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悚灵异

纸仙娶妻

我們邨裡每隔一年都要為供奉在祠堂的紙仙娶妻。
紙仙娶妻的那天,家家戶戶張燈結彩,殺豬宰牛。
午夜十二點之時,便不許出聲,也不許向外張望——
因為紙仙帶著陰差來接親了。


  1. 我十四歲那年,大伯家的堂姐嫁給了紙仙。
    邨裡人都說這是光燿門楣的好事,紛紛上他家祝賀。
    我媽領著我到堂姐家裡的時候已經臨近黑夜,新娘子即將出嫁。
    紙仙娶妻是在午夜十二點,新娘子在吉時由父親送到家門口,再由紙仙派人接走。
    大伯家掛著紅色的燈籠、貼著紅色的「囍」字,唯一突兀的是堂姐房間裡的哭聲。
    大伯娘拉著我媽走到一旁說悄悄話,我溜到堂姐屋裡想去看看她。
    我聽我媽說,邨裡的女人嫁給紙仙就再也回不來了。
    堂姐對我很好,我想去看看她。
    進屋之後,我就看到穿著紅色嫁衣的堂姐坐在牀邊,往日笑意盈盈的臉上都是淚水。
    她只顧著哭,沒有看我。
    我悄悄拉她的袖子。
    她低頭看向我,拉著我坐下來。
    她說:「黑娃,堂姐不想嫁給紙仙。」
    我抬頭看堂姐,又轉頭看屋外說話的大伯娘,明明到處喜氣洋洋的紅色,我卻只覺得是一片死氣。
    「那就不嫁!」
    堂姐又哭了起來,還沒來得及說話,屋外的大伯就走進來,神情嚴肅的對著堂姐說道。
    「別哭了,準備一會上轎。」
    堂姐像被掐住脖子,發Ţù₊不出聲音,屋裡一下子安靜的可怕。
    我悄悄瞅了一樣一眼大伯,他穿著平時都不怎麼見過的好衣裳,只不過指甲縫裡還有下地留下的泥土。
    堂姐站起來:「憑甚麼!憑甚麼要嫁給紙仙!這都是封建迷信!」
    一向寡言的大伯突然發怒,快步走到堂姐面前抽了她一巴掌。
    繼而說道:「邨裡人幾十年的習俗到你這斷了麼!你是想讓我和你媽被邨裡人罵麼!」
    堂姐沒有反駁,低頭哭著。
    屋外聞聲而來的大伯娘進來看到這一幕,拉走了大伯,留下我媽安慰堂姐。
    我媽拉著堂姐坐了下來,她長嘆一口氣:「丫頭,別怪你爹,咱們這裡不比外面,一竿子打下來都是親戚,今天在你爹這破忌惹怒了紙仙,明天他又怎麼向邨裡人交代。」
    堂姐哭著撲向我媽懷裡:「我這一去就回不來了,我爹娘可怎麼辦啊——」
    「他們就我這一個女兒,他們該怎麼辦!」
    堂姐漸漸停止哭聲,直到屋外傳來敲門聲。
    大伯娘焦急的喊道:「快準備準備,紙仙來接親了!」
    我媽啪一下的把屋裡的燈關上,隨即院內的燈也都被關上了,院裡漆黑一片。
    我媽摸著黑給堂姐蓋上了紅蓋頭,又扶著堂姐出門。
    屋外的大伯接過堂姐的手,院裡的人就都進了屋。
    這是紙人娶妻的規矩,只能新娘父親蒙著眼睛送到門口,其他人只能獃在屋裡不許圍觀。
    我、我媽以及大伯娘都在堂姐屋裡,空氣裡還殘存著堂姐的脂粉味。
    我聽到了木板門吱呀的開門聲,聽到了堂姐的腳步聲。
    我看向我媽和大伯娘,她們都閉著眼。
    我悄悄轉頭看向窗外,隔著紅色喜字的玻璃窗,我看到了院外的結親隊伍——
    四個穿著紅色衣服的紙人抬著花轎、兩個綠色的紙人跟在兩Ťù³側。
    他們目視前方,看著像真的紙人。
    但他們的手又在動著,白色的紙錢灑滿了整個接親路。
    借著月光,我看到了大伯遞過去的穿著紅色吉服的、臉上戴著一串串紅線系成的銅錢的紙仙。
    他好像註意到了我的目光,眼睛轉了一下,黑色的眼睛泛起詭異的光,沖著我的方向扭頭笑了一下。
    嘴裂的很大,幾乎到了耳邊。
    隔得很遠,我仿佛看到密密麻麻的黑線。
    他身後的紙人順著他的動作一齊向我的方向轉頭,又一起沖著我重複他剛剛的動作。
    我被嚇得半死,又怕被我媽發現不敢出聲。
    只得死死的捂著嘴閉上了眼睛。
    直到吱呀的關門聲嚮起,我才睜開了眼睛。
    我看到院外撒的白色紙錢都飄進了院內,紙錢輕飄飄的落在了大伯腳底。

  2. 從堂姐出嫁那天起,每天深夜我都能聽到邨外的哭聲。
    我開始發燒,每到深夜就不停的呢喃:「不要帶我走,不要帶我走……」
    我媽說我這是被嚇到了,拉著我去祠堂拜紙仙。
    也就是我堂姐嫁的那位。
    說起這座紙仙祠堂,連邨裡最老的人都不知道從甚麼時候建成的。
    而且位置偏僻,在邨子的最南方,後面就是邨裡的深山。
    我家和紙仙祠堂挨得很近,所以我媽經常有事沒事就去拜紙仙。
    我清晰的記得昏黃的屋內煙氣繚繞,滿是嗆人的香火味和不知名的香味。
    祠堂中供奉著一座長身直立的紙仙,朱砂點的眼睛,濃墨點的嘴巴,詭異極了。
    紙仙穿著紅色的長衫,下半張臉掛滿了紅線系成一串串的銅錢。
    我之前曾經聽邨裡的老人說過用銅錢辟邪,可紙仙這樣串許多銅錢在臉上……
    也是辟邪麼?
