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玄幻脑洞

飘飘欲仙

战神有两头熊猫:
我和我的闺密。
闺密打架凶得一匹,而我干饭三界无敌。
魔君来犯,战神冲进熊舍。
二话不说骑着我就冲了出去。
呃大哥,有没有可能,你骑错熊了?
1
在仙界。
但凡是个有头有脸的神仙。
都有至少一头骁勇威猛的坐骑。
战力越强,坐骑越猛。
苍禾作为仙界战力最强的战神。
他的坐骑顺理成章地被认为是三界最猛。
呵呵,误会大了。
作为苍禾的坐骑之一。
我是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
做啥啥不会,站着都嫌累。
我这样的废物,之所以能成为战神坐骑。
全靠有个打架凶得一匹的闺密。
2
当年苍禾到青城山挑选坐骑。
我的好闺密仙仙完爆一众蛇虫鼠蚁,猛虎大鹰,成功出圈。
但她出圈的目的并不是当苍禾的坐骑。
而是为了和苍禾打一架。
仙仙倒提着剑,豪情万丈同我讲:
「神魔仙尊,宁有种乎?
「凭什么是我们给他当坐骑?老子要打败他,让他给老子当饲养员!」
我一边啃竹子吧唧吧唧,一边举起胖乎乎小圆手:
「宇宙洪荒,仙仙最刚!
「九州十地,仙最霸气!
「仙仙加油!仙仙冲冲冲!」
我的呐喊起了作用。
仙仙精神振奋,捶着胸发出几声怒吼。
「苍禾小儿,敢一战否!」
唔。
好嚣张,好硬气!
但我默默替仙仙捏了把汗——
他可是,打遍三界无Ŧú₆敌手的战神啊。
偷瞄一眼苍禾。
白衣无尘,仙气飘飘。
从容淡定,面无表情。
他随手折了根竹条,语气轻描淡写:
「打吧,我赶时间。」
……
3
仙仙输了。
苍禾只用了三招。
对此,我和仙仙得出了不同的结论。
仙仙:「他们说,能在战神手下过三招,也算很厉害了。你说呢阿飘?」
我扒拉了一口米饭:「嗯嗯,看来他真的很赶时间。」
……
于是我们成了苍禾的坐骑。
之所以带上我,是因为仙仙坚持。
「要么带上阿飘一起回昆仑,要么带我的尸体回去。
「神君,你自己选吧!」
苍禾皱着好看的眉毛看我,一脸嫌弃。
「给个理由。」
「她……离了我,她活不下去。」
呜呜呜,仙仙好爱我。
不愧是我天下第一,亲亲好闺密。
苍禾还在犹豫。
我嗫嚅开口:「其实我,我也不是啥都不会……」
「哦?说来听听。」
两根食指戳啊戳:「能吃能睡,能自主上厕所。」
苍禾面色一沉。
「还会,还会卖萌!」
我机智地就地一滚,露出白花花软乎乎毛茸茸的肚皮。
苍禾吟哦片刻:「至少是头圆毛,且带回去解个闷儿吧。」
果然。
没人抵挡得住一只熊猫的卖萌。
哪怕他是战神。
4
于是我和仙仙从青城山搬到了昆仑山。
她跟着苍禾修行,进步神速,日愈凶猛。
而我从一头野生熊猫,变成家养熊猫。
每日除了吃饭就是睡觉,迅速退化,日愈圆润。
偶尔我也会陷入自我怀疑:
「宝贝仙仙,我是不是太没用了,没点神兽的样子。」
仙仙拍拍我肉嘟嘟的肚皮,顺毛捋:
「没事,反正有我和神君。」
是咯,一个家有一个出息的就够。
我就安心做个闺宝女就好了。
嘿嘿。
日子就这么舒舒服服地过了几千年。
直到魔族来犯。
5
来犯的人是个玉面小郎君。
俏生生的眉眼,白嫩嫩的肌肤,比最漂亮的女神仙还要漂亮几分。
可惜这样好的一副皮囊,却生了张嘴巴——
魔君扛了根儿硕大的狼牙棒,叉腰立在云上,朝昆仑山的山门吐了口痰。
「呵~Tui!
「苍禾小儿!敢一战否!」
欸,这话听着有点熟悉?
