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女主言情

重生之我替皇上執掌天下

我早有了心上人,可一道聖旨下來,我成了皇后。
進宮前一天,心上人請我出府吃酒,說想見我最後一面。
我喝下他親手遞來的桃花醉,頓時下身血流不止。
他原本深情款款的臉上,瞬間滿是嫌惡憎恨:
「你以為我真的愛你?只有你再也不能生育,我的月嬈,才能成為後宮最受寵的女人!」
他口中的月嬈,是當今貴妃娘娘的名諱。
那酒里加了十足十的紅花,我再不能有孕,還留了落紅之症。
入宮後,皇上發現我的隱疾頓時大怒,當場賜我一杯毒酒,更以欺君之罪屠我沈氏滿門。
再度睜眼,我重回到了心上人請我吃酒那日。
1
眼前的少年郎眉眼英俊瀟灑,劍眉星目。
他悲傷的眸子盯著我,遞來那杯桃花醉:
「雲舒,這桃花醉,還是我專門為你釀的。
「原想著及笄後,能在我們的訂婚宴上慶祝,可現在看來,一入宮門深似海,終究是沒機會了。」
我愣了愣神,眼前關切的面孔,和記憶中滿臉嫌惡的那張臉重疊,我瞬間有些心戰膽栗。
而他手中那杯酒,更是我和沈家一族的催命符。
我強忍噁心,用帕子掩住了口鼻,輕輕開口:
「謝二公子,既是為訂婚宴準備的酒,那錯過了,便是錯過了。
「我已是皇上命定的皇后,謝二公子還要懂得避嫌才是。」
隨後,我給身後的紫竹輕輕使了使眼色。
紫竹會意,趕忙拉著我的手離開:
「小姐,都是奴婢的錯,奴婢忘了,那入宮的箱匣還得小姐親自過一遍呢。小姐快去看看吧。」
我直接起身而走,留下一臉驚愕的他。
2
上一世,被賜毒酒之後,我發瘋般向皇帝叩首求饒。
原因無他,我死倒不足為懼,只想讓皇上放過我沈家幾百口。
我磕爛了頭,一遍遍地解釋。
說我吃錯了東西,身子才落下了病根。
可皇上看我寢衣上的斑斑血跡,認定我進宮前早已失貞,身子不潔。
他認定了,父親將我送進宮,是為了羞辱他。
皇上說,他恨透了丞相對他的管束。
他本就是天子,之前他年幼,自然需要父親協助監國。
可如今他早能獨當一面,是父親僭越。
原來,他早就對我那丞相父親不滿。
可既如此,為何又在朝臣面前對我父親滿口讚揚之詞,表示「國不可一日無丞相」?
他身邊的徐月嬈捂嘴輕笑,又澆了一把火:
「臣妾聽說,這沈雲舒入宮前,可是有個模樣俊俏的心上人。
「至於這背後發生了什麼,皇上您想想,誰又說得准呢?」
於是,在皇上的憤怒和貴妃的譏笑中,我的嘴被宮人狠狠掰開。
一杯牽機藥酒下肚,我疼得發釵盡亂,汗濕滿襟,在疼痛萬分中很快死去。
我那姨母太后娘娘,還是來晚了一步。
她趕到時,皇上和貴妃早已離去,宮人正把我的屍體拖出去,打算連夜扔到亂葬崗。
她滿眼是淚,撲上我的屍體,大聲號哭:
「雲舒,你糊塗啊!你和你父親怎能如此這般輕薄天家顏面?
「凡事論跡不論心,你就算再鍾愛你的心上人,又怎能做出私相授受這樣的傻事?」
可惜,當時我已經死了,沒法為自己闡明清白。
我的魂魄飄在她面前,奮力為自己辯駁:
「姨母,雲舒沒有!那日喝了謝宴之的酒後,我血流不止,他早已沒了人影。郎中為我診治一夜,說我此生再難有孕。
「最讓人擔心的落紅之症,郎中說能為我開藥,暫時止住下紅。
「而我第二天一早就要進宮,父母實在是沒有辦法,否則就是抗旨不遵的大罪。本想著日後告知皇上我身子有虧損,無法有孕。
「可侍寢前宮人的一杯茶,直接讓我再次止不住流血,皇上這才起了疑。」
可無論我怎麼解釋,姨母都聽不到。
我的魂魄飄在皇宮,幾天後,皇上以此大做文章。
說皇后私德有虧,難以母儀天下。
而沈家更蓄意羞辱天家,大逆不道。
一道聖旨下去,沈家幾百口人無一倖免,血流成河。
3
此時,我坐在回府的轎攆上,手中的錦帕都要被我絞碎。
我很清楚,既然享了沈氏一族的榮光,那就要承擔它帶來的代價。
上一世,我本不想再見到謝宴之。
看著他如此低聲下氣地求我,我不想讓他傷心。
謝宴之對我特別好,是我心中的完美夫君。
那日,他為我斟滿親自釀的桃花醉,喂我喝下。
在他的期待中,我想著,喝了這杯酒,就當斷了和他的情分。
可我剛喝下,他就變了臉色。
剛才的深愛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滿眼的狠戾和無情。
他看我捂著小腹,疼痛不已,大笑說出實情:
「之前對你好,是因為我早就聽聞,先帝曾秘密留下一道聖旨,待你及笄後,讓你做皇后。
「原本想著,若你愛上我還有了我的孩子,你定沒法再入宮。可那樣,我定國公府定會遭受牽連。倒不如這樣毀了你,讓皇上厭棄你,以求我最愛的人,永遠享受那無上尊榮。
「你哭成這樣,不會以為我真的愛你吧?無論誰做皇后,我都會想辦法毀了她。除非皇后的位置上,坐著我的月嬈。
「你看,我多愛我的月嬈啊,為了她的幸福,我可以為她掃清所有障礙。」
而我早已痛得說不出話,他留給我一個淺青色的背影,瀟灑離去。
他走了,可他給我留下一個死局,隨意毀了我的一生。
一陣清風微起,轎簾外傳來一陣桂花香,沁人心脾。
我的眸子沁著深不見底的冷意。
謝宴之,為了你的真愛徐月嬈,你不僅害了我,更害了我沈家一族。
你我之間,是隔著幾百具屍體的血海深仇。
這一世,你依舊想獨善其身,想讓你的白月光獨得聖寵,盡享尊貴榮華?
