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偷了奶奶的救命錢

高考結束後，弟弟偷走了奶奶的救命錢。
爸爸在盛怒下要求我去報警，導致弟弟鋃鐺入獄，被判十年。
全家人把弟弟獲罪的責任算在我頭上，他們毆打我，辱罵我，甚至找了媒體曝光。
十年後，弟弟出獄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我複仇，他當街捅了我幾十刀，我當場喪命。
再次睜眼，我回到了家裡丟錢的那個早上。
爸爸看著空蕩蕩的抽屜驚慌道。
「快報警！你奶奶的救命錢被偷了！」

1
奶奶患了肝癌，換肝需要 100 萬。
爸爸天天拉著插著管子的奶奶直播，終於眾籌到了 100 萬的手術費。
可這存折才在家裡放了一晚，竟就不翼而飛了。
爸爸火冒三丈地指揮我。
「快去報警，一定要把這殺千刀的小偷抓到！」
「救命錢都敢偷，不怕折壽嗎？」
上一世，我仔細地觀察了鎖，發現並沒有被撬動的痕跡，因此委婉地勸告爸爸，這錢恐怕是家裡人拿的。
誰知爸爸跳起來扇了我一個巴掌。
「你放甚麼狗屁呢。」
「這鎖的密碼只有我，你媽和你弟弟知道。你是說我們仨會偷奶奶的救命錢嗎？」
「心髒，看甚麼都髒。」
我按照爸爸的指示去警察局報警，警察迅速調取了周邊的監控和抽屜上的指紋。然而爸爸擔心警察不作為，當天就拉著奶奶開了直播，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訴說了善款丟失的事情。
這件事在網上引起軒然大波，幸而警察辦案十分給力，三天就給出了結案通知。
那一百萬是弟弟偷的，弟弟用這錢去風月場所揮霍，現已花的一幹二淨。
由於這件事影嚮惡劣又備受關註，爸爸不得不拒絕出具諒解書，他因大義滅親的舉動漲粉數萬，卻還不忘禍水東引。
「兒啊，爸也舍不得你，要不是你姐姐報了警，你又怎麼會落到這個地步啊！」
弟弟因此恨毒了ẗű̂⁻我，釋放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當街連捅我幾十刀。
我們這個小鎮人員不多，消息卻很練達。大家都聽過我陷害親弟弟的事跡，用鄙夷地眼神看著我，避如蛇蠍。
想到生前眾叛親離的那一幕，我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這一世，害我的人，我讓你們全下地獄。

2
「愣甚麼呢？快去報警啊！」
爸爸推了我一把，眼神裡滿是不耐煩。
我的大腦飛速旋轉，繼而開口。
「行，那我現在就去報警。」
我急匆匆走了兩步，又一拍腦袋退了回來。
「爸，奶奶昨天跟我說要喝老母雞湯和松茸餡兒的餃子。您記得給奶奶做啊。」
爸爸大男子主義，在家裡連醬油瓶子倒了都不肯扶，特別是利用奶奶生病的事兒當上網紅後，他就更不屑於做家務了。
不出意料，爸爸把我喊住了。
「這種小事還是你來做吧。你留在家裡給奶奶煲雞湯，我自己去報警。」
爸爸出去不到二十分鐘，我就刷到他錄了自己報案的視頻。題目就叫做「百萬善款一夜失蹤」。這條視頻迅速上了熱搜，引起數萬人的熱議。
「我就坐這裡看著，哪個沒心肝的東西連救命錢都偷！」
「偷錢的人把病和霉運一起偷走！」
「這種人抓到了就該活活打死，一定不能原諒！」
我看著視頻冷笑出聲。
故意引起網暴的爸爸，有想到某一天，自己會成為網暴的受害者嗎？