我抱了根儿甘蔗,端坐在小马扎上看热闹。
守门儿和扫地的师兄弟们,抬头看了漂亮魔君一会儿,又纷纷收回目光,继续做自己的事。
——找神君寻仇ẗů⁶的神仙妖魔多了去了,见怪不怪了都。
魔君见自己的挑衅没有引起预想中的恐慌,甚至都没得到重视,怒了。
「好你个龟孙!空担了个战神的名头,竟龟缩不出不敢应战?
「苍禾小儿,你莫不是怕了老子?
「夺妻之仇不共戴天!速速出来与老子一战!」
啥?夺妻?
苍禾神君向来清心寡欲,不近女色,乃是四海八荒最有神仙味儿的神仙。
他啥时候学起那人间的曹贼,抢人媳妇儿了?
我将小马扎往外挪了挪,想将这八卦听得更真切些。
可魔君骂了整整三个时辰,直到口水干涸,嗓子嘶哑,苍禾都没出来应战。
看来这架是打不起来了。
正好兜里的甘蔗零嘴儿见底,我不无遗憾地拍了拍屁股,端起小马扎回屋睡觉。
——坐了这么久,真是累死宝宝了。
6
万万没想到,魔君激将不成,便使了阴招——
他摸到山顶那汪海子,挖了历代战神的祖坟。
若干抬透明水晶棺,齐刷刷摆在山门前。
是可忍,孰不可忍。
苍禾怒了。
他终于怒了。
他裹挟着天地为之色变的雷霆之怒。
冲进熊舍,二话不说,骑着我就往外冲。
「碧仙,今日便让你尝尝荤腥!咬死那个狗东西!」
欸,不是。
神君你是不是骑错熊了啊?
7
「我不是……」
苍禾飞得太快,我的呐喊声被淹没在猎猎风中。
……
眼下的情况是。
苍禾骑着我在后面猛追。
魔君提着狼牙棒在前面翩翩飞。
向来淡定的苍禾气得哇哇叫。
奸计得逞的魔君嘿嘿笑。
魔君飞至一处空旷山头,停了下来。
「苍禾,今日不是你死……」
苍禾根本不给他说完一句话的机会:
「哼,只有你亡。」
苍禾飞身上前,同魔君缠斗。
回头一看,却发现我抱着头,圆滚滚地滚到一边。
苍禾眉头一皱,终于意识到自己骑错了神兽。
「滚远点,小心伤着。」
呜呜呜神君真好,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在乎我的安危。
我嗯嗯嗯点头,从善如流地滚得更远。
然后举起圆圆的胖胖的爪子:
「苍禾老仙,法力无边!
「四海八荒,苍禾最刚!
「加油!加油!神君加油!」
苍禾:……
魔君:……
8
这场架打得甚是焦灼。
想不到那位花儿一样娇艳漂亮的魔君,战力居然和苍禾不相上下。
二人打了半个时辰,见招拆招,难解难分。
直到我的好姐妹仙仙,提着剑赶来。
她威风凛凛,英姿飒爽。
收了剑蹲在我身旁:「没受伤吧?」
我一个猛扑抱住她:
「呜呜呜我的好仙儿,你可算来了呜呜呜。
「他们打架斗殴,他们好暴力,吓死猫猫了嘤嘤嘤。」
魔君耳朵好使,打架都不耽误他听到我的嘤嘤。
竟抽空瞧了我一眼。
这一眼的内容很多。
有疑惑,有震惊,Ţû₋有惊艳,有惊喜。
仙仙柳眉倒竖:
「敢吓唬我闺密!
「等着,我去收拾他!」
9
仙仙化出原形,加入战局。
二打一,魔君也召唤了坐骑。
但她可是我的仙儿,四海八荒最猛的神兽。
魔君的坐骑怎会是她的对手?
整个场面就是嘎嘎乱杀——
仙儿和苍禾负责乱杀,我负责嘎嘎。
没多久魔君落了下风。
眼见着要输,他开始不讲武德。
祭出一顶混沌钟,摆出同归于尽的架势。
「不打了!再打我就碎了混沌钟,让四海八荒都跟你我陪葬!」
那可是毁天灭地的上古神兵。
苍禾投鼠忌器,只得收了身形。
冷哼一声:「尉迟端,你无耻。」
哦,原来魔君叫尉迟端。
他被骂了也不恼,反倒嬉皮笑脸。
「老子没挖你们祖坟,使了个障眼法罢了。
「战神又怎么样,还不是被老子的术法骗得狗急跳墙?嘿嘿。」
苍禾的眼角跳了跳,手里的剑又要举起。
尉迟端一个闪身蹦得老远。
「不打了不打了,老子家里还煲着汤,急着回家!」
他且说且退,几个闪身就出现在了我身旁。
饶是我再迟钝,也意识到了不对。
但,来不及了。
尉迟端提着我的后颈皮,像拎小猫一样将我拎起来。
「这大猫不错!我带走了,哈哈哈。」
……
人家是熊猫,不是大猫!
