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青梅竹马

重生後我推掉了娃娃親

重生後,我第一時間就去找了白附。
我向他投出了炸彈:「白大哥,你去找我爹求親好不好?」
老實的白附愣了一下,隨後被炸出八顆大牙:「老天爺呦!有這好事?」
不待我細說,一向沉穩的他撒丫子向我家跑去。
幸好,他願意。
我抹了抹眼角。
再也不用受上輩子的委屈了。

1
上輩子,我嫁的是宋清,他是我的竹馬,是我娘自小給我定的娃娃親。
我從小跟在他後面,對他感情很深。
他娘是我娘的手帕交。
對於我和宋清,兩個娘都很看好。
我娘對我說:「知根知底,娘相信宋清會一輩子對你好。」
他娘對我說:「我自小看大的姑娘,與我女兒一樣,若宋清敢對你不好,我第一個饒不了他。」
她倆的話,我都信。
成親後,宋清像所有世家男子對待正妻那樣對我,給我掌家權,給我正妻的體面與尊重,愛護我所生的嫡子,與我娘家共進退。
挑不出一點毛病。
我娘他娘都很滿意。
只是,對我來說,那種說不出來的委屈和壓抑……
讓我無數次偷偷後悔,若當初聽了我爹的。
上世,成婚前日,我爹火急火燎地尋我。
見我滿目歡喜,他把想說的話壓了下去。
我看了出來,拉著他的袖子撒嬌:「爹,有什麼你就說嘛。」
我以為他會囑咐我做個好娘子。
大姐姐們出嫁前,我爹都是這麼囑咐的。
可他沒有。
他咬了咬牙說:「半夏,不嫁宋清,嫁白附好不好?
「相信爹,白附比宋清好。
「只要你點頭,爹就給你辦。」
我揚起的嘴角立刻耷拉了下來。
我爹糊塗了?
我馬上要成親了,他來換新郎?
還說什麼嫁白附?
白附除了是我爹的弟子,與我沒有半點私下來往,最多見面時互相行個禮。
他這不是瞎攪和嘛!
「爹?你喝酒了?」
可他身上沒有一點酒氣。
見我用看瘋子的眼神看他。
他沒有再說下去。
歎了口氣。
走了。
次日,我嫁給了宋清。
而如今。
我爹樂得滿嘴露牙。
他說:「真沒想到啊,半夏,你居然有這樣的眼光,爹答應了,答應你與白附。」
白附在他身後憨憨地對我笑,再也沒了往日清冷的樣。
我娘臉色不好看,她說:「宋清隨他爹在外地,不日將回,他和半夏是有婚約的,怎好將半夏再許他人。」
我娘不是不喜歡白附。
只是,她更看好宋清。
白附一聽焦慮起來。
我趕緊安撫:「娘,我和宋清就是您和他娘隨口一說的事,這些年,若他們有心,早就與我們寫了婚書,交換庚帖,送上信物。
「但是您看,他們並沒有。
「這țů⁸說明,這婚事只有您當真了。」
「不是。」我娘急了。
她說:「你與宋清青梅竹馬,情誼深厚,我和他娘都覺得這是板上釘釘,宋清肯定也是這樣想,所以就沒多費心思。」
「可是娘,婚姻這樣的大事,也不值得費心思嗎?」
我娘哽住。
一時不知怎麼答。
我爹接話:「就是,他爹外放做官三年,他跟著去,路途遠是遠了些,他不回來見我們半夏,我們理解,但一封信總該有吧。」
我娘愣住。
我爹戳到她心窩子上了。
她也意識到了。
不覺間她轉向白附。
白附立刻從懷裡掏出婚書遞上。
誰心至誠,即刻立現。
我爹撚須而笑。
我娘一怔,隨後笑了:「既然這樣,今年就把你們的婚事辦了吧。」
我、我爹、白附都驚喜不已。
白附搓著手:「那個,娘,能不能下個月就辦?」
我這個月底及笄。
下個月他就要把我娶走。
我娘瞪圓了眼睛。
她終於明白,若一個男子對女子真的上心和珍視,會有多焦急。
怎可能三年毫無音訊?
我娘知道白附心誠,可她還是有點不甘心。
為難地看著白附。
我爹有眼力見,踹了白附一腳。
他捂著屁股,樂顛顛地跑了。
還不忘回頭,對我一笑再笑。

2
我與白附訂婚的消息傳了出去。
白附傳的。
他向我爹的其他弟子求教:「師父答應了我和半夏的婚事,我想儘早娶到半夏,怎麼辦?求助。」
一眾弟子傻了眼。
師父如花似玉的小女兒就被這個老實巴交給摘了?
