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 beta。
我最好的哥們是 alpha。
末世降臨,我們被喪屍群圍困在一座五層商場中出不去。
被困在商場的第三天,我們消滅建築裡的最後一隻喪屍。
我哥們忽然抵著我大喘氣。
「我易感期到了。」
1
我腦子一瞬間宕機。
下意識後退離陸延之八丈遠,一邊摸身上一邊念叨:
「完了,我身上抑制劑都用完了。」
為什麼我個 beta 會有抑制劑?
因為我在 ABO 警衛處工作,日常出勤時,遇到 alpha 和 omega 獸性大發的概率很高。
為了社會的和平與安定,我必須隨身攜帶抑制劑,好制止想隨地大小做的人類。
這次出任務匆忙,我沒時間裝抑制劑,就帶了條狗和槍。
隊友身上估計有,但我隊友都已經殉職,變成喪屍了。
甚至局裡可能就剩我一個獨苗,通訊器裡一片死寂,喊破嗓子都無人回應。
護衛犬搖著尾巴靠到我腿邊,我眼前一亮。
「小公主,抑制劑,去找找。」
我給它聞了聞我放抑制劑的空包。
為了避免狗叫聲引來喪屍,我前天下午給小公主做了止吠訓練。
小公主找到了抑制劑,就過來拽我的袖子。
我和陸延之慢慢跟著它。我能聽到身後男人緩慢沉重的呼吸聲,讓我脊背發涼。
我不敢扶他,甚至不敢和他有任何肢體接觸。
發情的 alpha 很恐怖,更別提中央聯合軍校優秀畢業生出身的陸延之,完全不是我這個訓犬專業畢業的 beta 能壓制住的。
小公主確實找到了抑制劑,但是它們已經碎了一地,全被污染,根本用不了。
我用抱歉的目光看向陸延之:「你得忍多久?」
「一個月。」陸延之哼笑,「你前任不全是 alpha 嗎,這你都不清楚,你沒給他們處理過易感期?」
我彎下腰,在抑制劑殘骸中翻了翻:
「基本沒幾個到易感期的,在此之前,他們就和 omega 看對眼跑了。」
陸延之瞥我一眼:
「真倒楣啊你。」
2
我的性取向一直很專一,只有 alpha。
這在 ABO 世界裡算小眾性取向了,大家都默認,alpha 愛 omega,beta 喜歡 beta。
我在高中交往的第一個男友就是 alpha,也正因為他,我認識了陸延之。
男友被發情的 omega 吸引,我為了保護那個明顯不情願被標記的 omega,差點被紅了眼的 alpha 男友打個半死。
陸延之就在那時天神降臨,皺著眉幾拳把我男友打暈過去。
他看都沒看那個 omega 一眼,扔過去一管抑制劑,反將我抱上了車送到醫院。
胳膊有個深傷口,血止不住,陸延之就幫我摁了一路。
我半臥在他懷裡,他隔一會兒就扇我兩巴掌:「別睡,撐住,別死車上。」
最後更是直接徒手摳我傷口,逼迫我清醒。
我疼得差點跳車。
計程車司機也害怕我死在這兒,一腳油門踩到底,把破二手車當賽車開。
我臉腫,大出血,肋骨斷了幾根,腿也折了,在醫院躺了好幾天。
我病床邊,我爸哭完了,我媽哭。
男友和那個 omega 在隔離看守所看對了眼,賠了我一筆錢,兩人瀟灑快活去了。
最後只有我看起來像個小丑。
陸延之在我隔壁班,我出院後,給他送了個錦旗:
好 A,救我 B 命。
他沒什麼反應,淡淡收下了。
看在他是我救命恩人的分上,我鉚足了勁各種獻殷勤。
陸延之對陌生人的態度用四個字來形容:目中無人。
饒是我再熱臉貼冷屁股,他也沒給過我幾次好臉色。
3
那天,我沒趕上公車,只能自己拄拐回家。
大冬天,天黑得特別快,街上還沒啥人。
我怕得要死,拄著拐跑得特別快。
吸引力法則起效,路過小巷子時,恐怖的事情發生了。
一隻強勁有力的手臂,把我像拽雞仔一樣拽了進去。
我驚恐地看向眼前的人。
一張熟面孔。
陸延之大冬天只穿著松垮的內襯,額頭全是汗。
他呼吸沉重:「幫我去醫藥店買抑制劑,要 alpha 用的。」
醫藥店離這隔了幾條街,我滿頭大汗地拄著拐走過去,又拄著拐走回來。
路上滑了一跤,好在被我護在懷裡的抑制劑沒被摔碎。
他在理智崩潰,當街把我辦了的前一秒,紮上了尚餘體溫的抑制劑。
「太好了。」
我貼著牆坐在地上,欲哭無淚。
「我另一條好腿的腳也扭了。」
陸延之問了我家的位置,發現並不是很遠。
他把我從地上拽起來,讓我趴在他背上,他想把我背回去。
我很感動。
本來是一命還一命的事情,他這麼對我,總感覺我又欠了他點什麼。
大好人!陸延之!