呜呜呜,仙儿救我!
țŭ₆10
尉迟端带我回了魔族地界。
本以为他会将对苍禾的怒火发泄到我头上。
把我囚禁起来,狠狠折磨。
可,他怎么好吃好喝地给我供起来了?
我左手一个大鸡腿,右手一颗小苹果,吧唧吧唧甚是快活。
「尉迟魔君,你人还怪好的勒。」
他笑眯眯看我,漂亮的脸蛋儿好似一朵绽放的牡丹。
「你叫阿飘?」
「嗯嗯嗯,阿飘。」
「阿飘啊,你就不怕我在饭菜里下毒吗?」
呃。
嘴里的鸡腿突然就不香了。
眼里蓄起泪花,两颗小珍珠挂在睫毛上将落未落。
「达咩,阿飘不想死,呜呜呜。」
尉迟端眼中笑意更甚:
「就你这怂包样,苍禾那狗贼怎么会选你当坐骑啊?」
我只是贪吃,胆子小。
你才怂包,你全家怂包。
尉迟端抬手覆上我的头顶,先是顺毛捋了捋,然后毫无章法一通乱揉。
「真好撸,难怪入了苍禾那狗贼的法眼。」
苍禾神君待我极好。
昆仑山向来自给自足,每个师兄师姐都有自己的分内之事。
不修行的时候,就要干活贴补山里的用度。
唯独我,空占了个昆仑山小师妹的位置。
却终日好吃懒做,不事生产。
可神君和师兄师姐们从来不说我。
他们疼我,我自然也疼他们。
「不许你骂神君!神君不是狗贼,你才是狗贼!」
为了增加这句话的震慑作用,我举起爪子,龇牙咧嘴。
可尉迟端非但没吓着,还哈哈哈大笑起来。
他抓着我的爪子贴上他的脸,蹭了蹭我的粉色肉垫。
「一怒之下,就怒了一下。
「我的未婚妻真可爱。」
我还想再骂。
脑子却突然宕机——
他刚才说啥来着?
未婚妻?
啥,啥啊?
11
自我记事起,我就是青城山的一只野熊猫。
由于太能吃,山上的鲜甜多汁的竹子都被我祸祸完了。
这引起了其他熊猫的不满。
其中一个叫刀疤强的,特别看不惯我,带头欺负霸凌我。
他纠结了一队大小熊猫,堵在我的窝门口。
「哪儿冒出来的杂种,敢跟老子抢竹子吃!」
那时候我还很小,不过两千来岁。
除了能吃,一无是处。
我畏畏缩缩老老实实地答道:
「我,我也不知道我是从哪儿来的。
「我一醒来就在青城山了。」
刀疤强没想到我偏移了重点,没揪着杂种两个字生气,反而认认真真回答他的问题。
刀疤强愣了一下。
然后又拔高了声音:
「老子管你从哪儿来的!总之你吃那么多,违反了青城山竹子保护公约!老子要代表竹子讨伐你!」
他身后的一头高大威猛但看起来有点憨的熊猫小弟问道:
「强哥,啥时候出的公约啊?俺咋不知道捏?」
刀疤强瞪了他一眼,小声叫他闭嘴。
我低头嘟嘴,食指戳啊戳:
「强哥,山上的熊猫各自有各自的领地。我吃的竹子都是我自己种的,你,你管不着……」
最后三个字我说得有气无力,生怕惹恼了刀疤强,他会扑上来揍我。
憨憨小弟又道:「是啊强哥,咱们好像是管不着。」
「啪——」
刀疤强踹了他一脚,让他闭了嘴。
「你种的竹子不错,鲜甜多汁。从今儿个起,你的竹子被老子承包了!
