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疑惊悚

恐怖谷效應

你知道恐怖穀效應嗎?
這種恐懼感來源於遠古,那時,我們的祖先就見過這種東西!
它們和人類相似,但又區別於人類。
而今它們就隱藏在現代社會,也許是你我的親朋好友。
問題來了,怎麼分辨它們……

1
一百萬年前,人類剛剛學會生火,結束了茹毛飲血的日子。傍晚,一群猿人帶著獵物回到洞穴,生起了火。
這時,從洞穴外又走進一個人,他的臉隱藏在黑暗裡,別人看不清楚。
洞穴裡的人們不知道一件事——進來的這個「人」,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同類。
有聰明的猿人舉起一根火把,試探著走近這位來者,端詳全身,沒錯,和自己一樣,看起來是同類,可這位聰明的猿人總覺得哪裡不對。
他嘰裡咕嚕問著那個人:「我沒見過你。」
那人笑了:「過路的,想睡覺。」
人類是群居動物,這個請求被洞中人們答應下來。
深夜,所有人都已熟睡,先前拿著火把的那個人橫豎睡不著,他反複在想一個問題——
進來的這個人,到底哪裡不對勁呢?
一只鼻子,兩只眼睛,一張嘴巴,兩只耳朵,兩條手臂,兩條腿……
一切正常,也並沒有多出甚麼尾巴翅膀。
這位聰明的猿人此刻百思不得其解,他總覺得有問題!
他悄悄地瞅了一眼來借宿的人,此刻那個人睡得很香。
後半夜,他也昏昏沉沉睡過去,做了一個夢,在夢裡他又見到那個借宿的人。
夢裡只有他們兩人,他有些害怕,呼喚上天的神靈保佑他。
那個人似乎看穿他的心思,說道:「噓,我的存在,連老天都不知道……」
兩人越來越近,他渾身發抖地看著對面,終於想起來哪裡不對勁!
接著,他醒來後發瘋一般跑出洞穴!悽厲地吼叫著!
「太可怕了!我要把這個祕密告訴所有人!」
從此,人類對那個東西的恐懼基因便流傳下來,由此,現代社會也衍生出一個詞——恐怖穀效應。

2
咔!
我家書房裡,此刻堂姐林雨在電腦上敲下最後一個字,抬頭看著我。
「那後來呢?那個聰明的猿人到底發現了甚麼祕密?」
我好奇地問道。
堂姐合上電腦,端起旁邊的咖啡一邊喝一邊含糊不清地說:
「這是我剛寫的故事,我也沒確定這個祕密到底是甚麼。」
聽她如此回答,我一臉掃興:「嗐,剛才我在旁邊看得入迷,就等你寫出答案,結果你這個原作者居然說自己也不知道。」
堂姐看著我,「林言,你平時腦袋裡不是鬼點子多嗎,你幫我研究一下,究竟怎麼設計這個祕密。」
我無語道:「甚麼嘛,你一個恐怖小說作者,跑到我這找答案來。」
堂姐大大咧咧地一拍我肩膀:「這叫集思廣益,我本來的設計,是想把那個過路的猿人寫成怪物,但那樣有點落入俗套,而且也沒有懸疑感。」
「你這篇小說既然以恐怖穀為主題,那麼肯定不能描寫成怪物……」
說著,我站起身,從書架上取出一本書,這本書是外國作品,主要寫的便是世界各個恐怖名家的作品,還附帶一些有關恐怖的理論分析。
尋找出某一頁,我把書遞給堂姐,重新坐下說:「你看,最早的恐怖穀理論是關於機器人和非人類物體的。」
堂姐撇嘴道:「這個基礎理論,我早就知道。」
嘴上這麼說,但她還是耐心地盯著書籍看了起來。
我忍不住笑道:「所以,一開場你的故事導語是遠古的猿人,機器人就首先不可能,那樣不合邏輯,而且也太讓人出戲。」
堂姐頭都沒抬,說:「沒錯,所以我一開始就把這種東西定義為——和人類看著相同,但是卻有一處致命破綻,這種破綻一旦被人類發現,人類就會認出它!」
我來了興趣:「挺不錯的,所以是甚麼破綻呢?」
堂姐沒好氣道:「我不是剛說嗎,沒想好!」
