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答應今年先去我家過年,可上了高速卻直奔他家。
我氣不過和他吵了兩句,結果中途在服務站上廁所,他故意將我丟下,開著車揚長而去。
電話不接,短信不回,視頻掛斷。
天黑路滑,我追著車子連摔三跤。
第四次爬起時,我想通了。
1
我和老公是相親認識的。
雖然認識時間不長,但他對我確實不錯,所以我們從相親到結婚,算是水到渠成。
今年是我們結婚後的第一個春節,我很想回娘家過,他有些不情願。
我就和他撒嬌,說在家就待三天,29 下午回他那邊過,可他還是黑著臉覺得不妥。
說他從小到大,沒見過結了婚還要回娘家過年的。
這時我臉色也不好了,我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而且從大年 30 開始就去他家,這等於說還是在他家過年,他還想怎樣!
見我黑著臉不說話,老公妥協了,圍著我說了一堆好話,最後磨得我沒辦法,笑著把事兒拋開了。
於是臘月 25 我們便驅車趕回去,我買了許多爸媽愛吃的東西,大包小包地往車上拿。
他在一旁抽煙,默默看著我。
因為車程比較長,我又打小就是那種一上車就愛睡覺的人,所以特意囑咐他,如果累了就把我喊起來,兩人換著開。
他還是沒說話。
當時我真的沒想太多,戴著眼罩沉沉地睡了過去。
等我迷糊地醒來,天已經黑了,高速公路上正下著小雨。
我磨磨蹭蹭地掏出手機,看了眼天氣預報,卻發現上面寫著 xx 城 xx 市。
「開錯了啊!你剛才是不是上錯路了!」
我趕緊拿著手機和老公說,卻發現他臉色很冷靜。
那一刻我莫名地懂了。
隨之就是怒火上頭。
我狠狠地踹了一腳副駕駛,問他到底是怎麼想的,明明答應了我先回娘家,怎麼就往他老家那邊走了。
「琴琴你自己想想,哪家出嫁的女兒會回去過年的,哪家做媳婦的不在婆家過年,你自己說說!」
他開始苦口婆心地勸我:
「你這要我爸媽在村子裡怎麼做人,你就忍心看著他們被人嘲笑嗎?琴琴你好好想想!」
「我想什麼,我不想!」
脾氣上頭我才懶得理他的屁話,只問了一句:
「你明明答應我了,為什麼耍賴!你要真不同意,為什麼之前不說!」
「你還怪起我來了!」
見我堅持,他脾氣也來了,嘴裡指責我不為他考慮,說我這做兒媳婦的任性妄為。
我整個人在他嘴裡一文不值,好像回娘家過年天理不容一樣。
當時我真的要炸了,如果不是在開車,我真想撲上去叫停他。
可能是我隱忍的表情太恐怖了,他自說自話了一會,就閉嘴了。
「找個地方下高速,掉頭回去。」
我只和他說了這一句:「趙肅,這句話我只說一遍。」
2
他掉頭了,一路上我們沒有交談。
主要是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我感覺再多說一句,我可能就顧不上開車不開車了。
一直到服務站,他說要進去買包煙,順帶休息休息,剛巧我要上廁所,所以也跟著下車了。
天黑得很厲害,高速公路兩旁黑漆漆的,像隨時會蹦出小時候奶奶故事裡的妖怪。
我沒有停留,小跑著往公廁去。
等洗完手出來,恰好看見老公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趙肅!」我喊了一句,立即揮手向他示意。
誰知這一喊,他踩了油門打我身旁刷的一下開了過去,直奔服務站出口。
當時我人都傻了,站在那愣了兩秒,等再回神,只看見他的尾燈在很遠的地方逐漸消失。
漆黑的夜下著小雨。
我奔跑在道路上,一邊哭一邊和他打Ṱü⁷電話。
雨絲浸透了我的棉服,襪子也是濕沉濕沉的,我哭了很久,也打了他電話很久。
他一直不接,於是我又發了短信。
一直走了不知多遠,手機提醒我電量即將耗盡,我才真的放棄。
我咬著牙從地上爬起,一步一腳印地往回走,一直走到服務站,整個人才終於冷靜下來。
用最後一點電打了報警電話,我就坐在臺階上,注視著門外的黑夜。
此刻我什麼都沒想。
既不想趙肅這個狗東西,也不想剛才的狼狽與害怕。
手機摔了 3 次,打了 26 個電話,15 條短信,7 次視頻。
我已經想通了。
