隻。
然而這一切的美好,都在季浮洲寒假回國的時候破滅了。
季浮川變得很奇怪,他開始沖我陰陽怪氣。
脾氣比之前更差,還總是躲著我。
我跑去找他,想把事情問清楚。
他凶巴巴罵我一頓,然後說什麼讓我不要拿他當狗玩兒。
我……拿他當狗玩兒?
我有嗎?
6
後來大二開學,他就轉校了。
從那以後,我們沒有聯繫過。
哪怕見了面,他也視我為空氣。
我一怒之下,拉黑了他所有的聯繫方式。
後來哪怕是已經畢業,有他在的場合,我也會找理由推掉。
畢竟這世上,誰還沒個脾氣呢?
久而久之,圈子裡盛傳,我跟季浮川有仇,我倆是死對頭。
結婚請柬一發出去,我的微信就炸了。
【靠,薑旎,你跟誰結婚?】
【你倆不會是奔著要對方命去的吧?】
【結婚即喪偶?】
我:「……」
7
婚禮辦得很盛大。
說是婚禮,其實更像一個談生意的場所。
有些大人們借著這場婚禮,敲定了許多合作。
我跟季浮川站在臺上,像兩個提線木偶。
司儀莊重地念完了臺詞。
我假笑著說願意。
季浮川卻卡殼了。
底下季叔叔跟季阿姨臉上閃過一絲慌張。
我爸媽也在瘋狂給我使眼色。
我扯了扯季浮川的衣角,湊到他耳邊小聲道:「你這樣會讓我很沒有面子。」
「我不想明天出現一條說我上趕著嫁給你的新聞。」
季浮川瞥了我一眼。
沉聲道:「我願意。」
父母們都松了口氣。
司儀道:「現在,請新郎親吻新娘。」
四目相對,我們倆都很尷尬。
季浮川耳尖微紅,喉結向下滾動,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收緊。
吻下來時,呼吸很亂。
蜻蜓點水般親了一下,就飛快離開。
當天晚上,閨蜜給我發了一張照片。
Ṱû⁸是婚禮現場我跟季浮川的合照。
【你們倆這表情不像是參加喜宴,倒像是參加葬禮。】
【怨侶啊……】
【今晚打算怎麼過?】
【季浮川身材挺好的吧?】
【祝你性福。】
我翻了個白眼,無語地回復:【請你閉嘴。】
剛回完資訊,抬起頭就看見季浮川從浴室出來。
他腰間只裹著一條浴巾。
皮膚微微泛紅,水珠順著發梢落在鎖骨上,一路經過緊實的肌肉,最終滑落在浴巾上。
我的臉「唰」一下就紅了。
不自覺吞了吞口水,手裡開始忙碌。
一陣折騰過後,莫名其妙換了個枕套。
男人見狀輕笑:「緊張啊?」
我嘴硬:「我有什麼好緊張的?」
「我見過的男人多了去了,你這才哪到哪兒?」
他不說話了。
走進衣帽間,再出來時衣服已經穿好了。
我正想問問,大半夜穿得這麼整齊是要去幹嘛。
但還沒等我張嘴,他就摔門離開了。
我愣愣地看著緊閉的房門,半天才回過神來。
不是,他又怎麼了?
大半夜抽得哪門子風?
