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男主纯爱

弟弟太爱我了怎么办

我养了江翊二十年。
五岁时,小孩奶声奶气:「哥哥,抱抱,我害怕。」
二十五岁,这货喘息暧昧:「哥,我就蹭蹭,不进去。」
丫的,倒反天罡!
1
江翊又偷偷钻我被窝了。
清早被阳光晒醒,我推了推在我胸前乱蹭的脑袋。
「去去去,多大的人了,还要抱着睡?」
江翊迷迷糊糊地嘟囔:「昨晚上值夜班,太困了,哥,让我再抱会儿。」
看他一脸倦容,我不忍心硬把人叫醒。
江翊和我并没有血缘关系,却被我娇惯得不像样子。
算了,反正次卧就是个摆设,床单我都俩月没换了。
正想起身下床,江翊哼哧一声,翻身压住我的腿。
「别走嘛,一起睡。」
肉挨着肉,我猛地一僵。
江翊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我虽然大他十岁,但也宝刀未老,火气正旺。
这大清早的,谁还没点反应呢。
但跟自己弟弟同时反应,就有点尴尬了。
江翊这不知死活的,还闭着眼凑近,往我身上磨蹭。
我一巴掌把他拍醒,「干什么呢你?」
江翊迷瞪着半睁开眼,长睫眨动,一脸无辜。
「我就蹭蹭,怎么了,哥?」
还怎么了?
我扬了扬拳头,作势要揍他。
「这是两个男人该干的事吗?都 25 的大小伙子了,不嫌害臊!」
江翊缩了缩脖子,抿唇幽怨地看了我一会儿,忽然垂下眼睛,小声啜泣。
「我知道了,你嫌弃我,这么点小事都不愿满足,是不是不想养我了?」
他掀开被子,红着眼圈慢吞吞穿鞋。
「那我走就是了,你以为我愿意赖在这里当累赘吗?可谁让我没有自己的家呢。」
我差点被江翊这副茶里茶气的样子给气笑。
我跟他之间的纠葛,还真是说来话长。
2
十五岁那年,我的酒鬼爹醉驾,出了车祸,撞死一对年轻夫妻。
老东西两腿一蹬,也咽了气,把烂摊子留给刚考上重点高中的我。
家里穷得叮当响,我妈早就跟人跑了,实在拿不出赔偿款,我苦着脸上门求和。
结果到了遇难者家中,一群三姑六婆正吵吵嚷嚷地瓜分财产。
家具、电器全搬空了,连炒菜锅和垃圾桶都不放过。
全家干净得只剩下一个小孩儿。
江翊当时才五岁,蜷缩着抱住自己,躲在爸爸妈妈的婚纱照下,害怕得浑身打颤,硬是绷着小脸,一声不吭。
我挠了挠头,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
「对不起。」
我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我是肇事者家属,但我没有钱能赔偿你。」
江翊警惕地瞪着我,像只孤零零的小兽,眼圈红得要命,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我蹲下来,温声和他打商量:「我给你写张欠条,以后赚到钱再一笔一笔还你,成吗?」
小孩儿不说话,似乎还不能理解我说的是什么。
我尴尬地环顾一圈,换了个问题:「以后谁来养你?要不我跟他们商量一下?」
小孩儿嘴一瘪,眼泪「啪嗒」就掉下来了。
抽噎道:「没人要我,我没家了。」
我喉头一哽,往门口张望。
「刚才那些人难道不是你亲戚吗?」
江翊睫毛上挂着一串泪珠,小手用力抹着眼睛。
「叔婶和舅舅都是来卖我家房子的,分了钱,说不定还要把我也卖掉。」
我目瞪口呆,「不至于吧,贩卖人口犯法。」
小孩儿忽然扑过来抓住我的手指,凶巴巴道:
「都是你家害的,你要对我负责!」
我愣住,下意识想要甩开。
我自己还是个未成年,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怎么养孩子?
可下一瞬,江翊软了声音,扬着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可怜兮兮揪住我衣角不放。
「哥哥,求求了,带我走吧。」
那天晴空万里,阳光特好,我在大太阳底下晒得发懵。
怀里莫名其妙就多了个小孩儿。
真不知道这些年怎么熬过来的。
江翊小时候体弱,隔三差五生病。
我白天在学校上课,放学还要着急赶回去,在医院守着他打点滴。
为了补贴家用,天不亮就爬起来,跟捡破烂的大爷去抢垃圾桶里的塑料瓶与纸箱子。
寒暑假写完作业,四处给邻居干活搞好关系,厚着脸皮拜托人家帮我接江翊放学。
高中申请走读,大学也不敢住校。
因为江翊胆子小,晚上必须让我抱着才能睡觉。
这一抱居然抱了二十年。
从筒子楼搬到教师公寓,我当上高中班主任,江翊也长大,成了最年轻的主治医师。
但一到晚上,如果我不让他钻被窝,这小子就开始眼泪汪汪地卖惨。
眉清目秀的,哭起来谁受得了?