這個男人的心是狠的,必須得收拾收拾,矬矬他的銳氣。
拋下我的趙肅無非也是這麼想的,他完全不尊重我的意見,哪怕事先答應好了,只要他不想,隨時轉高速,隨時可以把我扔下。
他就是用這種行為告訴我,只要你不乖,那我什麼時候收拾你都行。
「你就是剛才報警的李女士嗎?」
小雨逐漸轉為大雨,身穿警服的高速員警遞給我一ţů₂把傘,耐心地詢問我怎麼了。
看見他們給我遞紙,舉著傘送我上警車,我頓時哭得稀裡嘩啦。
從沒有哪一刻,這樣有安全感過。
「你老公腦子……」
聽完我講的內容,坐在副駕駛的警官明顯想說些什麼,但他不好往下說下去,我卻接了茬。
「他就是個下三濫的人!」
我哭著附和:「噁心!無恥!」
「姑娘你不要著急,我們這就幫你打電話。」
他掏出手機想打電話叫他回來,我拒絕了。
我只借了他的手機給父母打了電話,哭著和他們講了我被拋下的事。
電話那頭的爸媽氣得髒話連篇,老兩口一輩子和善,從不與人為難,這次直嚷嚷著叫家中小輩打上門。
我哭到失聲。
員警們一直把我送下高速,和我父母碰頭才走。
3
「媽的個巴子!」
客廳裡聞訊趕來的長輩們坐了一圈,其中大伯脾氣最暴躁。
他已經不帶重複地罵了十幾分鐘,給他的三個兒子分別去了電話,叫他們趕緊回來給我撐腰。
爸爸沒阻止,媽媽也沒說軟話。
全家上下連親帶故的長輩十幾個,很快家裡到處都是年輕的大小夥子。
就連八九歲的堂弟也舉著手,說要帶他的弟兄替我討回公道。
我破涕而笑,推推他的腦門叫他先把寒假作業寫完再說。
坐在我房間的幾個堂姐表妹心疼死我了,叫我絕對不能輕易放過趙肅。
我笑了。
「放過,當然要放過,等民政局上班了我就和他離婚。」
「啊?」
她們沒想過我會這麼說,但轉念一想卻十分支持我,有些痛苦非同性不能體會。
大表姐輕輕地抱著我,和我說能體會被丟高速上的那種無助,她說無論怎麼樣,她永遠站在我這邊。
此時已經是晚上 11 點多了,我借了爸媽的充電器給手機充電,等順利開機後,我看見了趙肅的未接電話。
可笑的是我打了那麼多過去,直到如今他才回了一個。
之後就是微信上發的一句【你去哪了?】,除此之外再無多餘的詢問。
看著他輕描淡寫的那句話,我火冒三丈,掐得手機咯吱作響。
我去哪了?
我去你墳頭蹦迪了!
就在這時手機又響了,是趙肅打來的。
恰好這時媽媽打開房門叫我吃宵夜,見是趙肅的電話,冷笑一聲點了免提,拿去了客廳。
「喂,琴琴啊,你跑哪去了!」
煙霧繚繞的客廳裡坐滿了五大三粗的李家男人,大家Ṱūⁱ默契地沒有說話,抽著煙,打算聽一聽電話裡的趙肅怎麼胡說八道。
「不是我說你,動不動就生氣給我甩臉色,現在還玩失蹤,你夠了沒有!」
「你說誰家的媳婦是你這個樣子,一天到晚只想著娘家,不顧自己小家死活。」
「你這種行為在我老家這邊,被人指著鼻子罵都是輕的!」
「我也不多說什麼了,你自己趕快回來,我在 xxx 路的那條高速下邊等你。」
說完這句他像是要掛斷的意思,我爸眉毛一挑開口了:
「你什麼意思,把我女兒甩高速上還理直氣壯地指責她?你媽生你的時候怎麼就沒因為你臉大難產呢!」
「……爸?」
趙肅的口吻立即變了,慌張又無措,一個「爸」字都哆嗦了一下。
「爸什麼爸,我沒你這麼臉大的女婿,一邊去!」
「不是啊爸,你……你聽我說,真不是你想的那樣,琴琴和你說的時候肯定添油加醋了,其實……」
「我女兒什麼品性我自己不清楚,要你在這抹黑?你這麼欺負她,是當我李家沒人是吧!」
媽媽也咆哮起來:
「老娘放心尖上疼的孩子,叫你這麼個犢子隨意欺辱,你給老娘等著,老娘馬上去找你媽問問,看看是不是一家都這種狗東西!」
「媽……不是……我……」
老兩口的齊聲咆哮威力很大,電話那頭的趙肅結結巴巴的,說什麼都無力。
我靠著牆冷靜地聽著,發現電話裡除了趙肅的聲音外,還有一道蒼老的女聲。
「爸媽……」
我不動神色地拉著他們,叫他們冷靜一下。
只聽見趙肅一個勁道歉的背後,是一個女人氣急敗壞的指揮聲。
她說:「你看看你弄得,叫你要沉住氣沉住氣你不聽,現在好了啊,操之過急,看你怎麼辦!」
4
驅車前往趙肅家時,我在車上想了良久。
要知道我們結婚才不到半年,第一次新年就扯出這麼大的窟窿,到底是趙肅太垃圾,還是我這婆婆指導水準不夠?