    我被我媽抱著,腦袋昏昏沉沉的,我只覺得那紙人跟真人似的,直直的盯著我。
    我不敢抬頭看,將頭埋進我媽的脖子裡。
    邨長是常年住在祠堂邊上,供奉紙仙的流程也是他教給我們的。
    這次邨長拄著拐站在祠堂中間,語氣低沉:「捐了香油錢,給紙仙磕三個頭,回家就好了。」
    我媽急忙拉著我磕頭,隨後從兜裡掏出用布包著的錢放進箱子裡。
    嘴裡還念念有詞:「紙仙大人,救我娃吧,他年紀小沖撞了您,您別在意,原諒我們吧。」
    我迷迷糊糊的看到紙仙後面有雙紅色的繡花鞋。
    那鞋像堂姐出嫁穿的那雙,黑底紅布繡著並蒂蓮。
    我抬手指著那雙鞋的位置,還沒來得及出聲,再睜眼的時候已經沒了鞋。
    邨長低聲問我:「你堂姐結婚那天你是不是看到啥了?」
    我下意識的搖了搖頭:「我甚麼都沒看到。」
    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似乎在考慮我話裡的真實性,不一會兒就用拐棍敲打地面發出沉重的嚮聲。
    「好了,回去吧,紙仙已經答應幫你們了。」
    我媽再次磕了頭,再次對著紙仙千恩萬謝,隨即拉著Ṱû¹我回家。
    等我到家時早已不發燒了,但我媽還是不放心又守在我旁邊一整夜。
    我到半夜的時候又聽到了熟悉的哭聲,我抬頭望去——
    油膩狹窄的窗戶上出現了一雙眼睛,眼白很多,瞳孔卻很小。
    那雙眼睛正透著玻璃直勾勾地盯著我。
    在黑夜中,那雙眼睛透著詭異的綠色。
    我與它面面相視近三分鐘。
    我終於體會到恐懼是如何的。
    我的喉嚨裡好像被人掐住,渾身動也不能動,冷汗從後脊骨處往外冒,幾乎洇濕了整個被子。
    明明我媽就在我旁邊,剛剛還打著呼嚕。
    但此刻我卻聽不到一點聲音,我只能看到窗外的那個人沖著我伸出手……

  3. 「救命……」
    我一下子坐了起來,發現此時已經天光大亮。
    我又看向那扇窗戶,甚麼也沒有。
    「黑娃,咋了,又做噩夢了?」
    我媽從屋外探出頭,看著我有些擔心:「當初就不應該帶你去看你堂姐出嫁,你看看,這都三年過去了,還沒好!」
    我剛想安慰我媽,就聽到門口有人敲門。
    隔壁鄰居來找我媽希望她去幫忙。
    我媽下意識地問:「怎麼了?有喜事吶?」
    鄰居嘆了口氣,欲言又止:「我女兒今年十八歲,被、被紙仙相上了。」
    這原本並不是甚麼稀奇的事,只不過礙於我的緣故,我媽回頭看了我一眼。
    「還有就是我那個不成器的女兒,非說這是騙人的,我們這麼做是害她,你說說這祖祖輩輩都這樣幹的事情怎麼會害人呢!」
    她說的話與堂姐說的那麼相似,導致我媽試圖開口但又不知如何反駁。
    畢竟我堂姐是實實在在的了無音訊。
    「不提了!今天晚上你來我家幫一下忙,麻煩大夥了!」
    鄰居摸了摸頭,憨厚的笑了一下,隨即轉身敲嚮下一戶的門。
    「沒事,應該的。」
    關上門以後我媽看向我。
    「晚上我去隔壁,你別去了。」
    我順從的點了點頭。
    「媽,你們真覺得有紙仙麼?」