隨著一片哀號,消息傳遍了平洲。
宋清有好多親友仍在平洲。
有人把消息給了他。
據說,他得到消息,目眥盡裂,瘋了似的抽馬。
跑死了好幾匹,於第二日趕到了我家門口。
管家趕緊給迎了進來。
我爹娘也是熱情相待。
宋清左右看去,沒見到我。
他急了,哐哐給我爹娘磕頭,求見我。
我娘很尷尬,但她沒有隱瞞:「半夏已定親,成親的日子都定了,不能再見外男。」
宋清聞言,暈了過去。
我爹探了探他的人中,對我娘說:「別擔心,他這是睡著了。」
但他悄悄給宋清喊了府醫。
府醫說宋清是急火攻心,暈了過去。
我爹阻止:「對外只說,宋公子累了,睡著了。」
他小聲嘀咕:「可不能讓他毀了半夏與白附的婚事。」
府醫對我爹極為忠誠。
聞言,立刻在藥方裡補了好幾味安神的藥材。
宋清,這回是真睡了。
而那邊,我娘也與白家定下ţûₘ了我們成親的日子,把婚書在官府備案,又給我們合了戶籍。
動作快得讓我和我爹眼花繚亂。
半個月後,宋清終於睡醒。
我和白附的婚期也只剩七日。
他看到府裡掛上紅綢,心裡一驚。
待問過,確認是我的婚事後。
他吐了一大口血,但這次沒睡過去。
他不明白,爹娘為何突然讓我嫁人?
而我就答應了?
答應了別人?
他怎麼辦?
知道我和白附去爬名望山后。
他踉蹌著身子,跟了過去。
我娘鼓勵我和白附在婚前多見面。
她說來不及從頭培養,但多見一面,喜歡就多一點。
她覺得感情都是時間堆出來的。
我認同也不認同。
我和宋清上一輩子幾十年,這一世十幾年相處,我只想離得遠遠的。
與白附在一起,我感覺哪怕只一天,就叫我有塵埃落定之感。
與他相處的每一刻,我都感受到了安心、愉悅、舒適。
一天比一天更讓我留戀。
我不明白他為何有這樣的力量。
大概就像話本子裡說的,他是能滋養我的人。
而宋清,是消耗我的人。
我喜歡站在名望山頂,平洲盡入眼底,大好山河平面鋪開,讓人心情格外舒暢。
只要天好,白附就會約我爬山。
我和白附一路爬到山頂,暢快了好一會,又原路下山。
一路上,我們說說笑笑。
快到山底時,遇到了喘著大氣的宋清,他坐在路旁的石頭上。
見到他,我和白附俱是驚詫。
山上風大,他剛剛醒轉。
不要命了?
可看著他那充滿執念的眼,我們都明白,他需要一個交代。
白附看了我一下,點點頭,獨自向山下走去。
我緩了緩情緒,也坐到石頭上,與宋清隔了一人的距離。
「為什麼?半夏。
「接到消息後,我一路狂奔,一路在思索,到底是什麼讓你舍了我?
「我想到了很多。
「一是我沒與你訂下婚書,讓你覺得我並不重視與你的婚事。
「二是我沒送你信物,讓你感覺不到我的心意。
「三是這些年,我以禮待你,太過注意分寸,少了親密。
「四是這三年,我沒回來,也沒給你寫信,讓你覺得我對你可有可無。
「五是我爹外放歸來,就會提品,你覺得我們兩家不再門當戶對。
「六是我娘疼我至骨,你擔憂嫁與我後,她讓你受磋磨,我不會護著你。
「七是……」
他說了很多條,總結就是,他以為我們早已心意相通,就少了細節上的經營,他反復闡明,他心裡有我,他是真心娶我為妻,他一再承諾會對我好,一輩子對我好。
他的話,我是信的。
因為,上輩子,他並沒有待我不好。
不僅給予我丈夫的尊重,也會時常送我禮物。
對我家裡也很照顧。
一輩子,我娘對他都滿意。
就連我爹,也沒說一個不字。
只是……罷了。
我安安靜靜聽完。
宋清是用了心的。
重生之前,我與他一塊長大。
他時常來我家看我,見面次數很多。
可我們並未發展出多深刻的感情。
我想與他不用心有關。
若他能像現在這樣,想得這樣多、這樣深,那對我肯定會不同。
雖然達不到白附的程度,但還是有可能迷惑住我的。
但他沒有,他只是在心底認為我適合做他的正妻,正妻給尊重就夠了,不用給愛。
若給了愛,就沒法分心給那麼多女人。
愛是專一,是唯她不可。
愛是深刻,不僅關注她臉上是否在笑,更會關注她心裡是否在笑。
真愛是種能力,不是人人都有。
宋清就不是能夠真正去愛人的人。
他現在的痛苦,不是他發現他愛我,而是為了挽回我這個適合當他妻子的人選。
可他也不是真正的壞。
只是他以及他給的生活,都不是我想要的。
想通後,我緩緩開口。
我給他講,我做了一個夢,是我的上一輩子。
我們成親了。
他對我不錯。
他立刻急了:「那你為何這世要嫁與他人?」
我說:「都走過一輩子了,這輩子就不要再來啦。」
「為何?我不是對你很好嗎?」
我低下了頭。
沒法解釋。
那些想法、那些輾轉反側、那些看不到的難過、那些強壓下的不甘……
沒法與他言說。
是我的問題。
不是他的。
無論他怎麼問,我就是不答。
他絕望,眼裡的光稀碎。