3
我燉好雞湯，ƭųₔ做好松茸餡兒的餃子，又做了幾個爽口開胃的小菜給奶奶送去。
奶奶咕嘟咕嘟抱著雞湯一飲而盡，又夾了一個餃子放進嘴裡。
「呸！」
奶奶把餃子吐了出來。
她雖然病了，但手腳靈巧地很，伸手就想抓我的耳朵。
我贏在年輕反應快，後退一步把她的手打掉了，奶奶身形晃了一晃，差點從牀上掉下來。
「奶奶，怎麼了，飯菜不合口味嗎？」
奶奶用筷子大力敲擊著保溫盒。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餃子要五個五個煮，這樣我吃到嘴裡才都是熱的。」
「你現在一鍋煮完，吃得時候都坨在一起了，這他媽是給人吃的東西嗎？比豬食都惡心。」
哦，奶奶確實說過。
那是我五歲的時候，小小一個人兒，腦袋剛剛高過灶臺，奶奶就讓我去做飯，自己則把弟弟抱在懷裡，親親熱熱地逗笑。
「奶奶，我不會做飯。」
當時的我，只會和泥巴啊。
奶奶一手揪住我的耳朵，翻了個白眼道。
「我五歲的時候，上山砍柴，下地插秧，又要喂豬又要帶弟弟。你也五歲了，怎麼甚麼都不會。」
「算了，看著你就來氣，去煮餃子，這個總會了吧？」
「餃子要涼水下鍋，煮到沸騰時繼續點涼水，而且要五個五個煮……」
我照著奶奶的話去做，在沸騰的鍋裡點涼水，可惜小小的胳膊使不上力，水壺掉落下去，沸水四濺，我的臉上胳膊上燙了大片的水泡。
奶奶大罵我是廢物，懷裡的弟弟咯咯地笑著，指著我的臉喊道。
「醜八怪，醜八怪！」
思緒回籠，我蒼白著臉對奶奶微笑了一下。
「奶奶，趁還能吃東西的時候就多吃一點兒吧。等做化療的時候，你怕是冷餃子都吃不上了呢。」
「甚麼？做甚麼化療？」
奶奶眼神中閃過一絲慌張。
上一世，擔心奶奶承受不住打擊，我勸大家對奶奶隱瞞病情。
奶奶以為這次住院，跟之前無數次一樣，只是爸爸安排的一場作秀。她在醫院裡作威作福，把我當做丫鬟使喚，還在弟弟被抓走後對我破口大罵，操起保溫杯打破了我的頭。
這一世，我不再為她保守祕密。
如果奶奶知道自己最愛的孫子揮霍掉了自己的救命錢，她還能如此大方慷慨地選擇原諒嗎？
「奶奶，不是化療，是發糕。」
我假裝口誤，把說出口的話重新糾正了一次。
懷疑的種子已經在奶奶心裡種下了，多久知道這個壞消息，多久承受不住這個打擊，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4
當天晚上三點，家裡的電話急促地嚮了起來。
爸爸迷迷糊糊地接起電話，破口大罵。
「你是活不到明天了嗎？大晚上打電話缺不缺德啊！」
電話那頭傳來了奶奶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兒啊，媽聽到了護士談論我的病情。她們說媽患的是肝癌。癌癥可是會死人的呀。」
「兒啊，媽的命怎麼這麼苦。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給你娶媳婦又養孫子，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
爸爸把聽筒拿著離耳朵遠了一點，強壓著不耐煩回話。
「媽，我已經籌到做手術的 100 萬了，你放心吧，不會不管你的。」
電話那頭的奶奶剛舒了一口氣，爸爸就憤怒地繼續說了下去。
「這錢剛到手就被天殺的小偷給拿走了，費了這麼大的功夫，居然給別人做了嫁衣！讓老子抓住了，一定要給他點顏色瞧瞧。」
聽到錢丟了，奶奶又放聲大哭了起來。
爸爸連夜趕往醫院，拍下了奶奶在病牀上嚎啕大哭的場景，並配文。
「母親意外得知善款丟失，哭得令人心碎。」
這個視頻一經發出就引起了大量轉評，甚至有很多網友去官方號下面罵陣。
「調視頻很難嗎？查指紋很難嗎？快點出來給個說法啊。」
「老人家都那麼傷心了，你們就不能加急處理？」
工作人員關註到輿情，加大辦案力度，三天過後，在官方號上發了後續。
「近日，關於我市患癌老人善款被偷事件引發熱議。經機關調查，2024 年 7 月 20 日晚八點，吳某祖打開報案人家裡的櫃子，並取走了其中的百萬存折，現在已將吳某祖拘留，吳某祖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
爸爸看到這條消息後，低聲咒罵了一句然後從牀上跳起來了。
因為我弟弟的名字就叫吳燿祖。
他自己喊打喊殺的小偷，就是自己的親兒子。
下一秒，警察的電話也打了進來。
「吳先生，吳燿祖自稱是您的兒子，他申請跟您對話！」
吳燿祖在電話那頭大聲嚷嚷。
「爸，你快跟警察說呀，我拿的是咱自己家裡的錢，兒子拿老子的錢，天經地義！快讓他們把我放了！ƭų⁶」
上一世，爸爸得知偷錢的人是自己兒子，就打算出具諒解書，把弟弟給放出來。
誰知弟弟的逆天言論被保潔阿姨拍下發到了網上，一時引起熱議。
「偷善款的居然是這大叔自己的兒子？那咱們好心捐的錢豈不是都讓這個小畜生嚯嚯啦。」
「這大叔當初雄赳赳氣昂昂要找小偷，現在怎麼不說話了，該不會是舍不得自己的兒子吧。」
更有人扒出爸爸把自己的房產轉移到了奶奶名下，自己家裡明明還有錢，卻要用網友的錢來治病。
眼看輿論快壓不住了。
爸爸在網上發了一段自己擦淚的背影。
「家門不幸，但我要大義滅親！」
為了維護網路上的形象，爸爸拒絕出具諒解書，弟弟因此鋃鐺入獄，被判十年。
弟弟在電話那頭失控地叫喊。
「我恨你，你把自己的兒子親手送進去！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
爸爸哭著安慰他。
「兒啊，冤有頭債有主，報警的人，是你的姐姐，你可別恨錯了人！」
這一世，報警的人不再是我，我倒要看看，爸爸他自己背不背得動這個黑鍋。