我怕陸延之衣服太薄,冷到他。
於是我費勁地把最外層的棉服解開。把暖乎乎的身體貼在他背上。
還用掌心貼了貼他的臉頰和通紅的耳朵。
陸延之身體陡然僵硬得厲害,他咬牙切齒:
「別對我動手動腳的。」
我搓搓他的臉,說:「給你暖暖,不然你凍死怎麼辦。」
他不說話了,加快腳步。
陸延之一路把我背到樓下,我拉住即將轉身離開的他,把被洗得香香的棉服遞給他。
我倆僵持半天,他還是穿上了。雖然小了一碼,但勝在暖和。
4
第二天放學,陸延之主動過來幫我推輪椅。
他彆扭地說:「衣服壞了,回來我賠你一件新的。」
我很驚訝:「這衣服我從初中穿到現在,一直特別結實,怎麼壞的?」
陸延之緩緩道出實情。
他新曖昧的 omega 想和他生米煮成熟飯,擅自把他的抑制劑換成礦泉水,還約他去自己家裡打遊戲。
他被 omega 資訊素強行帶入發情期,費了好大勁才逃出來。
身上信息素太濃,他不敢貿然上街買抑制劑。
正巧我這個 beta 路過,順手被他抓了Ṭṻ⁴壯丁。
我還是不明白:「那我的衣服到底怎麼壞的?」
「和他拉扯了半天,被扯壞了。」
陸延之頓了頓。
「上面都是別人的眼淚鼻涕,我勸你別要回去了。」
陸延之一直送我回家到,我能下地走路那天。
也許是我們天天可以見到面的原因,他眼裡終於有了些我的影子。
有些人知道我的性取向是 alpha,漸漸地,班裡傳出一些猜測。
我很怕因為風言風語,失去陸延之這個 o 性戀的朋友。
不惜特意跑到他面前解釋清楚:
「我確實喜歡 alpha,但是也不是什麼 alpha 都喜歡,你放心,我沒看上你。咱倆純純兄弟情。」
陸延之當時籃球賽剛下場,喝水擦汗。
他聞言,一口氣喝光我遞過去的水,把塑膠瓶團成球狠狠砸我腦袋上。
「是啊,好——哥——們——
「快點再給我買兩瓶運動飲料去。」
5
我也敢保證,陸延之絕對對我同樣沒感覺。
他的取向是 omega,高中曖昧的是 omega,大學交往的是 omega。
更近的證據,前幾天我們遇見的時候,和他出來約會吃飯的還是 omega。
因此我恢復了和他的近距離接觸。
天氣太冷,我們晚上還得睡一個被窩呢。
今天是我們兩人一狗被困商場的第四天。
北方的冬天,一旦沒有供暖就寒冷刺骨。
我和陸延之睡在商場三樓的傢俱軟裝店,不為別的,這裡有柔軟的床。
今早陸延之劈了幾把椅子燒火,讓屋子裡暖和了一點。
我燒了點熱水給小公主喝,德牧玻璃胃,加上它是我畢業後帶的第一條犬,我疼得如珠似寶,吃喝都給它很講究。
「周望。」
陸延之喊我的名字,我下意識回頭。
卻看到黑黝黝的槍口對準我,他的手扣在扳機上。
我被嚇了一跳,往後猛躥幾步:
「你要幹嘛?」
陸延之唇角緩緩抬起。
「啪,你死了。」
槍裡沒有子彈,陸延之故意嚇我。
我踹了他一腳:「你爹。」
他把槍隨手丟在桌子上:「你這破槍和小玩具差不多。」
「你看到護衛犬訓導員有幾個配槍的?」我白了他一眼,「要不是特殊情況,我根本不會摸到槍,有得用就不錯了。」
陸延之勾手,招呼喝水的小公主過來。
小公主這幾天和他混熟了,知道他不是壞人,搖著尾巴粘上去了。
陸延之撓撓小公主毛茸茸的下巴:
「狗訓得倒不錯,為什麼去警衛處,不來我這邊?」
我無奈一笑:「人家要 alpha,不要 beta。」
訓犬專業對我來說都是個偶然。
我當時確實想去聯合軍,還準備和陸延之在裡面碰面。
多虧前男友,我身上的傷口導致體檢沒過。
由於該死的刻板印象,alpha 更兇猛血性,更能培養軍犬。Beta 嘛,不行。
陸延之抬眼,欲言又止。他歎了口氣:「算了。」
6
我帶著狗去二樓服裝店拿了幾件厚衣服,實體店的衣服價格都不低。