我再次被他拿捏住,无可奈何地重新躺下,用被子把江翊卷回来。
「行了,别哭了,想蹭就蹭吧。」
江翊顿时眉开眼笑,长臂一展,将我抱了个结结实实。
3
等他闹腾完,我去卫生间洗了个澡,又炒了俩菜放桌上。
「今中午我出去一趟,你起床了自己用微波炉再热一下。」
江翊神态餍足,眯眼在枕头上蹭了蹭。
「你去哪儿?」
「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
我哼着歌溜进次卧,偷摸打开江翊的衣柜。
学校新调来一位英语老师,年龄与我相仿,副校长有意撮合,今中午约着见个面。
领导安排,不得不去,也不能穿得太邋遢。
但我的衣服实在是没法见人,刚当上老师的那几年,每一届都有学生跟我表白,男生女生都有。
吓得我灵魂出窍,向其他老师取经,把自己捯饬得越来越邋遢。
往讲台上一站,没人分得清我到底是高三班主任,还是收废品的老大爷。
现在关键时刻,只能先「借」一下弟弟的衣服了。
上衣穿着还行,但江翊的裤子实在太长,我只好把自己毕业那年找工作时的西裤翻出来。
幸好没胖,还穿得下。
收拾利落出门,在饭店见到了英语老师苏雪。
挺温柔的一个人,文静,漂亮。
我这二十年,忙着上学,忙着把江翊养大,一直没考虑过个人问题,毫无恋爱经验。
骤然相亲,我手脚都不知该哪里放,紧张得大脑空白。
闷了口茶壮胆,我干巴巴尬聊:「苏老师好,那什么……吃了吗?」
苏雪一愣,看了眼桌子上刚点的菜,茫然道:「咱们不是正在吃吗?」
「……」
我Ṭü⁴讪笑:「对对对,瞧我这记性,哈哈。」
尴尬地我脑门子直冒汗。
正绞尽脑汁没话找话,一转头,忽然看见窗外一群学生在打群架。
还是我班里的。
「这帮小犊子!」
终于找到逃离的借口,我七窍生烟地冲出去,随便拎住其中一个的耳朵。
「干什么呢?数学卷子写完没有?还染头发,作业留少了是吧?」
那人疼得「嘶」了一声,扭头恶狠狠瞪我,「你谁啊?」
是副生面孔,打架的不光我班里的学生,还有隔壁技校的几个黄毛。
班里人一看见我,立马挺直腰杆,有了靠山。
「这我们班主任!老师,是他们先动手的!」
我还没开口,黄毛先嗤了一声。
「还班主任?」他上下打量我一眼,上手捏了捏我的脸。
「你才几岁?戴个眼镜就敢冒充老师啊?你以为能吓唬住我?
「兄弟们,干他!」
这帮瘪犊子!
我又不能真跟学生打架,一边躲拳头,一边朝班里学生示意。
「赶紧跑,找警察去!」
「我看谁敢报警?」
黄毛扑上来撕扯,我挡在学生身前,被他狠狠一搡,一屁股摔在马路牙子上。
道边正好有处外露的钢筋,只听「刺啦」一声,质量堪忧的西裤顿时报废了。
我头皮发麻,一股钻心的疼从不可描述的地方传到四肢百骸。
幸好派出所不远,民警赶过来把黄毛们带走。
苏雪作势要扶我,一脸担心地问:「周老师,你没事吧?」
裤裆都露腚了,我哪敢起来。
连忙硬撑着挤出个微笑,摆摆手:「没事。」
还严厉叮嘱了学生几句:「回家别忘写作业,开学先检查你们几个!」
学生方才内疚得眼泪汪汪,闻言一溜烟跑了。
我坐地上缓了好半天,向苏雪道歉:「对不起啊,这顿饭被我搞砸了,咱再重新约个时间,我给你补上,行吗?」
苏雪看着我,欲言又止,最后礼貌地笑了笑。
「再说吧,周老师,你先养伤,需要送你去医院吗?」
看她的表情我就知道没戏了,反倒莫名松了口气。
「不用,我弟就是医生,让他帮我处理下就行。」
我给江翊打电话,颤颤巍巍道:「过来接我一趟,我站不起来了。」
手机里顿时传来带翻椅子的声响,江翊的声音着急又凌厉:「出什么事了?你在哪?」
我苦涩道:「没啥,就是屁股开花了。
「出门时顺便带条裤子来啊,弟。」
江翊:「……」
4
苏雪陪我等了会儿,直到江翊在马路牙子上找到我,才放心离开。
目送苏老师走远,屁股突然被人踢了一脚。
江翊居高临下地睨着我,「别看了,快起来。」
我疼得哀嚎一声。
「起得来我还找你吗?过来,扶我一把。」
我朝他伸手,江翊笑了一声,手臂穿过腋下,弯腰捞起我的膝盖,直接把我公主抱起来。
我吓一跳,用力挣扎。
「哎,苏老师还没走远呢!」
本来就够丢人的,这要再让苏雪看到我一个大男人被抱着走,我的脸可真没地儿放了。
「啧。」江翊把我的脸按在自己胸口,「她看不见你,开裆裤老师。」
「……」
在附近的小旅馆开了间房。
我趴在床上,江翊帮我脱下沾着点点血迹的裤衩,皱了皱眉。
「还好只是皮外伤,不过消毒会很疼,忍着点。」
做足了心理准备,棉签碰到伤口的时候,我还是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疼!疼!轻点……」
江翊嗤笑一声:「现在知道疼了,逞英雄的时候不是挺能的吗?」
「嘶——我哪知道那黄毛还敢袭击老师?」