「往后你只许去后山找吃食,老子给你三天时间挪窝,敢不听……」
他的话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石头。
「谁?谁干的!」
话音刚落,又结结实实挨了几块石头。
「哎呦——哎哟——」
刀疤强捂着脑袋边骂边躲。
这时,仙仙从竹林后慢慢踱步出来,衣服兜里装着满满一兜石头。
「狗贼!柿子专挑软的捏,有本事冲我来!」
我见着仙仙好似见着救命稻草,挪着小碎步吨吨吨跑到她身后。
「他们欺负我!呜呜呜。」
刀疤强清楚仙仙的战力,就他们几个根本不是对手。
他立马换了副嘴脸,点头哈腰:
「原来是仙大爷的朋友!
「是小强不懂事了,小强有眼不识泰山!」
仙仙冷哼一声:「滚!」
「是是是,小强这就滚,这就滚!」
他且说且退,带着他的小弟就想逃。
仙仙冷哼一声,吊着嗓子喊了声:「慢着!」
刀疤强愣住,旋即丝滑一跪:
「姑奶奶,上次被你揍得我三天下不来床。
「这趟我啥也没干,您就,您就饶了我吧!」
哇,仙仙好猛,揍得刀疤强三天下不来床!
「我说,让你,滚!」
刀疤强愣了一下,然后哦了几声。
抱着脑袋原地滚了。
12
其实那会儿我和仙仙并不熟。
只不过是她的窝和我的窝离得不远。
竹子丰收的时候,我给她送过几捆。
仙仙表面高冷,实际上比谁都热心肠。
不过几捆竹子,她就把我当成了朋友,处处护着我。
因着我是外来的孤儿,又没本事。
青城山的地痞们老想抢我的地盘。
若不是有仙仙,我只怕早就被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我时常蹭着仙仙的颈窝撒娇:
「呜呜呜,我这么没用的废物,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三界苍生,这辈子才能遇到这么好的仙儿。」
她笑眯眯顺毛撸:「阿飘哪里没用了,阿飘捧场王,最会给我打气加油了。
「话说回来,你的家人呢阿飘?」
「不知道,我好像没有家人……来青城山之前的记忆,我都不记得了。」
仙仙眼里闪过一丝心疼。
但马上又拍着胸脯,豪迈道:
「没事!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
在我这平平无奇的熊生里,仙儿是我唯一的家人,唯一的光。
除了仙仙,我一无所有。
怎么可能会有未婚夫?
什么鬼啊。
13
「有没有可能,我是你失去的那部分记忆里,指腹为婚的丈夫呢?」
尉迟端如是说。
倒也……不是不可能。
他长得这么好看,还是个魔君。
家大业大,还会做好吃的。
那嫁给他好像也不是不行?
但一想到要和仙儿分开,我就无法接受。
「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这么多年过去,东荒的沧海都变了几回桑田,你怎么确定我是你的未婚妻?
「更何况,我们从来没见过,又没有信物,你怎么确定我就是你的未婚妻?」
尉迟端眉梢一挑:「没见过,你确定吗?」
呃,他这么一问,我突然就不自信了。
「见,见过?」
「很久很久以前,你和那个母夜叉,是不是救过一只迦楼罗?」
???
我猫猫震惊:「是你?」

14
放眼三界,敢叫仙儿母夜叉的,只有一个——
那是几千年前,我们在青城山上救过的,一只好大的鸡。
说来也是机缘。
那日我陪仙仙去山顶练剑。
正吃着呢,身旁忽然掉落一庞然大物。
定睛一看,竟是一只受伤的鸡。
这鸡通体金黄,翎毛高昂,锋利的爪子一看就很有力气。
它似乎伤得很重,耷拉着眼皮将我瞧着。
我大喊:「仙仙!快快快!今晚有烤鸡吃了!」
金鸡:???