這麼多年過去了,臭毛病一點兒也沒改。
8
結婚半月,他沒回過家。
家裡聚會,季阿姨開始催生。
我媽也是一樣的意思。
其實我不抗拒這件事兒。
我自己也挺喜歡小孩兒的。
從小到大,我爸媽對我的教育都是怎麼去做一個優秀的女兒。
我拿過很多獎。
學習一直名列前茅。
圈子裡所有的叔叔阿姨見了我都誇我懂事,乖巧,說我媽會教育。
可我其實並不喜歡這樣的生活,也試圖跟我媽交談過。
但最後往往都是以爭吵結束。
我媽總說:「你長大了我就不管你了。」
「你有了孩子就能理解我了。」
我不認可。
我如果有個女兒,我一定會讓她自己選擇。
她可以去學自己喜歡的專業。
可以去發展自己喜歡的愛好。
也可以什麼都不幹,就只做我的女兒。
想到這裡,我低頭看著肚子出神。
我的女兒……
我跟季浮川的女兒……
我長得漂亮,季浮川基因條件也好,生出來的孩子應該很好看。
我沒忍住,臉上堆起笑意……
晚上回家時,家裡一片黑暗。
他又沒回來。
我給他打電話,打了三四個都沒接。
只好聯繫了我們之間的共同好友,這才得知他正在酒吧玩得火熱。
我心中隱隱有了怒意。
下樓開車,直奔酒吧。
心裡一直在罵:這該死的季浮川,竟然敢在外面瞎搞?
我們倆雖然是沒有感情的商業聯姻,但也是合法夫妻。
只要這層關係在,他就得給我守身如玉!
9
趕到酒吧,我站在包廂門口。
深呼吸一口氣,將門打開。
好幾雙眼睛齊刷刷地看著我:「薑旎來啦。」
整個包廂裡都是男人,大概五六個,我都認識。
環顧四周,恐怕連只母蚊子都沒有。
我看向卡座上的季浮川:「喝醉沒?」
男人握著酒杯,垂眸不語。
領帶有些淩亂,襯衫紐扣半敞,依稀能看見精緻的鎖骨。
他的兄弟替他回答:「沒,沒喝醉。」
「我們又不是酒蒙子,過來都是談一些正事兒。」
說著,瘋狂使眼色。
其他人附和:「就是就是,我們都是談生意,然後聊聊天兒,其他的什麼也沒幹。」
「薑旎,你快把他帶走吧。」
「我們也該回去了。」
他們拿起外套,排著隊從我眼前走過。
其中有一個停了下來,跟我說了幾句悄悄話:「薑旎,你看住他,別讓他再出來折磨我們了。」
我皺眉:「什麼意思?」
他沒回答,走得飛快。
包廂裡只剩下我跟季浮川。
我歎了口氣:「沒醉就起來自己走。」
我走在前面,他跟在後面。
到家後,我找出酒杯,開了瓶紅酒。
一杯遞給他。
另一杯我一飲而盡,用來壯膽。
「季浮川,我有事情想跟你好好聊一聊。」
他似有不解,眉頭輕蹙:「說。」
「今天我媽,還有你媽都催我……催我要個孩子。」
「我答應了。」
男人面色平靜,聲音冷淡:「所以呢?」
我有些結巴:「所以……所以我要借你用一下。」
「怎麼用?」
我被噎住。
他明知故問!
10
寂靜過後,季浮川嗤笑一聲:「你今天來找我就是為了這個?」
「因為你想要一個孩子,所以我就得回來配合你。」
「薑旎,我是什麼?」
「一個被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物品嗎?」
我只跟他說了一件事兒。
他嘰裡咕嚕,彎彎繞繞地說了這麼一堆?
我有些不耐煩:「對。」
「我們倆結婚了,你就有義務在這件事兒上出力。」
他黑著臉一言不發。
搞什麼?