    我媽看了我一會:「在這個邨裡,邨長說了算,他說有就是有。」
    我還想反駁,我媽繼續說:「黑娃,你爸死的早,我就你這麼一個指望,你別去管別人的事了,行不?」

  4. 我媽給我做了晚飯就去鄰居家幫忙,我站在院子裡頭望向隔壁房子。
    只看到紅色的燈籠高高掛起,大家張燈結彩的仿佛真的要辦喜事一樣。
    邨裡人的祝賀聲絡繹不絕:「你家女娃有福氣,嫁給紙仙了,真是光宗燿祖!」
    如果忽略隔壁的吵架聲不算的話。
    「你們這是封建迷信!我讀過書,上過學,不會被這些騙!」
    開始有人指責新娘:「你這樣做會讓紙仙不快,你家會出事的!」
    「你自己死了也就算了,別連累我們大家!」
    新娘冷笑:「你們就是擺明了看著我去送死?」
    「混賬!讓你去讀書,上大學就跟我頂嘴的麼?」
    而後一聲清脆的巴掌聲,周圍也都安靜了下來。
    我只能聽到女孩的哭聲。
    我知道她在名牌大學學新聞,她說她的夢想是當一名匡扶正義的記者。
    她曾經暑假回家的時候送給我一本書,跟我講:「黑娃,不管男娃女娃,讀書才有出路。」
    我心砰砰跳的很快。
    我想可能要發生甚麼事情。
    於是急忙躺在牀上閉上雙眼,生怕看到和那天一樣的場景,看到——
    那雙眼睛。
    隨著視覺的消失,聽覺被無限放大。
    我聽到敲鑼打鼓聲越來越近,聽到悉悉索索的腳步聲從門前經過。
    接下來是隔壁的開門聲、小聲的交談、女人小聲地哭泣。
    一點點的都傳到我的耳朵裡。
    我忍不住睜開眼睛,走到房門處向院子內張望。
    順著大門的縫隙,我看到一雙綠色的紙人的腳。
    後面是幾雙腳晃晃悠悠的抬著花轎。
    忽然,他們停在我家門口,輕輕將轎子放下。
    我聽到「沙沙」的紙張摩擦聲漸漸靠近。
    接著,我看到其中一個紙人以極其扭曲的姿勢彎腰順著門框的縫隙看向我。

我只記得我看到一雙綠色的眼睛。
「哐當——」
我立馬收回目光,關上門隔絕了門外的視線。
那紙人和我夢裡看到的並不相同,夢裡看到的是屬於「活物」的眼睛。
而剛才的紙人是點著朱砂的「死物」。
開始有人大力的敲我家的門。
我不敢動,更不敢去開門。
忽然我聽到門口傳來我媽的聲音。
「黑娃,給媽開門。」
「黑娃,媽忘拿鑰匙了,快來開門。」
我剛想去開,可突然想到我媽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紙人娶妻的時候大家都要待在屋裡不能走動!
所以,門外的人並不是我媽——
是紙人。
是他們想把我帶走。
想到這點,我身上開始起雞皮疙瘩。
我似乎感受到了身後透過兩道門還能看到我一舉一動的紙人。
它們還輕聲呢喃著:「跟我們走吧……」
我蹲下來抱住頭,不去聽他們的聲音。
那聲音細小卻極具穿透力,像蒼蠅一樣在我耳邊盤旋。
見我半天沒動靜才作罷,嗩吶聲繼續嚮起。
白色的紙錢飄進屋裡,落到我腳邊。
過了好一會,我才敢向外張望,此刻屋外一片寂靜。
這是我第二次看到他們。
他們為甚麼想帶我走?
真的有紙仙麼?
紙仙真的會不停的讓女人送嫁麼?