他說:「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讓你對我有了誤會,我一定會找出來,把誤會解開,半夏,你等我。」
我又搖頭,堅定地對他說:「真的沒有任何誤會,上輩子你對我一直很坦蕩,從無半點欺瞞。」
「那為何?這輩子你不要我了?」
我又不說話了。
正好白附折返過來,我就起身與他下山。
徒留宋清在山中發愣。
「他的身子,能受得住嗎?」
我有點擔心,宋清若真的因此病重或者沒了,我家吃不了兜著走。
白附說他下山後,就給我爹傳了信。
他不能讓我擔這個風險。
我抬眼望他。
他真的很好。
就是那種,熨帖在心裡的好,絲絲縷縷都是暖呼呼的。
不自主地,用手去碰他的手,他感受到後,立刻回手握住。
一股暖流從指尾竄至四肢百骸。
我對他的每分心意,他都接得住。

3
儘管宋清百般勸阻。
儘管把他娘都搬了來。
我和白附還是如期成親。
他等不了。
我也等不了。
成親前一日,我去找了我爹。
我向他請教:「爹,在你心裡,白附比宋清好,能告訴女兒好在哪裡嗎?」
在宋清未隨他爹去安州之前。
我爹就勸我娘,選婿選宋清不如選白附。
白附是我爹收的弟子。
宋清是我娘手帕交的兒子。
若說知根知底,兩人差不多。
若論才華,兩人不相上下。
論性子,兩人有差別,宋清更外向,白附更內斂。
除此以外,都是很好的少年郎。
我爹連想都沒想,就給了我答案:「白附純,他喜歡你,便只看你,知道你娘將你許給了宋清,怕壞你名聲,就只偷偷看你,可也只看你。
「而那宋清,除了對你,也會對其他女子笑。
「雖然沒做什麼過格的事,但總歸是心沒那麼純。
「半夏,我不懂女人怎麼想,但我知道,若是你娘對我以外的男人也笑,我就不爽。
「你雖是女子,可作為我心愛Ţú⁽的女兒,我認為你應該像爹一樣,得到一心一意的配偶。」
答案很簡單,我卻破了防。
原來如此。
果然還是男人,更懂得怎麼選配偶。
最起碼,不能選有二心的。
「可是。」
我大著膽子,戲謔道:「爹,要配偶無二心,您得到了,可我娘卻沒得到。
我爹女人不多,除了我娘,還有個通房。
我爹的臉立刻紅到脖子。
他也破防了,大聲叱我:「盡是胡說,我是你爹,能一樣嗎?」
怎麼就不一樣呢?
不過仗著他是男人,敢大聲罷了。
我笑著走了。
對他給的答案很滿意。

4
白附真的很喜歡我。
洞房後,他顫著手抱緊我。
他說:「真的,這是真的。」
我環抱住他:「嗯,是真的。」
白附將頭埋在我的頸窩,囔囔地說:「這一輩子哪夠啊。」
我意動,低聲問他:「那你打算幾輩子?」
他小聲道:「祖祖輩輩。」
我用手撫上他耐看的眉眼,笑道:「用錯詞啦。」
他說:「沒,從我這輩起算作祖宗,以後我轉世的每一世,算作輩,每祖每輩,我都要和你在一起,每生每時每刻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我一下子哽住。
「都與我在一起嗎?」
「是。」
「那下輩子遇到更好的姑娘怎麼辦?不想換個妻子?
「或這一生遇到心動的女子怎麼辦?不想納妾?
「若不換妻、不納妾,每時每刻都與我在一起,豈不遺憾?」
聽我這麼一說,他噘著嘴來尋我的嘴,成功把我堵住。
好久,我都快被他親得窒息。
他才放開我。
他說:「一想到投胎要在母親肚裡,長大之前,互相見不到,我都覺得痛苦死了。
「怎會讓其他女子介入咱們之間,半夏,我原名叫白靖,你可知我為何會改為白附?」
他改過名字?
這個我真的不知道。
「為何改了?」
他說:「我拜師的第一天,見到一個俏生生的小姑娘趴在門縫偷看,滿眼的好奇。
「迎上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我一下子就傻了。
「後來得知你是師父的小女兒,叫半夏,師父說你小時候咳嗽不止,半夏有止咳之效,便將你改名半夏,壓一壓你的咳嗽,防止復發。
「我一聽回去就央求我娘給我改了白附,也有止咳功能。
「師父每叫我一聲白附,我就能幫你壓一下咳嗽怪,以後咱夫妻聯手,把咳嗽怪壓死,讓它再也出不來作怪。」
忽地,我就化成了水。
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仰躺下去,輕輕拉過他的手,邀請他翻雲覆雨。
他立刻驚喜得像個麒麟,猛勁撒歡。
情到極致時,還不忘了顧及我,屢次問我疼不疼。
我攀上他的肩,緊緊不放。
睡去前,我想起前世我與宋清的洞房。
在我之前,他娘給他安排了通房,教導他男女之事。
他熟練地進行。
只是在快完事時,對我說了一句:「第一次,難免會疼,下次就好了。」
我那時很疼很疼,但為了他咬緊牙忍著。
完事後,他倒頭就睡。
而我下床清洗。
那一刻,我就開始懷疑,成親到底好在哪裡?