等危機解除,我得大出血才還得上這筆錢。
穿之前我先鞠躬道歉:「對不起,實在是冷,我先用用。」
陸延之撲哧一聲樂了。
「笑什麼,我不能白拿人家東西,嘶——」
肌膚裸露在冷空氣的瞬間,我被凍得倒吸氣,趕緊往身上套新衣服。
總感覺還有人盯著我。
哢嗒。
陸延之把卸了的槍又組裝好,上膛。他拽起冷得不想動彈的小公主:
「我也出去巡邏一下,你好好待著,別亂跑。」
我剛把制服一絲不苟疊好,放在床頭櫃上時,小公主自己跑回來了。
它舒坦地往床上一臥,變成了一坨德牧。
我懸著的心放下,看來陸延之沒出事。
他這次起碼出去了三個小時,天都黑了。
陸延之抱著一堆機械零件回來,東西被倒在地上,叮呤咣啷比我奶零錢還散。一看就是東拆西拆出來的。
我湊過來,問:「給人家拆壞了能行嗎?」
陸延之順手把我的通訊器給砸了:
「有事我擔著。」
他一直鼓搗到晚上睡覺,才鑽進了熱乎乎的被窩,躺在我身邊。
陸延之深深吸氣,說不清楚是嫌棄還是單純敘述:
「一股狗味。」
小公主也和我們睡一起,因為它最暖和。
德牧狗味太重,陸延之不願意挨著它,只能我睡中間,這個最暖和的地方。
我背過身,抱住小公主:「睡你的覺。」
7
屋外刮著狂風,伴著零星幾聲喪屍的嘶吼。
半夜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我警覺地抬起眼:
「嗯?」
陸延之坐在床邊,背對著我,輕咳一聲:
「沒事。」
「易感期太難受了嗎?」我問。
「嗯,」陸延之從煙盒裡抽出一根煙,「我出去點一根。」
我命令戒備狀態的小公主重新睡覺,自己也沉沉睡著了。
早上起來,陸延之那邊的被窩還溫熱,人卻不見了。
我撫平制服上的褶皺,打著哈欠給小公主倒狗糧。
8
我和陸延之被困在商場的第十天,靠陸延之拼成的破爛收發器,我們和聯合軍軍方取得了聯繫。
我如實報出了自己的工號,然後偷偷問陸延之:
「咱倆的系統交集有那麼多嗎?」
陸延之沒理我,集中精神,繼續回答接線員的問題。
他通完話後想點根煙,看到窩在我腳邊的小公主,又把煙放回了盒子裡。
「還得過些日子才能來人救我們。」
「什麼?你爹在那裡面當大官也得排隊?」我大驚,「外面得亂成什麼樣,人間煉獄啊?」
陸延之「嗯哼」一聲:「我和他們說咱們不急,有吃有喝,還死不了,晚點再佔用社會資源吧。」
「那你易感期怎麼辦?不難受嗎?」我擔心地蹙起眉頭。
「忍,」陸延之一副沒事人的樣子,「目前能控制。」
陸延之和我實在閑得不行,忍不住找點樂子。
我倆吃飯都得專門去五樓的餐廳吃。
不知道他哪整出來幾根蠟燭,在昏暗的餐廳,舉辦了燭光午餐。
我會做飯,做狗飯尤其擅長。
我很自信地認為,人吃的,不過是比狗多放了點調料。
陸延之將嚼不爛的牛肉硬咽下去:「我當時就是在這和那個 omega 約會的。」
我八卦地看向他:「怎麼,你看上人家沒有?」
「看上也沒用,」陸延之想將肉切碎,眼看切不動,他乾脆把肉扔進了小公主碗裡。
「他死了。」
一句話,讓我老實了。
「哥們……情路坎坷哈。」
陸延之抬眼看我:「那你呢,終於和那個心眼比針孔小、土腥味的 alpha 分手了?」
我「咦」了一聲,問:「他信息素是土腥味的嗎?」
我不知道。
就記得陸延之和我前任誰也不待見誰。
9
我前任是一個佔有欲很強的 alpha。
他第一次從我身上聞到陸延之的資訊素差點發瘋。
我還記得他當時那個眼神,恐懼和憤怒交織。
我是個 beta,我根本聞不到資訊素這種東西。
據我前任說,我身上帶回來的資訊素濃度,也就比被標記差一點。
完全是在給他戴綠帽子。
我和陸延之的關係乾淨得嚇人,肢體接觸都沒多少。