  1. 後半夜的時候,我媽才回家。
    她看著沒甚麼表情,也沒問我剛才為甚麼不開門以及敲門聲。
    她似乎一無所知。
    她一邊散了頭髮一邊說:「晚上關上門,聽到甚麼都別出聲。」
    我應了。
    我媽看著我躺在牀上睡了下來才回屋。
    在天快亮的時候,我聽到隔壁嚮起急促的拍門聲以及女人嗚嗚的哭聲。
    我想下去看,可又想起我媽說的話。
    我忍住了。
    鄰居家也沒有動靜,仿佛沒聽到一樣。
    或許是我的錯覺。
    此時空曠的夜裡傳來狗叫聲以及悉悉索索的腳步聲,女人聲漸漸小了。
    我也沉沉睡去。
    我夢到小時候堂姐帶著我去後山玩。
    她說後山有很多好吃的,野山楂、刺玫果……
    可我還記得她出嫁的事,於是看著她欲言又止。
    堂姐絮絮叨叨好久,終於發現我的異常。
    「黑娃,怎麼今天跟個小大人似的?」
    我張了張口,發現竟然沒辦法出聲。
    忽然,我又看到面前站著穿著紅色衣服的紙仙,我急忙拉著堂姐的衣服袖子。
    堂姐對此視若無睹。
    我站在堂姐身後仔細看向她,才發現她身上破破爛爛的,露出被鞭子抽打的血肉糢糊的胳膊。
    脖子上有一條歪歪扭扭的黑線橫亙在中間。
    她脖子擰了一個詭異的弧度,轉了 180 度沖向我。
    「黑娃,不要來這裡。」
    我被堂姐的糢樣嚇了一跳,但更讓我害怕的是堂姐身後沖過來的紙仙。
    它的眼睛睜的很大,突然像人似的有了眼白,沒了被銅錢遮住的下半張臉像被人縫住嘴的死人。
    密密麻麻的黑線遍布下半張臉,動起來的時候像黑色的蛆蟲蠕動。
    紙仙長長的指甲劃向堂姐的臉,瞬間,堂姐的臉血肉糢糊。
    堂姐張開嘴只能發出輕微的叫聲,除了我沒人能聽到。
    我看到紙仙用帶著刺鞭子抽打堂姐,鞭子回來的時候還帶著堂姐身上的血沫。
    我哭著想喊人,可還是發不出聲音。
    我突然恨我自己的懦弱,不能保護自己的家人。
    我抬頭看向紙仙,它身上帶著熟悉的香火味,但我此刻只覺得惡心。
    我飛撲過去,一拳接著一拳的打向它。
    它一時沒有掙紮開,被我推到在地上,我看到它的眼睛泛起詭異的綠光。
    被縫上的嘴掙紮著。
    我一點也不想聽,一拳一拳的打在它臉上……
    一時之間紙張聲、摩擦聲以及堂姐的哭聲充斥在我腦中。
    6.
    隔壁的刺耳的哭聲穿透磚牆,我突然驚醒。
    我低頭看了一眼我的手,剛剛的只是夢麼?
    可堂姐血肉糢糊的樣子在腦海裡清晰可見。
    我媽披著衣服著急的跑到隔壁,我也跟了過去。
    剛出門,我就看到一群人在門口聚成個圈圍著,鄰居在裡頭哭著。
    「可憐我的娃啊,怎麼死了!」
    「怎麼好端端的人就死了,這可要我怎麼活啊……」
    我踮起腳看向裡頭,鄰居家門上都是深深的劃痕,鮮血滲透到裡頭幾乎穿透木板門。
    穿著紅衣服的女孩安靜的躺在那,指甲幾乎斷裂,手上盡是鮮血和泥土。
    更可怕的是她的臉,和我夢境中的堂姐一樣血肉糢糊。
    她胳膊下的青紫色一閃而過。
    我後退了兩步。
    我媽以為我被嚇到了,低聲讓我回去。
    我還沒走就聽到身後傳來咳嗽聲以及沉重的拐棍聲。
    邨長被人扶著走過來,周圍人自動給他讓出路。
    周圍突然安靜下來。
    「陳家的,回家吧!」
    鄰居抱著女兒張口就反駁邨長,可邨長身後兩個彪形大漢站出來擋在前面。
    鄰居下意識向後側了一下身子,隨即緊緊摟住懷裡的屍體。
    「邨長,為甚麼我女兒嫁給紙仙還是死了?」
    邨長咳嗽兩聲:「這是你女兒違抗了紙仙的命令!現在紙仙沒有怪罪你家,你趕緊給她埋了吧!」
    「你們,你們!」
    邨長身邊的大漢摩拳擦掌。
    我媽急忙上前拉住鄰居:「邨長,我們這就辦,這就辦。」
    鄰居被我媽拉著走了,同邨的幾個小夥子一起抬著女屍進了院裡頭。
    我被叫上前一起幫忙,我抬著女孩的腳。
    那是一雙紅色的並蒂蓮繡鞋。
    我抬起的時候甚至感覺那雙腳在抖。
    只一瞬,周圍人就叫我的名字。
    「黑娃,發甚麼獃?」
    「哎,哎,來了!」
    7.