哀号一声,昏死过去。
15
后来我当然没吃成烤鸡。
仙仙见识比我广,她说瞧这鸡威风凛凛,不像是普通的鸡。
兴许是某座山头某个仙君的坐骑神兽。
要是贸然将它吃了,指不定会惹来祸事。
我吮吸着手指头,咽了口唾沫:
「行,都听仙儿的。」
我们把金鸡抬下了山。
因着我是独居,熊窝宽敞,便把它抬到了我的窝里。
仙儿回家取药,我吭哧吭哧打了一桶水,想给它清洗一下身上的血迹和伤口。
没有合适的能泡澡的浴桶,唯有灶台上那口大锅能装下这只鸡。
于是我又吭哧吭哧把它扛上了灶台,轻轻放进了大锅。
正加着水呢,金鸡悠悠醒转。
它看了看身下的锅,拿着瓜瓢加水的我。
哀号一声,又昏死了过去。
16
养了整整一个月,金鸡才能勉强下床。
这期间仙仙忙着练功修行,大部分时间是我在照料金鸡。
偶尔仙仙前来探望,见我对它那么好,就有些吃醋。
「阿飘,要是我受伤了,你也得这么照顾我,不然我就不跟你天下第一好了!」
「瞎说!仙儿天下第一厉害,不可能受伤!」
「那万一呢?万一我受伤了呢?前几天我切西瓜破了点儿皮,那不也是受伤吗?」
「什么?仙儿破皮了?」
我捧着她的手,果然看到一条小小的,已经愈合的口子。
「呼——呼——吹一吹就不疼啦!」
仙仙这才满意地拍拍我的肚子:「记住了啊,男人祭天,法力无边,你可不能有了男人忘了姐妹啊!」
什么男人?
我还没来得及问呢,一旁的金鸡不高兴了。
它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友情和爱情根本不冲突,搁这儿搞什么道德绑架。」
我 tui 了它一口:「不许你凶仙仙!」
金鸡立马泄了气,委屈巴巴:「她就是个母夜叉,有什么好的……」
仙仙脾气暴,撸了袖子就要揍它。
可金鸡大伤初愈,连人形都化不出来,哪里是仙仙的对手。
我只好将它护在身后,劝着仙仙不要揍它。
知道的说我们是在打架。
那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玩老鹰捉小鸡呢。
17
万万没想到。
当年我们随手救下的金鸡,竟是魔族少主,魔君尉迟端。
我的仙儿果然有眼力,一眼就看出他不是个凡鸡。
我脸上堆起久别重逢的笑: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阿鸡你又长高了呢!」
……
尉迟端:「我不是鸡!我是迦楼罗,又名重明鸟,上古凶兽,很凶很凶很厉害那种!我不是鸡!我只是长得像鸡!」
我哦了一声:「所以不是大鸡,是大鸟。」
……
他好像有点破防。
原地蹦跶好几圈,才恢复平静。
尉迟端将我抱起来,放到凳子上:
「我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我的未婚妻。
「你的阿爹是黑熊,他和你哥哥,是我父君座下最英勇的大将。
「你的阿娘,是青丘的一只九尾白狐。
「阿飘,你不是什么野熊猫,你有名有姓,有未婚夫。
「你姓云,名飘摇,是我尉迟端未过门的妻。」
18
我抱腿而坐,陷入了沉默。
许久,我问了尉迟端几个问题。
「你怎么确定我就是白飘摇?黑熊和九尾白狐,怎么会生出一只熊猫?这很离谱。」
「有没有可能你不是一只熊猫,而是一只黑白相间的熊?
「放眼三界,就你一只酷似熊猫的黑熊,我能认错吗?」
唔。
爹是黑的,娘是白的。
生出一个黑白相间的,倒也确实有可能。
「那你既然认出了我,当年你受伤掉落青城山,怎么没告诉我这些?」
「那时候我的年纪也不大,又刚经历了一场恶战,身负重伤,还要时时防着你把我炖了。我的心思全在养伤上头,没有仔细辨别你到底是不是熊猫。
「而且,你家那个母夜叉凶得很护犊子得很,我那会儿伤得太重又打不过她,根本不可能把你带离青城山。
「再后来我不辞而别,回魔界闭关养伤,一闭就是几千年。等我出了关,想起你的音容笑貌,才意识到你就是飘摇。
「我立马回青城山找你。却得知你和母夜叉一起,被苍禾带走了。」
哦,原来如此。
难怪那日他到山门叫嚣,说夺妻之仇不共戴天。
啊这,吃瓜吃到自己头上。
真就离谱。
「既然我是有家的,那为什么会出现在青城山,还没了记忆?」