我一边倒吸冷气,一边指着自己的脸,不可思议道:「他还捏我脸,问我几岁。」
「现在的小孩子,也太无法无天了!」
江翊瞅着我,又看了看我偷穿他上学时的粉色 T 恤,眼神莫名。
「你今天这打扮,扔进大学也毫无违和感,认错很正常。」
他压低了声音,幽幽道:「哥,喜欢穿我的衣服?」
我瞬间噤声,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那什么,我的洗了还没干,借你的穿一下。哎呀,回家就还你。」
「不用还。」
江翊坐在床边,掌心搭在我背上,顺着脊柱一路摸到尾椎骨。
我猛地一个激灵,听他道:「挺好看的,我还有好多衬衫呢,哥你想不想穿?」
被抚摸过的皮肤一阵战栗。
总觉得怪怪的,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不用。」我叹口气,「以后用不着穿你的衣服了。」
相亲失败,老哥我不需要再装嫩了。
江翊还有点失望,挤出药膏,扒开我的屁股瓣儿,往伤口上抹。
「今天教师聚餐吗?你和苏老师很熟?她对你好像还挺关心的。」
「不熟。」我趴在枕头上,实话实说。
「不是聚餐,就我和她俩人,相亲来着,结果……啊!」
江翊用手指蘸着药膏戳进我屁股里,下手没轻没重的,目光阴恻恻看向我。
「相亲?」
我疼得嗷嗷叫,撅着屁股乱扭。
「出去!你手先出去!」
江翊非但没走,手指还在伤口上抠了抠。
「哥,你想娶老婆了?」
我已经无法思考,满脸涨红,双手紧紧抓住床单。
「江翊,住手!」
江翊又蘸了点药膏,指腹在伤口处一圈圈摩挲。
「回答我,哥。」
我欲哭无泪:「别弄了……」
「相亲失败了,不娶,我谁也不娶。」
江翊终于放开我,擦了擦手,用棉签轻轻将溢出来的白色药膏擦掉。
我瘫在床上,疼出一身汗,仿佛刚捞上岸的死鱼。
「你他妈的……想疼死我啊?」
江翊把药箱收起来,重新帮我穿上裤子,拍了拍我的腰。
嗓音低沉微哑:「哥,有我陪着你还不够吗?」
我缓过口气,没好气地白他一眼。
「你跟媳妇儿能一样吗?媳妇儿能陪我睡觉,能跟我过日子,你能干嘛?」
江翊脱了鞋躺上来,手臂搭在我腰间。
「我不是每天都跟你一起睡觉,一起过日子吗?」
「两码事。」我翻个身,也面朝他侧躺着,给他科普成人世界。
「跟媳妇儿睡觉,可不是单纯睡觉,得在床上做点什么,睡完还能生个孩子,你能吗?」
江翊眨了眨眼,腰间的手滑到我的小腹上,揉了揉。
「我不能,没准你能呢,要相信奇迹。」
「滚滚滚!」我拍开他滚烫的爪子。
「这种话都说得出口,你对得起身上的白大褂吗?」
江翊笑了一声,紧紧抱住我的腰,埋头在我颈窝里。
「哥,我不想和你分开。」
我掌心搭在他的肩膀,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这些年我只顾着谋生,却忘记了教给江翊什么才是正常的人生轨迹。
哥哥和弟弟怎么可能会永远在一起呢?
就算我打一辈子光棍,他也迟早会拥有自己的家庭。
小鸟的羽翼早晚会丰满,飞离巢穴,迎向自己的天空。
我能做的,只有放手。
5
我开始拜托熟人,有合适的姑娘也给江翊张罗个对象。
25 岁,大小伙子了,成天围着哥哥转可不行。
我操心江翊,副校长操心我。
问完上次的情况,给我支招。
「苏雪是我大姐家的闺女,从小就聪明漂亮,追求者可多了。松阳,我也是看你老实,是个实在人,才放心介绍给你,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错过了。」
他让我去商场,在专柜买了条手链送给苏雪,正式赔礼道歉。
然后又说动苏雪,买了营养品,一起上门来探望我。
「周老师,你的伤好些了吗?」
我夹紧还在隐隐作痛的屁股,受宠若惊。
「小伤,早就好了。哎呀,你们来就来呗,还拿啥东西?」
我搓着手局促不安,江翊今天坐诊也不在家,找不到援军。
副校长冲我使个眼色,我干脆一头扎进厨房,大展身手。
「苏老师,我手艺可好了,正好把上次那顿补上。」
苏雪对着一桌丰盛的饭菜挺意外,尝了尝,赞不绝口。
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嗐,我家小翊嘴挑,硬生生把我逼成个厨子哈哈哈。」
苏雪抿唇笑了笑。
「挺好的。」
副校长连忙趁热打铁,卖力推销我。
「不光是做饭,小周可能干了,自己一个人拉扯大他弟弟,又能干活又能赚钱养家,什么都会。
「跟他一起过日子,一点心不用操。」
我脸都红了,不好意思地搓搓裤腿。
「您别夸了,我哪有那么好。」
副校长一拍我肩膀。
「别谦虚!」
他又看向苏雪,语重心长:「都年纪不小了,像周老师这么憨厚老实的,上哪找去?