可惜,你要失望了。
4
第二日,我坐上風光的皇后儀駕,浩浩蕩蕩地進了皇宮正門。
在滿宮的注視下,我身著華貴無比的明黃宮裝,一步步走向皇上,從他手中接過象徵權力的皇后冊寶。
作為丞相嫡女,我的一舉一動大方得體,找不到一絲錯處。
餘光一瞥,台下的貴妃徐月嬈死死地盯著我。
好看的丹鳳眼輕微上挑,絲毫不掩蓋對我的敵意。
徐月嬈自是花容月貌,一雙媚眼多情似水,可謂傾國傾城。
不似貴妃娘娘肆意張揚的美豔,我冰肌玉骨,膚若凝脂,好似出水芙蓉。
剛及笄的我明眸皓齒,有著最美的年華。
我微微一笑,朱唇淺淺上揚。
我知道我的美。
怪不得,貴妃徐月嬈會擔心。
而謝宴之,更是她手中早就佈局好的一把刀。
上一世,皇上對我父親的丞相之位有所忌憚。
所以,他羞辱我是假,以此為藉口鏟掉整個沈家一族是真。
先帝在世時,感恩父親為他所做的一切,特此封父親為丞相。
他們宋家天下的河清海晏,有一半是我父親辛苦籌謀的結果。
先帝為了保全沈家的榮耀,特此留了一道聖旨,讓我作他兒子的皇后。
就算我當時無礙,他也會找其他理由除了沈家。
只不過,我不會再給皇上這個機會了。
昨晚,我和父親秉燭夜談,父親已決定辭官回鄉。
和性命相比,榮華富貴並不是最緊要的。
5
我坐在燈火輝煌的鳳棲宮,等著皇上過來。
只不過,他能待多久,我就不確定了。
上一世,入宮前,教習姑姑就說貴妃娘娘是宮裡最受寵的妃子。
皇上礙於先帝的聖旨,只能封我為後。
可滿宮都說,皇上真正的妻子,只有貴妃徐月嬈。
她是皇上的青梅竹馬。
她的姑母,是之前的容妃,如今的容太妃。
容妃之前失子,心氣鬱結。
為了得容妃一笑,先帝特此下令,讓她的外甥女徐月嬈入宮陪伴。
徐月嬈的身份有些複雜,她的母親曾被先帝指婚和親塞北,這才有了徐月嬈。
徐月嬈身上,有塞北可汗的血脈。
後來,塞北可汗從馬上意外跌落身故。
有了當時的容妃說情,先帝便將她們母女接回。
皇上生母是廢妃出身,後來死在冷宮。
皇上幼時不受寵,飽受宮人苛待,甚至有時連飯都是餿的。
徐月嬈自小生在大漠,性格剛烈直爽,很有脾氣性情。
在宮裡時,偶然撞到幾個嬤嬤欺負小皇子,直接上去為皇上解圍。
有了徐月嬈相助,他在宮中的日子要比之前好上許多。
一來二去,她愛上了這個倔強的少年。
而皇上,更愛上了這個陽光明媚的女子。
她是他蒙塵心中的那束光。
可惜,就算開頭再完美,誰又能保證結局?
我歎了一口氣,挺直了稍微彎下的腰。
滿頭的珠翠和鳳冠壓得我肩疼,我儘量維持著最端莊的儀態。
紫竹立刻上前,問我是否等皇上過來。
我輕笑了一聲,不以為意。
等,自然是要等的。
堂堂帝后大婚,我就不信他會駁了中宮的面子,連成婚當晚都缺席。
他,一定會來。
果然,片刻後,面前一抹明黃挑開我的蓋頭。
燈火搖曳下,我露出一抹羞澀的笑容,宛轉蛾眉,更顯楚楚動人。
沒了父親的壓制,他對我多了些好感。
喝過合衾酒,他坐在疊滿喜被的床榻上,和我相顧無言。
可下一秒,不等我開口緩解尷尬。
徐月嬈身邊的大宮女匆匆來報,說貴妃醉了酒,結果不小心扭傷腳,求皇上一看。
皇上聽罷,直接飛一般奔出宮門,只給我一個背影,留我一人獨坐床榻。
紫竹瞬間為我打抱不平,可我壓根就不在意。
徐月嬈和皇上數十年的情誼,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自然非比尋常。
要扳倒她,絕非一朝一夕的功夫。
所以,一時的失意我又何須放在心上?
想起沈家已經安全,我滿心踏實。
隨即讓紫竹熄滅燈燭,我美美地睡了一整晚。
6
次日,眾妃嬪都來我的鳳棲宮請安。
她們都是太后塞到後宮中的官家子女,只可惜,她們一年半載都見不到皇上一次。
我一一認了下臉,隨後讓丫鬟賞給她們各種厚禮。
只不過,屬於貴妃徐玉嬈的位置還空著。
旁邊的蕭貴人為我打抱不平。
說貴妃平時囂張也就罷了,今日當著皇后娘娘的面遲到這麼久,實在是不把中宮放在眼裡。
我微微一笑,告訴她無須在意,公道自在人心。
隨後,我同她們喝了幾輪的茶,也沒見貴妃徐月嬈請安的影子。
看著眾妃嬪開始交頭接耳,我直接讓她們跪安,回宮好好休息。
我自然是故意的。
貴妃徐月嬈越是驕縱跋扈,我越是要端莊識大體。
她可以肆無忌憚地求皇上的愛。
可惜,最是無情帝王家。
帝王的愛,可以一朝讓你享盡榮華,也可一夕讓你掉了腦袋。
所以,我求的,永遠都是最靠譜的權力。
唯有權力,方能永恆。
7
宮中很快就傳出貴妃娘娘恃寵而驕,連皇后請安這樣的大事,貴妃都缺席的消息。
太后聽罷,更是讓身邊的ƭű₉姑姑來看我,還賞給我各種珍藏的東珠金玉鳳釵等禮物,以平復貴妃給我帶來的委屈。
哪怕貴為皇后,面對侍奉太后幾十年的姑姑,我依然恭恭敬敬地行禮。
當然,這個禮是行給太后姨母看的。
愛算什麼,若能讓一個人為你心疼,那才是最高級的陽謀。
果然,有了太后的敲打,才過幾天,皇上就來我這邊用晚膳。
他向我解釋,說那晚是他聽聞貴妃扭傷腳,慌了神,這才把我晾了一夜。
我搖搖頭示意他不必在意,輕輕為他夾上一塊栗子雞,隨後看著他,面上嫣然一笑。
我清楚地看到,他有一瞬間的失神,眼裡露出一絲驚豔。
這是自然。
重生後,這個笑我練了無數遍。
皇上不在的時候,我每每對著銅鏡,找最好的角度,練最迷人的微笑。
而今天的我,更是穿了家常素色衣服,更顯清純可人,惹人憐愛。
都說「春雨潤無聲」,一個人的心房,在無孔不入的細節裡,早晚會繳械投降。
我當然是不急的,畢竟有人會比我更急。
果然,一頓晚膳還沒吃完,貴妃娘娘又突發心悸。
她的大宮女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請皇上去看看貴妃,可眼神裡沒有絲毫歉意。
畢竟,她和貴妃都知道,皇上一定會拋下我,去看他心愛的貴妃。
皇上看看我,眉眼閃出一絲愧疚,握緊了我的手。
我拿起帕子,輕輕為他擦了擦嘴角,柔聲說道:
「貴妃娘娘身體不適,皇上快去看看吧。」
皇上沒料到我這麼懂事,面上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他看我的眼神更多了一絲贊許,隨後拍拍我的肩,跟著大宮女離去。
在他離開前,我為他披上大氅,說外面風大,我擔心他受了風寒。
我靠他很近,為他披上大氅的時候,嬌手無意觸碰到他堅實的胸膛,而我瞬間紅了耳朵。
我迅速低頭,佯裝不敢看他,但我知道他在看我,我能感受到他逐漸熾熱的目光。
隨後我讓他趕緊去,別讓貴妃久等。
他離開時,驀然回首,別有意味地看了我一眼。
你看,魚兒這不就上鉤了?