「那年魔界内乱,你阿爹随着我父君出征平乱。
「丈人骁勇,连战连胜。叛军不讲武德,为了胁迫丈人,竟将你和你娘掳走。
「可丈人忠心耿耿,不肯通敌。他们便……阿飘,我们都以为你死了。」
「哦,这样啊。」
「那会儿你年纪小,可能是被吓得丢了记忆,也可能是被叛军下了封印。」
我垂下眼帘,鼻尖忽然有些酸。
「那这么多年,他们为什么没来找过我呢?」
尉迟端默了默,似是在斟酌语言。
「他们都不在了。」
「什么?」
「叛军杀了你娘,你阿爹急火攻心吐了血,叛军趁机围攻你阿爹……
「你哥哥赶去救,也死了。」
不知为何,我的心突然揪起,疼得呼吸都很困难。
明明,明明我没有关于他们的记忆。
可眼泪就是止不住,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尉迟端慌了:「你,你别哭。是我不好,我该慢慢同你讲这些。
「阿飘别怕,他们不在了,还有我啊,我会护着你的。」
19
我浑浑噩噩地睡了几天。
破天荒地,水米不进。
尉迟端以为我是受不了打击,要节食自杀。
每天变着法儿地给我送好吃的来。
他还亲自下厨,做了据说是我小时候最爱吃的糯米叉烧包。
换了平时我估计早就一顿猛吃。
可此时却怎么也提不起胃口。
我好像,有些难过。
一个习惯了黑暗的人,骤然见到阳光,却又在片刻后被抽离。
那她就再难忍受黑暗了。
从前我以为自己就是刀疤强嘴里的,无父无母的杂种。
原来我有那么好的父母,那么好的哥哥。
可惜我回来得太晚,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20
我想仙儿了。
21
第三天晚上,我饿晕了过去。
尉迟端把魔宫里的医者全部召来,并放言:
「她是本君未过门的媳妇儿!救不活她,本君要你们全部陪葬!」
呃,这话听着怎么土里土气的。
但威慑效果还不错。
一群小老头使出浑身解数给我把脉。
半晌得出一致结论:
「殿下,魔妃身体康健,面色红润,瞧着并不是什么大病……」
「那她怎么晕了?」
「大抵,是饿的!」
……
尉迟端点了个小丫头:「赶紧去厨房,把最好喝的粥端上来!」
22
我是被肉香唤醒的。
吨吨吨喝了三大碗,舒服地「啊」了一声。
「好吃,香甜,还有吗?」
尉迟端指了指桌上十八锅不同味道的粥:「管够。」
……
十八锅,倒也不必。
待我吃饱,悲伤的情绪又再次将我席卷。
「尉迟端,我想回昆仑,我想仙儿了。」
我说得诚恳,尉迟端也没为难我。
「好。但是在送你回去之前,得先把你的封印解了。」
「封印?什么封印?」
「方才药王给你把脉的时候,探过你的神识。你的灵力被封印了。
「你连个人形都化不出,术法也一直停留在初级阶段,都是这封印所致。」
「什么?」
「阿飘,你的父亲是灵力超强的强者,你身上流着他的血,怎么可能是个废物呢?」
「哦莫,难不成我竟是个被耽误的天才?」
尉迟端尴尬一笑:「倒也不至于……
「好消息是你身上的封印虽难,但你父君强到离谱,解这封印轻轻松松。
「坏消息是,解除封印的过程会有点痛苦。
「而且你的神识受损,灵力又被封印太久,就算解除封印,只怕也很难再修到上神境。」
我哦了一声,倒也不觉得可惜。
我本就不上进,从前在青城山我日日躺平,到了昆仑山也从不修行。
猫生在世,吃喝二字。
仙途漫漫,唯有美食不可辜负啊!
我戳着手指头,小小声道:
「那这样的话,这封印不解也罢。」
「怎么?你怕疼?」
「怕疼是一方面,再就是……万一解开封印影响我食欲怎么办。」
尉迟端问号脸,忍不住失笑。
「可是封印解除,你就能找回从前的记忆了。」
23
解封印的过程比我预想的还要痛苦。
尉迟端已经尽量护着我,想尽办法让我不那么疼。
可他的灵力入脑,立时像有千万只野兽挤进来,撕扯着我的神识和脑花。
我的身体好似被细密的刀阵反复碾压,一刀刀捅进去,拧几圈,再慢吞吞拔出来。
我疼得呼吸停滞,却喊不出声音。
这哪是解除封印,这分明是受刑。
呜呜呜,我好想我的仙儿。
想扑进仙儿怀里,嘤嘤嘤大哭一场。
这个念头刚起,就听到一声厉呵:
「狗贼!放开阿飘!」
呜呼!仙儿来了!