居然讓我就這麼識破了他們這一家子的奸計。
同車的媽媽卻不是這麼想:
「你也就是運氣好而已,趙肅就是看你平時太溫柔了,賭你不敢大鬧讓我們知道。」
「你還記得他電話裡第一句話是什麼嗎,他叫你麻利地收拾情緒滾回去……」
說到這她白眼一翻:
「年前回一趟娘家都不樂意,他打的什麼算盤,二愣子在俄羅斯都聽見了!」
「怎麼說?」
我虛心請教:「媽你教教我,等會下車堵門我好叉腰罵!」
「無非就是家裡少了個不要錢的保姆,把他那嬌弱不能自理的老母親給累到了。」
「你想想年前一大家子都回來了,家裡的盤子碗筷誰洗?窗戶櫃子吊頂誰擦?」
這話點醒了我,我忽然想起買禮物時,趙肅默不吭聲在停車場抽煙的畫面。
打那時起他就不樂意了吧,不然不會連陪我逛超市都不肯,讓我獨自拎那麼多東西到處找車。
「真狠啊!」
我咬著牙罵了一句:「狼心狗肺的玩意!」
「等會ṭṻ⁴砸門的時候你躲後邊一點。」
開車的爸爸插了句嘴:
「估摸著他們家不會善罷甘休,你不要往前站,萬事有你伯伯他們。」
爸媽是過來人,聽他們口氣,這事像是不能和解了。
我在憋了一肚子火氣的同時也有些緊張,等下什麼場景我都預想不到。
兩小時車程不算太久,將將在晚上 9 點左右到了趙肅的家門口。
猩紅的車燈一閃一閃,我家的老少爺們抽著煙站在緊閉的大門口,等著我爸媽開口。
「開門!」
我站上前敲門大喊:「趙肅你給我開門,你不是叫我死回來嗎,我現在就在這,你開門啊!」
屋內燈火通明,窗簾緊緊拉攏,誰都知道有人在裡面,但就是誰都不出來。
我原本設想過好聲好氣說的,見他們家這副樣子,頓時火冒三丈。
「開門!」
年前各家各戶都很熱鬧,更何況九點也不算太晚,所以挺多人偷摸著開門看熱鬧,對著我們這陣仗指指點點。
有人認出我來了,咋舌我娘家人真多氣派。
還有人估摸著和趙肅家沾點親戚關係,知道我為什麼打上門。
總之現場很亂很嘈雜。
久不開門我爸媽也火了,叫我站到一邊,抬腿就踹。
「趙肅你滾出來。把我女兒丟高速公路上那股囂張勁呢!現在慫了,裝烏龜了是吧!」
我爸嗓門高,罵聲連村口都能聽清。
也不知道是不是聽多了也氣了,沒過多久大門開了,一個拿著菜刀的女人沖了出來。
5
「來啊,我倒要看看今天誰敢動一下試試!」
趙肅他媽揮舞著菜刀尖叫:「仗勢欺人是吧!來啊!有本事今天就把我打死!」
有刀大家自然不敢接近她,見場面被自己壓下來,趙肅他媽刀尖一轉,指著人群裡的我開罵了。
「你就是伏地魔,一點小事就跑回娘家哭哭啼啼的,怎麼著!就是我要趙肅把你丟高速公路上的!過年不回婆家回娘家,沒打你一頓都算輕的了!」
「你說什麼!」
我媽推開人尖叫:「你再罵我女兒一遍試試!」
我媽都要瘋了,趙肅他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罵我,她接受不了,甭管對面有刀沒刀,她沖上去就要撕扯。