而這一世,同樣是洞房。
心裡知道是怎麼回事,做了準備,但身體還是青澀的,還是疼的。
白附從一開始就顧及我,儘管他未經人事,但他知道,第一次男女都疼,女的疼得會更厲害些。
我們一共叫了三次水,一起清洗。
他說:「其實還可以再來幾次的,但再上頭也不能不顧及身子,半夏,咱們來日方長。」
我笑著應下。
他摟著我睡去。

5
成親第二日,我睡到了三竿。
白附也沒起來。
我睜開眼正對上他的眼。
他滿眼含笑:「午安,夫人。」
「午安,夫君。」
愉快的一天就這麼開始了。
我們攜手去見了白大人、白夫人。
我爹、白大人、宋大人都是七品官。
白附與宋清都是秀才。
宋大人外放做縣令,今年就會回來,宋清說會官至六品。
白大人官癮不大,就想守著這七品安安穩穩過日子。
也沒有官架子,見到我們,笑呵呵地免了我們的禮。
白夫人一直盯著我看,對白大人耳語:「瞧瞧半夏,多好看,她居然是咱們兒媳婦,咱兒子真有福氣啊。」
她以為聲音不大。
我和白附聽得清清楚楚。
我的臉霎時紅透。
白附緊緊拉住我的手。
接下來,是敬茶送禮物。
老的小的一片開心,其樂融融。
吃完飯,白附就拉著我回到我們院子。
他說:「一刻都不願意有別人插進咱們中間。」
我笑:「那是爹娘。」
「那也不行。」
接下來,他看書,要準備科考。
他說:「我要官至五品。」
我心一凜,上一輩子宋清最後官至五品。
他升任那天,宋府喜氣洋洋。
他拉著我的手,用壓不住的興奮對我說:「夫人,我可以納三個妾了?以後幫你分擔的人又多了。」
刹那間,我心冰涼一片,但面上還是維持了笑,祝賀他心願得成。
宋清並不偏好女色。
但對於禮制從來嚴格遵守。
他認為男人,一定要擔起有妻有妾的體面,一定要承擔起傳宗接代的重任。
與他成親次年,我生了一個兒子。
兒子三歲時,他成了七品官。
按照規定,七品可納妾一人。
他很快就納了一個。
是他同僚的庶妹。
我還記得,那天納妾禮成,他穿著紅衣,拉著園氏的手,快步走入洞房的樣子,腳步那樣輕快,神情那樣激動。
而我枯坐一夜。
第二日他帶著園氏敬茶,我笑著接了。
待園氏撤下,他過來拉我的手,說辛苦我了,為他張羅納妾禮,為他撫養幼兒,為他……
我什麼都沒聽進去,只是微笑。
我覺得被他拉著的手,特別難受。
他去了園氏那裡後,我洗了很久很久。
等他過了與園氏的新鮮勁,又來我屋裡,我雖然笑著服侍,但內心像揣了根木頭。
他笑我太守著正妻規矩,其實偶爾可以放肆一下。
我閉眼不答,只盼著他快點結束。
他不盡興,完事後,又找理由去了園氏那裡。
從那之後,除了初一十五,他很少宿在我這裡。
園氏很快有了身孕,在他官至五品之前,她給他接連生了三個孩子,兩兒一女。
宋清最疼的是我所生的普兒,但對三個庶出子女也沒有疏於教導。
園氏性情柔和,並不惹事鬧事。
宋清的後院一片祥和。
雖然在房事上,他更留戀園氏。
但在其他事務上,都是與我商量。
我都能給出有效的建議。
他經常感歎,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宋母也對我很滿意,我一心對待夫君,從不善妒,只要夫君好,我怎樣都行。
不過是納妾,又不是要我的心,怎麼就不行呢?