我只當前任在神經質,為了安撫他,我和陸延之斷聯了一年多。
其間陸延之找過我,說的所有話,都被我「嗯嗯好好」敷衍過去。
他在執行一個特別危險的任務的時候,半夜在原始大山裡四處找信號。ŧű̂ₐ
站在懸崖邊,只為了打電話怒駡我一句:
「冥頑不靈。」
他炸麥了,全損音質,我差點沒聽明白。
從那以後,我們倆斷了將近一年的聯繫。
也就在十天前,他和 omega 在這兒相親,我跟隊在這兒調查傷人事件。
末日爆發,共同求生,才重新有了交集。
「嘩啦!」
樓下傳來巨響。
「警戒!」
小公主立馬直起身,跑到我身邊警戒。
陸延之揣上槍:「你別動!我下去看看!」
但我怎麼可能會聽他的。
從五樓往下看,只見一夥人打碎玻璃,移開障礙物,正瘋狂往裡面跑。
後面有一群喪屍,正對他們窮追不捨。
10
任務很快分配好,我負責帶那夥人找個安全的地方。
陸延之和小公主負責殺喪屍。
倖存者們估計也沒預料到商場裡還有人,都嚇壞了。
我掏出捂得熱乎的證件:「別怕,我是警衛處的人!跟著我,上樓!」
裡面有個男人腿斷了,我想扶他,他卻拒絕我的觸碰。
「你是 alpha,還發情了,我不要你碰!」
我被他的話說得摸不著頭腦,卻也顧不了那麼多,拽著他就往樓上跑。
「什麼發情……我是 beta!」
男人不服氣:「你身上那麼濃的 alpha 資訊素Ţů⁶,騙鬼呢!」
把他們送到安全的地方,我立刻轉身下樓去支援陸延之。
小公主渾身是血,不停在撕咬喪屍。
陸延之邊開槍,邊用近戰武器。
喪屍還在源源不斷湧入,我想不出破局的辦法,只能不停向陸延之發出信號:
「撤退!撤退!」
樓上傳來異動,一個渾身是血的女孩兒帶著必死的決心沖下來:
「讓開!!我被咬了!!我斷後!!不要救我!!」
她沖進喪屍群中,吸引了喪屍們的注意。
給我們爭取了時間,我和陸延之合力堵上了門。
我感覺渾身血液逆流,止不住地發抖。
剛才有個活生生的人,死在我面前,被一群喪屍拆吃入腹。
陸延將我拉進懷裡安撫,他喘著粗氣:
「沒事了,上樓吧。」
當資訊素真正的主人出現在他們面前,那群人不約而同變了臉色。
濃重的火藥味讓他們感到窒息。
Alpha 受到威脅,冷汗直冒。
Omega 被欲望驅使,想要臣服。
「正……正好,我們這邊有個快發情的單身 omega。
「我們可以談談條件,只要你們讓我們留下——」
11
那個 omega 轉天就發了情。
其他 alpha 被陸延之的資訊素震懾,動都不敢動。
陸延之本人,坐在窗邊,吹著冷風一根接一根抽煙。
我知道,他肯定不好受。
沒有抑制劑,只有理智和本能的對抗。
就像一個快渴死的人,正苦苦堅持不讓自己去喝面前的水。
那幾個 alpha 勸他,不過是露水情緣,臨時夫夫,暫時標記又造不成什麼嚴重的後果。
陸延之忽然起身,走了出去。
我擔心得要命,命令小公主原地待命,準備跟上去看看情況。
一個 alpha 拉住我:「你朋友剛想開,準備去快活一下,你就別添亂了。等下他傷到你就不好了。」
我甩開他的手,執著地跟了上去。
我聽到他們嘀咕:「Beta 和 alpha 哪裡來的結果呢?」
「陸延之!陸延之!你等會兒!真要去的話起碼帶個保護措施,人家懷了那不是給自己找麻煩……」
陸延之一個勁兒往前走,根本不理我的話。
我眼睜睜看著他進了一家店裡的員工休息室。
門沒鎖,我直接推門進去。
陸延之雙目赤紅,滴水成冰的天氣,他臉上有汗珠滾落。
他的聲音沙啞無比:「為什麼要跟過來?」
我回答:「我擔心你。」
下一秒,他拽住我的領子,那個神態和語氣簡直要像是把我生吞活剝。
香煙味鑽入我的鼻腔,嗆人。
12
「為什麼要跟過來?