嚇得我趕緊抱著她的腰往回扯,刀不長眼,沒必要為了幾句罵傷她的身體,不值得。
大家還是沒動,但脾氣已經上來了。
我伯伯叔叔們眉頭的皺紋能夾死幾隻蒼蠅。
要不是對方有刀,我相信他們已經踹上去了。
「你都罵到這個份上了,我也沒必要喊你媽了,既然你說我扶弟魔,那你倒是給我變出個弟弟啊!」
我對著她大喊:
「我是獨生女啊,我哪來的弟弟扶!倒是你家三個孩子,平日裡趙肅沒少寄錢回來吧!我公司發的禮盒茶葉他也沒少往家捎吧!」
這些東西我原本根本就不當回事,但她這麼說我,那就別怪我和她掰扯掰扯。
「你的好大兒嘴上說我不該敗家買包,輪到你生日,低於兩萬的包嫌我摳!」
「他兩個姐姐生孩子坐月子孩子百天輪著來,半年下來隨份子都有一萬了!這錢你好大兒怎麼不提!」
趙肅媽不僅沒被懟回去,反而腰杆子直直地開始反駁,好像很有底氣的樣子。
「你怎麼不說他工資全都上交給你了?我兒子掙的錢全在你身上,你怎麼不說!」
「說到底花的還是他的錢!你靠他養著,有什麼資格說他!」
聽這話我都要氣笑了,顧不上素質指著她反駁:
「我沒你兒子這麼大的臉,把事兒都往外說。他是把工資交給我不假,可你怎麼不提他給我交了多少,又從我這裡拿了多少!」
「結婚半年,趙肅總共交給我的錢兩萬不到,還不抵給你們花的多!我這是嫁人嗎?這是倒貼錢養你們一家。」
趙肅媽氣到人都在抖,舉起刀沖了過來,瘋瘋癲癲像是要砍死我的樣子。
我嚇壞了,尖叫一聲就要跑。
關鍵時刻,我爸從背後一把拽住趙肅媽的頭髮,一拳頭砸酸了她的手,逼得她鬆開刀把,捂著手哀嚎。
6
「住手!」
趙肅見他媽吃虧,終於出來了,舞著掃把一通亂舞,卻在半路被我的堂哥堂弟截了胡。
早就憋了一肚子氣的大家可不跟他客氣。
最後還是村支書火急火燎地趕來才勸住架。
都到這份上了,也沒什麼好話說了,我們全家就一個意思:離婚!
聽完這話趙肅卻不肯了,他一瘸一拐地隔著我叔伯的防護,痛哭流涕地問我,真的要做這麼絕嗎?看在以往的情分上,這事不能就這麼過去了嗎?
「不能!」
我斬釘截鐵地告訴他:
「從你把我丟在服務站的那一刻起,這婚就離定了!」
「你說只是嚇嚇我,為什麼說開走就開走!為什麼不接我電話?為什麼掛斷我視頻?」
「這是嚇嗎?這就是下馬威!你把我當什麼了?你有想過我被丟在高速上的感受嗎!」
「你沒有!」
這三個字我吼得嗓子都出了血。
他本該是除了家人跟我最親的那一位,但在他心裡,肯定不是這麼認為的。
「讓她走!」
就在趙肅要解釋什麼的時候,他媽爆發了:
「走啊!我倒要看看,一個離過婚的女人,誰會要!」
噁心……出奇的噁心。
我曾以為的好婆婆,居然能說出這麼惡毒的話。
我一直體諒她孤身一人養育趙肅三姐弟不容易,所以處處謙讓她,平日裡趙肅偷拿東西補貼家裡,我從不吭聲。
結果卻得了她這麼一句話。
我張嘴要說什麼,但身旁的人動作更快。
只聽啪的一聲!