好像他吃了大虧一樣。
我來了脾氣:「你要是實在不願意,咱們就離婚。」
說完,我轉身回房間。
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ŧũ₃:「你這是威脅我?」
我仰著頭:「是。」
他咬牙:「行。」
季浮川拉著我進了臥室,把我丟到床上。
我正要開口罵。
他卻抓著我的腳腕將我拉到身下:「現在就做。」
說罷,吻得又凶又急。
「季浮川,等,等一下。」
「關……關燈……」
他吞沒掉了我的尾音。
一巴掌打在我的屁股上:「閉嘴。」
11
後來跟閨蜜提起這件事兒時,她震驚得下巴都快掉了。
「你膽子還真大。」
我吸了口奶茶:「跟膽子有什麼關係。」
「事情擺在那兒了,總要解決。」
「我們倆一直跟陌生人似的也不是那麼回事兒,他媽反正不敢找他,只會來跟我嘮叨,受苦的不就是我嗎?」
閨蜜咂咂嘴:「你甘心跟他過一輩子?」
我仔細想了想,認真道:「你不該用甘心這兩個字,季浮川又不是什麼壞人。」
「跟他在一起……也沒什麼不好。」
「而且,這幾年他把季氏打理得井井有條。」
「我家那分公司馬上就能上市了,到時候一切都穩定下來,再生一個小娃娃,多好啊。」
「我爸媽就再也管不了我咯。」
閨蜜歎了口氣:「你確定你家那分公司到最後會是你的嗎?」
「我不是故意打擊你,就是擔心你,別傻乎乎辛苦一場,卻給你弟做了嫁衣。」
我一怔,隨即苦笑。
她說的是實話。
只是我自己總是抱有希望。
我也是爸媽的女兒,他們總不會這麼絕情,什麼都不給我吧?
閨蜜又道:「你也得盯著季浮川一點兒,男人花花心思多。」
說著,她突然想起什麼:「哎,對了,最關鍵的事兒差點兒忘了。」
「季浮川當țū́₅初上大學的時候不是轉了一次學嗎?」
「我聽說他是為了一個女孩兒轉的。」
「後來兩人好像在一起過,又分手了,女孩兒去了國外,今年剛回來。」
「好像就在季氏實習呢!」
我「啊」了一聲。
這我實在是沒想到。
閨蜜托著腮:「季浮川這樣的瘋狗,要真喜歡一個人的話肯定很長情,你得派人去調查一下那女孩兒。」
閨蜜捏了捏我的臉頰:「薑旎,聽見沒有?」
我回過神來,匆匆點了點頭:「知道了。」
12
跟閨蜜聊完,我轉頭就花錢在季氏員工裡雇了個人,讓她幫我搜集證據。
三天后,一遝照片擺在我面前。
照片裡,他們一起擼貓。
她頻繁進出他的辦公室。
深夜一起加班後,他還會送她回家。
很明顯,這兩人不是上下級的關係。
所以,他們這是舊情複燃了?
我……我被綠了?
不對啊……
最近這段時間,季浮川不管多晚,不管再忙都會回家。
而且,我也沒發現有什麼異常。
身旁的手機振動一聲。
我的助理發來消息:【姜總,查到了。】
【蘇瑩,二十六歲,在 M 國念的研究生,七天前剛剛回國,現在就職于季氏集團。】
同時,開門聲響起。
季浮川回來了。
我抬頭看了看時間,八點半。
走到玄關處,仔仔細細盯著季浮川,然後湊過去聞了聞。
他後退幾步,摘下腕表:「今晚那麼著急?」
說著,將我打橫抱起。
我抵住他的胸口:「等等!」
「你大學時是不是談過一場戀愛?」
「那女孩兒叫蘇瑩。」
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季浮川的表情。
他微微一愣,隨即點了點頭:「算是。」
算是?
什麼叫算是?
13
我的心沉了下去。
沒敢再繼續問。
或許在他心裡,聯姻就是面子功夫,跟我結婚也不妨礙他在外面找別的女人。
而且,現在正值公司上市的緊要關頭,我也不想跟他吵架。
輕輕推了推他:「放我下去。」
「今晚不做。」
「你怎麼了?」
我隨口撒謊:「胃疼。」
他沒放下我,反倒抱得更緊:「那去醫院看看。」
說著就要去開門。
我拉住他的胳膊:「不用。」
他充耳不聞。
我掙扎著跳下來:「都說了不用!」
季浮川冷著臉,顯然已經開始生氣了。
我轉身回房間。
他跟了上來,站在房門口,眼眶發紅:「薑旎,我在你眼裡到底算什麼?」
「我哥的替代品嗎?」
「你想他了就招招手逗逗我,反應過來我不是他,又把我一腳踢開?」
「可我不是物品,我是個人,我有心,會難受。」
我爬上床的動作一頓,緩緩回頭。
他剛剛說啥?