「小周就是嘴笨点,但人家教学没问题啊,年年都带重点班。
「以后瑶瑶的功课,你辅导英语,小周辅导数学,孩子的成绩也不用担心了,这不比报课外班强?」
我听得一愣:「孩子?」
苏雪抬起头,轻声道:「瑶瑶是我女儿。」
我张了张口,懵住了。
下意识看向副校长。
这么大的事,提前一点没说啊。
副校长避开我的视线,咂巴了下嘴,解释道:
「苏雪离婚,是因为前夫实在不是个东西,喝多了家暴,她本人是没有问题的。
「瑶瑶也快上小学了,这孩子懂事,特别乖,不用费心。」
我嘴唇刚动了动,副校长按住我肩膀。
「松阳,你们都还年轻,再要个自己的孩子也不难,你好好考虑考虑。」
他又转向苏雪:「你也再想想,别一直拖着了,年纪越大越难找,你舅妈都快急死了……」
「什么要急死了?」
家门忽然开了,江翊提着生日蛋糕的盒子站在门口,看了眼餐桌边的三个人,最后视线落在我身上。
「哥,家里来客人,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呢?」
声音莫名透着股冷意,我心脏咯噔一下,慌忙站起身来,走过去接他。
「你不是坐诊吗?怎么提前回来了?」

江翊垂眸看着我,轻声道:「今天是Ṭũ⁼你生日,我跟人换了班,想要给你个惊喜。」
说完瞟了眼苏雪,自嘲地弯了弯唇。
「是挺惊喜的。」
我接过蛋糕盒子,心头一暖。
连我自己都忘记生日是哪天了,江翊居然还惦记着。
「快进来,饿不饿?菜都凉了,一会儿我给你炒新的。」
我帮他拿过拖鞋,又摘了包挂在墙上。
副校长一直看着这边,皱了皱眉。
「小周,这是你弟弟?」
我刚要回答,副校长又接着说道:「我怎么记得你俩不是亲兄弟呢?现在还住一起?」
江翊脚步一顿,抬眼时表情很冷。
「您这是什么意思?」
副校长摆摆手,「别误会,不是挑拨离间的意思哈。
「但是你哥也快成家了,你以后也要谈女朋友,兄弟俩挤在一个房子里多不方便……」
我动作一顿,一股无名火直窜天灵盖。
这么多年我费心费力在手心里捧大的宝贝,轮得到别人嫌他碍眼?
我忍着怒气,截住他的话头。
「副校长,我觉得挺方便的。
「小翊在我心里和亲弟弟一样,就算我成家了也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至于怎么住,那也是我们的私事,现在说这些实在太早了。」
副校长不大高兴,还想再说什么,被苏雪制止了。
「舅舅,今天周老师过生日,咱们都没带礼物来,就别多打扰了。」
「唉,行吧。」副校长站起身,临出门还在叮嘱我。
「小周,婚姻是人生大事,你还是要为自己多考虑啊。」
我维持着最后的礼貌,扯了扯嘴角,把门关上。
刚转过身,整个人突然被按在门板上。
江翊红着眼圈,像是要被主人扔掉的可怜小狗。
哑声问我:「哥,你会赶我走吗?」
我怔了怔,反握住他的手背。
「扯什么犊子?当然不会。」
江翊吼道:「那你还相亲?都把人叫家里来了,还瞒着我?是不是等你要结婚了,打算在婚礼上再通知我?!」
我揉揉耳朵,脑子很乱。
「别嚷,八字没一撇呢,我结什么婚。」
「但你有这种打算,对不对?」
江翊眼睛越来越红,眼泪说来就来,跟珠子似的吧嗒吧嗒往下掉。
我无奈地擦他眼角。
「你看你,怎么还哭上了?」
江翊拂开我的手,一脸受伤地瞪着我。
「等你有了自己的小家,就没心思搭理我了,以后我在你心里的分量只会越来越轻,越来越无关紧要,直到被彻底遗忘掉。
「哥,那我宁愿自己离开。」
「哎——」
我来不及阻拦,家门「砰」的一声差点撞我鼻子上。
江翊离家出走了。
6
这小兔崽子,气性怎么这么大?
一连几天不回家睡觉,电话不接,信息不回,铁了心不搭理我。
半夜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坐起身烦躁地扒拉自己的脑袋。
不是,我也没招他呀?
不就相个亲,吃个饭吗?我都这岁数了,多正常点事儿。
他在气什么?
我越琢磨越不对劲,主要是怀里不抱个人,老是睡不好。
周末休息那天,江翊正好坐诊,我挂了内科的号,直奔医院。
江翊可以耍小性子不见他哥。
但江医生可不能闹脾气不见患者。
推开诊室的门,我急吼吼冲过去,但瞧见屋子里还有一圈实习生在旁边虎视眈眈。
只好老实坐椅子上,凑近江翊,压低声音。
「小翊,什么时候回家?哥给你做好吃的。」
结果这小子一板一眼,看都不看我。
「周松阳是吧?哪里不舒服?」
我一噎。
「我哪里不舒服你还不知道?」
江翊面无表情,公事公办。
「您要是不配合,这病我没法看。」
我嘬了嘬后槽牙,「行吧,我屁股上的伤口没好利索,还有点疼。」
江翊头都不抬:「那您挂错号了,上楼左拐去肛肠科,下一位。」
「哎——」
我连忙制止他,硬着头皮胡诌:「江医生,我肚子疼,这总是内科的病吧?」
江翊依旧没什么表情。
「算,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疼多久了?」
语气凉飕飕的,一点温度没有,这小孩怎么这么难哄?