一記響亮的耳光扇在趙肅媽的臉上,我媽披頭散髮,目光恨得要吃人。
屋內再次混亂一片,撕打得不成樣。
我氣到發抖,站得稍後一點的堂姐見狀把我拉到一邊,將戰場交給男人們。
村支書頭痛得要命,幾個村幹部攔了半天才止住事態近一步惡化。
「你少說兩句吧!」
大致聽完全過程的村支書氣得跺腳:
「這事本就是你們挑起來的,她姑娘家罵幾句算什麼,你們幹嘛火裡澆油,鬧成這樣也是你們該!」
「趙書記,我們才是一個村啊啊!」
趙肅媽難以置信:「你還是我本家,你怎麼幫著外人說話!」
「你有道理嗎!你沒道理我為什麼幫你!」
村支書毫不客氣地反駁她:
「這丫頭要是我的女兒,ẗųₚ今天被你這麼罵我也受不了。」
「趙肅他爸走了這麼多年,你受了這麼多苦,將心比心,你就更該好好待你兒媳婦!」
「憑什麼!我又沒做錯!」
事到如今趙肅媽還是不服:
「她嫁到我家就是我家的人了,過年不回婆家還有理了是吧!」
「黃素豔!」
村支書氣得跺腳:「你非要我把那點遮臉布都給你掀了是吧!」
7
「七叔公!」
趙肅突然大喊:「我媽她糊塗了,您老別和她一般見識!」
說著他就要拉開母親,叫她回房歇息別摻和了。
誰都不是傻子,這話像是有內情的樣子。
我爸眯著眼給幾位派了煙,笑眯眯地問怎麼了。
「爸……」
趙肅膝蓋一軟跪在他面前:
「求您了,我以後絕對聽琴琴的話,她說去哪過年就去哪過年,您別問了。」
「誰是你爸。我才生不出你這麼沒良心,不講理的人。」
我爸挪了腳,繼續追問村支書。
其他人則幫忙擋著,不准他過去阻攔。
可能是有感而發,又或者是真看不慣趙肅一家子的為人。
村支書也沒瞞著,張口就把那點舊年歷史一一道來。
原來趙肅的兩個姐姐已經是四婚了,前三個都是被趙肅媽給磨礪走的。
她把女婿們不當人使喚,稍有不聽話就叫女兒鬧離婚,把外孫給拿捏得死死的。
這次使招把我丟高速上,也是存心磨磨我的性子,好叫她的兒子拿捏住我。
誰知趙肅嘴笨,我又脾氣爆,這根牽引繩一下子崩斷了,要不然她的手段可不止這點。
我聽得毛骨悚然,後背一陣發涼。
這些事我從來不知道,平日裡趙肅和我說起家人,也是把他們往好的一面說。
我雖然因為他的某些行為,在心裡默默給這家人扣了分,但絕對沒有往深處想。
「還有啊……」
村支書歎了口氣:
「猜你們要來,趙肅連夜把兩個姐姐送去鎮上的賓館住,就怕你們看見了。」
這話的信息量太大了,我回頭看了眼地上不吭聲的趙肅,失望和恨意到了頂峰。
「你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
我問他:「趁著這是咱們離婚前最後一次見面……」
「都怪你!」
趙肅突然吼起來:「如果不是你事多,怎麼可能鬧到現在這個樣子。」
他嘴裡的歪門邪道越說越離譜,我都聽笑了,蹲下拍拍他的臉:「祝你餘生幸福啊,傻 X。」
8
過完年我就在三位堂哥的護送下和趙肅離了婚。
當時他還硬氣得很,說和他分開是我這輩子最大的損失。
我呵呵一笑:「是啊,我好傷心呢,今晚就哭著看媒婆給的十八個相親物件資料。」
他臉都青了。
按理說這事已經過了,兩家從此老死不相往來是仇人。
我高興地賴在家裡和爸媽貼貼,每天都心情愉快地躺平摸魚。
爸媽心疼我,生怕我為此對生活喪失信心,從來不提男人相親這種字眼。
倒是我想得開,誰給我介紹我都樂呵地追問兩句。
我這邊看開了,趙肅那邊就不行了。
元宵那天晚上,我們一家三口靠在沙發上正看晚會,正對著聊著呢,忽然就聽見嘣的一聲巨響。
接著就是涼嗖嗖的風灌了進來。
半個車頭從門檻上碾過倒退,我清清楚楚地看見駕駛室裡坐著的男人面孔。
是趙肅!