5
果然，弟弟瘋狂叫囂的視頻還是被保潔阿ẗŭ̀ₐ姨放了出來，爸爸看著網路上對自己不利的輿論，愁地眉毛都皺在了一起。
「月月呀，你說，我要給你弟弟出具諒解書嗎？」
爸爸扭頭向著我，眼神裡滿是求助。
呵呵，真是好大一口黑鍋。
我把眼神撇開，順手把黑鍋扔了出去。
「爸爸，弟弟糟蹋的是奶奶的救命錢。這個事情，應該問問奶奶的意見呀。」
爸爸把頭轉向奶奶，用眼神探尋。
俗話說人老後，貪財覺少怕死，奶奶把這三點占全了。
她也聽說了網上的輿情，生怕自己沒人管。
「兒子啊，我救命的錢被燿祖給花掉了。這錢是網友們湊給我的，如果這麼輕易就把燿祖給放出來了，以後還有誰肯給我錢啊。」
「不如就讓燿祖在裡面住一段時間吧。等我們問網友拿點錢後，再把燿祖放出來。」
爸爸點點頭，長舒了一口氣，似乎是感激奶奶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
誰知下一秒，媽媽推開病房門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好啊你們母子，竟然算計我的兒子。」
「告訴你們，如果不出具諒解書，大家都別好過！」
媽媽作為爸爸的枕邊人，她掌握了很多爸爸利用網友同情心騙錢的事情。
爸爸的賬號並不是一天做起來的，在爸爸口中，奶奶患過胃癌，腸癌，乳腺癌，他利用孝子的形象，這麼多年斂了不少的錢。
這也是上一世奶奶患上肝癌還渾然不自知的原因，她以為自己還在演戲，其實已經成了戲中人！
如果媽媽真把這件事抖出去，爸爸和奶奶得把牢底坐穿。
爸爸慌張地站起來，伸手堵住了媽媽的嘴。
「小聲些，這難道光彩嗎？」
「話說回來，我這些年賺的每一分錢都花在了你和燿祖身上，我要是完蛋了，你們母子還有好日子過嗎。」
媽媽並不領情，一口咬在爸爸的手上。
「少說這些廢話，我兒子是我命根子，你如果不出具諒解書，那咱們就一起下地獄吧！」
他們兩人推搡吵鬧，把陳年爛穀子的事情都翻了出來。
「你年輕時候做過的事情別忘記了，哪個男人能像我這樣帶了綠帽子還忍氣吞聲的？哪個女人能像你一樣做了虧心事還趾高氣昂的？」
「我呸！這個綠帽子是你自己願意帶的。當初要不是你跪著求我不離婚，我早就做上老板夫人了！」
「啪！」
一個清脆的巴掌落在媽媽臉上。
這麼多年，爸爸只是打我，他沒有動過弟弟和媽媽一根手指，突然起來的變故讓病房陷入了尷尬的沉默。下一秒，就是尖銳的哭喊和辱罵。
護士小姐姐在門口扭捏許久，終於壯著膽子開口了。
「醫院禁止大聲喧嘩，兩位不要吵了。」
病牀上的奶奶抬起了頭，眼神落在護士臉上，那眼神陰鷙深沉，仿若老鷹盯上了她的下一個獵物。