很快,我就把兩個妾給納了進來。
宋清很是新鮮了一陣子,轉年,兩個新妾各給他生了孩子。
自那之後,他又開始初一十五,雷打不動陪我。
其他日子,他想來,我都婉拒。
他有怨言,給我送禮物,給我銀錢,甚至向我撒嬌。
我一律以身子不適推脫。
逼得急了,我就對著他一頓狂咳,不惜咳出血來。
他就趕緊給我喊府醫,囑咐我一句好好休養,便匆匆離去。
生了兒子後,我傷了身子,氣血不足,確實犯了咳疾。
但多年下來,早已調養好。
我只是不願意在初一十五之外見到他,更不願與他肌膚相親。
他身上早就不是乾淨的皂莢味。
三個姨娘喜歡的熏香味道不同。
宋清身上的味道很雜,有時是從一個姨娘那帶來的,有時三個姨娘的味道都有。
我實在是不想聞。
又沒辦法廢了嗅覺。
便總是躲他。
但面上,我們的關係一直很和睦。
我做好主母該做的一切事項,除了初一十五以外的侍寢。
即使初一十五我也很少真的陪他睡。
多數時候是咳嗽。
有時候是月事。
有時就是先行睡去。
在我眯上眼後,他會捧著我的臉輕吻:「半夏,辛苦你了。
「你的好,夫君都記在心裡。」
他以為我操勞他的三個妾室、六個孩子,難免勞累,才會咳嗽不止。
但他一直認為我為他操勞後院,是心甘情願的。
直到他臨死,拉著我的手說:「這輩子與你為夫妻,半夏,為夫很是知足,下輩子,咱們接著來。」
說完,滿眼期盼。
等我驚喜,等我應答。
可我只是抽出了手,對他搖了搖頭。
「你不願意?」他掃掉了面前的藥碗。
都快死了,還能驚出動靜。
實在是,我從未違背過他的意願。
這次是第一次。
我蹲下身子拾碎片,沒有回他。
三個守在外面的妾室聽到動靜,快步跑了進來,並沒有哭。
宋清因為動了情緒,消耗了僅剩的力氣。
他看著我們四個淡漠的眼,在不甘中,咽了氣。
眼睛沒有閉上。
府醫進來,給合了好幾次才合上。
「大人這是還有未了的心事啊。」
我說:「是,大人他憂心他的三個妾室,無法與他同棺。」
府醫噎住,愣愣地看著我,再未說一句話。
三個妾室慌忙退了下去。
但我並未為難任何一個。
我只是在死前,叮囑我的兒子:「將三個姨娘都埋在你爹的墳裡,與你爹合葬。」
普兒不敢相信,他問我:「娘,哪有與妾室合葬的道理?」
我非常堅定地說:「你的心願,娘件件幫你實現,娘這輩子,沒求過你一件事。」
普兒哭了,他說:「娘,我聽你的。」
「將我燒了,骨灰撒到名望山上,娘想死後看著家裡。」
普兒同意了。
前世,我就已經下定決心。
生生世世,再不與宋清有任何瓜葛。
他沒害我,也沒害過我的家人。
但我對他這個夫君,沒有半點留戀。
至於,今生的夫君?
我看向眼前的白附,他正看我,目光灼灼。
「為何要官至五品?」
壓了又壓,我還是問了出來。
夫妻一心,不能有隔閡。
他摸著頭,一臉的不好意思:「宋清對於咱倆成親,耿耿于懷,宋大人疼子甚深,如今官至六品,我怕我爹和你爹壓不住宋家,找咱們麻煩。
「我想我若是做了五品官,他就不敢了吧。」
原來是這樣。
我把心放回肚子。
逗他:「五品怎夠?萬一他爹又升了呢?或者宋清科考得名,也有了官位呢?超過五品呢?要壓就壓死他。」
「好。」白附樂出了八顆大牙。
他白日用功讀書。
晚上在我身上用功。
日子美得沒法說。

6
即使我成了親,與白附夫妻恩愛。
宋清還是沒死心。
他好像被激發了鬥志。
也拼命用功讀書。
宋母和我娘依然來往。
她對我娘說:「我看他到了年紀,想給他尋門親事,他死活不願意,說什麼耽誤科考。
「我便不提了,尋摸著給他納個通房,解解悶,他也不幹。
「好像書是他娘子一樣。」
我娘就尬笑。
當初雖然沒有寫下婚書,把婚事正式定下。
嚴格說起來,是我們毀約了。
但除了宋清,宋父宋母卻半點沒有責怪我們。
宋父沒怪罪,是因為他覺得本就是兩個夫人閑來說的,本就做不得數。
若他升了職,宋清能找的姑娘,家世還可以提一提。
對他來說,情分不重要,實在的利益才重要。
宋母不但不怪罪,還主動為我們開脫,她說:「誰叫他自以為,走了三年,一個信都沒有,還以為姑娘等他?無論換成哪家姑娘,都得以為他有了外心。」
她氣哄哄的。
我娘反過來安撫她。
她偷偷和我娘說,宋父去外地的第一年,就偷偷養了外室。
男人啊,就這樣,對女人並不癡念。
所以,她真的一點不怪我們家。
只有宋清,放不下。
宋母真是個神奇的母親,她對我說,他這是被放棄,面子上過不去,不見得多想娶我。
他想將來高中狀元,讓我後悔。
我娘在一旁笑著遮掩尷尬。
她知道,別說宋清當了狀元,就是當了皇上。
我連眼皮都不帶抬一下的。

7
次年中,我生下我與白附的長子,白昆布,昆布依然是藥名,依然是止咳的。
我早已不咳嗽。
但白附擔憂。
次年底,殿試結果公佈。
白附為狀元,宋清為探花。
他本來可以是榜眼的,皇上見他實在俊秀,就給點了探花。