「你瘋了嗎!」
我拽著爸媽後退,拼命地將他們往房間裡趕。
「李琴琴,你死都得埋ŧū́ₐ我家墳上!」
他打開車窗對我嚷著:「別想我放過你,活著做不了夫妻,那就一起當鬼!」
說著他倒退幾米,接著猛踩油門再度撞了進來。
我聽見大門吱呀的倒地聲,只感覺頭皮發ṱũ⁺麻得厲害,趙肅他真的瘋了,他真的有毛病!
爸爸還想和他拼命,我趕緊把他往樓上趕。
趙肅已經不能溝通了,他現Ŧū⁼在瘋得狠,絕對不能接近他!
我們三人都躲去了樓上,樓下的破碎聲再怎麼吵也絕對不去看。
媽媽報了警,拉著我們去了陽臺。
領居家的陽臺和我們離得不是很遠,那邊的大爺也早就搬了凳子等著,見我們跑出來趕緊揮手示意。
「快!你們快爬過來,那個瘋子肯定要上樓找你們的!」
爸爸堵在最後守著,媽媽推著我叫我趕緊走,我聽見趙肅瘋狂叫喊我的聲音,這時候絕對不能猶豫。
我迅速爬上陽臺,顫顫巍巍地走在不到一掌寬的瓷磚上,隔壁的大爺趕緊伸手接住我。
很快我就爬了過去,緊接著就是媽媽,爸爸落在最後,警惕著玻璃門後的動靜。
「爸!快!」
我哭喊著伸手去接他:「快過來!」
我們一起伸手,希望他快點離開那個地方,離開趙肅那個瘋子的所在地。
「走什麼啊岳父?」
爬到一半趙肅沖了過來,他一把抓住我爸的腳往回拖:
「咱們倆不得好好聊聊我跟琴琴重婚的事嗎?」
我眼睜睜地看著爸爸被拽得踉蹌了一下,差點失足掉下去。
媽媽尖叫著和老大爺用東西砸趙肅,希望他趕緊放手。
我瘋了。
我好像看見我爸掉下去了。
理智一點點斷裂,我什麼都想不起來,倒退兩步,踩著瓷磚猛地撲了過去。
我掐著趙肅的脖子,壓著他往陽臺外靠攏:「都不用活了,一起死!!!」
9
最後是伯伯帶人沖進來,把我拉開,姑嫂把我緊緊摟在懷裡安慰。
我發瘋地掙扎要撕了趙肅。
我爸死了,他也不准活!!!
「琴琴!」
伯伯掰開我的手指,捧著我的臉:「冷靜!你爸他沒事!」
可我聽不進去任何話,趙肅他瘋了,我也瘋了。
啪!
媽媽趕過來,一巴掌扇偏了我:「冷靜了沒有,你爸他沒事!」
說完這句話,媽媽抱著我痛哭起來。
我挨了一巴掌,腦子才清醒了點,看著伯伯他們用布把趙肅捆起來,冷靜地處理後事。
從他們這份淡定中,我才恍惚感覺到我爸真的沒事,不然伯伯他們肯定比我還瘋。
員警來了,救護車也來了。
我爸的腳骨折送去了醫院,趙肅則被銬著手銬送去了派出所。
他不光涉嫌傷害罪,還有酒駕,這傢伙就是在同學聚會上被老熟人調侃後,一氣之下開車跑到我這撒野。
同桌勸酒的人也沒落下,通通被傳話過去問責。
我趴在病床上,拉著爸爸的手不放,總是會驚醒,然後摸摸他掌心的溫度。
我怕死了,夢裡總會有猩紅的場景在折磨我。
有時迷糊間我好像又回到那個陽臺,又一次目睹趙肅把我爸拽下去。
媽媽也後怕萬分,我們娘倆就這麼時刻守在爸爸身邊,一刻不錯落地看著他。
弄得我爸很是不好意思,黝黑的臉還泛著紅:
「搞得我像是孩子一樣,你們別老是看著我啊,我都不好意思了!」
「切!誰看你了,我就是想提醒你一下,嘴邊沾了飯!」
媽媽白了他一眼:「一把年紀了還以為自己很帥嗎,都老成酸棗了好不好!」
我捂嘴偷笑,看著他們邊拌嘴邊互相夾菜。
這份溫情並沒有維持多久,很快趙肅的媽帶著兩個女兒來賠罪。
幾個人倒是懂輿論,隔老遠就開始哭,我們不鬆口撤銷案件就在門口跪著不起來。
弄得好像有天大的冤屈一樣。
趙肅的兩個姐姐還倒打一耙,說都是因為我太過絕情,趙肅才會買醉,做出撞門傷人的事。
「按你這麼說,我要是沒升職當總經理,就可以怪公司不識抬舉咯?」
我諷刺地看了她們一眼:
「有空在這跪著,不如多去派出所看看趙肅,省得進了監獄,一個月才一次探監的機會,沒得看。」