6
迫於媽媽的威脅，爸爸還是出具了諒解書，弟弟因此被減刑 7 年，只需要蹲 3 年局子。
爸媽去監獄看他的時候，弟弟拒不見面，只是通過工作人員傳了一張紙條。
「從今天起，剔骨還父，割肉還母，我和你們吳家，一刀兩斷！」
如果說上一世弟弟對我有十分的恨，那麼他現在對爸爸就有一百分的恨，因為他認為爸爸明明可以向警察申請無罪釋放，卻只申請了減刑，這不是白白讓他在裡面受苦嗎？
所謂鬥米恩，升米仇。
給吳燿祖一個減刑的機會，只會讓他的複仇來得更早一些而已。
這一世，弟弟的複仇對象，會是誰呢。
真是令人期待呢。

7
爸爸賬號下的粉絲，已經有一部分脫粉了。還有部分粉絲，不忍看到奶奶被病痛折磨的樣子，還是選擇了捐款。
這一次，爸爸只籌集到了 10 萬。
我，爸爸，奶奶，三個人在病房裡面面相覷。
奶奶確診肝癌已經很久了，現在她面色發黑，情緒不振。別說 10 萬不夠肝源費了，就算錢等的起，人也等不起了。
上一世，爸爸對我隱瞞了捐獻肝的危害，邊威脅邊哄騙逼我答應捐獻肝源。那場手術，切掉了我 63% 的肝！
在恢複身體的過程中，我感覺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權，哪怕只是坐起躺下這樣的小動作，都會讓我疼的說不出話。平時五六分鐘就能走完的路，現在要走半個小時。
因此我失去了之前在辦公室裡高薪體面的工作，只能做個藍領勉強維持生計。
這一世，我不會再做這個冤大頭了！
奶奶躺在牀上，用眼神指了指我。
「吳月，你去跟我做個配型吧。如果配上了，還能省一大筆肝源的費用。」
她說的如此坦然，似乎為她犧牲是我的義務。笑死，哪來的自信。
不過，現在還不是撕破臉的時候，我在等一個恰當的機會，給奶奶致命一擊！
「奶奶，我聽說關系越親近的人配型的概率越高。只有我一個人去做檢測的話。如果配不上，不是耽誤了您做手術的時間嗎？」
奶奶覺得在理，就又看了看爸爸。
「兒啊，你也去做個配型吧。媽實在難受得厲害。」
爸爸的臉上閃過一秒嫌棄，不過他還是答應了。
配型結果很快出來，正是那天那個阻止爸媽吵架的小護士拿著報告，我中途看了一下，兩份報告都顯示配型成功。
小護士的名牌上寫著姓名，劉曦月。
我把她拉到攝像頭看不到的地方，掏出一個紅包套近乎。
「曦月小姐姐，我的名字跟您還挺像呢，都有一個月字。
「今天想麻煩您幫我個忙，把我的那份報告換成不成功。」
我拍了拍紅包，這裡面的數額，夠她兩個月工資了。
誰知小護士拒絕了我。
「這位女士，您叫我劉護就好。」
「您有拒絕捐肝的權利。但是不能要求我肆意更改檢測結果，堅持真理是我們醫學生的天職，請您諒解！」
這小丫頭，當天看著窩窩囊囊的，沒想到，還挺有性格。
我訕訕收起紅包，離開了。
說的對，配型成功又如何。
我的身體我做主，我說不捐，那就不捐！