他是誰的替身?
對上我視線的那一刻,季浮川眼角似乎有淚水滑落。
他低頭掩飾,狼狽轉身。
我回過神來追出去:「季浮川!」
晚了一步,他已經走了。
腦海中仔細回想著他這幾天跟我說的話。
原來他一直以來都以為我把他當成了季浮洲的替身?
怎麼可能!
他倆長得一點兒都不像,性格更是天差地別。
再說了,我也沒喜歡過季浮洲啊。
14
本著有問題立馬解決的心理,我披了件外套立馬下樓,想把事情跟他說清楚。
可我追到路邊,卻看見有個女人上了他的車。
就是他那個初戀蘇瑩。
我怔在原地,沒有上前。
突然覺得,解不解釋其實都沒必要。
他可能只是覺得我把他當季浮洲的替身有些不服氣。
但並不代表他喜歡我。
也不妨礙他喜歡別人。
街上車水馬龍,我裹了裹身上的衣服,覺得自己像個小丑。
15
去港城出差七天。
剛回來,還不等出機場,就接到了我媽的電話。
她讓我回家一趟。
到家時,我弟也在。
我爸媽坐在沙發上,面前擺著一份合同。
我看了看,他們是想把我在公司的股份全部轉給我弟。
我媽說:「你弟的不就是你的嗎。」
「你現在結婚了,重心還是要放在家庭上,公司的事你就別管了。」
「季家又不可能餓著你。」
我看著桌子上的股權轉讓書,一直沒有說話。
我跟季浮川聯姻,季家跟我家互相扶持,是一加一大於二的狀態。
我覺得有利可圖。
再加上……我對季浮川也有那麼一點兒好感。
所以我同意了。
可到頭來,竟然全是在幫他人做嫁衣?
老公出軌,父母壓榨,真的挺可笑的。
見我一直不說話,我爸開口了:「薑旎,簽了吧。」
「我跟你媽也不會虧待你,城南的那套房子會劃到你的名下。」
「再說了,你們倆是親姐弟,如果我跟你媽不在這世上了,季家那邊欺負你的話,你還不是要靠你弟。」
我眼眶發熱,忍住淚水:「我也可以靠我自己。」
「我沒有要跟弟弟爭什麼,為什麼這一點點東西你們也要拿走?」
「分公司是我的全部心血,從大三那年開始,我就將所有的精力都投了進去,到現在已經六年了。」
「我在公司不眠不休的時候弟弟在幹嘛?」
「他在國外玩兒搖滾,跟那些狐朋狗友合開音樂公司虧了幾百萬!」
我爸拍桌子:「薑旎!」
我抬手抹了把眼淚,看向坐在一旁一直低著頭一言不發的弟弟,問道:「你也是這樣想的嗎?」
我弟有些煩躁:「姐,咱們都是ŧúₗ一家人,我的錢不就是你的錢嗎?」
「你簽了它也沒什麼影響,反倒是能輕鬆一些。」
我輕笑一聲。
拿起桌上的合同。
我媽笑了:「我就說我們家小旎從小就乖巧,肯定不會讓爸爸媽媽失望的。」
下一秒,她的笑容凝固在臉上。
我把合同給撕了。
「不好意思媽媽,這次要讓你失望了。」
16
他們急了。
我爸作勢要來打我。
我媽上前攔住。
我則趁亂離開。
路上,邊開車邊哭。
我跟我弟從小就不一樣。
我媽說我是女孩子,所以把我放在她為我量身定制的框架裡,讓我按照她的意願生長。
我一步一步長成她想要的樣子。
時間長了,好像連我自己都已經習慣了。
反觀我弟,他從小就是放養式的教育。
喜歡什麼就做什麼。
學習不好沒關係,花錢也能上好大學。
不會做生意也沒關係,砸錢給他鋪路,讓他慢慢摸索學習。
我知道他們更愛我弟。
但我沒想到,他們竟然一點都不愛我。
從來都只是拿我當籌碼。
17
到家的時候,情緒已經好一些了。
從車庫出來,一個女人站在我家門口。
是蘇瑩。
她來幹嘛?