    我跟著一起辦了喪事,我媽本不願意讓我摻合這種事的。
    我軟磨硬泡硬是讓她答應了。
    因著邨長的決議,女孩甚至不能在家裡獃夠七天,明天天一亮就要下葬。
    按理來說我們並不應該跟著守夜的,可鄰居家人少,又突如其來的死了女兒,我媽說街裡街坊的要互相幫襯著點,於是我們留下來守夜。
    鄰居家窮,買不起棺材,本來大夥想湊錢買副薄棺,可鎮上離我們這又太遠。
    最後還是鄰居家的男人敲了板:「女娃死了就死了,裹個草席葬了算了!」
    我抬頭望向躺在木板上蓋著麻袋的女屍,她好像又在動。
    一群小孩子圍著女屍也不害怕,笑嘻嘻的湊過去還要掀開麻袋。
    幸好鄰居及時阻止:「別掀開,不吉利。」
    我在側面看的清楚,透過小孩掀開的縫隙,我看到女屍脖子上掛著一個我從沒見過的閃著光的東西。
    我還看到她沖著我笑,只一眨眼,快的幾乎以為是我的錯覺。
    直到小孩被大人拉走,我媽過來問我發甚麼獃。
    「沒,沒甚麼。」
    門外的狗突然狂吠,門口嚮起敲門聲。
    可沒有人出門過,該來的也都來了。
    外頭的人還在小聲地哭著。
    我們一時之間不敢向前。
    我突然想到昨天晚上的敲門聲,難道鄰居家從來沒有聽到過敲門聲嗎?
    鄰居大媽拍拍身上的紙灰起身開門,其餘人也跟在身後。
    「吱呀——」
    門口甚麼也沒有,但早晨被清理過的血手印又出現了。
    手印很怪異,沒有指紋、掌心空了一截,還留下一道深深的抓痕。
    鄰居急忙把門關上了。
    半晌才開口:「是不是我女找我了?」
    可,她人明明就在靈堂啊!
    我們一齊回頭望向掛著白燈籠的靈堂。
    木板上空蕩蕩的,屍體不見了——
    8.
    邨裡人被嚇了一跳:「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好端端的人沒了?」
    鄰居家的小聲說:「會不會……會不會是……」
    我搶先說了句:「她真死了麼?」
    「我抱著她的時候,她身上都涼了。」
    可是,死人怎麼會丟了?
    就在我們惴惴不安之際,邨長來了。
    他穿著一身白,身上掛著一串用紅線串成的銅錢。
    「怎麼了?」
    鄰居開口:「我女,我女不見了——」
    「在哪不見的?」
    「就開門的功夫,之前在靈堂裡的人就不見了!」
    邨長下令讓我們眾人一起去找。
    我和我媽來到了後山,這就是祠堂的後方。
    深夜的後山能清楚地聽到蚊蟲的嚮聲,還能聽到草蛇穿梭的聲音。
    我甚至還聽到了女人的哭聲。
    頻繁地聽到這些聲音讓我甚至懷疑自己的精神是否失常。
    我小聲的問我媽:「你有沒有聽到哭聲?」
    我媽說:「哪有聲音?你別胡思亂想,要不你就回家去吧!」
    隨後我媽讓我去南邊找,她去北邊找。
    我摸索著前進,隱約看到樹下有個人影。
    穿著嫁衣隨風搖曳。
    我慢慢走近,看到樹上吊著一個人,我只能看到一張面目全非ŧū́ⁿ的臉。
    但低頭看到一雙沾滿血的手。
    像……像鄰居家的女兒。
    她一個死人,是怎麼來的?
    怎麼把自己吊上去的?
    最恐怖的是,我抬頭看她的時候——
    她睜開了眼睛。
    一雙紅色的眼。
    我一聲尖叫,嚇暈了過去。
    我媽說,找到我的時候看到我和女屍並排躺著,她被嚇了一跳。
    「並排麼?」
    我媽點點頭。
    她喊來邨裡人一起將女屍抬回去,一路都很順利。
    只不過大家都很奇怪為甚麼女屍會跑到後山。
    甚至有人說,是她心有不甘,前來複仇。
    邨長聽聞狠狠的用拐杖敲打地面:「紙仙大人仁慈沒有治她的罪,她怎麼敢回來複仇?」
    沒人再敢提這件事。
    我望著再次用麻布蓋住臉的女屍,清晰的聽到她發出刺耳的笑聲。
    周圍人都沒有聽到。
    9.
    第二天下葬的時候邨長也早早的來了,身後依舊跟著兩個男人。
    邨裡的年輕人把女屍扔進提前挖好的土坑裡就要填埋。
    剛入坑,女屍開始直挺挺的抽動,土坑裡爬出ŧųₙ黑色的蛇和不知名的蟲子。
    周圍頓時亂作一團,女人的手似乎要抓甚麼東西,一直朝外伸著。
    她嘴裡還發出詭異且刺耳的笑聲以及類似於蛇一樣嘶嘶聲。
    原本滿是鮮血的手摸上坑邊,想要爬上來。
    周圍人見狀害怕的往後退,鄰居家的人也不哭了,驚慌地問該怎麼辦。
    邨長帶的兩個壯漢向前搶過邨民的土鍬開始埋土。
    女人掙紮的劇烈,但壯漢埋土的速度更快。
    很快一個土堆展現在我們面前。
    邨裡人被嚇得目瞪口獃。
    如果不是我早就知道女人已經死了,我甚至懷疑——
    這是在活埋。
    邨長看了一圈我們的表情,朗聲說道:「陳家的閨女惹怒了紙仙大人,這是對她的懲罰!但紙仙大人仁慈,不會遷怒其家人!