見堂姐還在那冥思苦想,我蹺起二郎腿,打趣道:「莫不是火星人?蜥蜴人?還是地底人?」
「去去去!」堂姐甩甩手,「好無聊的設定。」
過了一會兒,堂姐指了指電腦:「不過我先把名字給那個東西取好了。」
「甚麼名字?」
「咱們是人類,那麼它們就叫作——類人!」
「我去……」聽到這個名字我順勢靠在沙發上,「要不要這麼隨意,再說,如果有讀者耳朵不好,沒準聽成了雷人,那就太雷人了。」
堂姐豎起一根鄙視的手勢,繼續看著書籍。
我忽然想到剛才小說裡的一段劇情,好奇發問:「堂姐,為甚麼那個聰明的猿人,一開始看到類人就感覺不對勁呢?」
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忽然神色嚴肅,問出莫名其妙的一句話:「林言,你看著我,會感覺害怕嗎?」
「啊?」這話問得我不知所以,「甚麼意思?」
見我如此,堂姐繃著的臉變為捉弄人的笑意,對我說:
「類人的一個特點就是,在被發現破綻前,也會被人類中的一小部分人察覺到,並且會對類人產生恐懼感。」
「可是恐懼感總得有個源頭,既然類人沒被發現破綻,人類又怎麼會去害怕呢?」我更加好奇了。
堂姐把書籍放在桌上,她忽然不說話,就那麼獃獃地看著我,重新擺出面無表情的神色。
「老姐,你看我幹嘛?」
我見她這副樣子,有點別扭。
她輕微歪頭,似笑非笑,說出一句話:
「你為甚麼會認為,今天來到你家裡的人,是真正的堂姐呢?」

3
嗡地一下!我瞬間感覺頭皮縮緊!
「你……又在開玩笑。」
我盡量臉色不讓自己那麼尷尬,我以為她還會像剛才那樣,因把我嚇到這種事而歡快。
可是……
幾秒後,我覺得這事不對,堂姐依然冷漠而又詭異地盯著我!
這和她平時的性格根本就是大相徑庭!
我已然說不出甚麼,此刻我身體緊繃,只想逃離這間屋子。
堂姐此刻就像被某種不知名的物種附身,或是像一個精神病人——曾經二十多年她的性格都是偽裝的,這一刻才真正暴露。
騰的一聲,她起身把臉距離我靠得更近。
「喂!」
我被突如其來的情況嚇了一跳,整個身體一激靈。
她的臉離我越來越近,然後,她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傻弟弟啊,你居然又被我嚇到。」
她轉身坐回椅子上,神色恢複到之前我熟悉的樣子,並且掛著一副陰謀得逞的狡黠。
「呼……」我長出一口氣,隨手把抱枕扔了過去,大聲道:
「林雨!你是不是有病啊!」
「哈哈哈哈!」堂姐見我這副糢樣,更得意了。
「你等著,哪天我也嚇嚇你!」我無奈說道。
堂姐把電腦收進背包,對我說:「我剛剛是在做一個小實驗,也是在回答你的問題。」
「甚麼問題?」
「你不是問我,為何人類會莫名對類人產生恐懼感嗎,我想剛才的實驗可以稍微解釋。」
我回想一分鐘之前她的樣子,恍然大悟:「懂了,你是想說,一個特別熟悉的人,突然變得陌生且詭異,那這也是恐怖穀的一種吧?」
「沒錯!」堂姐打了個嚮指,「假設我是類人,你並沒有看出我的破綻,可剛才,你一樣感到害怕,是因為我的失常對你造成未知,所以有了恐懼感。」
我不由得點點頭,這話倒是認同。
「所以猿人和類人的故事,你想好怎麼寫了?」
堂姐把包背上,嘆了口氣:
「還沒有,類人的破綻究竟是甚麼,我要好好想一想。」
「好吧,祝你能構思出一個精彩的破綻,到時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
「再說吧。」堂姐瀟灑地甩甩手,走出房間。
門鎖打開,她剛踏出一步,忽然停住,幽幽地問了我一句話:
「林言,記得我剛才小說裡有一句話嗎?」
「哪句?」