「琴琴你發發好心救救趙肅吧,不管怎麼說他是你前夫啊,你們畢竟有半年的感情,你不能就這麼看著他進監獄啊!」
趙肅媽哭著說:
「那是人待的地方嗎,你行行好寫一封諒解書,讓這件事過去吧。我就這麼一個兒子,他要是坐牢了,我還怎麼活啊!」
「張嘴呼吸著活。」
懶得理她,丟下這句後我關上新裝好的大門,讓她跪個夠。
這一家人,兒子做出這種事,當媽的第一時間不是罵兒子,也不是反省自己的教育,反而來騷擾前兒媳一家子。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聽她在門外堅持沒兩分鐘就開始大罵,我果斷報了警,和員警說前夫的一家人又揚言要害我。
因為有前科,員警很快就到,毫不客氣地把三位直接送派出所蹲了七天。
這期間我帶著父母去了外地旅遊,順便換了個城市工作,也將父母一直帶在身邊。
老兩口一直都不同意,說城市的開銷大,怕拖累了我,我卻覺得很值。
誰知道那家人什麼時候又瘋了,我不想未來後悔。
哪怕趙肅蹲了一年半載牢回來,我也會緊跟著向法院申請禁止令。
但凡他靠近我們一家,我就繼續報警,讓他再去蹲牢房。
10
多年後再談論起這事,有多嘴的鄰居說我舉動過了點,凡事退一步才海闊天空。
我說可以啊,要不我和你弟結婚吧。
到時候回家過年不來我這邊,我就把他丟高速上。
他要是敢帶人打上門,我就晚上開車去撞門,再把你從陽臺上推下去,反正你這麼寬宏大量,想來是不計較摔斷一條腿的吧。
說完我沖她笑笑,直把她笑得雞皮疙瘩都起了,半天反駁不上一句,慫得找藉口溜了。
媽媽聽完全過程感歎了一句:
「就是苦了你哦,打從那時起你就一個人過了,這都過去多久了也不能釋懷。」
「釋懷不了那就算了吧,我現在一個人也過得很好。」
拍乾淨手裡的瓜子皮,我膩歪在媽媽的身邊:「有你們疼我這輩子足夠了。」
「唉。」
她摸摸我的腦袋,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眼底的黯淡總是讓我不自在。
爸爸不會和我提結婚的事,他理解我的想法,平日裡還會幫我勸勸媽媽。
老兩口不嘮叨我也輕鬆,過年擱家裡吃吃喝喝的痛快,就是砂糖橘不經折騰,這才多久就吃完了一箱。
我揣著口袋,穿著棉褲棉衣,邋裡邋遢地去水果店買橘子。
挑完付錢的那一刻,我突然聽見店老闆說了一句很奇怪的話。
「你家缺剝橘子皮的人嗎?」
「啊?」
我抬頭看他,只見這個面貌儒雅的男人不好意思地搓搓手:
「我看你很喜歡吃水果,就是……就是……你喜不喜歡吃橘子?」
他這話說得顛三倒四,莫名其妙,我提著橘子轉頭就走。
結果就在初七和堂哥堂嫂們吃宵夜的時候,我那不著調的堂弟一腳將他踹到我面前。
興奮地指著他對我說:「姐,他說關注你很久了,想和你交個朋友。」
我喝得迷迷糊糊,抬頭盯著燈光下的他:「橘子皮,你有事嗎?」
「你好,我叫宋遠!」
他閉著眼,像上臺講話的小學生:「想和你做朋友!」
「哦。」
我聽見自己說:「我不缺朋友,你還是找別人做朋友吧。」
「但我只想和你做朋友。」
他說:「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
昏黃的燈光下他說得很認真,我迷了眼。
「可是我不想去你家過年,我要回家。」
「如果你不嫌棄的話,來年我幫伯父壓豬。」
後來我牽起了他的手。
這個春節,春暖花開。
哪怕曾經走過彎路,但這個樸實真誠的人,讓我願意放下芥蒂,再次嘗試。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