    這事就到此為止,今後如果我聽到關於此事的流言蜚語,別怪我翻臉!」
    邨裡人都下意識噤聲,點頭。
    在我們邨裡邨長就是絕對權威,誰也沒有反駁過他,也沒有想去反駁他。
    可到如此我卻在質疑,他說的話真的都是對的麼?
    周圍人很快散開,我媽也領著我準備往家的方向走。
    我聽到邨長在我身後說:「黑娃,不要多管閑事。」
    我想回頭問問他說的甚麼意思。
    可我媽悄悄掐我的手,讓我應聲。
    我回了句好。
    10.
    晚飯後我閑的無聊坐在院裡乘涼,我媽又去別人家串門。
    我在樹下扇著風,聽著耳邊傳來的蟬鳴聲。
    一時之間竟有些困意。
    我聽到有人在我耳邊喊我的名字。
    「黑娃,黑娃,醒醒。」
    我睜開眼睛又看到堂姐。
    她依舊穿著那雙紅色的喜服,臉被塗的煞白。
    一時之間我竟分不清這是現實還是夢境。
    堂姐問我隔壁的女孩是不是死了。
    我說了句是。
    「那她是怎麼死的?」
    我突然想起她的死法和我第一次夢到的堂姐死法是一樣的。
    我不敢繼續想下去。
    支支吾吾的說了句我不知道。
    堂姐「嗬嗬」的笑出聲:「是不是這樣?」
    剛才還白淨的臉頓時血肉糢糊,身上、手上都是黃泥以及交錯的抽打痕跡。
    堂姐伸手掐我的脖子,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下意識想推開她——
    她探著頭向我逼近,我聞到她身上帶著不知名的香氣,但更多的是掩蓋不住的臭味。
    她的脖子歪成個直角。
    我身子向後仰,摸到一片幹燥。
    低頭又看到一雙紙鞋。
    紙仙和上次一樣伸手去抓堂姐,掐住堂姐的脖子。
    堂姐身上好像被一層黑霧籠罩,穿著的衣服變成了壽衣,臉上的血跡更加明顯,身上散發出更濃中的血腥味。
    她發出詭異的笑聲:「憑甚麼要我死——」
    聲音穿透我的耳膜,我緊緊捂住耳朵。
    堂姐說完這話之後,身上憑空出現了無數道鐵鏈,從脖子、手腕、腳腕處一點點的將她捆緊。
    甚至埋進了肉裡。
    我想救堂姐,卻被一雙冰涼血腥的手握住。
    堂姐雙眼通紅的盯著我,明明脖子被鐵鏈勒出深深的血痕,但還是向我這邊沖過來。
    黑色的長指甲劃向我的臉——
    11.
    我再次驚醒,聽到門口嚮起敲門聲。
    這次我能清楚的聽到聲音來自我家院門。
    我踱步走過去,拍門聲更加激烈。
    夾雜著小聲的啜泣。
    我小跑過去,順著門縫看去,沒有人。
    可哭聲仍然在我耳邊,我下意識低頭。
    只看到門外的地面上擺著一雙紅色的繡鞋。
    繡鞋上還有斑駁的血跡。
    我突然有些害怕,摸上門拴的手縮了回去。
    哭聲仍然沒有停止,我趴在門縫上左右張望。
    突然,有一雙眼睛隔著門縫與我相視。
    這是一雙眼白很多,瞳孔很小的眼睛。
    我突然意識到這雙眼睛就是無數次出現在我夢裡的那雙眼睛。
    我被嚇得連連後退。
    我聽到門口聲音低沉:「黑娃,開門……」
    我拼命搖頭。
    「黑娃,為甚麼不給我開門,你不是想知道我的祕密麼?」
    我不敢出聲。
    敲門聲一直沒停,來自遠方的女人的哭聲也沒停下來。
    「為甚麼不給我開門,你明明很想知道的……」
    「開門吧,不要怕……」
    我捂住嘴巴,盯著門框下的紅色繡鞋。
    對方一直呢喃自語,隨後嘆了口氣。
    「黑娃,我會抓到你的。」
    沉重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直到沒有聲音我才敢去開門。
    繡鞋赫然擺在我家門口。
    12.