24
我的手指刚动了动,就听到尉迟端的密语:
「别乱动!稍有差池我们都会出事。」
「啊?出什么事?解封印这么凶险的吗?」
「你会死。」
「唔,那你呢?」
「我也会死。」
「懂了懂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反噬对吧?」
「不,你死了,我会难过死的。」
……
「可是仙儿……」
「别担心,苍禾看得出来我们在干正事。」
果然,暴走的仙仙被苍禾拉住。
他的嗓音一贯地低沉清冷:
「先别动手,狗东西在给阿飘解封印。」
25
半个时辰后,我脑子里的封印被成功拔除。
方才痛得要死要活,现下却通体舒泰,好似压在身上的大山被挪走,舒服得不行。
尉迟端先我一步跳下石台:
「你他娘的你叫谁狗东西?
「这可是老子的地盘,你竟敢狺狺狂吠?
「上回儿是老子让着你,你等着!再打一场!」
他跳着脚,作势要去取狼牙棒。
却被我喊住:「尉迟端!不许对神君不敬!」
嚣张的气焰立马熄火。
「好的阿飘,你饿不饿,我给你弄点吃的。」
苍禾:……
仙仙:……
26
我果然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
明明画面很清晰,却好似一场遥远的梦境。
梦里阿爹将小小的我高高举起,骑在他的脖子上。
阿娘牵着哥哥的手,叮嘱阿爹仔细将我摔着。
梦里阿爹身居高位,深受下属拥戴。
阿娘很美,很爱笑,做得一手好糕点。
哥哥长我五千岁,走哪儿都把我带着。
见人就炫耀我是他的黑熊妹妹,四海八荒唯一一只黑白相间的黑熊。
梦里还有尉迟端。
初见时,是在大年夜,魔君的宫宴上头。
大人们只顾着喝酒,而我只顾着吃。
不一会儿就把小桌上的美食吃得干干净净。
我眨着大眼睛,环顾一圈,看上了旁边尉迟端的饭菜。
他是魔族少主,魔界未来的王。
他的吃食,自然是最好的。
他被我盯得久了,有些脸红。
「看看看,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啊?」
我吧唧吧唧嘴:「小姐姐,鸡腿不吃的话,可以给我吗?」
尉迟端愣了片刻,哇一声哭了出来。
我们的动静引起了魔尊和王后的注意。
「怎么了,怎么哭起来了?」
「母后!她她她,她叫我姐姐!」
众人哄堂大笑。
魔尊笑得最开怀,大手一挥:
「这两个孩子有缘,不若结个娃娃亲?」
阿爹看了眼阿娘,得到她的首肯后方才点头。
「只要孩子们没意见,我们做父母的,也没意见。」
27
原来,我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没人要的野种。
我叫云飘摇。
我曾有过爱我的父母和兄长,还有许多疼我的叔叔伯伯。
仙途漫漫,沧海桑田。
这短短两千年的回忆,足够照亮未来的黑暗。
哦对。
我还有仙儿和苍禾神君。
还有尉迟端。
28
「你真要嫁给尉迟端ṭūₜ啊?」仙仙啃着西瓜,正色问我。
「不知道,虽然他长得很帅,身材也好,法力高强,家世还很好。但……但我跟他刚认识才几天,会不会快了点?」
话音刚落又唔了一声,「不对,当初在青城山我还救过他呢,这么算起来的话,也算认识很久了?」
仙仙白我一眼:「那会儿你是只熊,他是只鸡。」
「哎呀,形态什么的,也不那么重要嘛。对啦仙儿,我的封印解除,尉迟端说,我应该过不久就可以化出人形了。」
「真的?那可太好了,我可太好奇你化成人形是什么样子了阿飘。」
忽又话锋一转,冷下脸来。
「哼,尉迟端尉迟端,你现在三句话不离尉迟端。从前我跟你说什么来着,男人祭天法力无边,你这是要男人不要姐妹了吗?」
唔。
我愣住了。
仙儿是除了父母家人之外待我最好的人。
她是我在这世上仅剩的亲人。
我怎么可能不要她?