據說,當時跟在皇上身邊的三公主,眼睛看直了。
宋清確實俊美異常。
我與他剛成親那會,常常看著他的臉就看呆了過去。
白附回來和我說:「宋清很可能成為駙馬。」
「駙馬?駙馬還能做官嗎?」
「可以做五品以下的官,不能在重要位置。」
白附得意。
皇上私下召見了白駙,問他意向。
白附說他要回平洲領個官,他想給家鄉做點事。
皇上覺得他不忘本,也想先讓他歷練,以期後用。
他成了平洲治下的一個小縣令。
宋清成了三公主的駙馬,被安排在翰林院做編修工作。
我們在平洲,他在京城。
我想這輩子,我與宋清的緣分徹底了結。
可在我生下長女桑葉後。
他與三公主和離了。
他鬧的。
他無法接受在有了他這個駙馬之後,三公主還納面首。
納幾個也就罷了,她居然納了 31 個。
個個俊美無儔。
個個都比宋清更懂得哄人。
他們認得清自己的位置,都想通過哄得公主高興,為自己和家族撈到切實的好處。
據說,本朝規定,初一十五必須夫妻共處。就連皇上都遵守的規定,三公主都不遵守。
也不怪她,她實在排不過來。
宋清貌美,比所有的面首更勝一籌。
但他心高氣傲,不肯低下身子哄三公主高興。
三公主覺得沒趣,乾脆把他晾在一邊。
總是見不到妻子,又不得寵。
他像失寵的妃子一樣,找皇上哭訴。
哭了十幾回,大鼻涕流了幾盆,皇上不忍心,允了他與三公主和離。
三公主沒了駙馬,更加無所忌憚。
宋清辭了翰林院,回了平洲,也領了個七品職位。

8
宋清來找我。
白附巡視堤壩去了。
他做縣令,盡職盡責。
他不在的時候,我不見外男。
我拒絕見面。
可他說若不見,他就拿大理寺的調查文書過來。
不想給白附惹麻煩。
我抱著桑葉,領著昆布見了他。
「這是你的孩子?」
「是。」
他先看了昆布,眼中閃過心疼。
昆布與我前世的普兒氣質很像,儘管我對他沒有過嚴的要求,依舊一副小大人樣。
又看了桑葉。
桑葉身子骨很健壯,她受到太多寵愛,特別自嬌,即使會走,走得很好,也要賴在我懷裡,讓我抱著。
宋清說:「你這庶女,與你倒是親昵。」
庶女?
昆布皺起眉頭。
桑葉則用小奶聲問我:「娘,什麼是庶女?」
我摸了摸她的頭,給她說明:「是宋大人理解錯了,你就是娘的女兒,不是什麼庶女。」
覺得我說得不到位。
已懂嫡庶ťųⁿ的昆布表情嚴肅,鄭重地對宋清說:「宋大人,我和妹妹都是我娘生的,我們白府只有嫡子女,沒有庶子女,我爹只有嫡妻,沒有妾室。」
沒有妾室,宋清一愣?
「白附他幾年前不就是七品了嗎?」
「是,但他舍了納妾的權利。」
宋清臉色一暗,了然道:「果然。」
「這兩個孩子叫什麼?」
「兒子昆布,女兒桑葉。」
「昆布,桑葉?聽起來很耳熟,像是在哪裡聽過。」
我沒有答,不想炫耀白附對我的寵愛。
他也沒往下問。
他本就長得好,官袍更是襯得他不俗。
兩個小孩都好奇地看著他。
我想宋清肯定要說什麼。
便吩咐嬤嬤,帶著兩個小孩去蓮池邊喂鯉魚。
倆小孩高興地跟著嬤嬤走了。
我和宋清面對面坐著。
還有兩個嬤嬤在我們不遠處隨侍。
宋清開門見山:「半夏,我知道答案了。
「你捨下我的答案。」
我並不意外。
他找我,除了那件事,沒有其他理由。
其實還是有點意外,我以為經過這麼多年,他的執念會淡化。
尤其有過那麼糟心的經歷,應該沒有心思想別的。
可事實上,他比我兩世所認識的,都要偏執。
於是,我看著他,等他往下說。
他擅長猜測,不知道又猜了什麼。
無論他猜什麼,我否定就是。
反正,他猜不到答案。
「是因為我納妾是不是?」
我一怔。
他的眉眼還不老,但那眼神是當官多年才有的老辣,難道他……
「是,半夏,我也回來了。
「你比我回來得早吧。」
我握緊了杯子,不知怎麼答。
答是,不合適。
答不Ṫú₅是,也不合適。
「前世,你我青梅竹馬,感情深厚,你及笄後第二年,你我順利結為夫妻。
「成親次年,你生下我的嫡長子。
「長子三歲,我為縣令,按照法制,納了第一個妾園氏。
「長子十歲,我位及五品,納了兩個妾室林氏、曹氏。
「三個妾室的納妾禮都是你給我辦的。
「她們給我生了五個庶子女,都認你為母親,你都給安排了合適的師父用心教導。
「我四十歲時,因疫症病死,我和你約定下輩子,你沒有答應。
「我死後,你讓我們的兒子將我與三個妾室合葬。
「而你揚灰于名望山。
「我說的可有一處差錯?」
一處都沒錯。
他真的回來了。
不僅知道前世生前的事,死後的事也清楚得很。
他沉聲道:「上一世,我志得意滿,仕途家庭雙雙得意。
「可你並不滿意,是嗎,半夏?」
他死死盯著我,不容我閃躲。
「重生之前,我想了很久,想到底是哪裡讓你不滿意,讓你對我如此失望,急急嫁給白附,我細細打聽過,你與白附並沒有前情。
「重生後,我想你肯定也重生了,可我想不出來,為人夫為人父該做的,前世我都做到了,你為何兩世都要棄了我?