8
兩份合格的配型報告擺在奶奶面前，她連想都不想，直接伸手指了指我。
「吳月，你給我捐。」
我雙手環臂。
「奶奶，爸爸的賬號現在已經不景氣了。如果我來捐肝，就沒法兒工作了，您的手術費怎麼辦呢？」
奶奶閉眼沉思了兩秒。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早就想好辦法了。」
爸爸想到了甚麼Ṭû⁶，連忙出聲阻止。
「媽，我轉到您名下的那套房子可千萬不能賣呀，那是咱家唯一的不動產，要是賣了，我們就沒有家了！」
奶奶氣若游絲的回答。
「放心，不賣房子。」
「會有人主動給我送手術費的。」
我萬萬沒有想到，奶奶說的那個會主動給她手術費的人，竟然就是送配型報告的劉曦月護士。
當天晚上，奶奶強撐著身體開了直播。
直播間裡，她印堂發黑，面容憔悴。
「大家好，我是前段時間接受大家善款的患癌老奶奶。我的家人為了保護我，特意向我隱瞞了病情，可是這家醫院的黑心護士，私下向我透漏了我的病情，導致我突然惡化。」
奶奶咳嗽了兩下，病房門在此時被打開了。
護士劉曦月拿著值班表走了進來。
「奶奶，怎麼把燈關了，屋子裡黑漆漆的。」
「我來記錄您的身體狀況了，今天感覺還好嗎。」
護士伸手摸索著開燈，卻在燈亮的那一瞬爆發出尖叫，因為多日下不了牀的奶奶，竟然匍匐著爬到了她的腳下！
奶奶手裡的行動電話仰視著捕捉劉曦月的臉。
她的聲音帶著怨懟和陰森。
「小姑娘，你好黑的心啊，你為甚麼要害我。」
直播間突然熱鬧了起來，無數人發出彈幕。
「這傻鳥護士有沒有職業操守啊，怎麼可以私自透漏病情呢。」
「很多癌癥病人都是被嚇死的，這小護士簡直是殺人犯啊！」
「我看到她的名字了，這個小護士叫劉曦月。這樣的人不配當護士，劉曦月滾出醫院！」
爸爸瀕臨過氣的賬號又重新活躍了起來。
而奶奶就像一個吸血鬼，一個活人被她拉下地獄，她就能重新煥發生機。

9
網友人肉到了劉曦月的個人資訊，發現她是剛畢業的本科生，在這家醫院實習第六個月，馬上就要轉正了。
還扒出劉曦月的父母是臉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一時又開始了狂歡。
「不是吧不是吧，這麼拉的家庭條件，居然一畢業就找到這麼好的工作，她沒別的背景我倒立拉翔。」
「這小姑娘還挺好看的，建議嚴查，說不定是哪位領導的紅顏知己呢。」
「樓上你還是太委婉了，不靠胸脯上的二兩肉，就憑她也能到這麼好的工作？」
網民的攻擊從網上延伸到生活，有一些過激的網民在劉曦月家門口潑油漆，用熱熔膠糊住鑰匙孔，直到劉曦月受不住打擊，主動停職居家。

10
再次見到劉曦月，是在醫院的員工休息室。
和她在一起的是兩個 50 歲左右的男女，看樣貌像是她的父母。
男人身前背著一個小包，雖然破破爛爛，但是幹幹淨淨。
他搓著手向我哀求。
「小姑娘，你奶奶的那件事，確實不是我們家曦月透露的。但是老人家遭了這麼大的罪，我們也很心疼，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
男人拉開包，漏出紅彤彤的一角。
我微笑一下，伸手接過來，然後對著他們身後的劉曦月揚起腦袋。
「劉護，跟我過來一下。」
曦月的媽媽拉住我。
「有甚麼要求你跟我提，求求你別為難我的孩子。」
真是令人羨慕，我媽媽何曾用這樣憐愛的目光看向過我。
我拍拍阿姨的肩膀。
「有些事情，她自己站出來比你們站出來更好。」