「您是季太太吧?」
「季總讓我來給他拿換洗衣物。」
我帶著她進了家裡。
隨便找出幾件衣服丟給她。
蘇瑩笑道:「季太太真大度,丈夫這麼久不回家,居然也不去找找。」
她開門見山:「我知道,你調查過我。」
我冷臉:「所以呢?」
「您有什麼問題其實可以親自問我,肯定比網路上的資訊準確。」
「我跟季總,確實是那種關係,這兩天我們住在一起。」
「他跟我說你們是聯姻,沒有感情。」
「季太太還真是可憐,要用這種手段將一個男人綁在身邊。」
我笑道:「那你呢?」
「你是以什麼樣的身份跟我說這些話?」
「小三兒嗎?」
說著,我拿出手機,懟著她的臉拍了幾張照片。
「聽說你是個小網紅,我不介意幫你增加一些流量。」
蘇瑩捂著臉跑了出去。
我站在原地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鐘。
然後抓起一旁的花瓶,朝電視機砸了下去。
很爽。
於是,我把整個家都砸得稀爛。
坐在一地狼藉中,給閨蜜打去電話。
聽見她的聲音,忍不住哭起來:「伊伊,我好難受……」
18
我跟閨蜜在一起瘋玩兒了幾天。
這是我這二十多年以來,最放縱的幾天。
點了男模,喝了花酒。
徹夜狂歡。
最後,員警找了過來。
我已經醉得認不清人了。
只聽見閨蜜在解釋:「不是綁架,我是她朋友,這兩天她都跟我待在一起。」
我們被帶去了警察局。
閨蜜在我耳邊念叨:「早知道季浮川問我的時候我就告訴他你跟我在一塊兒了。」
「想不到這傢伙找不到你居然報警了。」
我靠在她懷裡:「嗯?」
「抱緊?」
「好的,帥哥抱緊我。」
閨蜜捂我的嘴巴:「別說了。」
迷迷糊糊之中,我好像看見了季浮川。
好冷。
好凶。
好……帥。
19
他像拎小雞崽子似的把我拎上車,然後看向一旁站軍姿的閨蜜,輕聲問:「要送你嗎?」
閨蜜把頭搖得像撥浪鼓:「我有人接。」
車子啟動,我按下車窗,突然朝著閨蜜大喊:「歐巴,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我有錢,有很多錢!」
季浮川揪住我的領子,將我拽了回去。
黑著臉給我系上安全帶。
又調了調空調溫度,才駕車離開。
我昏昏欲睡。
醒來的時候季浮川靠在車旁抽煙。
我腦子依舊不太清醒。
下了車,抓住他的手腕,猛吸他手裡的煙。
然後被嗆個半死。
真的好難聞。
於是我伸出手指將煙頭掐滅。
好燙!