8
皇上去了貴妃徐月嬈宮裡後,一連小半月再沒來鳳棲宮。
而貴妃徐月嬈,也從未過來請安。
眾嬪妃請安時,看我的眼神有委屈,心疼,感慨。
自然,也有看我笑話的。
可我只是和她們嗑瓜子兒,嘮家常,閑來無事還和她們一起賞花。
看著御花園裡嬌豔盛開的花朵,我輕輕吟了一句詩「花無百日紅」。
花既如此,又何況人呢?
而我淡然處之的心態,反而讓太后對我欣賞不已。
在她心中,我不僅是她的表侄女,還是個不輕易嫉妒的皇后,甚至還能和各個嬪妃打成一片。
面對硬茬貴妃,我也並未同她置氣,甚至聽聞她心悸,我還讓太醫去看了她幾次。
哪怕,整個後宮都知道她是裝的。
所以,太后娘娘,我的姨母,愈發喜歡我。
前幾日去她宮裡請安,她抓著我的手不放,連連誇先帝有遠見。
今晚,皇上的鑾駕經過鳳棲宮時,看到許多亮晶晶的螢火蟲。
螢火蟲在漆黑的夜裡,一閃一閃,燦若星子。
皇上聽到裡面的琴聲,直接輕輕推開鳳棲宮的門。
映入眼簾的,是紫竹為我伴奏,而我身著輕紗,伴著螢火蟲起舞的畫面。
我穿著月白色飄逸的輕紗,梳著畫中洛神仙子的髮髻,手中拿著一株青蓮,在月光下翩翩起舞,好似嫦娥仙子。
皇上看呆了。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我,雖然我一早就發現了他的身影,可我當作沒看見,只是沉醉於我的舞蹈中。
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
一舞畢,他拍著手,連連稱讚。
而我好似驚弓之鳥,瞬間恢復之前的柔弱可憐,驚慌失措地行禮。
滿頭髮髻恰好散落開來,一頭烏髮垂落肩頸,更顯我冰肌玉骨。
他快步走到我的身邊,把我打橫抱起。
聞著我身上的百合香,他的眼神越發火熱。
隨後,他關上殿門,宮人識時務地退下。
「皇后,朕欠你一個洞房。」
9
最是海棠初著雨,數朵輕盈嬌欲語。
皇上似是有些壓抑,在我身上肆意瘋狂地索取。
我緊緊抱著他不說話。
事畢,他擁我入懷,把玩著我肩上的捋捋青絲,挽在指尖。
我抬頭,小鹿般濕濕的眼睛望著他,天真無邪得像個孩子。
只一刹那,我看到他的眸子裡閃爍一絲心疼。
下一秒,他飛快起身下榻。
我會意,迅速為他穿好明黃的長衫,打理他微亂的鬢角。
看我面色如常,他即將離去的身影頓了頓:
「皇后,朕答應了貴妃,要去她宮裡……」
不等他說完,我故作嬌羞,飛快在他臉上啄了一下,隨即露出溫柔的笑:
「皇上是天下明君,天下萬民都是皇上的子民。臣妾是皇后,更懂得輔佐皇上的道理。讓後宮穩固是臣妾的本分,臣妾不敢忘記自己的職責。」
隨後我緊緊握住他的手,燭火跳躍下,我更是美如畫中仙。
「在臣妾這裡,皇上永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臣妾永遠聽皇上的,皇上無須擔心,快去看貴妃吧。」
看我如此識大體,皇上面上露出一絲感動,隨即離開了鳳棲宮。
只是再美的花天天看,也總有厭煩的那天。
而妖豔的牡丹看久了,反而不如清純可愛的白蘭有意思。
皇上來我宮裡的次數越來越多。
而每次,我都能用顫抖的溫柔,緊緊包裹他隱隱的怒意。
他來的時候,面上常有一絲苦悶,而每每離開時,臉上寫滿了滿足和快慰。
你看,獲得一個男人的心,溫柔永遠是必殺技。
不然怎麼能說,溫柔刀,刀刀割人性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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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妃慢慢也察覺到,皇上同她在床榻之間,愈發力不從心。
是了,皇上每次來我這裡,雖從未過夜,可我總有辦法讓他精疲力盡。
聰明如貴妃,她怎能看不出端倪?
而從未看敬事房記載的她,竟命人直接拿來記檔,親自查閱。
看到上面寫了一遍遍的名字「沈雲舒」,她怒了。
她那烈火一般的性子,若有了不快,又怎能藏得住?