11
又是那個沒有監控的樓梯拐角。
上一次，我想在這裡塞給劉曦月一個紅包，被她高傲的拒絕了。誰能想到，不過才幾個禮拜的光景，我們倆的身份就發生了逆轉。
我把背包拉開，裡面是整齊的十大捆。沒猜錯的話，這應該是劉曦月父母一輩子的積蓄。
「說吧，給我這個錢，想讓我做甚麼。」
劉曦月抽抽鼻子，眼神依舊高傲。
「這是我父母的意思。他們想用十萬，買你的黑心奶奶閉嘴。」
「喲，劉護，這就是你求人的態度？用父母一輩子的積蓄來為自己的懦弱開脫，你到底在驕傲甚麼？」
劉曦月一把拉開樓梯間的門。
「我會給他們一個交代的。」
「甚麼交代。以死謝罪嗎？」
年輕人總是這樣，以為死亡可以給所有糟糕的事情畫上句號，實際上，不過是親者痛仇者快罷了。
劉曦月的腳步頓了一頓。
我繼續開口。
「你的父母為你花光了所有的積蓄，你還要讓他們白發人送黑發人。這就是你，驕傲的劉護，想到的處理方式嗎？」
劉曦月崩潰了，她跪地大哭，撕扯著自己的頭髮。
「為甚麼要選中我啊！我到底該怎麼辦。」
我一把把她拉了起來，把錢塞進她的懷裡。
「哭是最沒用的方式。」
「我奶奶手裡並沒有你私自透漏病情的證據，你現在把錢給她，反而是做實了自己心虛。」
「可是，我也沒有能證明自己清白的證據，網友根本不相信我！」
我拍拍她的肩膀。
「永遠不要陷入自證陷阱。」
「既然別人潑了你一身洗不幹淨的髒水，你為甚麼不能潑回去，讓她火燒眉毛，自顧不暇呢？」

12
奶奶的病情越來越嚴重了，醫生說，如果再不進行手術，恐怕就於事無補了。
奶奶經常在白天陷入重度昏迷，即使在夢裡，她還是喃喃念著爸爸和弟弟的名字。
可笑的是，這兩個男人，一個因為偷了她的救命錢被關進局子，一個因為不想給她捐肝躲開醫院。
上一世，為了救奶奶，我不僅犧牲了自己的身體，還貢獻了自己所有的積蓄，真是可悲可嘆的愚孝。
這一世，就讓我送走這個老太婆吧，也算有始有終了。
我給自己也建了一個賬號，裡面天天更新伺候奶奶的日常，由於奶奶病情嚴重，只能吃得下清粥小菜，所以夥食費不算甚麼大的開銷。
所有人都以為我把奶奶伺候的舒適周到，對我大加贊譽，但只有我知道，她快要燈盡油枯了。
一個晴朗的早上，奶奶精神出奇的好。
睜眼就要找她的兒子。
我拉了把椅子坐在她面前。
「找你兒子做甚麼呢，他生怕你要走他的肝，早就躲起來了。」
奶奶不信。搶過電話打給爸爸。
手ṱŭ̀₊機嘟嘟嚮了兩聲被掛斷了。
「胡說，我兒子怎麼會舍不得給我肝呢。明明說好了把你的肝給我，你少在這裡挑撥離間。」
「我的好奶奶，別天真了。」
我冷靜地回她的話。
「從一開始，你的兒子就沒打算救你。」
「所謂籌集的善款，只不過是把你當做他斂財的道具。」
奶奶失控地大喊。
「我不信！我不信！」
我不理她，兀自說下去。
「你兒子是百萬級別的大網紅，他斂財又何止一百萬？就算那一百萬被弟弟嚯嚯了，他手裡至少還有幾百萬的流動資產。之所以讓你在醫院裡點燈熬油的過，是因為他要在別的城市買豪宅！」
我打開行動電話，裡面是我找人偷拍下爸爸度假的照片。
奶奶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劇烈地咳嗽起來。
「醒醒吧我親愛的奶奶。」
「一個男人，視自己的女兒為草芥，你又怎麼能指望他尊敬自己的母親。」
「在你跟我爸一起欺負我的時候你就應該想到自己的下場了——被榨幹所有價值後，成為孤家寡人，不得好死。」
奶奶聽完我說的話，一口氣沒提起來，轟然倒在了牀上。