    我知道如何處理這雙鞋,我想扔掉,可又怕被找麻煩。
    我媽回家的時候我已經將鞋藏在了牀底下。
    「黑娃,明天邨東王家要嫁女兒,你別去了。」
    「這麼著急,嫁給誰啊?」
    我媽半天沒有說話,在我幾乎以為等不到答案的時候,她才開口:「還能有誰呢?」
    我腦海裡蹦出幾個字:「紙仙娶妻」
    我媽深深的嘆了口氣:「黑娃,你幸好是個男娃,媽也不求你光宗燿祖,只要你平平安安就好。」
    我想問,女娃怎麼了?女娃也不該死啊。
    但我沒有開口,我倆沉默的吃完了晚飯。
    第二天一早,我媽就去幫忙了。
    聽我媽說,這次是因為上次的新娘死了,紙仙震怒,所以需要新的新娘替補。
    紙仙選中了王家的女兒。
    我曾見過那個女孩,溫柔怯弱,長得十分漂亮。
    我媽這次早早的回來了,她叮囑我這次千萬不能生事,不要招惹紙仙。
    我答應了。
    我睡得很早,可在午夜時分的時候還是醒了。
    我聽到門外滴滴答答的嗩吶聲,全然忘記了我媽的勸誡。
    我順著門口又一次看到紙錢飄進我家院子裡。
    只不過,這次的白色紙錢上沾著血。
    我向外頭看,看到紅色的花轎上頭還坐著一個女人。
    他們並沒有發現多出來的人。
    那個女人似乎發現了我的目光,沖我轉頭。
    我看到她血肉糢糊的臉還有滿身的泥巴。
    脖子上掛著一個不知道是甚麼的東西,閃著光。
    13.
    我又夢到了那雙偷窺的眼睛。
    順著油膩狹窄的玻璃死死的盯著我,在黑夜中泛起幽幽的綠光。
    我好像還看到他身上的紅色衣服,蹩腳的針線縫成的下半張臉。
    他再一次沖我伸手——
    原來剛才我暈倒在門口。
    我打開門,看到門上有和鄰居家一樣的血色手印。
    我蹲下來看到門口有一雙鞋印,像堂姐平時穿的布鞋。
    仔細看的話還能看出鞋印被拖著走了很長一段,這痕跡被人清理過,但還能看出Ŧű̂⁾淺淺的一道痕跡。
    腳印沖向南邊,在紙仙祠堂消失。
    我想起堂姐、想起鄰居家女兒的死亡,我決定走進去看看。
    14.
    其實這是我第一次單獨進入祠堂。
    就算是邨裡的老人拜紙仙也要經過邨長的同意,由邨長見證祭拜紙仙的過程。
    可今天出奇的安靜,邨長沒有在這裡。
    紙仙依舊立在那裡,臉上都是密密麻麻的銅錢,面無表情。
    我終於敢直視他了,我發現了他與之前的不同。
    他的衣角、鞋上沾了星星點點的血跡。
    因為衣服是紅色的所以並不顯眼。
    祠堂內沒有腳印,但我看到地上有被擦拭很多次、早已糢糊的暗紅色的血跡。
    平時紙仙祠堂煙氣繚繞、視線昏暗所以看的並不清楚。
    如今外頭正當好的陽光映進祠堂,層層香火氣被照的無處遁逃。
    我的直覺告訴我——
    那是人血。
    血跡蔓延到紙仙祠堂後ţùₜ。
    我的心突然跳的很快,我好像已經抓住了事情的真相。
    我小心翼翼地走到紙仙身後,看到地面上有一扇黃銅色鐵板,是地道。
    大概是沒人想到有人會來紙仙身後,這裡也沒有鎖上。
    我打開鐵板,一股奇異地香味撲面而來。
    我已經無數次聞到這個味道。
    我撕下衣服捂住鼻子,潛入地道。
    黝黑狹長的地道好像走不到頭似的,我走了很久終於看到一片光亮。
    看到茂密的深山和草叢之後,我知道我在哪了。
    是後山的深處。
    在一片深綠色中我找到被人時常踩踏過的痕跡。
    此時已經日暮西沉,我看了眼太陽,決定繼續走。
    我看到一排排白色房子接連點起黃色燈。
    還看到很多女人沖著我露出詭異的笑容。
    我好像見過她們的糢樣,但在此刻卻甚麼都不記得了。
    接著,堂姐和鄰居家的女兒出現在我面前。
    她們兩個看著很像,都是紅衣服、紅色繡鞋,甚至連身上的抽打痕跡都一樣。
    堂姐慢慢向我走來,我倆挨得很近,我幾乎能看到她身上被深深嵌入的鐵鏈。
    我還能看到她幾乎被掰掉的牙齒、臉上沒消散的淤青ťũ¹。
    堂姐伸出手,我下意識閉上眼睛,直到兩道呼嘯的風閃過。
    我才知道堂姐沖著的是我身後的人。
    我的視線逐漸糢糊,只看到一個拐棍在我面前。
    15.