很快,就聽說皇上同貴妃用午膳時,二人先是拌嘴,隨後又大吵大鬧。
紫竹跟我彙報時,面上滿是喜色。
她說,宮人們都在悄悄地傳,這是皇上第一次和貴妃吵架,也是第一次哄貴妃無果,直接拂袖離開了她的未央宮。
我看著喜上眉梢的紫竹,只是淡淡地笑了下,隨後讓她為我點上蘇合香。
這個香是皇上的最愛,每每燃起時,上面我都會放幾片梨子。
很快,梨香滿屋,清冽微甜的香氣溢滿整個鳳棲宮。
不出意外的話,皇上很快就會過來。
只不過,還沒等到皇上,貴妃就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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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宮人蠻橫地推開鳳棲宮門的時候,我正在梳妝。
長長的髮絲垂地,小軒窗半開半掩,一絲清風拂來,幾捋髮絲隨風輕揚。
我穿著月色長紗,赤著腳,美得像一幅畫。
她看著我,眼中盡是妒意和憤怒,雙手微微發抖。
我也沒要她行禮,只是赤腳從她面前走過,然後準備皇上愛吃的荔枝。
我輕輕地拿起一顆顆飽滿的荔枝,剝開後,那渾圓晶瑩的果肉著實令人歡喜。
可下一秒,一盤剛剝好的荔枝全部被推到地上,撒了滿地。
我頓時慌了,滿眼心疼,跪在地上一顆顆去撿。
堂堂皇后,竟跪下撿荔枝?
自然,我是故意的。
而旁邊的宮人早被貴妃的宮人按住,她們低著頭,不敢看我出醜。
我赤腳跪在地上,外衫正好滑落,露出好看的鎖骨,以及——
脖頸上那不可言說的淤青。
徐月嬈看到後,瞬間怒不可遏。
她直接上前,掐著我的脖子,雙眼猩紅。
我只是看著她,驚恐地流淚,不說一句話。
她反而氣笑了,看我畏畏縮縮,她又發了狠:
「哼,別裝了,本宮最討厭這樣虛偽的小妖精!裝什麼天真爛漫博皇上喜歡?
「皇后又如何?你只不過是他一時的新鮮罷了!他說過的,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他也發過誓,這輩子他只愛我一人。
「我倒要看看,今天宋懷瑾不在,還有誰能護得了你?」
緊接著,一巴掌直接落在我臉上,雪白的肌膚上頓時多了五個明晃晃的指印。
所有宮人都驚了,大氣不敢出。
闖入皇后中宮也就罷了,可生生打了皇后……
這已經不僅僅是跋扈囂張,這是誅九族的大罪。
下一秒,另一個巴掌即將落下,我緊緊閉上雙眼。
心裡卻算著時間,快了,就快了……
果然,一雙手制止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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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一抹明黃死死捏住她的手腕,而他臉上分明帶著七分怒意:
「貴妃,她是朕的皇后!
「你怎可如此僭越?!」
貴妃瞪著皇上,可看著皇上堅定地護著我。
突然落下一滴淚,慢慢敗țü₅下陣來。
她鬆開手,蔫了一般轉過身,剛來時的精氣神陡然不再。
皇上看著我,焦急地捧著我的臉,問我可有大礙。
我撲向他的懷中,豆大的淚珠沾到他的臉上,死死咬住下唇。
最後,我抓著他的衣襟,柔聲細語地帶著哭腔,嫩生生地喊他「宋哥哥」。
果然,我感受到他身體某一處突來的悸動。
而他眼神由原本的疼惜中,摻雜了幾絲欲望。
貴妃聽到我喊皇上「宋哥哥」,剛剛平復下心情,又瞬間發了火。
她不管不顧地把我宮裡的珠寶玉器砸了一遍。
而皇帝辛苦為我尋來的名家字畫,更被她幾下撕得粉碎。
不等皇帝和眾人反應過來,她留下一句「宋懷瑾,你只能是我的」,便風風火火地離開了鳳棲宮。
而我,手捧著地上撿來的一盤荔枝,赤腳跪在他腳邊,心疼得掉眼淚:
「宋哥哥,都是雲舒無能,連宋哥哥最愛的荔枝都保護不了。」
他歎了一口氣,摸了摸我的頭,隨後邊抱我起身,邊無奈地說:
「你這個小傻瓜,真是讓朕心疼。
「你可是堂堂的中宮皇后,怎麼能被貴妃打了去?這麼大的委屈,若是朕不在,你就活生生受著?」
我看著他,緊緊把臉埋在他的胸口,然後嬌怯怯地說道:
「雲舒只知道,姐姐是宋哥哥心尖上的人,所以就算再委屈,也不想讓哥哥為難。
「宋哥哥,千萬不要因此遷怒姐姐好不好?」
我知道,他想要的,只是所有人的臣服罷了。
哪怕明豔的貴妃,曾是他心裡的光。
可他現在是這天下的帝王,他絕不允許,一個女人來挑釁他。
果然,他眉眼微動,看我的眼神溫柔得像一汪水:
「貴妃何時才能像雲舒這般懂事?」
他放我在床榻,摸著我發腫的臉頰,緊緊抱著我。
隨後一把撤下珠簾,激動的吻覆在我的唇上:
「雲舒,為朕生個孩子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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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然不會為他生孩子。
進宮當晚,我喝了避子藥,三年不會有孕。
不過,想生孩子的人,宮裡自然多的是。
這是他第一次在我宮裡過夜。
而自此之後,他更是ťû₎肆無忌憚地宿在我宮裡。
每月我總有不舒服的幾天,在我的引薦下,皇上去了其他幾位宮妃處。
而貴妃娘娘被禁足一月。
只不過貴妃的簫聲,自是極好的,又怎能浪費?
幾天後,貴妃在皇上經過時,只一首「長相思」,便輕易俘獲了皇上的心。
皇上推開未央宮的宮門,那天再也沒有出來,更是一連七日宿在貴妃處。
紫竹告訴我的時候,我正在練字。
大大小小的宣紙上,只有一個字。
【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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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是各種讀了一半的史書。
皇上不在的時候,我烹茶練字,很是快活,一個人倒也肆意暢快。
我也經常往太后姨母宮中跑。
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兩耳不聽窗外事。
宮外的密信傳來時,我恰好讀完「尚書」中的那句話。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
剛把密信投到火盆裡,看它化成一抹灰,貴妃徐月嬈就帶著皇上等妃嬪趕來。
而貴妃剛見到我,尖銳的聲音響徹整個寢殿:
「大膽皇后沈雲舒,竟敢勾引定國公公子,意圖私通,穢亂後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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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她這般發瘋,不自覺地皺了皺眉。
謝宴之這傢伙,還沒等我想好怎麼處置他,他倒先沉不住氣了。
或者說,貴妃娘娘第一次害怕了。
她太害怕,害怕真的有人搶走皇上的寵愛。
所以她急了。
急到哪怕犧牲最愛她的謝宴之,也要除去我。
我微微一笑,歪著頭,俏皮地看著皇上:
「宋哥哥,貴妃娘娘在說什麼?雲舒怎麼聽不懂?