「就不怕我發瘋傷了你?」
我緊張得繃緊肌肉,不自覺吞咽口水:
「冷靜點!我知道你可以做到……我知道……」
陸延之死死盯著我的臉半天。猛然一拳砸在我身後的牆上。
他轉過身,怒吼:
「滾,快點滾,別來煩我。」
于情於理,我都做不到把他一個人放在這裡受苦。
「還不走嗎?嗯?」陸延之的聲音嘶啞,像是壓抑著什麼,已經到極點。
「陸延之……」我輕輕拍他的後背,想安撫他,「我帶你去找那ṭü₌個 omega 好不好?我去問問他願不願意。」
「呵——」
他冷笑一聲。
莫名冷靜了下來,面無表情往門口走,我原以為他要出去。誰想是關上門,落了鎖。
陸延之步步緊逼,我往後退,直至退無可退。
「不走,那就別走了,周望。」
他低下頭,用鼻子蹭我不存在腺體的後頸。
「幫幫我。」
那聲音很可憐。
「我快死了,周望。幫幫我。」
13
鏡子裡倒映出陸延之那張被欲望浸透的臉。
他叼起我後頸的一小塊皮膚,又疼又癢。
陸延之咬合稍稍用力,我吃痛,悶哼一聲。
他便不再咬我,轉而去咬住了自己的拳頭,那力道,恨不得給自己卸下一塊肉。
「陸延之。」
我主動去親他,交換一個暴戾且壓抑的吻。
「我允許你——」
最後一刻,他狠狠咬上我後頸,將資訊素瘋狂注入不存在的腺體。
發情的 omega 挑了一個勉強入他眼的 alpha,控制住了發情期。
易感期的陸延之,靠我,擺脫了苦海。
陸延之和倖存者基地溝通了這邊的情況,商場外的喪屍散去了不少,只剩幾十隻在附近遊蕩。
避免夜長夢多,出現別的突發狀況,我們希望那邊儘快派直升機來救援。
但如果實在人手短缺,我們在五層商場還是能夠生存很長時間的。
今晚睡覺,我和陸延之的大床房變成了集體宿舍。
小公主身上喪屍碎片太多,為防可能的感染,在我徹底把它擦乾淨之前,它只能蓋著被子睡在床邊。
我在床上躺得像一具僵硬的屍體。
陸延之翻了個身,盯著我看。他伸手,摸上我後頸結痂的牙印。
指腹的薄繭曖昧地蹭過細膩的皮膚,激起過電一樣的酥麻感。
嗓音低沉曖昧:「和我去解個手?」
「不行了,」我小聲拒絕,「手酸了。」
他眨眨眼:「用別的唄。」
我在被子裡踹他一腳。
「我睡不著,小說看多了,總感覺末世裡沒好人。」
陸延之輕笑:「他們不敢對我們怎麼樣,沒看出來一個硬茬。」
「你怎麼確信?」
「靠信息素。」
「我聞不見,」我湊在他身上聞,「真的一點聞不到,除了一股煙味。你以後少抽點。」
禮尚往來,陸延之也抓住我吸了一通。
「我聞到了。」
我很疑惑:「聞到什麼了?」
他悶笑:「一股狗味。」
14
不只是狗味。
Beta 被他的信息素從頭到腳浸透。
但凡正常的 alpha 都能分辨出此 beta 名花有主。
陸延之愛死這種感覺了。
而且……這次也算光明正大吧?