堂姐頭也不回道:「類人說,連老天都不知道它的存在,那你說,它是從哪裡來的?」
砰!房門被她緊緊關閉。
不知為何,正值晌午,我卻渾身發冷,堂姐最後那句話,不能琢磨……

4
三天後,這件事依然籠罩在我腦中,甚至我每晚很抗拒睡覺,我怕夢見那群猿人,還有……那個類人。
點開行動電話,堂姐林雨的個人寫作部落格居然更新了,正是那篇關於類人的小說。
「莫不是她寫出了類人的破綻!」我激動地點進去,瀏覽起來,畢竟我對這個祕密真的很好奇。
以下是她更新內容:
當另一個部落發現那個聰明的猿人時,他已經瘋了,渾身泥土,傷口重重,看樣子這一路上,他吃了很多苦。
那時候的猿人怎麼會有發瘋的概念,見他這樣,只當是惡靈入體。便把他綁起來,圍在人群中間,不住地磕頭禱告。
「它已經來了!就混在我們之中!」
聰明的猿人此刻止不住嘶吼,反複大喊這幾句話。
這更讓人心生恐懼,引得周圍不敢上前。
「我告訴你們,關於它的祕密!」
聞聽此言,為首的部落首領起身緩緩走到他的面前。
「它是誰?你要說甚麼祕密?」
聰明的猿人扭動身體,蹦蹦跳跳,大喊:
「我們部落來了一個人,不!它不是人!雖然他和我們看起來相同,但是……」
沒等他說完,忽然首領把臉湊近,面對面和他開口:
「看著我,好好想想,該怎麼說?」
「你!!!」聰明的猿人忽地瞳孔地震,看著靠近的首領,心髒停止了跳動。
在當時,死一個人太正常,眾人不明所以,只好把那猿人的屍體隨意扔在森林。
也許,那個首領有問題,它就是類人,可惜,隨著聰明猿人的死去,這個事情,再沒人知曉。
一百萬年前的大地,還存在著許多動物,這天,一只獵豹為了追捕獵物,無意中闖進一個洞穴內。
沒錯,就是之前類人借宿的那個洞穴。
獵豹似乎對這裡很好奇,晃晃悠悠地在洞穴內部閑逛起來。
請註意!
動物是會避開人群的,因為動物可以嗅到人類活動的地方,可這只豹子,並沒覺得這裡有人。
洞穴牆壁處,堆放著之前的獵物屍體,還有一些石器。
豹子隱約覺得不太對,它那不太夠用的腦袋瓜推理起來。
這裡應該是有人類活動的,可我沒看見一個人,也沒嗅到一個人。
豹子想不明白,決定把這些獵物占為己有,它正準備享用時——
一張人臉不知從哪裡伸出來:
「你在找我?」

5
故事到這,戛然而止,很顯然,堂姐並沒寫完,後面還是有很多劇情的,比如,洞穴裡出現的人臉是類人嗎?
如果是類人,是借宿的人,還是首領,或者,這倆是同一個類人?
更為關鍵的,類人那個破綻到底在哪?
我看得不過癮,索性自己分析起來。
走進書房,我又取出那本記載關於恐怖穀效應的書籍,一邊翻看一邊思索。
之前看過一些關於恐怖穀的視頻,裡面大多是機器人或者玩偶,抑或是人類故意做出詭異的糢樣,但是,這些破綻很大,屬於一眼就能看出來的。
可堂姐小說裡寫得很明白,類人表面和人類沒甚麼不同,這就奇怪了。
「類人和人類看起來沒甚麼不同,那不就是人類嗎!」
我忍不住自顧自吐槽起來,堂姐的故事仿佛一道難題,這誰能猜到啊。
可這樣,反而越來越激起我的好奇心,我本就對這些懸疑恐怖的故事或傳說感興趣,否則堂姐前幾天也不會來我這和我討論了。
「世界上沒有兩片完全相同的樹葉,類人和人類之間,一定有不同!」
我已經決定,在堂姐寫完之前,我必須想出這個破綻,並且在第一時間告訴堂姐,我倆比一比,究竟誰的構思更好。
下一刻,我站起來從書架上取下一樣東西,朋友之前送給我的套娃。
套娃這種產品,是工業線批量生產的,也就是說,除了大小,幾乎沒甚麼不同。
我拿出兩個大小相差不大的套娃,擺在桌子上,臉部靠近,左看看右看看。
假如這兩個套娃,現在的身份,一個是人類,一個是類人,它們外表相同,那麼,所謂的破綻點在哪裡?