「雲舒心裡最愛誰,宋哥哥難道不清楚嗎?」
宋懷瑾的眼眸暗了暗,仿佛想說些什麼,可很快被快言快語的徐月嬈搶了去:
「堂堂皇后不知廉恥,竟然打算私會昔日情郎,若不是定國公家的二公子忠心耿耿,這後宮豈不是被你一人攪翻了天?
「皇上,我徐月嬈性子是驕縱了些,可我對皇上的心,天地可鑒。
「不像某些人,表面清純天真,背地裡勾引皇上的臣子,妖媚無恥。」
紫竹急得滿臉通紅,想為我說話,可我示意她退後。
我放下剛看完的那本書,輕輕走到皇上身邊,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禮。
隨後看著貴妃,直接發問:
「貴妃娘娘,本宮念您進宮早,服侍皇上也那麼久,這才尊敬您,喊您一聲姐姐。
「可姐姐您左一個勾引,右一個私通,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不是後宮,而是哪裡的勾欄瓦舍。
「姐姐您既是說本宮同外男私通,證據呢?」
徐月嬈眼中露出一絲得意,隨後讓下人呈上來一封書信。
是謝宴之親筆寫的,說昨天他剛進宮面聖,我就派人邀請他前往湖心島一見敘舊。
他聽到後,直接嚇破膽子,匆忙告知皇上。
我看著這張紙,笑得不能自已,好像看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
貴妃蹙了蹙眉,仿佛在看一個傻子。
隨後不耐煩地拍拍手,一個眼生的小宮女慌忙跪下,大喊冤枉:
「皇上,貴妃娘娘,奴婢什麼都不知道。那天見皇后娘娘心亂憂思,這才聽命去找謝宴之。
「皇后娘娘,還讓奴婢給他送了貼身的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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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宋懷瑾聽罷,面上多了幾分怒意,而看我的眼神,也多了幾分探究。
我看著這個宮女,直接轉向皇上,跪地不起:
「皇上,此宮女剛來鳳棲宮不久,臣妾沒怎麼見過她,聽紫竹說,她之前伺候過令貴人,而令貴人,又是貴妃娘娘的親表妹。
「事關臣妾清譽,臣妾自然要查個仔細。還請皇上好好搜搜小宮女的房間,定能搜出一些蛛絲馬跡,以證本宮清白。」
此時,我跪在地上,髮髻微亂。
眼淚無聲滑落,眸子好似一汪秋水,整個人像被浪打過的一朵小花,迫切需要一個依附。
皇上看到我這副模樣,眼中瞬間多了一絲心軟。
我知道,他太喜歡這種被依靠的感覺了。
這讓習慣了高高在上的他,很是受用。
是了,他是一個皇上,可首先,他是一個男人。
一個需要女人崇拜的男人。
此時太后匆忙趕來,見我跪地,直接拉我起身。
她看著皇上,滿嘴都是抱怨。
說我最近天天都去她宮裡練字看書,恨不得住在太后宮裡,哪裡有空私會男人?
而很快,幾個宮人在小宮女房裡搜到幾封信和幾百兩銀子。
信裡寫著如何讓她栽贓給我,把我的帕子偷拿出去,再遞給謝宴之。
而那幾百兩銀子底部,刻著小小的「徐」字。
這是徐府的官銀。
小宮女見罷,立刻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隨後趕緊跪在地上,拉著貴妃徐月嬈的衣衫,求貴妃救她。
貴妃眼中,這才閃現一絲慌亂。
而下一秒,她死死盯著我,面上浮現幾分複雜的情緒,緩緩開口:
「皇上,此事既要慎重,何不喚來謝宴之,好好和皇后娘娘對對話?
「這樣,二人之間是否有私情,一看便知。」
17
皇上還是准了。
謝宴之很快來到鳳棲宮。
他看著我,眼底盡是淡薄的冷意,甚至暗暗浮現一絲殺機。
我淡定地坐在座位,慢吞吞地吃了一口茶。
他跪地不起,說我和他本是青梅竹馬,可他知道我要入宮後,便對我斷了心思。
而我,卻經常似有若無地繼續勾引他。
甚至他這次入宮,我還想和他再續前緣。
他自知有罪,可哪怕豁出他這條命,他也要誓死維護皇上清譽。
我看著這麼會演,嘴角浮現一抹不易察覺的淺笑。
原本還想著等貴妃下了台,再好好收拾謝宴之,可他這麼心急地趕死,那只好遂了他的意。
我瞟了他一眼,滿眼都是輕蔑。
為了他心愛的女人,我就要成為活生生的陪葬品?
這不公平。
很不公平。
於是,我佯裝驚慌地張口:
「謝公子的家風,就是平白無故地血口噴人?難道家父辭官後,我沈家就能任人欺辱?