我厚着脸皮,小声道:「从我弟弟离家出走那天开始,想他想的。」
江翊终于抬头看了看我,皮笑肉不笑的。
「躺床上,我给你检查一下。」
江翊的手摸上来,在我腹部按压。
「这里疼吗?」
再换个地方,「这里呢?」
哎呦我去,还真是疼的!
吓得我立刻抱住了他的手。
「完蛋,我不会真有病吧?」
江翊神色严肃,直直望着我的眼睛,直盯得我寒毛倒竖,汗流浃背。
他忽然眉眼一弯。
「哥,你多久没拉屎了?」
卧槽……
旁边的小实习生们「扑哧」喷笑出声。
ţů₄我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绿,七彩斑斓。
「熊孩子,这种话你大声嚷嚷什么!」
江翊把我从检查床上拉起来,眼里带笑。
「好了,哥,我给你开点润肠药,赶紧走吧,别占用医疗资源了。」
我拿着处方走到门口,转过头期期艾艾地看他一眼。
江翊会意,轻声道:「我下班就回家。」
7
晚上我买了好多菜,哼着歌在厨房炖江翊最爱吃的番茄牛腩。
门口钥匙轻响,脚步声逐渐走近。
腰间忽然被一双有力的胳膊搂住,江翊的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
「哥,好香。」
我反手喂了他一口,「还是家里好吧?有哥的孩子像块宝,以后别动不动就离家出走。」
江翊吃着肉,鼻尖仍然埋在我后颈上乱蹭。
「嗯。」
湿热的呼吸弄得我很痒,我笑着推开他。
「起开,拿碗盛饭。」
吃完洗完,江翊拿毛巾擦着头发上的水。
我捏捏他的脸,又上上下下把人摸了个遍。
「瘦了。」我心疼地嘟囔,「脾气咋就那么大呢?住几天值班室,肉都掉没了。」
江翊捏住我的手心。
「哥,别再摸了。」
他嗓子有点哑,我收回手去,没好气道:「碰碰你还不行了?以前是谁死皮赖脸,非让我抱着睡的?」
江翊语气阴阳:「你这不是要娶老婆了么?娶了老婆就该嫌我碍事了,那还碰我干什么?让我当小三么?」
我都气无语了。
「一天天净扯犊子,娶什么娶,有你这Ţṻₜ个祖宗在,我敢么?
「行了,别瞎琢磨,我和苏老师不可能的。他们不接受你,我就不会接受他们。」
虽然最开始带回江翊,是为了补偿亏欠。
但毕竟养了二十年,最苦最难的日子里我俩相依为命。
人心都是肉长的,江翊早已成为我最重要的人。
「放心吧,谁也不能从我身边赶走你。
「小翊,你就是我的底线。」
我躺床上,掀开被窝一角。
「过来,睡觉了。」
江翊抿着嘴笑,挺高的个子,使劲往我怀里钻。
「哥,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他手脚并用缠我身上,嘴唇轻蹭过我的脖子,一开口温热的气息麻酥酥地往皮肤里扑。
「以后不许再和苏雪私下见面。」
「嗯。」
「其他女人也不行。」
「嗯……嗯?」
我一沾枕头就有点迷瞪,笑道:「你小子管得也太宽了,真想让你哥打一辈子光棍吗?」
江翊额头抵住我,「不是打光棍,你和我在一起。」
这不一个意思?