「我苦思不得。
「直到公主納第一個面首,我體會到了酸澀。
「公主懷上第三個面首的孩子,我感覺到了被背叛的痛苦。
「公主納第十一個面首的時候,我體會到了絕望和恨。
「我恍然大悟,你決絕至此,是不是因我前世納妾,你感到苦楚,因此與我離了心?可我又覺得不對。
「我細細回憶了咱們成婚後,你始終對我溫和、微笑,從沒與我鬧過,也沒在話語上惱過我。
「哪怕我納了園氏進門,你的態度還是很好,溫和有禮,端莊穩重,你並沒給我甩過臉色,也沒磋磨過園氏。
「直到我回憶起你的咳嗽聲,成親後你雖偶爾會咳,但並不多,直到園氏入門後兩個月,你的咳嗽忽地加重,在那之後,你就以這個理由,讓我多去陪園氏。
「我以為是你需要休養,就順了你的意。
「其實早在我提出納妾之時,你便恨上我了吧,否則你不會忽地咳嗽加重。
「半夏,你恨我是不是?嫁我時,你是愛我的,等我納妾之後,你就漸漸對我由愛變恨是不是?
「儘管你一直對我笑,但你心裡恨死我了,是不是?」
他果然聰慧過人。
我在Ṱųₗ心中歎了口氣。
在他面前,隱瞞已經沒有必要。
在攤開之前,先紮他一刀再說。
「我的兒子叫昆布,女兒叫桑葉,你知道白附為什麼給他們起這樣的名字嗎?
「你覺得耳熟,因為都是藥材名,這兩味藥材都有止咳作用。
「可我與白附成親多年,並未犯咳疾。
「你猜為什麼?」
宋清滿眼震驚:「桑葉真的是你生的?前世,你生了普兒後,就不肯生了,後來甚至都不讓我碰了。
「為什麼?
「就因為沒給孩子起個止咳的名字?
「你就不再和我生孩子了?」
我看著他的眼,冷聲道:「昆布比桑葉大了四歲。」
宋清愕然,馬上反應過來。
上一世普兒三歲的時候,我是不拒絕與他親密的,甚至積極調理身體。
我知道他像所有男人一樣,希望多子多孫。
我是打算再給他生一兩個的。
可他在普兒三歲那年升任七品官,急吼吼地納妾了。
他想到了,昆布比妹妹大了四歲。
我也是在昆布與普兒同樣大的時候,才要了孩子。
但他納妾了,有人給他生,我自是不會再給他生。
而白附只有我,我們是夫妻一體,我自然給我們倆又生了一個女兒。
他顫著眼球,顫著手,顫著聲問我:「是我不值得,不值得讓你給我生孩子,是嗎?」
我點頭,又道:「不僅如此,還有其他考量。生了桑葉後,其實我本打算再來一個的,可白附自己喝了絕子藥,他說,兩個孩子剛好,多了太費心力,他常常跑百姓的田間地頭,不能常留府中,孩子的教育主要靠我,不能把我累病了。」
「可上一世,我讓你管了六個孩子。」宋清臉色瞬間蒼白如雪。
我沒有否認。
既然話說到這裡,就可以說得更多些。
「為你辦完第一場納妾禮後,我看著你像個未成過親的小夥子,急慌慌地拉著園氏往洞房走,我的心像被打了孔一樣,風雨齊進。
「我孤零零地站在你們的喜房外,看著你們身手相連,我倒了下去。
「後來我勸慰自己,與別的女人顛鸞倒鳳的男人不是我的夫君,應把他看作我的兒子,我才緩了過來。
「有了第一場的經驗,第二場,林氏和曹氏同時進門,我已能做到忙完回去倒下就睡了。
「把你當作夫君,心如刀絞,把你當作兒子,雖做不到宋夫人那樣兒子歡喜我就歡喜,但已能平常心了,起碼每每見到你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我都能平和以待。
「可在普兒發燒那晚,我還是慌了,我想依靠你,想要你安慰,想要你與我站在一起共同面對,我想告訴你,我太怕孩子沒了。
「你牽著園氏的手進來,園氏剛查出身孕,你滿臉都是再做父親的喜悅。
「你雲淡風輕地安慰我,普兒會沒事的,就是一個風寒。
「那時我深刻意識到,你無法與我有共同的感受,因為我只有普兒一個孩子,我是真的怕他有個三長兩短,而你不怕,孩子你會有很多個。
「林氏生產遭遇難產,你急得轉圈。
「我坐在外面陪著你,我就在想,我是個怪物嗎?我怎麼能如此平靜地看自己的夫君為別的女人焦急?
「這個朝代,允許男子納妾,所有的女子包括我都接受這個教育,並不覺得這是一件什麼了不得的事,只要守住正妻主母之位就好。
「可當我真的與別的女人共有一個男人,看這個男人會為了別的女人、別的女人生的孩子而喜怒哀樂的時候,我恍惚了。
「我覺得我好像不是一個人。
「我好像是一個物件,一個工具,唯獨不是一個人。
「若是一個人,怎麼會這麼麻木呢?