「本宮從未和謝公子青梅竹馬,又何來兩小無猜之說?不過本宮知道,謝公子心尖上的人,可不是本宮,而是另有其人。」
言畢,在場的貴妃和謝宴之面上同時露出異色。
我早知道謝宴之心中,最隱秘的情事。
自然,這還是上一世,謝宴之灌我紅花時,親口對我說的。
見著他們二人些許慌張,我內心一陣暢快,是時候讓這把火燒得更大些了。
「今日看到謝公子,倒想起來之前的流言。聽說謝公子心中唯一的真愛,可是貴妃娘娘呢。」
18
「你胡說!」
貴妃和謝宴之異口同聲,說了一樣的話。
謝宴之更是沖到我面前,眼底強忍著怒意,恨不得將我生吞活剝。
可我之後輕飄飄的一句話,直接將他判了死刑。
「皇上若是不信,直接脫了謝宴之的上衣,一驗便知。
「臣妾聽說,謝宴之的胸膛上,刺著最心愛之人的名字。」
聽罷,謝宴之不可置信地抬起頭,滿眼寫著恐懼。
下一秒,皇上大步走到他身前,死死盯住他。
他的面色陰沉可怖,對宮人點點頭。
宮人攔住拼死拒絕的謝宴之,脫下了他的上衣。
此時的貴妃徐月嬈還不知道她面臨的是什麼,面色有些許緊張和疑惑。
而當謝宴之的胸膛展露在皇上面前,皇上愣住了。
貴妃嘴裡的茶水更直接噴了出來。
隨即看向謝宴之的眼裡,赤裸裸的滿是殺意。
因為他的胸膛上,刺著四個字。
「吾妻柔月。」
柔月,是徐月嬈的閨中小字。
19
皇上臉上一片陰沉。
我趕緊跪地,宮人也隨即跟著我跪下。
皇上拿起旁邊的一把匕首,不緊不慢地走向貴妃娘娘。
貴妃此時慌了神,直接ţŭₗ跪在皇上腳邊。
說都是謝宴之色膽包天,他竟敢肖想自己,是他罪無可恕。
皇上抬起貴妃的臉,輕輕地摩挲著,眼中卻沒了往日的恩愛。
他扔下匕首,言語滿是冷意:
「殺了他,朕自會相信你的清白。」
20
整個殿內鴉雀無聲。
只有眾人盡力隱藏的呼吸聲。
徐月嬈顫抖著拿起匕首,緩緩向謝宴之走去。
謝宴之看著面前的徐月嬈,臉上卻浮現一絲笑意,他閉上眼睛,溫柔地說:
「動手吧。」
徐月嬈猶豫了片刻,隨後高高揮起衣袖,一把匕首狠狠插入謝宴之的身體。
謝宴之應聲倒地,徐月嬈直接嚇得癱在地上。
下一秒,謝宴之的屍體就被宮人抬了出去。
而地上的血跡,很快就被清洗乾淨ţű̂ₖ。
乾淨得仿佛一切未曾發生過。
是了,上一世我死後,我的魂魄曾看到謝宴之和徐月嬈慶賀吃酒。
為了表達他對徐月嬈的愛,他扯下胸口,讓她看到了那幾個小字。
徐月嬈當場就嚇得花容失色,讓他趕緊除了去。
我早就打算用這個文身,做個局,請君入甕。
謝宴之啊謝宴之,你最愛的,早晚有天會害了你。
我輕輕咳了一聲,身後的紫竹趁人不注意,悄悄退了出去。
皇上走來,輕輕地扶起我,面色上滿是歉意:
「雲舒,朕讓你受委屈了。」
我直接奔向皇上的懷裡,眼淚恰好落了一臉。
眼角瞥向失神落魄的徐月嬈,我嘴角浮起一抹微笑,隨後柔聲說道:
「皇上是個明君,臣妾知道,皇上會給臣妾洗清冤屈的。
「所以啊,臣妾不委屈。」
看著我和皇上你儂我儂,貴妃臉色頓時暗了下去。
突然,我感覺她好像一朵開敗的花。
外表或許依然光鮮,可那內裡,早爛了。
21
貴妃又一次被禁足了。
只不過這次不是一個月,而是「無詔不得出」。
皇上每日宿在我的宮裡,而我日日都點上那蘇合香,皇上受用得很。
我為他卸掉發冠,為他按摩頭上的穴位。
每每此時,他都拉著我的手,一臉滿足:
「還是皇后這裡舒服,朕每次待在這裡,哪怕不和你說一句話,也感覺心安。
「你讓朕感到快樂。」
呵呵,狗男人!
這話你對徐月嬈也說過吧,一百次?還是一千次?
可惜,你哄不了我。
不過在我宮裡,自然是快樂的。
往後啊,只怕讓你更快樂。
只是兩個月後,剛下朝,皇上又一次急匆匆地到了貴妃處。
徐月嬈有喜了。
22
消息傳來的時候,我正為太后抄佛經。
太后說我和她很像,尤其是這性子,簡直和她如出一轍。
聽完徐月嬈有喜的消息,太后問我怎麼看。
我沒說話,反而在紙上寫下幾句話。
【古之善戰者,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
她見罷,贊許地點頭,說我明明才十幾歲的年紀,卻成熟得倒像她一個老婆子。
她說她的姐姐嫁給我父親之後,我父親為了朝政和萬民,吃了很多苦。
她本以為她的養子,如今的皇上,會是一個好皇上。
可她曾做了一個夢,夢中皇上殺了她姐姐,和整個沈家。
而她也被皇上懷疑,最後給她下了藥酒,她死在一個冬日。
太后緊緊握著我的手,眼裡滿是憐惜。
下一秒,她又搖了搖頭,說這還不夠,隨即添了幾個大字。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我看著她淡定的眼神,我知道是時候了。
撒了那麼久的網,是時候捕魚了。
23
貴妃的孩子沒保住。
太醫說是心氣鬱結,導致脈象不穩,極易滑胎。
我和皇上太后等人匆匆趕到時,地上的湯藥已經灑了一地。
徐月嬈穿著裡衣,髮髻散落,整個人撲在皇上懷裡,哭得肝腸寸斷。
是的,她陪皇上入宮幾載,承歡最多,卻一直無子嗣,這是她最大的心病。
而她好不容易得來一胎,自是萬分小心。
日日吃穿住行都裡三層外三層地檢查,絕對不容有失。
可這個孩子,怎麼就沒了呢?
她一臉悲痛,眼神驀地瞥向我,隨後面目猙獰地朝我撲過來:
「都是你沈雲舒!一定是你做了什麼!否則,我的孩子定是好好的!
「都是你,都是你!」
皇上見狀,趕緊拉住她,一把將她擁入懷中。
臉上滿是哀慟,一句句地安慰她:
「月嬈不哭,我們一定還會有孩子的。
「朕答應你,朕再給你一個孩子好不好?」
聽罷,我立即拿起手絹兒擋住嘴角。
再晚一秒,我擔心我會立即笑出來。
男人真是可笑。
撒起謊來不眨眼,把人哄得一套一套的。
徐月嬈,別傻了。
你永遠也不會有孩子的。
24
皇上勸了徐月嬈好久,她哭累了才緩緩睡下。
我上前摸了摸皇上的手,示意他好好陪陪貴妃,便扶著太后下去了。
幾天後的一個晚上,皇上在徐月嬈處又受了氣。
聽說賜給徐月嬈的定情玉佩,都差點被他摔碎。
皇上便來了我這裡,可我佯裝已經睡下,皇上便宿在了養心殿。
等皇上走後,我悄悄披上一件斗篷,趁著夜色,來到了徐月嬈的未央宮。
這裡果然金碧輝煌,尤其是小產後,皇上心疼她,賜給她各種難得一見的異寶。
她躺在床榻上,消瘦了不少,再也沒了往日的盛氣淩人。
看我過來,她趕緊掙扎著坐起,喚她的宮人。
我輕輕坐在椅子上,說太后近日禮佛,佛堂灰塵需要打掃。
她的宮人都被支走,一時半會回不來。
她冷哼一聲,隨即擺起那副高傲的嘴臉,仿佛我是她的婢女。
我輕笑一聲,直接奔入主題:
「謝宴之死了,你傷心嗎?」
她愣住了,沒想到我會提起謝宴之。
可下一秒,她就白了我一眼,佯裝堅強的聲音傳來:
「一個小小的世家公子,竟敢肖想皇上的寵妃,自是死不足惜。
「是他自己生出了不該有的心思,自始至終,他不過是我的傀儡而已。我讓他做什麼他做什麼,這麼好的刀,不用豈不可惜了?」
我摸著她頭上的珠翠,看到一支喜歡的鳳釵,這九尾鳳釵華麗異常,我甚是歡喜。
下一秒,我直接拔下,插到我的髮髻上:
「可惜了,若是謝宴之地下有知,知道自己愛了一輩子的女人,親手殺了自己,死後還這樣編排自己,也不知道他怎麼想。
「這般說來,我還為他感到不值。
「不過,我今天可不是為了說謝宴之。」
我拿起旁邊的銅鏡,看著這支鳳釵,嘖嘖稱歎,開心得很。
「果然好釵還得配美人,姐姐說是嗎?」
不等徐月嬈說話,我直接自顧自地說。
「今天來,是見姐姐可憐,想告訴你一些真相。
「姐姐,你最好的皇上騙了你呀。
「你是不會有孩子的,永遠不會。」
ţů₍25
話音剛落,耳邊只剩下火盆劈裡啪啦的木炭聲。
殿裡安靜得嚇人。
下一秒,她朝我撲過來,被我輕鬆躲開。
她臉色蒼白,全身發抖,聲音假裝鎮定,可明顯有一絲慌亂:
「沈雲舒,你什麼意思?