我盯著它倆半天,也沒想好從哪裡入手,把它們拿在手裡,上下查看,最終只能無奈接受——兩個套娃除了大小之外,確實沒甚麼不同。
那兩個娃娃面部永遠地笑著,現在看來,仿佛在嘲笑我。
我有點生氣,隨手把套娃甩在一旁。
「連百萬年前的猿人都能看出破綻,想必這應該不難,我就不信,我構思不出來!」
誒?
我忽然想到,那個聰明的猿人既然能兩次看出破綻,想必破綻就是肉眼可見的。
我掏出行動電話,再次查看堂姐的小說,之所以再看一遍,是因為我覺得目前的故事中一定有甚麼線索。
很快,我就發現一處線索,猿人第一次認出類人,是在夢裡。
夢裡?按理說這不可能,因為夢裡的人臉,是糢糊的,就算再清晰,難道能有現Ţû₌實中清晰。
而且,猿人和類人是第一次見面,並不是對外表有很熟悉的記憶。
「沒錯,這就是一處疑點!」我興奮道。
這一段劇情,就表示,猿人並非通過仔細觀察之類的辦法,才認出類人,而是通過一種直覺和推測,發現了類人的破綻。
並且,猿人再次見到那個古怪的首領,也是很快發現了破綻,這才被活活嚇死。
「也許我一開始就錯了,不能從外表來分辨。」
我滿意地點點頭,我的推理應該是對的,外表只是障眼法,類人的特別之處,在其他地方。
我又把故事前後都仔細看過,最終,發現了這麼幾點。
從抽屜拿出紙筆,我認真記錄著推理出的線索。
第一點Ṭū₋:類人和人類並非外表不同,最起碼,從外表上看不出來破綻。
第二點:類人說老天都不知道它的存在,那麼有兩種推測,要麼它來自非常遙遠的地方,比如宇宙之外。
要麼它是本土生物,只不過瞞住了地球上的所有生靈。
第三點:獵豹並未發現洞穴裡有人類氣味,推測類人並沒有人類的生理味道,當然,這個假設只Ťųₚ是暫時的,還沒確定。

6
整整一個上午,我都貓在書房裡,設計類人的破綻。
既然外表沒破綻,那我就從其他地方下手。
「類人的來历,設計成外星人?不行不行,有點違和。」
「類人的內部構造和人類不同?可猿人又不會透視眼,怎麼看出來的?所以這個也不行。」
連著寫了幾個方案,先後都被我一一否決。
正苦惱著,我突然靈光一閃,意識到,在這自己做筆記琢磨是沒用的,面對著兩個毫無生氣的娃娃也並不能看出甚麼。
莫不如出趟門,去看看大街上真正的人類,也許會有靈感。
穿好外套,出門打車來到了游樂場,這裡是市裡最大的娛樂場地,不僅涵蓋公園、動物園,還有一些科教館、展示館,總之,占Ťù⁸地廣,人流量大。
今天正趕周末下午,游客比往常還要多,一個特大摩天輪立在場地中間,摩天輪下面,幾百號人,不論是游客還是商販,皆是熱熱鬧鬧。
「這裡還真適合觀察人群呢。」
我好不容易找了個長椅坐下,眼神掃視人群。
左前方一位小醜打扮的人,正在賣氣球,他的妝容很誇張,但身邊幾個小孩子倒也不害怕,嘻嘻哈哈地跳著拍打氣球。
我搖搖頭,小醜的外表太過誇張,不可能和類人有任何關系。
右前方,一個中年女人一臉冷漠麻木,似乎她的脖子也有些僵硬,轉動之間顯得困難。
我目光被吸引,心想,這倒是有點意思。隨後自嘲,她可能只是最近心情不好,順便脖子落枕了。
正看著,長椅旁邊,傳來聲音:
「你好,要占卜嗎?」
我循聲看去,是一位年輕女生,綁著雙丸子發型,黑色長裙,很是可愛。
她此時面前擺著桌子,上面擺放一些我看不懂的卡片,正期待地看著我。
我有點好笑道:「謝謝,我不需要。」
我今天來,是找類人靈感的,占卜可幫不上甚麼忙。
黑裙女生不死心對我說道:「試試吧,我可是很靈的,不論是感情事業,還是超自然現象,我都可以占卜。」
我看著她說:「我想找人。」
「甚麼人?」
「和人類一樣,但又不一樣的人。」
原以為這話說出口,她會當我腦子不好,誰想她竟然認真思考起來。
隨後,她帶著疑惑,問我:
「和人類一樣?是哪種一樣?」
我說:「外表一樣。」
她捂嘴輕笑,說:
「怎麼可能,就算是雙胞胎,也沒有完全一樣的。」
嘩啦!