雖然,beta 不知道這些。
15
半個月後,我們終於等來了救援。
我把抑制劑扔給陸延之,他卻只是看了一眼,沒用。
「我不需要。」
我輕蔑地笑了一下:「我那些男朋友也都是這麼跑的,覺得自己意志力可強了。」
「但最後呢,全跟 omega 跑了。」
陸延之深深看我一眼。
「那我們現在是什麼關係?」
我沉默,裝作很忙地撓了撓德牧下巴:
「我不清楚。」
陸延之把抑制劑紮入後頸。
「……為了讓你放心,我這麼做也未嘗不可。」
陸延之到了基地就歸隊報到去了,我被安排到了當地警衛處。
左右看看,一個熟悉的人都沒有。
小公主懷孕了,我把它放在家裡安心養胎。
等小狗滿月後,再讓它回來訓練。
16
我的工作內容比末日前更暴力血腥一點,壓得我有點喘不過氣。
有個一直很照顧我的同事,見我情緒不好,又過來安慰我。
「走嗎?去喝一杯?」
我沒拒絕。
借酒消愁愁更愁,我最近心情特別差,只有回家摸到小公主的時候才感覺活過來一點。
「我還以為你末日前就見慣了人生百態呢,」宋琛給我滿上一杯,「沒想到我們周望警督心思這麼細膩。」
我把酒一口悶:「我才畢業沒多久,而且大多數時候,我都在訓犬基地忙著。」
他了然:「原來是我們屈才了。」
後院下了一窩小馬犬,上邊想給它們訓成工作犬。
這活本來沒我的事,他們想把這種「簡單」的工作,留給愛狗的門外漢去做。
借宋琛是我隊交際花的光,在他的極力推薦下,上司選擇了我。
我抱著還沒斷奶的小馬犬,心差點化了。
作為感謝,我請了宋琛一頓飯。
吃飯的時候不小心把他衣服弄髒。
我把他衣服要過來,準備回去洗乾淨再還他。
我帶著一些剩肉回家,小公主照常很高興地撲上來迎接我。
可它很快一反常態,笑容消失,斜著眼看我,前爪趴在我身上聞來聞去。
不停地打噴嚏。
打噴嚏在狗界,代表罵得很髒。
我意識到,我今天剛在警衛處後院裡抱過狗。
它大概是聞到了別的狗的味道,吃醋生氣了。
17
一個月沒和我聯繫的陸延之出現在我家門外。
他穿著制服,倚在門ťū₍邊:「想我沒?」
看到小公主一直在屁股後面追著我聞,陸延之問我:「小公主怎麼了?」
我回答:「我抱別的狗,它吃醋了。」
他勾唇:「小傢伙氣性還挺大。」
「你怎麼沒回答我問題啊,想我……嗯?」陸延之剛把我抱進懷裡就變了臉色,他低下頭,在我身上到處嗅。
陸延之「砰」一聲把門關上,眼神冰冷得要殺人,他聲音陰惻惻的:
「哪個 alpha 碰你了?」
18
「Alpha?」我抬起胳膊,辨認自己身上的味道,沒什麼特別的。
「局裡 alpha 很多,不小心沾了他們資訊素吧。」
「你當我三歲小孩?」陸延之冷笑,「這個濃度的資訊素,一看就是刻意留下的……而且必須得肢體接觸才行。」
陸延之所以這麼門清,是因為他也幹過。
他按著我的肩膀,儘量讓自己語氣足夠平靜:「說實話,周望,怎麼回事?誰碰你了?」
我是真不知道。
陸延之忽然抓起我的包,把宋琛的外套掏了出來。
他像是抓住了我出軌的證據,眼眶通紅。
「你怎麼解釋?
「我在外面辛辛苦苦找你家人,搜尋物資,規劃我們的未來,你在家裡背著我玩別的男人?」
好了,這下,不僅小公主瘋了,陸延之也瘋了。
19
倖存者基地的熱水和電力都是分時間供應。
熱水剛一來,陸延之就黑著臉把我扔進浴室。
我說:「出去,我自己洗。」
陸延之不允許我拒絕他:「不行。」
他上衣一脫,露出精壯的上半身,在我抗拒的眼神裡,親手將我洗了個乾乾淨淨。
也揩油揩了個爽。
我為什麼沒攔著他?