「你竟敢詛咒本宮?」
我微微一笑,直接暢快開口:
「姐姐說的這是什麼話,雲舒怎麼敢詛咒您呢?只不過實話實說罷了。
「您父親可是曾經掌管萬千兵馬的大漠可汗,雖然他死了,可您身上流著一半大漠人的血。您可聽過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句話?
「您若有了孩子,難保大漠人生出不該有的心思。他們若擁立你的孩子為帝,為他們塞北爭取利益,皇上怎會允許?
「再說,塞北邊境安穩這才幾年,皇上怎麼可能去賭?
「所以,皇上可以給您無盡的寵愛,但永遠無法給您一個孩子。只不過啊,烈火烹油這個道理,姐姐怎麼就是看不透呢?
「皇上心思那麼縝密,你每天喝的助孕的湯藥,其實可都是避子湯呢。
「不過,姐姐定不會知道湯藥的實情。就像姐姐每天找最好的太醫查,也查不出來那樣。
「因為整個太醫院的主子,只有一個,那就是皇上。」
徐月嬈突然朝我撲過來,雙手狠狠抓著我的肩。
眼裡卻滿是質疑和驚慌:
「不會的,定是你這個賤人在挑撥離間,我和皇上那麼多年的情誼,他不會這樣對我,絕對不會!我只不過想要他的一個孩子而已。」
見我一動不動任她抓著,她突然放手,眼裡好像在回憶著什麼:
「我進宮陪姑母時,看到皇上經常被人欺負。
「他雖然瘦小,可眼裡滿滿的都是光,哪怕面對各個奴才的欺負,他的腰杆依然挺得直直的。
「我就是見不慣。於是,那些所有欺負過他的人,都被我狠狠地報復了回去,而他在宮中的日子,這才好過了起來。
「他說過,只要他當皇帝,我就是唯一的皇后。
「不僅如此,他會讓我成為史上最受寵的皇后,給我至高無上的寵愛,我會是他唯一的女人。
「剛開始,我自然不信。可他說的時候,那麼深情,一眼萬年。我便心甘情願地幫了他。
「他想要皇位,我就讓姑母容太妃轉了陣營,想盡各種辦法為他拉攏臣子,他才險中取勝,得了這皇位。」
隨後她轉身,像是被人抽幹了精氣神,一步步的挪著步子,走向床榻。
「我和他之間這麼多年的情誼,又怎是你一個賤人可以懂的?
「他說有聖旨在,我不能做皇后,但他能給我唯一的愛。我不介意做什麼勞什子皇后,我只要他的愛,全部的愛!
「可你來了之後,一切都變了,我感覺得到,他的心逐漸不在我這兒了。
「那天他竟差點砸了那枚玉佩,那是他給我的定情之物,我珍藏了那麼多年,他直接拿起就要砸。
「他好像忘了,什麼都可以砸,那枚玉佩砸不得。或許是宮裡的寶物太多,他見慣了,便再記不得,什麼是最重要的。
「又或者說,宮裡的女人太多,他也漸漸忘了,當初是誰,陪他從一無所有,走到萬人之上。」
她輕輕坐在床榻上,再抬眼,已經滿眼是淚。
我看著她,想起上一世死後,我的魂魄看著她給謝宴之寫信,信上說他做得很好。
說我父親和容太妃朝黨一派早已不對付。
而皇上登基穩固之後,他和父親的政見更是不和。
父親推崇「仁治」,而皇上認為這是婦人之仁,所以皇上早就想除了父親。
如今他們除了我沈氏一族,不僅是為她姑母分憂,更是為皇上分憂Ṭü⁻。
呵呵,又是為了她的皇上。
所以上一世,我沈家幾百口人,就活該血流成河?
隨後,我輕輕俯身,對著她的耳朵輕聲說:
「你知道為什麼你會懷孕嗎?是因為我讓人悄悄換了你的湯藥。
「你知道你孩子為什麼突然沒了嗎?是因為皇上喂你喝的安胎藥裡,裡面摻了紅花。
「你母親雖為漢人,可你身上流著異族的血。你真的以為,皇上會冒著江山易主的風險,生下和異族人的孩子?