這時,頭頂的柳樹被一陣風吹過,掉下兩片葉子,飄到我的眼前。
我的心弦猛地一顫!瞬間抓住那兩片葉子。
「你剛才說ƭų₅甚麼?」
「我說,世上不可能有完全一樣的人。」
就是這句!

朦朧間,我好像感應到甚麼重要的線索!

7
「你占卜多少錢?」
女生伸出二根手指:「二十一次。」
「倒是不貴。」我抽出二十塊起身放在桌上。
女生錯愕道:「我還沒占卜呢。」
「不重要了,謝謝你。」
我轉身擺擺手,剛才那句話對我來說很重要,我貌似想到甚麼,但一時說不清。
我現在想回家,再次歸納線索。
剛走出游樂場,電話嚮起,是父親打來的。
「怎麼了爸?」
電話那頭,父親帶著哭腔,語氣悲傷:
「小言……你大姐她,她……今天走了,醫院說是心髒問題。」
我腦袋轟隆一聲炸了,下一秒瘋狂跑到外面攔車。
堂姐她就這麼死了?
一定不對!!!
當我喘著粗氣來到堂姐家樓上時,屍體已經被搬走,大伯和伯母泣不成聲,哭得險些昏厥。
親屬們安慰著他倆,我忍住內心悲痛,佇立在堂姐的房間門口。
她前幾天還樂呵呵地和我討論小說,怎麼會這樣?
醫生說是心髒病,可據我所知,堂姐二十多年,也沒有因為心髒問ţů⁰題去過醫院!
因為堂姐死得蹊蹺,所以一下午,親屬們,加上警察醫生,屋裡幾乎堵滿了人。
我默默地看著每一個人。
突然!我的心裡一緊,像是被人抓住一樣,一種恐懼感傳來。
怎麼回事?
感受著心髒超速的跳動,我腦子亂了,怎麼會莫名有這麼強烈的恐懼感!
我回想剛才,是在人群中看了一眼某人後,恐懼感才突然襲來。
是誰?我剛才無意中看到了誰?又看到了甚麼?
我的呼吸也越來越急促。
堂姐不可能死於心髒病,那麼甚麼情況會讓心髒出問題……
咚!心裡猛然一跳,我想起那個聰明的猿人,死前看到類人偽裝的首領,然後心髒驟停!
難道堂姐也看到了甚麼?
這怎麼可能!類人明明只是堂姐虛構的小說而已!
可是,我剛才到底看到了甚麼?才會有這麼強的恐懼呢?
我已經想不起來了,內心翻江倒海。
但我有一個猜測,如果類人是真實存在,那麼——
此刻它一定就在這間屋子裡!

8
距離堂姐死亡已經三天,關於死亡問題,各方都查不出甚麼,但屍檢也說,堂姐之前心髒很健康。
正常來說,死亡有疑點,應該交給警察處理,但迷信的大伯母,非要讓姑娘早些入土為安,為此,和親屬們還吵了一架。
再過四天,就是堂姐葬禮,這幾天,我一邊回想堂姐從小到大對我的好,一邊分析所有類人線索。
如果堂姐遇害和類人有關,那麼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它!