13
得知奶奶去世後，爸爸迫不及待地從外省趕回來扮演孝子。
他在鏡頭面前哭得如喪考妣，可是網友已經不買賬了。
「這大叔在他媽病重期間一眼都沒回來看Ţű₊過，現在這是幹啥呢。」
「表演型人格吧，對著行動電話哭這麼埋汰幹啥，我們又不是他媽。」
「回來爭財產的？像這種虐待老人的子女應該取消繼承權。」
爸爸慌了，他以為自己消失幾個月，那些負面評論就會被時間沖刷，可是互聯網是有記憶的。
爸爸向網友表示。
「我媽生前透露過，自己是因為被護士劉曦月惡意透漏病情才導致身體突然惡化的，我這次回來，就是要給我媽討個公道。」
網友繼續倒油。
「生前不盡孝，生後討甚麼公道呢？」
一個標紅加粗的彈幕直接霸屏直播間。
「想要公道是嗎，全在我這裡了。」

14
發這條彈幕的人正是劉曦月。
在我跟劉曦月長談後，他就一直在細心搜集爸爸炒作和網路詐騙的事情。
「這位吳峰先生是老演員了。五年內，他聲稱自己的媽媽患過胃癌，腸癌，乳腺癌，以這些理由共同詐騙金額高達兩千萬。」
劉曦月在直播間 po 了爸爸在不同時間段的直播截圖，在裡面，他和奶奶扮演患難母子，利用網友的同情心大量斂財，過一段時間，他倆就換個發型和身份，重新出來詐騙！
我還給劉曦月提供了私家偵探拍下的爸爸在外地豪宅的照片，奶奶病入膏肓的那段時間，他在外面花天酒地，好不快活。
劉曦月在鏡頭面前語氣平淡地陳述事實，完全不是三個月前那個容易被情緒牽動的小女孩了。
「吳峰先生所說我向其母親透漏病情的事兒完全子虛烏有，我這裡已經整理好了吳峰先生引導網路暴力和敲詐錢財的證據，現已提起訴訟。」
劉曦月深吸一口氣，眼圈紅了一紅，開口時幾乎帶了哽咽聲。
「醫院是我從小就向往的，治病救人的聖地。雖然我只是一個小小的護士，但我在自己的崗位勤勤懇懇，兢兢業業。」
「我在此呼籲。醫護人員和病患互相尊重，互相體諒。抵制醫鬧！」
她說完這些話就點了下播。
這段時間的搜集證據消耗了她太多的精力。
她從沒想過人性竟能惡到如此的地步，為了一些蠅頭小利，竟要把無辜之人推下地獄！
劉曦月趴在桌子上，失聲痛哭了起來。

15
爸爸終於遭到了流量的反噬。
因為他傳播虛假消息並引起重大關註，官方下架了他所有的視頻並封禁了他的賬號。
爸爸名下的房產被法拍，一夜之間，他從百萬網紅變成了一聞不鳴的流浪漢。
媽媽長得有幾分姿色，頭腦也聰明，從感覺風聲不對開始，就離開了爸爸，跟自己的老情人住在了一起。