我笑了笑:「行行行,都听你的。」
江翊声音透出欣喜:「你同意了?」
我闭上眼睛,也情不自禁弯起唇。țū́₂
「你说的话,我什么时候没同意过?」
江翊兴奋起来,将我搂得更紧,薄唇贴在我唇上。
大概是无意的,我往后躲了下,他的手掌又落到我的小腹上,轻轻揉捏。
我怕痒,按住他的手。
「别摸了,你开的药挺管用的,现在我肚子里干净得不行。」
「是么?」江翊喉结滚了滚,声音低沉,「给我检查一下。」
「这怎么检查?你透视眼啊?」
我笑着翻了个身,把他压在底下。
「别闹了,明天我还得盯早自习呢,赶紧睡觉。」
8
把江翊哄回来,我心情不自觉轻快了很多,连看班里的学生都顺眼了。
同办公室的老师们打趣我:「周老师乐呵什么呢?谈恋爱了?」
我赶紧摇头:「没有没有。」
他们居然不信:「还不好意思承认呢,看这满面桃花的,藏不了一点。」
说得我都自我怀疑了,掏出镜子照了照。
「有吗?怎么会?」
叩叩。
苏雪站在办公室门口,朝我笑了笑。
「周老师,晚上有时间吗?想请你吃个饭。」
周围人顿时挤眉弄眼,一脸揶揄。
我想起答应过江翊的话,但现在这么多人在场,我也不好让苏雪下不来台。
「有时间。」
确实面对面把话说清țū́³楚比较好。
不过要小心一点,速战速决,别让江翊看见。
这小子现在阴晴不定的,知道了又要闹脾气折腾我。
最后一节课上完,我戴上口罩,用皮包挡着脸,鬼鬼祟祟直奔苏雪预订的餐厅。
「周老师,上次的事很抱歉,我舅舅那些话,你们别往心里去。」
苏雪是来道歉的,语气诚恳,我本来也不想揪着不放。
「没关系,我知道副校长没有恶意,观念不同,可以理解。」
「不过,」我看向苏雪,委婉道,「小翊虽然不是我的亲弟弟,但他对我来说非常重要。上次的事让他很不舒服,在心里留了根刺。
「如果我们继续交往下去,肯定会伤害到他,所以……」
苏雪垂下眼,很轻地笑了笑。
「我明白你的意思。」
我松口气,又觉得自己有点自作多情了,可能人家本来也没看上我。
「苏老师,我听过您的履历,评过多次『优秀教师』,带过的班成绩都很好,学生和家长提起你来赞不绝口。
「您是个很优秀的人,就算离过婚,带个孩子,这也只是一种人生经历,绝不算污点。」
「我相信你以后会遇到更优秀的人,或者,你一个人,也能够把生活过得很好。
「真心的。」
苏雪抬眼看向我,忽然笑了,这次眼睛里也带了笑意。
「周老师,你还真是个妙人。」
她顿了顿,轻叹口气:「我都有点羡慕你弟弟了。」
「啊?」我茫然地张开口,「羡慕他?」
苏雪笑吟吟的,目光透出狡黠。
「如果没猜错的话,江翊并不是你弟弟吧,他其实是你爱……」
话未说完,我忽然看到窗外的马路边站着个人。
「小翊……」
我僵硬地直起身,全身的血液都凉了。
就像在课堂上开小差,被班主任隔着窗户抓个正着一样。
「对不起,苏老师,我有点急事,得赶紧走了。」
抓起包,我跑出餐厅,江翊冷冷瞪着我,眼底怒火升腾。
我忍不住瑟缩一下,脚步一下停住。
「小翊,你误会了,你听我解释……」
他扣住我手腕,用力一扯,大步流星走到路口拦了辆出租。
「闭嘴,回家!」
9
车上一路无言,令人窒息的沉默在车厢中蔓延,闷得我喘不上气。
江翊的神情很不对劲,我从未见他如此生气过。
这事儿确实是我理亏,我几次想要讨好,他却理都不理。
踉跄着跟在身后被他拽回家,房门刚关上,江翊就一把将我推在墙上。
「你明明答应过我不再私下和苏雪见面,今天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你反悔了吗?」
江翊如今比我还要高,俯身压过来,将我困在他怀里的方寸之间,极有压迫感。
我紧张地吞咽口水,干巴巴解释:「我怕告诉你,你又胡思乱想,所以就……」
江翊冷笑:「所以就瞒着我,暗度陈仓。」
他掐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抬起头:「哥,你是想脚踏两条船吗?」
我茫然地看着他,「哈?」
「小翊,你在说什么?」
「装傻?」江翊目光危险,皱起眉道,「你不是答应和我在一起了吗?」
「我哪天没和你在一起?」我拍拍他的手,「别耍性子了,以后再和苏老师见面,我提前告诉你,行吗?」
「周松阳!你还要装傻到什么时候?」
江翊愤怒地低吼,猛地低下头,咬住我的嘴唇,惩罚似的又嘬又吮。
我瞪大了眼,震惊地忘了反应。
直到口腔中的氧气被攫取殆尽,江翊才将舌头收回,磨蹭着我的嘴唇,双眼通红。
「现在明白了吗?」
他喘着粗气,整个人压在我身上,眼底是汹涌的毫不掩饰的欲望。
「我早就不把你当成哥哥了,我喜欢你,想和你谈恋爱,想跟你接吻,想把你压在床上,扒光了衣服跟你做爱,这么说够直白了吗,哥?」
「啪」的一声,我颤抖着手用力扇在他脸上。
「江翊,你他妈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江翊的脸被打得偏过去,隽秀的脸颊迅速红肿起来。
他顶了顶腮,咽下口中的血腥味,朝我一笑。
「我知道啊。
「周松阳,我爱你。
「我敢承认,你敢吗?」
江翊把我逼在墙角,紧盯着我的眼睛,目光像狼一样,锐利、森寒,仿佛能穿透我的灵魂。
我睫毛不受控制地抖动着,匆匆垂下眼。
「你要我承认什么?这二十年,我一直把你当成亲弟弟。」
「呵。」江翊低笑一声,语气嘲讽。
「我第一次半夜蹭着你做那种事的时候。
「我第一次凌晨偷亲你的时候。
「哥,其实你都醒着呢吧?」
江翊句句紧逼,丝毫不给我逃避的余地。
「为什么纵容我?为什么不反抗?这是亲兄弟能做的事吗?」
「周松阳,看着我。」他托起我下巴,贴着唇瓣呢喃,「别再自欺欺人了,你也喜欢我的,对吗?」
我心脏狂跳不止,胸口仿佛埋着一座火山。
封印多年的岩浆在心底翻腾咆哮,灼烧得我五脏六腑一片生疼。
可太多沉重的东西压住出口,我只能死死地捂住它。
「江翊,跟我过来。」
我推开他的手,牵着他打开次卧的门。
柜子上摆着两个相框,是他去世多年的父母。
「跪下,看着他们。」
我压着江翊的肩膀,和他一起跪在地上。
「别忘了你跟我是怎么认识的,当初是我爸酒驾撞死了你爸妈,我养你只是为了赎罪。
「你说你喜欢我,喜欢一个……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罪人的儿子?江翊,你要是跟我鬼混在一起,以后还怎么有脸再面对你死去的父母?」
江翊紧绷着唇,拳头捏得死紧。
他沉默了很久,眼珠的血丝像一团通红的云。
「你都说了撞人的是你爸。
「酒是你让他喝的吗?车是你让他撞的吗?」
江翊转过身,撸起我的袖子。
「你肩膀上的疤是不是被他用烟头烫的?后脑勺缝的针是不是他耍酒疯的时候用凳子腿砸的?