我正躺在牀上胡思亂想時,行動電話嚮起。
來電顯示是陌生號碼,我想了想,點擊接通。
「喂,小言,我是你老姐林雨。」
那頭居然是堂姐的聲音!我幾乎呼吸驟停,行動電話差點沒拿穩。
「小言,當你聽到這段錄音留言時,恐怕我已經死了,我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把祕密告訴你。」
正當我想著是甚麼祕密時,堂姐又說:
「類人是真實存在的!」
「我寫出類人的故事,並非空穴來風,林言,我懷疑我早就見過類人。」
「還記得我故事中那個聰明的猿人嗎,他更像是我自己的代入,因為我在小時候,真正看到了不該看到的人臉。」
「八歲生日ŧŭ⁴那天,當時你們家人也來了,給我過生日,正當你們在客廳吃飯時,我自己來到家裡的書房找玩具,旁邊正是陽臺,就在瞬間,我發現陽臺外面掠過一張人臉!」
「可惜,我怎麼也想不起來,但我確定,那張人臉很熟悉,但也很恐怖,我被嚇得尖叫,當時大人們都快速趕過來看我。」
聽到這,我想起來,好像是有這麼回事,當時堂姐過生日,我們去吃飯,可是時隔多年,各種細節我倒是忘記了。
可這和類人有甚麼關系呢?我繼續聽下去。
「林言,從場生日宴會起,我總覺得那個恐怖的人臉一直跟著我,皆因為我常常就會有種心悸的感覺。我甚至變得有些疑神疑鬼,看誰都不對勁,可每個人外表都很正常。」
「這一切,從上大學後才變得好轉,我以為是因為去了外地,所以心態不同,可是最近,那種恐懼感又來了!就是從我回到家才開始的!」
「林言,我說句話你別怕,我猜,那個恐怖的東西,可能多年來,一直隱藏在我家裡!」
這話像是一道嚮雷劈在我腦中!
我那天在她家隨意的一眼,看來不是錯覺,我也看到了類人!
「弟弟,其實我已經有了答案,可我不敢相信,我希望有一天我的故事可以有個結尾,世人能夠知道真相,但我不想你卷進其中,所以,我很矛盾。」
「時間不多了,它快來了!你聽我說,世上沒有兩片相同的樹葉,記住這句話!還有,類人的另一個特點,也許是……很輕?」
嘟嘟嘟……
電話那頭傳來忙音,緊接著掛斷。
這些就是堂姐在生命最後一刻給我的所有線索,我早已是滿面淚水,曾經那麼疼愛我的姐姐,如今被來历不明的東西害死。
我知道,她死前很矛盾,怕這個祕密無人知曉,又怕把我牽扯進來。
可我不管,我一定要做些甚麼!
抹去淚水,我靜靜地靠在牀上,想了很久很久。

9
晚飯時,我問父親,還記不記得堂姐八歲時的生日,父親顯然也記不太清,只說是有這麼回事,就是大家一起吃了頓飯而已。
父親問我:「怎麼突然想起這事。」
我平靜道:「那年我才六歲,有些事記不太清,所以問您,對了,我聽堂姐說過,是不是吃飯時,她自己在書房,然後瞬間莫名其妙地哭了?」
父親仔細回憶:「是有這個事,當時你大伯還說,都八歲的大孩子了,還哭。」
我又問:「你們大人當時知道她為何哭嗎?」
父親搖搖頭:「這哪知道。」
「當時堂姐哭的時候說沒說甚麼?」
父親嘆口氣:「小孩子還能說甚麼,問她為啥哭,她也不回答,就一個勁地喊媽媽。」
第二天,我跟隨家人再次前去堂姐家,父母在客廳安慰著伯父伯母,而我,偷偷去衞生間,拿走一樣東西。
將那東西小心裝進口袋,我又去往堂姐的房間。
裡面布局一如往常,堂姐的電腦放在書桌上,旁邊立著她的大學畢業照。
我閉上眼睛,糢擬著表姐的感覺,坐到椅子上,如果猜測是真的,那麼她當時一定很痛苦,很無助。
我又來到書房,靜靜看向窗外,當年,這裡一閃而過的東西,是一張人臉,那張臉,嚇到堂姐,留給她揮之不去的陰影。
我把臉貼近窗戶,眼前幻想出這麼一幕,那張詭異的人臉,掠過陽臺,然後,它來到堂姐家裡,這些年,一直就在家裡藏著。
我又想起那天在堂姐家無意掃過的一眼,當下,我緩緩抬起手指,越過牆壁,指向客廳中的某個人。
如果沒猜錯,那個類人就是你!
可惜,關於類人的破綻,我還有一處疑點,並且,還缺少證據。
跟隨父母出門時,我顯得有些失魂落魄,父母只當是因為我和堂姐感情好,過於悲傷。
可我心裡明白,之所以這樣,是因為真相太過痛苦,我甚至懷疑,堂姐早就知道是誰,可惜不想去承認。
畢竟堂姐從小到大都比我聰明多了,我都能猜到,她又怎麼會猜不到呢?