因為我也爽了。
晚上十一點,供電停止。
黑暗中,陸延之抱住我,咬著我的後頸不鬆口。
「疼啊,別咬了,你屬狗嗎?」
德牧:「汪汪。」
陸延之湊到我耳邊:「我還是太慣著你了。」
「我的人,向來撐死也餓不著。犯不著去外面招惹花花草草。」
我已經沒力氣和他辯解:「我們倆真的沒關係……」
「我知道,」他的呼吸逐漸變燙,「你也做點什麼,給我安全感好不好?」
當然,陸延之一直秉承著,alpha 的面子,最主要還是得自己賺。
20
第二天我到局子裡,同事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
「你昨天惹到炮仗了?身上味兒這麼沖?」
宋琛離我三尺遠,他天生的微笑唇都不笑了。
我想把他的衣服還給他,卻見宋琛擺手:
「我不敢要……太恐怖了。」
據此,我才知道,宋琛是個 alpha。
並且曾經對我有意思。
陸少校今下午帶著手下浩浩蕩蕩來慰問了一波警衛處。
我上司硬沒敢喘氣兒,笑容比平時憨態可掬多了,還叫陸延之帶句問候捎給陸延之親爹。
陸延之走後,局長捧著搪瓷缸,意味深長地看向抱著馬犬幼崽的我:
「小狗好好養,一切大有可為。」
21
陸延之沒騙我,他真找到我爹媽了。
兩人和掛件一樣掛在我姐身上,我姐滿臉堅毅,他倆哭作一團。
見到我就全跑了過來。
「嗚嗚……望望……爸爸媽媽還以為這輩子見不到你了。」
我抱著他們,喜極而泣。
「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我姐朝陸延之伸出手:
「謝謝你。」
陸延之禮貌地反握:「不客氣,姐。」
對視間,是 alpha 的交鋒。
小公主下了崽,五個,都是純血小德。
幼崽嬌嫩,這麼冷的天氣沒保溫箱根本活不下來。而住宅區的供暖並不穩定,時有時無。
正在我一籌莫展之際,陸延之貼心地送來了移動電源和保溫箱,幫助崽子們熬過了寒冬。
他一連幾次幫了我大忙,我都不知道怎麼回報他。
一直覺得,從哥們兒變成情侶是個非常令人難以接受的事情。
我們把情侶能幹的事情幾乎都幹了,只是沒到最後一步。
像我們的關係一樣,好像就差臨門一腳。
22
陸延之有我家的鑰匙,他淩晨摸著黑進屋,脫掉外套就往被窩鑽。
懷抱特別滾燙。
我迷迷糊糊嗅到了血腥味,登時清醒了。
拿起桌子上的應急手電筒,借光看他的情況。
他肩膀有個傷口,剛縫好針。
再一摸額頭,嘿,能煎個雞蛋了。
我邊找藥邊罵他:
「怎麼不留在醫院?非得跑回來整死自己?」
局裡配額給狗的抗生素,現在只能紮進他身體裡。
陸延之悶哼一聲:「剛結束任務,太想你了……」
「好冷……給我抱抱。」
他把我圈在懷裡,我被他的體溫烘得想睡覺ẗŭⁿ,不知道誰才是誰的人形暖寶寶。
23
陸延之在我家待了三天。
除了睡就是吃,還想用作戰服和我玩雙重制服誘惑,被我狠狠駁回。
今天下班,我拿積分卡去換了點物資。
新鮮蔬菜是最緊俏的東西,相比之下,凍肉都顯得ŧüₜ便宜了。
但我還是換了點,我計畫好了今晚要做什麼菜。
可惜陸延之吃不到了。
我早就發現後面有人跟著我,我繞了幾條路都甩不開,正準備回頭迎戰。
對方卻甩出了證件:「陸司邀您去一趟。」
陸司,陸延之他爹,本名我忘了,反正是個大人物。
陸延之的工作環境在左褲腿,我工作環境就在右褲腿。
意思是兩邊大差不差,面對領導絕對服從,低下頭裝孫子就是了。
食物鏈頂端有權有勢的 alpha,他身邊還站著他的清秀溫婉的 omega。
漂亮的 omega 夫人給我斟了一杯茶。
陸司開口:「護衛犬專業畢業的?」
我點頭:「是。」
「可惜是個 beta。」陸司抿了口茶,「如果你是 alpha,我還能看在你和延之關係不錯的分兒上多提拔你。」
「如果你是 omega,我也不會攔著你和延之自由戀愛。可惜了,是個 beta,不上不下。」
我手指用力,低眉順眼:「您一針見血。」
他今天的意思很明顯了,性別歧視老頭來棒打鴛鴦。
「哎,老公,話也不能這麼說,」omega 夫人投給我一個安撫的眼神,「beta 也是可以懷孕的啊,香火țúₒ總歸斷不了。」
陸司歎氣:「你不懂,a 和 o 的結合是自然之理。就算這兩個孩子自由戀愛,延之遲早也會遇到自己的 omega。這是不可逆的。」
「周望,你是聰明孩子,也經歷過這種事,你應該能理解我的意思吧。」
我遏制住顫抖的欲望。
「……理解。」
24
從別墅裡出來,我腳步都是輕飄飄的。
我回家的時候,街附近發生了騷動。
有個 omega 當街發情,又引起了 alpha 的爭搶打鬥。
我費了好大勁,配合值班同事把人摁住。
買的菜已經被人踩得不能看。
我歎了口氣,打算等下帶著陸延之出去吃飯。
剛進門,我就被人壓在了牆邊。
陸延之眼睛有紅光劃過,眉宇間都是欲望的顏色,他急切地想要解開我的衣服,甚至不惜上手撕扯。
吻落在我脖頸,往下。
「陸延之……」
他沒回我的話,似乎已經徹底被本能控制。
我的心冷了一半,是啊,那個 omega 發情的地方離我家那麼近,他怎麼可能沒感覺?