我張嘴就哭。
這一系列操作,季浮川差點沒反應過來。
他抓起我的手檢查一番,凶巴巴道:「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我哭得更大聲。
街上有人聽見聲音,走過來問:「怎麼回事兒?」
「她是你老婆嗎?」
季浮川說是。
人家不信,又問我:「這人跟你什麼關係?」
我沉默。
路人眼看就要掏出手機報警。
季浮川推了推我,語氣很是不耐煩:「薑旎,說話!」
我仰著頭,盯著季浮川看了好一會兒。
眼眶蓄滿眼淚。
然後又哭了。
絲毫沒有形象,哭得十分邋遢,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他……他是我那個出軌的老公!」
20
說完,我直接坐在地上。
「蒼天呐,我怎麼這麼慘呐!」
「我不想活了!」
路人眼神越發鄙夷。
朝地上啐了一口,罵道:「臭不要臉,渣男!」
季浮川攥緊拳頭,忍住沒發脾氣。
人走後Ṫṻ₅,他將我從地上抱起來,咬著牙道:「回去再收拾你。」
我扒住車門不肯進去。
季浮川一根一根給我掰開。
我抓緊。
他又掰。
我又抓緊。
他歎了口氣:「薑旎,你到底想幹嘛?」
「大晚上再鬧員警就來抓咱們了。」
我哭得抽抽噎噎:「我不想跟你回去。」
「為什麼?」
「你出軌。」
「你不要臉!」
「你還讓那個女人來家裡挑釁我。」
「我不會吵架,罵不過她,我氣死了!」
他皺眉:「出軌?」
「我沒有。」
「你騙人!」
我繼續哭,哭到失聲:「沒……沒有……人喜歡我。」
「就連我爸媽……也不要我……」
沉默許久。
季浮川蹲在我面前,伸手替我擦了擦淚痕,聲音很輕很溫柔:「我喜歡你啊。」
「我從很久之前就喜歡你。」
我愣住,吸了吸鼻涕,肩膀一顫一顫。
他十分有耐心,輕輕掰開我抓著車門的手指。
「回家行嗎?」
「等明天你酒醒了,我再好好跟你談。」
「你要是還生氣,回去我跪榴槤。」
我鬆開手,委屈地點了點頭:「嗯……好吧……」
21
第二天醒來,是在我自己家裡。
大概是把婚房砸得稀爛,現在還沒收拾出來。
昨晚的畫面像電影一樣在我腦子裡重複播放。
我捂著腦袋。
丟臉!
真是太丟臉了!
我瞬間失去了所有力氣,重新躺下去的時候後腦勺撞到了床頭,發出巨大響聲。
好疼!
我捂著頭,在床上扭成蛆。
季浮川推門進來。
我瞬間恢復正常,就像剛剛被撞的人不是我一樣。
他站在我面前,拎了一個榴槤丟在地上。
然後拿出手機遞給我。
「你說我出軌那事兒,我要解釋一下。」
「我的確是讓人回去替我拿衣服了,但我沒有讓蘇瑩去,是小陳工作忙,自作主張把這事兒交給了蘇瑩去做。」
「我已經批評過小陳了。」
「你可以看聊天記錄。」
我打開手機,點進小陳的聊天對話方塊。
確實是這樣。
我沒說話。
他真跪下了。
態度挺誠懇的。
我拿出自己的手機,翻出幾張照片:「那這些呢?」
「你送她回家?」
他皺眉:「我沒有送她回過家。」
22
季浮川仔細回想了一下,繼續道:「那天很晚了,她在路邊打車沒打到,說讓我送她一段,我拒絕了。」
照片沒拍到蘇瑩上車。
只拍到兩人站在路邊,季浮川拿著車鑰匙開門。
「她進我辦公室是要彙報工作內容。」
「至於擼貓……」
「公司樓下有流浪貓,我經常喂它們,蘇瑩也是……」
他有些百口莫辯地撓了撓頭發:「這個真是巧合。」
行吧,也成立。
我叉著腰:「那天我們倆吵架,你摔門就走,我追出去的時候親眼看見了蘇瑩上了你的車。」
「這怎麼說?」
季浮川歎了口氣:「那天她來給我送文件,我下樓正好碰見她了。」
「確實是順便把她送回家了。」
我氣消了一半。