16
弟弟在監獄裡表現良好，從三年被減刑到一年，很快就被放了出來。
我沒想到，弟弟出來的第一件事，還是找我。
他站在我的面前，眼睛猩紅。
「賤人，當年肯定是你在從中作梗。」
「爸媽和奶奶都很疼愛我，如果不是你在中間使絆子，我又怎麼會被關在裡面整整一年。」
我無語失笑，或許這就是人渣的邏輯吧，自己總是有苦衷的，自己總是何其無辜，別人不寬容不大度甚至不幫忙，就是罪大惡極。
我梭視了一下周圍環境，慢慢挪動到電線桿子旁邊，以防他突然做出過激行動。
「燿祖，你來找我，無非就是想要一個公道，那我就給你一個公道吧。」
「你以為奶奶很愛你。可是你知道嗎，當奶奶知道是你拿走了她的救命錢，她就主動提議讓你去認罪伏法。」
「你以為爸爸很愛你。可是在爸爸發現家裡失竊的時候，我已經提醒他是家裡自己人拿走的錢，可爸爸執意要報警把事情鬧大。」
「你知道爸爸為甚麼要這麼做嗎？因為你根本就不——是——他的親兒子，是媽媽和別人尋歡作樂後留下的孽債。」
弟弟如遭雷劈，愣在原地。
而我把手伸到背後，快速撥通了報警電話。
「你以為媽媽很愛你嗎？他只不過是愛兒子，如今媽媽和自己的老情人住在了一起，她肚子裡已經有了新的孩子。」
「你瞧，她連你出獄時間都不知道，你怎麼敢說她很愛你呢。」
弟弟青筋爆出，發出絕望的怒吼。
他從自己的懷裡抽出一把水果刀，朝我直撲過來。
上一世，我毫無防備，被撲過來的弟弟連捅幾十刀，刀刀命中要害，這一世，當弟弟再次迎面而來，我的身體甚至能感受到熟悉的疼痛。
我的原本計劃是閃身躲在電線桿子後面，可在那一剎，我如同被點穴一般定在原地，動彈不得。
這難道是宿命嗎？即使重來一次，我也會倒在弟弟的刀下？
不，不, 我不信命。
我閉上眼睛，將註意力集中在自己的腳上，然後用盡全力閃身躲避，弟弟的那一刀終究是紮偏了，利刃和石柱相碰。
「砰」的一聲，刀尖崩裂。
弟弟撿起破損的刀身, 再次向我撲來，在刀尖距離我不足一厘米的距離, 弟弟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扯著後退, 然後被摁在了地上。
警察來了, 我得救了。

17
生活恢複了平靜, 而我也變成了醫院的常客, 雖然沒有遭受到物理傷害, 但我總覺得頭疼腰疼腿疼, 非得去醫院看看才能安心。
誰知在就醫途中，我見證了一場醫鬧。
一位醫生利用自己的休息時間給病人看診，卻被突然闖進來的大漢捅了一刀。
他捂住自己的傷口，在走廊裡邊喊救命邊狼狽地逃竄。
我趕忙操起消防栓猛砸在歹徒身上，歹徒吃痛後行動緩慢, 但他還是惡狠狠地撲向已經奄奄一息的醫生。
關鍵時刻，劉曦月沖了出來，她赤手接紅刃, 替醫生接下了致命一刀。身邊的病患也湧了上來, 大家一起將歹徒摁住。
這場醫鬧的原因, 是因為歹徒的親人在手術後離世，他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因此向無辜的值班醫生發洩。
醫生在搶救後保住了性命, 可他再也拿不起自己心愛的手術刀了。而歹徒趁人不備從窗戶上跳下，結果了自己的生命。

18
坐在醫院的走廊上，我雙股站站，心有餘悸。
我用冰涼的手握住曦月，發現她的手也是同樣的冰冷。
「曦月, 經历過這麼多的事情，你還想從醫嗎。」
曦月點了點頭。
「來這個醫院的人，我們只看到了他們身體上的病, 但沒有看到他們心裡的病。而心理的病，才是萬惡之源。」
我點點頭，同意曦月的觀點。
後來，曦月向醫院建議, 開展術後術前心理療愈板塊，不僅要治病人的身, 還要治病人及其家屬的心。
這一舉措大大減少了醫鬧事件，劉曦月也成了年度優秀員工。
我在學校附近開了一家心理診所, 專門輔ṱũ̂₄導青少年的心理問題。
正式從事這一行我才明白，青春和童年並不是無憂無慮，它充斥著大量的迷茫和焦慮, 但凡沒有受到正確的引導，就容易誤入歧途。
奶奶名下的那套房子被我賣掉捐給了癌癥患者，而我從此在我熱愛的行業深根。
往日種種, 就當它是一場噩夢，而我的未來，光明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