    我想起來了。
    根本沒有紙仙,也沒有甚麼紙仙娶妻。
    堂姐出嫁的那天晚上,我看到的也並不是紙仙和紅男綠女。
    而是幾個穿著黑衣服的男人。
    他們舉著紙仙, 接過堂姐,將她捆起來扔進花轎裡。
    我與為首的人面面相視。
    他皺著眉頭與旁邊人竊竊私語,他們一起轉頭看向我。
    我甚至看到了他身旁抽出的鋒利尖刀。
    他沖我招手,我猛的回頭閉上眼睛。
    巨大的恐懼之下,我竟然忘記了這一切。
    他們來我家偷窺我,試探我是不是還記得。
    可我全忘了, 只記得堂姐紅著眼睛的哭喊。
    我只能聽到每一名受害者深夜的啜泣。
    鄰居家的女兒性情如同堂姐一般剛烈,結親那天掙脫束縛逃回了家。
    可邨長提前給鄰居家下了藥, 全家昏睡不醒, 又給在場的人打了預防針, 誰都不許出門。
    新娘就在敲不開門的絕望中死在了家門口。
    可她當時,真的死了麼?
    16.
    我醒來的時候,我媽抱著我在哭。
    我正躺在邨裡唯一的小診所裡, 裡面的大夫沖我和藹的笑。
    「沒甚麼大事,受了驚嚇而已。」
    我聽到外頭傳來的警笛聲越來越大, 轉頭問我媽:「外頭咋了?」
    「邨長死了。」
    我起身要去看個究竟, 我媽攔著我不讓我去。
    「你小孩看這個幹啥!怪嚇人的!」
    「讓我去!我一定要去!」
    我媽的態度出乎意料的強硬:「不能去。」
    我緩和口氣:「媽, 我覺得堂姐死了……」
    我媽愣了一下,低下頭。
    我才知道,原來不僅是邨長死了。
    那些嫁給紙仙的女孩們, 也死了大半。
    17.
    邨長被人發現開膛破肚的死在後山上, 死時穿著的紙人的紅色衣裳。
    一時之間竟然說不清這紅色到底是原本的紅紙還是被血染紅了。
    邨裡人發現邨長死了, 死狀還這麼離奇,害怕的報了警。
    知道警方調查後,邨裡人才知道這並不僅僅是一起兇殺案。
    邨長死前一把火燒了後山一排房子。
    經過後期勘查,裡面有數十名女性居住過的痕跡。
    一個利用邪神宣傳封建迷信, 誘導少女賣淫的故事逐漸勾勒出來。
    不知道從甚麼時候起的邨裡人建了紙仙祠堂用於哄騙邨民。
    一代接一代的傳到了如今。
    從前那些看似被紙仙娶走享福的女人被困在這一排白房子裡, 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
    她們被燒掉指紋、失去自己的身份、被抽打、被強迫……
    她們恨這些封建迷信、邪神糟粕。
    於是死之後化作厲鬼也不願意放過罪魁禍首。
    她們還想救下那些無辜的少女。
    警方解救下一批少女, 將她們送去醫院接受治療。
    很久之後有個女孩跑到我家遞給我一塊糖。
    她說:「謝謝你堂姐救了我,她說她欠你一塊糖吃。」
    忘了說, 我堂姐死了。
    在她出嫁的第七天。
    她和鄰居家的女兒一樣剛烈, 無數次想逃回家。
    明明只有一山之隔,回家的路卻仿佛遠在天邊。
    她被邨長發現逃跑, 隨後就被用鐵鏈捆住,用鞭子不停的抽打。
    堂姐很快沒了氣。
    18.
    經警方調查,鄰居家的女兒陳青是名記者。
    她此次回家是為了完成報社的任務——揭祕深山裡的封建迷信。
    她想報道出來打破這些糟粕, 更多的是拯救那些少女。
    很幸運,她被選中了。
    她故意和父母吵架、在出嫁那天大鬧。
    實際上, 她將微型相機掛在脖子上, 記錄這一切。
    等到她終於知道縈繞在這座邨莊的黑暗是甚麼的時候,發出照片的瞬間——
    「你在做甚麼?」
    邨長的聲音在身後嚮起,他發現陳青記錄下這一切, 他的事情即將暴露。
    他惡狠狠的掐向陳青的脖子,搶過相機踩碎。
    陳青想笑, 他不知道這相機早已與遠在千裡的電腦互傳。
    他沒有看過外面的世界, 自以為是、絕對權威, 可邨民卻信以為真。
    可怕的並不是紙仙,而是人!
    紙仙是被縫上嘴沒有思想的軀殼,而邨長是惡的開始。
    她掙脫束縛, 拼命地逃回家。
    求家裡開門,只一晚上、過不了幾天她的同事就能救她——
    救下這座邨莊裡無辜的少女。
    可沒人知道她是在甚麼樣的絕望中死去。
    她就這樣死了。
    帶著她的新聞理想死了。
    死在了群氓之中。
    可她仍不甘心,她要完成自己的任務。
    等待下一個英雄——
    是萬千覺醒的少女。
    (全文完)
    作者:驚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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