認真道:「季浮川,哪怕咱們是聯姻,沒有感情支撐,但也不能婚內亂搞。」
「你不能有婚外情,不能包養女人。」
「如果哪天你有了喜歡的人,可以告訴我,咱們離婚。」
「我不會阻礙你追求幸福的。」
「聽見了嗎?」
他垂著頭:「不會。」
「什麼?」
「我不會有喜歡的人,也不會跟你離婚。」
我忽然想起昨晚他蹲在我面前的樣子。
他說他喜歡我。
從很早之前就喜歡。
我臉色有些不自然,耳尖發熱,輕咳了一聲:「行了,別跪了。」
「這刺很尖的,別受傷了。」
他起身,提著榴槤出去。
「季浮川。」我喊住他。
他回身看向我。
「你不是替身。」
「我沒有喜歡過季浮洲。」
「我跟他一直都是好朋友的關係,他生病那會兒有個女朋友,你見過的。」
季浮川愣住。
我躺下去,將臉埋進被子裡。
心臟撲通撲通跳得厲害。
大概過了十幾分鐘,季浮川敲了敲臥室門,端著一盤子榴槤進來。
問道:「吃嗎?」
我笑著點頭。
23
下午的時候,閨蜜給我發消息:【怎麼樣了你,還健在嗎?】
我發了個害羞的表情包。
【和好了。】
閨蜜炸了:【你有沒有搞錯啊!】
【他出軌哎,你就這麼原諒他了?】
【喝了酒跟我哭得稀裡嘩啦的那個人不是你嗎?】
【我還苦口婆心勸了你那麼久。】
【薑旎,你的腦子被狗Ṫū́⁴吃了嗎?】
閨蜜一連串發來那麼多消息。
我回了一句:【那都是誤會。】
閨蜜:【死戀愛腦!】
哦豁,她不信。
24
季浮川把蘇瑩給開除了。
她在她的社交軟體上營造了一個被拋棄的前女友的人設。
大概就是,她的男朋友被迫家族聯姻,男友的妻子為難她,砸了她的飯碗。
網上有些無腦網友聲稱真愛萬歲。
【再怎麼著也不能砸人家飯碗呀。】
【女人不能為難女人!】
【這男的反抗不了家裡,管不住妻子,讓一個無辜女孩兒遭受這種無妄之災。】
然而,她的帳號蹦躂了三天,就被封了。
我根本懶得管,也懶得看。
一心撲在公司裡。
分公司終於上市,我爸媽一直盯著我手裡的股份。
他們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跟我撕破臉,又一直在暗地裡給我施壓,讓我自己簽下股權轉讓書。
要是放在從前,小的時候,我可能會糾結,會猶豫,會貪戀這可笑的親情。
但現在我不會。
我只會牢牢抓住原本就應該屬於我的。
25
這年年底,我懷孕了。
五個月時,公司的事被我暫時全權交給了季浮川,自己則安心在家養胎。
整個孕期都很順利。
我甚至連孕吐都沒有。
孩子八個月早產,生下來就進了保溫箱。
是個可愛的女兒。
季浮川醫院公司兩邊跑,忙得腳不沾地。
有時候半夜十一二點才過來。
整個住院期間,他都沒有回家住過,一直跟我一起睡在醫院裡。
以至於僅僅一個月,他瘦了十幾斤。
終於熬到女兒出院。
我爸媽才來見我。
我爸還在生我的氣。
我媽說:「你生孩子的時候我跟你爸來了,季浮川不讓我們見你。」
我愣了愣:「為什麼?」
我媽看了看我爸,小聲道:「季家吞了咱們家好幾個合作,一直在打壓咱家公司。」
「他都快把你爸氣死了。」
「你跟他談談,好好勸勸他。」
「我知道你生氣當初爸媽讓你把分公司的股份給你弟,季浮川這是在給你出氣,但不管怎麼樣咱們都是一家人,何必呢。」
我看向季浮川。
他小心翼翼抱著女兒,握著女兒的小手,笑得像個癡漢。
爸媽走後,我忙著逗女兒玩兒,完全忘記了我媽跟我說的事兒。
直到季浮川拿著一份合同走到我面前。
我蒙了:「什麼?」
他笑道:「送你的禮物。」
「看看吧。」
26
我打開,仔細看了看,不可思議地看向季浮川。
我成了薑氏分公司的絕對控股人。
他將其餘股東的股份買斷, 然後又都給了我。