「明明同样是受害者,你赎什么罪啊?」
他咽回一声哽咽,执拗地看着我。
「哥,这个理由,我不接受。」
我垂着头,眼窝酸得要命。
「可我们都是男人,我还比你大十岁,你天天守着我这么个老光棍,别人指不定会怎么笑话你。
「小翊,你年轻有为,前途光明,苦日子都已经过去了,往后成家立业,过正常人的日子不好吗?」
「不好。」江翊轻轻牵住我的手,「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外人怎么想我根本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
我狠狠甩开他,深吸了口气。
「江翊,我已经被你牵绊了二十年,难道你还想赖我一辈子吗?
「我周松阳就是个普通人,只想过按部就班、平凡庸碌的生活,我不想走在路上受人白眼,也不想被人指指点点嚼舌根。
「同性恋的路没你想的那么好走。」
江翊呆住了,目光怔怔的。
「哥,你当真这么想?」
我不敢抬头看他的表情,抹了把脸站起身来。
「我还有些存款,回头把这个房子卖了,换成两个小一点的,分开住吧。」
江翊一声不吭。
快走出门时,他从后面握住我的手腕。
「别卖。」
这房子已经住了很多年,每一寸都是我们共同生活过的痕迹。
江翊环视一周,哑了声音,从我身边经过。
「我走。」
10
我也不知道做的究竟对不对。
江翊曾说过,他的父母很爱他。
如果没有那场意外,江翊原本应该在温馨幸福的家庭里长大,拥有很多要好的朋友,谈一ţù₉场青涩美好的恋爱。
而不是家破人亡,被迫和我缩在阴暗逼仄的筒子楼里,过了那么多年忍饥挨饿的苦逼日子。
我爸毁过他一次,我不能毁了他第二次。
再说,江翊喜欢我,只不过是我在他幼年最无助时将他抱走,这些年的相依为命,让他混淆了依赖与爱情。
等他清醒了,应该会很庆幸我没有答应他的告白。
江翊离开后,许久没有回来过。
我一遍遍安慰自己做的没错,这是对他来说最好的选择。
但夜深人静时,我翻身摸到身旁冰凉的床单,心口总是酸疼得喘不过气来。
我太习惯他的体温。
在每一个失眠的夜里,我想他想得发疯。
临近秋日的一个寻常傍晚,江翊回来了。
我维持着拉开门的姿势,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淡漠又有点憔悴的眼神,刺得我心窝一痛,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快进来,晚饭吃了吗?我给你做点。」
「不用了,我是来告别的。」
江翊开口,很平静地看着我。
「国外出现了棘手的传染病,医院组织援外医疗队,今晚的飞机。」
我愣了好才找回声音。
「危险吗?必须要你去?可不可以……」
江翊手搭在行李箱的拉杆上,「是我主动报名的。」
「即便有危险,也总要有人去做,反正我无牵无挂,正是合适的人选。」
他看着我,笑了笑。
「哥,以后我不会再纠缠你了。
「放心。」
房门被轻轻关上,再也听不见一点脚步声。
我颓然跌坐在沙发里,思维变得迟钝而缓慢。
我把江翊逼走了。
他为了不让我为难,自愿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这真是我想要的结果吗?