我把偷拿來的東西,通過朋友,交給醫院檢查,我還特意加了錢,希望能早些出檢查結果。
葬禮前兩天,我把自己關在書房裡,登錄堂姐的寫作部落格,一點點續寫著猿人和類人的故事。
我要讓這故事有個結尾,我想公布出來,這樣,就算某天這世上發生了同樣的事情,也不會重蹈堂姐的覆轍。
只是,故事還差一點,就差那麼一點類人的破綻。
如果堂姐還在,那我倆一定能合力分析出來,可她已經走了,我只能盡力回想關於堂姐曾經的一切片段。
我又抽空去了趟老家,把家族合照影集拿回來,每年過年,親屬們都會合影照個全家福。
我一張張翻看,挑選著有關堂姐家的照片。
照片上的某個人,它和人類外表一樣,我現在很想知道,堂姐八歲那年,這個類人有沒有露出破綻!

10
巨大的摩天輪下,今天游客少了很多,我還是坐在之前的那個長椅上,眯著眼睛抬頭望天。
「你又來了啊。」旁邊占卜的女生今天換了身牛仔服,她似乎對我印象較深。
我依然眯著眼睛,開口道:「你不是也天天在這占卜嗎,今天生意怎麼樣?」
占卜女生唉聲嘆氣:「沒甚麼生意,對了,上次你要找一個人,找到了嗎?」
我搖搖頭:「應該是找到了。」
「那你搖頭幹嘛?」
女生有些不理解,看我只顧著曬太陽,她也無趣地繼續坐在攤前。
過了一會兒,那女生招呼我:「喂,喂。」
我有氣無力道:「幹嘛?」
她不好意思道:「能幫我看一分鐘攤嗎?我要去上個廁所。」
「去吧。」
她道了聲謝,捂著肚子跑去旁邊廁所。
我心想,這攤位怕是不需要看著,哪裡有人來占卜。
這時,我的左前方處,那個小醜賣氣球的地方今天換成了一位老大爺,依然是賣氣球。
此刻,有個小孩來到他面前,挑挑選選,買了一個沒吹完的氣球。
老大爺當場鼓起腮幫子,賣力吹了起來,很快,氣球一點點變大,那是一個猴子糢樣的氣球,老大爺吹完把氣球紮上,用繩子系起來,交給小孩。
猴子氣球隨著微風飄在空氣中。
這一幕讓我看得一愣,總覺得有些熟悉。
沒多久,之前上廁所那女生又回到攤位前,我扭頭看去,這一看,卻讓我大吃一驚。
人還是那個人,可是,牛仔服變成了長袖襯衫,丸子頭變成了馬尾辮!
「你……你換衣服這麼快!」我滿眼不可思議。
「甚麼啊?」她看著我,眼神充滿疑惑,像是不認識我一般。
「你不是去廁所嗎!這才一分鐘不到,你……」
她忽然莞爾一笑:「我知道了,你是把我和我姐認錯了。」
幾分鐘後,烏龍解開,原來這位占卜女生有一個雙胞胎妹妹。
她指著妹妹對我說:「看吧,我倆是不是很像!」
我點點頭:「確實像,平常一定很多人認錯你倆吧。」
她又指了指衣服:「所以我倆穿著打扮都不同,既然上天給我倆的皮囊一樣,那麼在皮囊外面再加一層皮囊不就有區別了。」
嗯?
皮囊外面再加一層皮囊?
我忽然眼睛亮起,再次回想起堂姐的電話內容,原來她說的古怪,怕不是這個意思!