「你看,這麼簡單的道理,你卻看不懂,猜不透。
「或者說,你心裡是知道的,可你偏偏想賭一把,看你在他心中的分量。如今你知道了,皇上沒有你想像中那麼愛你。
「他誰都不愛。
「他只愛他自己。」
她聽罷,不可置信地看著我,滿是驚駭。
隨後,她捂著頭大聲號叫,瘋癲般地又哭又笑。
聲音淒厲,仿若厲鬼。
你看,再愛一個人,也不應該把別人的性命,當作草芥和討好的工具。
她太愛皇上了,愛到沒了自己。
如今的她得知真相,而性子剛烈的她,再也無法違心和皇上相親相愛,她大勢已去。
我拔下髮髻上的鳳釵,扔到她的身邊,悄悄出去。
我知道,性子過於剛直的人,總是活不長的。
而我最擅長的,莫過於殺人誅心。
26
徐月嬈死了。
我離開當晚,她就自焚于未央宮。
聽說未央宮的大火整整燒了一天一夜,她的屍骨被大火燒得焦黑。
宮人抬出她的屍體時,她燒成炭的手裡,還緊握著她和皇上的定情信物,那枚玉佩。
皇上來我宮裡時,臉色很差。
他緊緊地抱著我,有些哽咽。
隨後,他看著我,說他是不是做錯了。
我心疼地看著他,給他一個吻:
「皇上是天子,天子永遠不會錯。
「皇上,您累了,讓臣妾伺候您休息吧。」
Ṭŭₖ他聞著滿室梨香,歎了一口氣,可還是乖乖躺上我的床榻。
而我幾番挑撥,他翻身把我壓在身下,欲望的氣息瞬間鋪天蓋地落了下來。
先前的幾分悲痛,早已化成一片顫抖的深吻。
床幔抖動下,我第一次笑得如此暢快。
可笑著笑著,我竟流出淚。
她深愛了一輩子的男人,旁人只是略施小計,便能輕易分了他的心。
第一次,我感覺徐月嬈如此可憐。
徐月嬈啊徐月嬈,你看,這就是你愛了一輩子的男人。
沒記錯的話,你的屍骨,應該還未寒吧。
27
徐月嬈死後,宮中懷孕的妃嬪一下多了起來。
皇上沒了徐月嬈,加上宮中又來了一茬新的秀女,皇上一下放肆了許多。
兩月後,皇上竟同時召三位妃嬪進養心殿。
太后聽說後,第二天就直接訓斥了皇上一番,說他胡鬧,有違祖制。
自然,太后作為他名義上的母親,是要做做樣子的。
可姨母並未真的懲罰他。
而我早就藉口受了風寒,一病三不知,把自己躲得遠遠的。
皇上嘴上說知錯,可背地裡依然花樣百出。
只不過轉移了陣地,悄悄去了妃嬪宮裡。
而我,自然是要護著妃嬪的。
這新入宮的幾位,名義上是大臣的女兒。
可實際上,是我費盡心思,從揚州府化名買來的瘦馬。
她們個個人比花嬌,豔麗,謫仙,清純,嬌媚。
我主掌選秀大權,早就打點好了一切,讓她們作為品階極低的大臣的女兒入宮。
皇上眼裡,她們母家地位極低,無須對她們忌憚。
既是如此,那只需盡情享受良辰美人便是。
而她們的目的,就是用各種方式,掏空皇上的身子。
沒了理智和忠貞之臣的牽制,他做皇子時的一番熱血,也慢慢消磨在這溫香軟玉的美人懷裡。
都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宋懷瑾,我給你的大禮,喜歡嗎?
28
很快,半載過去,宮裡新添了兩位公主和一位皇子,這算是難得的大喜。
骨瘦如柴的皇上很是開心,當即立皇子為皇太子。
而他的生命,在蘇合香和酒色的啃噬下,早就慢慢被掏空。
太醫送來的蘇合香裡,我都放了一味讓人昏沉的香料。
時間久了,必神情恍惚,逐漸貪戀酒色。
而皇上最喜歡的梨香,恰好掩蓋那香料的味道。
所以之前,他才愈發喜歡來我這裡,也愈發喜歡我的溫柔鄉。
皇上在幾位瘦馬的辛勤侍奉下,很快飲上鹿血酒。
更是讓太醫私下開了讓他身體強健的秘藥。
兩個月後的一天,皇上剛從一位妃子身上起身,隨即倒地不起。
各位太醫診斷後,連連搖頭,說再無回天之力。
我守在他的床榻前,喂他一碗碗的湯藥,和其他宮妃一起,假裝哭得梨花帶雨。
如今皇太子已經有了人選,宋懷瑾,自然是留不得了。
當晚,我撤退所有宮妃,喂他最後一碗湯藥。
他看著我,笑著喝了下去,可下一秒,他就緊緊抓住我的手。
那是一劑大補的猛藥,可對他早已經虛虧的身子來說,他撐不了。
他死死攥著我的手,我雙眼猩紅,狠狠盯著他:
「宋懷瑾,後宮所有人,沒有一個人愛你。
「最愛你的那位死了,一把火下去,把自己燒了個乾乾淨淨。
「宋懷瑾,你生性涼薄,所有支持過你的人,到了最後,你都對他們拔刀相向,這是你的報應。
「上一世,你因為莫須有的罪名,屠我沈氏幾百口人,這一世,就讓我替你管管這天下吧。」
他凸出的眼球瞪著我,雙眼猩紅,可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攥緊我的手慢慢垂了下去,再也沒有抬起。
是的,我很謝宴之,我恨徐月嬈。
但我更恨宋懷瑾。
上一世,我的魂魄親眼看著父母兄長人頭落地, 而他們唯一的錯處,就是太過於忠心。
而這片赤誠愛國的心意, 在宋懷瑾心中,就是大逆不道,就是謀反叛國。
宋懷瑾, 你真的不配當皇帝。
九聲喪鐘響起,第二日,皇城就變了天。
29
幼子年幼,太后監國。
于理于情,大臣都無法辯駁。
而死活不同意的, 幾顆腦袋砍下去, 其他人便再沒了異議。
於是, 我成了歷史上最年輕的太后。
而朝政之事, 有大臣的輔佐, 我很放心。
剛下朝,我把幼帝抱給奶娘, 一位眼熟的公公瘸著腿,前來敬茶。
我一看,頓時喜笑顏開。
這不是熟人謝宴之嗎?
他跪在地上, 戰戰兢兢,不敢說一句話。
哦對了, 他早就被扒了舌頭, 又哪裡能開口?
我輕輕俯身,在他耳邊輕輕說:
「謝宴之, 那日哀家早早安排人救你一命,可不是白救的。
「你相貌好, 哀家便直接把你賣進了南風館,聽說你很得世家公子的喜歡呢。
「可惜呀, 你最後竟然還想跑, 每跑一次, 就被打得斷一次骨頭。最後他們差點打死你, 又是哀家救下了你。
「如今哀家斷了你的子孫福, 安排你入宮, 你看,這是你多好的福氣呀。
「不過, 死罪難免, 活罪難逃。哀家記得徐月嬈的宮裡,有位太監也愛俊俏的小太監。
「哀家專門把他調到壽康宮, 他會好好待你的。往後,你便和他一起吧。」
說罷,身旁一位猥瑣太監趕緊跪下謝恩。
我點了點頭, 那位太監直接拖著謝宴之, 像拖一條狗一樣退了出去。
而很快,一聲淒厲的慘叫聲從下人房響起,驚了幾隻飛鳥。
我品著茶, 隨手給奉茶的宮女太監賞了一把金瓜子兒。
原因無他,今天的茶,格外香甜罷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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