所以他現在想要的是我?還是那個 omega 呢?
還是,任何人都可以?
我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陸延之被我打蒙了,他冷靜下來不少:
「怎……怎麼了?」
我把他往門外趕:「我們就這樣吧,我累了。」
陸延之不明所以,敲了半天門,我也沒給他開。
他留了件外套在我家。
我將頭埋在他的外套裡,除了洗滌劑的氣味,被醃透的香煙味,我聞不到別的。
我不知道那些 a 和 o 朋友們口中,形容陸延之資訊素的「類火藥味」是什麼味道。
我聞不到。
因為我是 beta。
25
陸延之知道了他爸請我去喝茶的事兒。
他瘋了一樣參加了好幾場和門當戶對 omega 的相親,然後通通搞砸。
我的日常,打卡上班,養狗,抓人。偶爾去看看我爸媽。
我姐在外和別人組隊搜尋物資,現在已經幹到了隊長的位置。
過幾天,陸司突然又請我過去。
這次他對我客氣了不少。
因為他的寶貝兒子陸延之正在到處找醫生,想要割掉自己的資訊素腺體。
這個手術一般都是給腺體病變的 a 和 o 做, 人家沒辦法了才會割掉,被迫去面對不可控的後遺症。
但陸延之健康得很, 可以說是正風華的年紀,龍精虎猛。
我也被陸延之氣笑了。
去找陸延之之前, 我問陸司:
「所以,您不反對了?」
陸司擺手:「你能生個孩子延續香火就行。」
這還是我第一次來陸延之的住處。
乾淨整潔的樣板房, 沒有人氣。
只有桌子上亂七八糟的煙頭預兆著這裡有人來過, 心情糟糕。
陸延之煙癮大, 卻幾乎不喝酒。
照他的話就是,酒精會影響他的判斷,而煙讓他提神。
「等我多久了?」
陸延之將外套扔到沙發上, 遞給我一個紙盒。
「甜品,吃不吃?」
我接過,翻開一看,全是我喜歡的味道:「你爸跟你說我會來找你?」
「嗯,」陸延之在我身邊坐下,點煙,「他倆現在可支援我和你在一起了。」
他吸了口煙,吐出白霧。喉結滾動:「但你不想。」
我徒手掐滅他的煙,把陸延之嚇一大跳。非要看我的手有沒有受傷。
根本沒事, 我手上的繭子只比他手上的薄一點點,子彈打不透。
「我沒說不想。」
「那也沒用,」陸延之語氣悶悶的, 我聽出來了他的委屈, 「你覺得我無論如何都會被別的 omega 釣走,你不信任我。因為我沒辦法給你安全感。」
……他真的愛慘我了。
我拽住他領子, 吻上他的唇。
陸延之瞬間反客為主, 急切又熱情地回應我。
尼古丁和焦油的苦味在我口腔蔓延開。
我跨坐在他大腿上, 用大拇指摩挲他腺體的位置。
「我勸你別割了,我有更有用的。」
陸延之一眨不眨地盯著我,他為我著迷。現在一定對我言聽計從吧。
我湊到他耳邊, 聲音輕輕的:
「你要是敢出軌, 老子就一槍崩了你。」
陸延之撫上我的腰,發出低沉的笑:
「好……那你就, 一槍崩了我。」
26
窗戶紙還是破了。
如今, 我終於理解「向來撐死餓不著」的意思了。
27
我們結婚了。
末世要什麼大操大辦?婚禮很倉促,陸延之忙著晚上和我體能訓練。
小公主的孩子也都有了去處, 有的留在警衛處, 有的到了陸延之那司。
性格再差的, 當寵物犬。
我發現陸延之真乃神人也, 他是真能忍。
抑制劑緊俏的時候, 我滿大街抓發情的 a 和 o。
旁邊的 omega 都爬向陸延之了,他在沒用抑制劑的情況下還能巋然不動。冷硬得像塊石頭。
但也是他, 早上起來看到我穿工作服, 張口就問我:
「制服誘惑嗎?我被你勾引到了。」
然後纏著我,不把他哄高興不許走。
他易感期做巢的時候擺得最多的也是我的制服。
陸延之他爹那邊催得很緊,但我和他還是沒有備孕的計畫。
一切都隨緣。
倖存者基地欣欣向榮。我謀了一官半職,結果就是, 我們兩個都要經常要出差。
最狠的一次五個月沒見面。
在人類消滅最後一個喪屍,迎來新年的時候。
我舉著孕檢報告,神色迷茫地倒在陸延之懷裡:
「真懷了……」
陸延之親吻我的髮絲:
「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