我很感動,又覺得有些愧疚:「你一下子轉走這麼多錢, 你爸會不會怪你?」
他抱過女兒:「我還怕他怪我?」
「今年他天天往醫院跑, 眼看就不行了。」
我輕輕拍了他一下。
他笑著往我身邊湊:「以後季家跟姜家的錢都是咱倆的。」
「等你坐完月子,我騰出手來, 繼續跟你爸對著幹。」
「我的戰鬥力你是知道的。」
「什麼時候你爸親口跟你服軟, 我就收手。」
這幾年, 我爸年紀大了, 力不從心。
我弟又爛泥扶不上牆。
怎麼可能是季浮川的對手。
我沒忍住,笑了笑:「別太過分。」
「放心, 我有數。」
我們倆對視, 笑得合不攏嘴。
女兒也跟著「咯咯」笑。
季浮川愛得不得了:「看, 聽見爸媽給她賺錢她Ťű̂⁻都笑得合不攏嘴了。」
「小財迷。」
季浮川番外
我是個私生子。
我媽說我爸叫季旋凱。
他騙了她。
我媽被迫當了小三, 承受了很多駡名。
生下我後沒多久便因為抑鬱症自殺了。
我跟著外婆生活。
季旋凱ŧűₓ每年會給外婆打一筆生活費。
高中這年,外婆去世了。
季旋凱的妻子發現了我的存在。
她嘴硬心軟, 看上去凶巴巴,卻還是把我接回了季家。
我有了一個哥哥。
他陽光, 熱情,似乎無所不能。
他能看清我的口是心非,能包容我的壞脾氣, 他說我不是壞孩子。
哥哥有個女朋友, 叫薑旎。
看上去蠢蠢的。
她學習很好,會彈鋼琴, 跳舞也好, 還會播音。
嗯, 配得上我哥。
大學時,我哥出國留學。
我跟薑旎考上了同一所學校。
她怎麼老是纏著我?
跟我哥分手了嗎?
應該是的。
聽她室友說她是單身。
那麼……我是不是可以……追她?
她應該也喜歡我。
不然為什麼要陪我一起去社團, 陪我打籃球,學游泳。
她還約我散步, 讓我聽她耳機裡的歌。
那首歌叫《我只喜歡你》。
哦, 她喜歡我。
啊啊啊啊啊啊, 姜旎喜歡季浮川!
那晚我興奮得一整晚沒睡覺。
第二天有個陌生人加了我的微信, 想要領養小貓。
我一眼就看出來那是薑旎。
只有她每句話後面都加顏文字。
很可愛。
大一寒假, 我哥回來了,我很高興。
姜旎也很高興。
她經常跟我哥單獨見面。
甚至他爸媽,還有我哥爸媽一起聚餐。
有次我無意間看見她跟她朋友的聊天記錄。
【你跟季浮川到底啥關係啊?】
薑旎回:【朋友啊, 還能是什麼?】
【我還以為你喜歡他。】
【沒有啦,他是浮洲的弟弟嘛。】
原來對我好都是因為我哥。
我哥回來了, 她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我哥走後, 她又開始頻繁找我。
我算什麼?
她在逗狗嗎?
我不要當狗。
所以我轉學了。
不要理她!
絕對不要理她!
但我有時候會很想她,偷偷摸摸去過她學校門口好幾趟, 只為了看她一眼。
該死!
得找點兒什麼事兒轉移一下注意力。
那會兒有個女孩兒在追我,叫蘇瑩。
我肯定是想談戀愛了。
所以我答應了她。
上午答應,下午就提了分手。
大學還沒畢業, 我哥就回來了。
他病了。
癌症。
治療了半個月, 他就去世了。
那段時間我很崩潰。
他是世界上除了外婆, 第一個對我好的人。
後來,得知要跟薑旎聯姻。
我很抗拒。
身體抗拒,但心裡不抗拒。
她喜歡我哥啊。
她同意聯姻是不是把我當成了替身?
我不想當替身。
可看著她穿著禮服站在我面前, 跟我說「為什麼不試試」的時候。
我又忽然覺得,試試也行。
誰說替身就不能轉正了呢?
好吧,我承認。
是因為我愛她愛得深沉。

发表回复

您的邮箱地址不会被公开。 必填项已用 * 标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