11
气温降得很快,仿佛一夜入冬。
时间也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除夕。
我孤家寡人一个,连拜年电话都不知该给谁打。
家里冷冷清清的,我对着满桌凉掉的菜,目光出神地望着对面那把空椅子。
春晚没兴趣看,我放下筷子心不在焉地滑动手机,搜索江翊所在国家的新闻。
有关传染病的报道非常少,根本查不到有用信息。
我烦躁地把手机扣到桌上,铃声却忽然响了起来。
心脏霎时漏了一拍。
再次看到来电显示上熟悉的名字,我紧紧攥住手机,发颤的指尖滑了好几次才接听成功。
「小翊?你还好吗?」
等待回复的一秒都仿佛无限长。
那边传来的却并不是江翊的声音。
「是周哥吗?我是江医生的同事,他现在不能说话,但今天国内是除夕,他很挂念你,所以拜托我跟您说一声新年快乐。哎,周哥,我没算错时间吧?」
整点的钟声敲响,我的脑子随着新年的烟花一起炸开。
「什么意思?什么叫不能说话?江翊怎么了?他是不是被传染了!」
一连串的发问又急又密,那人被问懵了。
「没、没有,他就是嗓子出了点问题,小毛病,哥你别着急。」
「让江翊接电话。」
寒冬腊月我急出一头汗,扯开扣子在客厅里乱转,「拜托了,我只想确认一下他的身体状况。」
那人吭吭哧哧:「周哥,他真没事儿。」
「把电话给他!」
「……江医生昏迷着,正高烧输液呢。」
我一脚踹翻了椅子,暴躁地无能狂怒。
「这还叫没事?你们打算隐瞒到什么时候?等人没了再通知我去奔丧吗!」
说完我也觉得晦气,扬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
「呸呸呸,我胡说的。」
那人无奈道:「周哥,不是我故意隐瞒,是江翊他不让我告诉你,怕你担心。
「现在当地的病情已经控制住了,他没有被传染,是过度疲劳导致的。
「这些天他一直在连轴转地进行收尾工作,想早点忙完回国,兴许还能赶上和你一起过年,谁想到……」
我沉默下来,握紧的拳头松了又紧。
明明是阖家团圆的日子,现在江翊一个人在异国他乡高烧昏迷,我远在万里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从来没有这么无力过,我吸了吸鼻子,恳求道:
「能给我一个具体点的地址吗?我去国外看看他。」
同事很为难:「不行,当地有严格的安全管理措施,家属如果没有审批和许可,是不能进入的,您还是安心在家等吧。」
我掐住眉心,眼眶酸痛。
「知道了,谢谢你。」
挂断之前,江翊的同事忽然问了一句:
「周哥,你既然这么在意江医生,为什么还要故意说那种难听的话赶走他?」
我顿了顿,低声道:「你知道我们的事?」
那人犹豫半晌,说了实话。
「不止我,我们科室的人都知道,江翊从来不藏着掖着,手机里全是你的照片,走到哪儿都把他哥挂嘴边上,我们早就知道他喜欢你。
「就连昏迷醒来的间隙,他还在叮嘱我别忘了跟你说声新年祝福,报个平安。
「他有多在乎你,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周哥,真就不能给他一个机会吗?」
春晚上的戏曲咿咿呀呀,掩盖住我眼睛里无声滑下的泪。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我眨了眨眼,视线朦胧。
「麻烦帮我转告江翊,我等他回家。」
推开他,是不想耽误他的幸福。
但如果分离只会让两人更痛苦的话,那所谓的成全毫无意义。
12
江翊回国时,国内已经春意盎然。
我去机场把人接回家,仔细端详。
瘦了一大圈,头发长得能扎小辫儿,脸颊凹陷下去,唇色还微微发白。
一副大病初愈的病秧子样。
坐在沙发上抬起眼,拘谨地瞅着我,以前骄纵得无法无天的小孩儿, 现在小心翼翼观察我的脸色, 说话都不敢大声。
我心酸地背过身去,不让他看见眼角的泪光。
「回来就好,哥给你好好补补, 才放养半年,就把自己糟蹋成这样。」
江翊站起身, 跟在我身后。
「哥, 你原谅我了么?」
我钻进厨房鼓捣锅碗瓢盆,假装很忙。
「嗯, 本来也没仇, 多大点事儿。」
「那你让同事转告我,你等我回家, 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煤气灶砰的一声点开, 我对着跳跃的火苗抿住唇。
「你理解的什么?」
「给我一个机会, 试着接受我。」
江翊从身后贴上来,手臂环住我的腰,熟悉的体温烫着脊背,心脏一瞬间活蹦乱跳起来。
「我……我……」
早已下定决心的话到了嘴边,忽然变得烫嘴起来,臊得我满脸通红。
我去抚摸他的手,「小翊,我想……」
江翊的手却避开我,伸到煤气灶旁,把火关了。
「哥, 你还没洗菜呢, 开火有点早了。」
他嘴唇不经意间蹭过我的耳垂。
「你心跳好快, 慌什么呢?」
故意的, 熊孩子一定是故意的。
我气急败坏转过身, 却发现他早已逼近,将我困在他怀中的方寸之间。
「哥, 你说你想什么?」
刚才真是我看走眼了。
江翊是小心翼翼观察我的脸色没错,但一看出我心软,这小子尾巴立刻又撅起来了。
他将我压在灶台前,掌心托住我的腰,将两人的胸膛贴在一起,耳鬓厮磨。
「怎么不说话呢,松阳?」
都直呼其名了, 胆大包天的崽子!
我心一横, 抬手捧住江翊的脸,ŧû₅用力吻在他唇上, 抢占主动权。
「想和你谈恋爱!」
妈的, 嫩草都自己送到嘴边了, 我老牛吃吃吃!
江翊轻笑一声,轻而易举撬开我的齿关, 反守为攻。
掌心从后腰滑到了身前, 轻轻揉捏,我下意识溢出一声闷哼。
「哥,这次可是你主动招惹的,不准反悔。」
胸前的扣子开了, 锁骨上落下一圈牙印。
我扬起脖颈,手指陷入他的黑发中。
「不反悔。」
下一个二十年,我还要继续和你纠缠下去。
要么等你厌倦。
要么海枯石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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