我又掏出二十塊放在她桌子上,笑著離去。
「唉唉唉,怎麼又給我二十?」
她不理解地問我。
我朗聲道:「你的話很有玄機,也許,你真是個很靈的占卜師呢!」
回到家,我又拿出套娃,把娃娃一層一層地拿出來。
原來,是這樣。

11
晚上,我把一切都寫在部落格上,選擇定時發布,發布時間就在明天中午。
明天,也是堂姐的葬禮。
葬禮,被一片悽涼的白色所籠罩,哭聲從早上到現在沒有休止。
所有人都在惋惜,大好年華的女孩子,就這樣離開人世。
禮堂大門口,我站在這裡等著一樣東西。
遠處汽車駛來,我認出那是朋友的車,快步走去。
朋友下車後拿出一個文件夾,對我嚷嚷著:
「林言,我說你閑的是不是,拿一根假發讓我去化驗幹嘛?」
我似笑非笑道:「假發?」
朋友撓撓頭:「也不算假發,只不過化驗那邊顯示,這他媽根本算不上人類的頭髮,DNA 之類的一片混亂,那邊研究人員還問我,說是從哪搞來的?」
我沒回答他,看著文件夾出神。
朋友見我發獃,不耐煩道:「結果給你,你自己看,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說完,把文件夾塞給我,開車走遠。
今天天氣轉涼,一陣冷風吹過,吹來兩片葉子,落在我腳下。
「這是天意嗎?老天終於發現了它們。」
我把文件夾仔細藏在某處,向靈堂走去。
「該動手了!」
我冷眼看著那個人,看它哭天抹淚,看它盡情表演。
我死死地盯著它的臉!
就在它動作幅度過大的一瞬間,我捕捉到了!
世上果然沒有兩片相同的樹葉,兩個一糢一樣的人,居然活成一個人。
我大步跑過去,掏出匕首,狠狠地紮在伯母心口!
「呃……」伯母難以置信地看著我,其他人也都被我的行為震驚到。
「林言!你瘋了!」親屬們怒氣沖沖圍了過來。
我大喊:「她不是人類!你們好好看看,她身體裡還有一個人!」
伯母詭異一笑,應聲倒地。
此時正是下午一點,我的故事,應該也早已發布出去,內容如下:
一百萬年前,一個聰明的猿人跟隨部落外出打獵,打獵過程中,發現一具屍體。
有小孩問這個聰明的猿人:「地上這人怎麼不動?」
猿人回答:「死了。」
小孩問:「甚麼叫死了?」
其實猿人也不知道死了是甚麼概念,他是聽上一代說的,死了就是甚麼也幹不了。
沒人管這具屍體,部落結束一天的打獵後,回到洞穴休息,這晚,來了一個過路的。
沒錯,就是那個類人,聰明的猿人從它一進來就覺得不對,可怎麼也形容不出。
夢裡, 兩人再次相見, 離得近了,類人忽然從自己身體裡又走出一人, 原來這不是一個人,是兩個人!
外面的人, 是那個借宿的, 而裡面的人,則是讓猿人第一次覺得甚麼叫超越恐懼的無法理解。
裡面那人,正是白天在路邊看到的屍體!
屍體怎麼會活?外面那層皮又是哪裡來的?
聰明的猿人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他瘋狂地跑出去。
他死了嗎?
是的, 跑到另一個部落後,他被那個首領類人嚇死。
因為他發現, 首領的皮膚下面,還有東西!這表示它們都是同類!
幾天後,一只獵豹跑到之前那個洞穴, 在洞穴裡, 獵豹和一個人相遇。
洞穴裡的,正是幾天前死去的那個聰明猿人!
他又活了!
不!他現在, 也只是皮囊而已。
之所以人類和類人外表相同, 是因為,他們本就用的一副皮囊!
可這世上, 沒有兩片完全相同的樹葉,所以,一定有一個是人類,另一個——
是類人皮囊!
裡外不一產生的恐懼感, 成為了由古至今的恐怖穀效應。
後記
我被關押起來,雖然我親手殺了人, 可判決遲遲不下。
因為伯母的屍體有問題,她本來就不是人類。
我也坦白一切, 有關於類人的祕密,這在社會上引起很大震動。
很多人都紛紛表示,自己也遇到過這種事件。
這天, 有一名記者進來採訪我,我認得她, 她叫方涵,人不錯,在她的採訪生涯中, 每個報道都是如實的。
她對這事很感興趣, 所以我在給她講述完猿人和類人的故事後,又講了一個小故事:
現代社會, 有位小女孩今天正過著八歲的生日,大人們都在客廳吃飯時, 她獨自來到書房往外看。
這時, 一副皮囊如同氣球般一閃而過!
女孩在那一瞬間認出來, 那是媽媽的樣子!她被嚇到大哭。
大人們聞聲趕來,可強烈的恐懼感已經讓小女孩產生自我保ẗû₆護,下一刻, 她甚麼也想不起來,只能下意識地喊著:
「媽媽,媽媽!」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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