我慌慌张张起身,连连摆手:
「不不不,不可能的。我我我,你,你不同意的话,我不嫁他!」
「真的?」
「真的!」
我掏出兜里的小鱼干和零嘴儿。
「仙儿你别生气了,给你吃。」
「噗——」
仙儿扑哧一声笑出来:「逗你的。
「尉迟端那个狗东西虽然叫我母夜叉,但他对你好啊。
「虽然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但有一句话说得对。」
「什么?」
「友情和爱情并不冲突。阿飘,你幸福比什么都重要。」
țŭ̀ₘ我鼻子一酸,眼泪顺着脸颊滚下来。
一个熊抱将仙仙抱住:
「我们都要幸福。」
29
仙儿陪着我在魔界住了一阵子。
虽然她和尉迟端一见面就吵,但至少不会打架了。
假以时日,看在我的面儿上,大概也能坐下来一起吃个饭吧。
嗐,随缘。
我回到从前和阿爹阿娘生活过的宅子。
这么多年过去,老宅子丝毫没有破败。
府中几位老奴,出于对阿爹阿娘的感念和尊敬,没有离开,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管家的婆婆还认得我。
见到我,哭得老泪纵横。
「ŧù₆小姐,我们都以为你死了,呜呜呜。
「小姐,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呜呜呜。
「这些年殿下多有照拂, 所以家里一切都好。
「看到小姐白白胖胖,老奴就放心了啊,呜呜呜。」
我拉着她的手,擦了擦眼泪:
「嗯,我都好,都好。这些年仙儿一直很照顾我,没被欺负。」
婆婆这才注意到仙仙。
上下打量一圈,笑眯眯问道:
「这位ƭü₅是小姐的朋友吧?小姑娘长得真俊。可曾婚配啊?
「我老家有个侄子,大灰熊,高大威猛, 改天一起吃个饭?」
……
30
半个月后, 我跟着仙儿回了昆仑山。
虽然很舍不得魔界美食,但昆仑山养我多年, 总归是要回来的。
神君得知我的封印被解除, 浅笑道:
「解了就好。」
???
「听神君的意思, 是知道我神识里有封印?」
「知道。」
???
苍禾看出我的不解, 笑道:「解封印的过程,你会很痛苦。而且你的根本已经伤了, 即便解除也修不成大神,何苦来哉?」
这个反应跟我之前的反应倒是出奇地一致。
「可是神君,我,我想化成人形。」
「这很容易。昆仑山灵气盛,要不了多久就能化形。不过你向来不是个执着于皮囊色相的,怎么忽然想化形呢?」
我挠挠头, 有些害羞。
「总, 总不好以熊的形态嫁给魔族少主吧。」
苍禾一愣。
旋即又了然。
「那,你便正式拜师吧。」
这下轮到我愣住了。
昆仑山收弟子的规矩特别严苛。
没点根骨连队都排不上。
素日里师兄师姐们唤我一声小师妹, 但我并不曾拜师——
就我这资质,当个宠物可以, 当战神的徒弟, 属实是有辱门楣。
可今日神君这样提,他的用意我明白——神君怜我苦身世, 想让我以昆仑山弟子的身份嫁入魔宫。
将来整个昆仑都是我的娘家, 料他尉迟端也不敢欺负我。
眼里蓄起泪花,我又没用地哭了。
不管不顾地上前抱住苍禾。
「呜呜呜, 师父, 我的亲亲好师父,四海八荒最好的师父呜呜呜。」
31
半年后, 我成功化了形。
本来还有些忐忑,会长得像阿爹一样五大三粗。
却在看到镜中人那刻放下心来——
我随阿娘, 是个一等一的美人。
仙仙捧着镜子, 笑得眉眼弯弯:「便宜尉迟端那个狗东西了。」
又过了半年,魔族的聘礼一箱箱抬进昆仑山。
尉迟端知道我已经拜了苍禾为师,如今半分不敢造次。
他生怕师父瞧不见他的诚意, 聘礼箱子将山门前的空地铺得满满当当。
管家婆婆送来当年阿爹阿娘大婚时, 阿娘穿过的喜服。
我穿上那身喜服, 在仙儿的陪伴下,嫁给了尉迟端。
后来我苦修瞬身之术。
一会儿待在魔宫,一会儿待在昆仑。
爱人, 师父,闺密。
一个也不耽误。
哦当然,还有很多很多好吃的。
嘻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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