「直到你外放做官那幾年,我才漸漸感覺有了生命。
「我發現,只要看不見你,日子就好。」
宋清淚水流了滿臉:「對不起,半夏。」
我搖了搖頭:「你沒有對不起我,就像你說的,你就像這個朝代的所有男人一樣,尊重妻子,繁衍子嗣,為家族謀利益。
「是我錯了,我不該對這個朝代的男人有期待。」
「可你這輩子,依然嫁給了這個朝代的男人。」他語氣中盡是不甘。
說到這輩子,我不禁笑了起來。
宋父養外室,我爹有通房。
可我的白附,只有我。
他只想我們夫妻一直好好地,不許任何人插進來。
剛被皇上封為縣令時,我們住在縣裡。
府裡連丫鬟都沒有,只雇了一個管家、一個嬤嬤。
我對宋清說:「白附說,丫鬟年紀小,心思複雜,不如嬤嬤省心,以後無論咱們府多大,也不買丫鬟,就找嬤嬤。」
宋清聽了,臉色暗了下去。
我知道他回憶起我們剛剛成親那會,有個自小服侍他的丫鬟,想爬他的床,被宋夫人發現,好一頓打。
可他那時並沒有考慮我的感受,反倒在把那個丫鬟發賣給人牙子,丫鬟對他喊少爺救命時,紅了耳朵。
還有那個教導他房事的大丫頭,趁我懷孕,去了他院子,他並沒有拒絕。
一連幾日,都放了大丫頭進了房。
我知道後,怒火攻心,差點動了胎氣。
宋夫人氣急,把大丫頭也發賣了。
「男子都是我這樣的,虛榮、貪心,控制不住。」宋清為自己辯解。
「你是不是對這世上的男人幻想太多?」
轉而他又降低了語調,因為這一世,確實有與他不一樣的男子。
他盯著我的眼睛,問道:「郭半夏,若這世上若沒有白附,你就不嫁人了?」
「可這世上有白附啊。」
他的假設不成立,我今生的幸福實實在在。
宋清落荒而逃。

9
若沒有白附,我真的不嫁人嗎?
上一輩子,白附在我成親的第二個月,就因為去跟著他爹巡視堤壩,為救一個孩童掉下水裡淹死。
當時,哭得最淒慘的是我爹。
他拍著大腿哭:「這世上就這麼一個至真至純的男子,老天爺你怎麼就給收走了呢?
「他都答應我,若我的半夏過得不好,他會娶半夏的。
「我的半夏以後可怎麼辦呢?
「宋清那小子,一看就是花花腸子,比我們這幫老的都花。
「我的半夏啊,可怎麼辦啊?」
那時我回府探望母親,母親病了。
看到了這一幕。
內心震驚至極。
我不敢相信,我爹居然如此疼我。
更不敢相信,他居然這麼看宋清。
那時我很猶豫,不敢相信我爹。
自知道宋清讓大丫頭進了他房內後。
我相信了我爹的判斷。
宋清比任何人都花。
我就開始觀察我娘、宋夫人,以及所有的當家主母。
她們是怎麼對待夫君的。
有個共同點,她們不對男人動情。
可我那時,早已對宋清動了情。
所以,我想走上她們無喜無悲的路,比她們多了抽出感情的過程,更加艱難。
直到宋清瀕死,我才完全放下對他的期待。
同時,也在心裡種了一個種子,若有來世,我是否可以直接就選白附呢?
畢竟,我爹說他是這世上唯一的純粹男子。
我想知道,若與白附在一起,是否會不一樣?
當我真的重生,即刻鼓起勇氣,去問了白附。
然後,甜美的一生就此展開。
有時候,我也想,若這世上沒有白附呢?
我該怎麼辦?
我不敢說不嫁人。
我爹娘、我們族裡承擔不了這樣的離經叛道。
但有一樣,我敢確定。
那就是,無論有沒有白附,我都會和宋清退婚,選一個沒有感情的男子成親。
然後,就像這世上所有的當家主母一樣,過上只盡責、不動心、不用情的主母生活。
不過,幸好這世上有白附。

番外 1
郭夫人發現女兒半夏突然就變了。
她不再念叨宋清為何沒有消息。
也沒再去寺裡為宋清祈福。
更是主動向白附提出求娶。
郭夫人心中一驚。
這是宋清做了什麼事讓女兒發現了?
她想起第一次發現丈夫偷偷把丫鬟睡了的時候,她就是這樣的反應。
可宋清,會對不住半夏嗎?
她給宋母寫了信,迂回打探。
宋母回得很直接:「宋父養了個外室,以為她不知道,她只是懶得和他去計較。至於宋清,好多姑娘給他扔荷包、手帕,他從未拒絕,但還好並未真正做出格的事。」
郭夫人心裡就明白了。
女兒定是也私下派人打探過,對宋清失望了。
可為什麼選白附呢?
她沒見過女兒與白附有超出常情的來往啊。
她也從未見過白附有過任何逾矩之舉。
他心悅半夏嗎?
半夏自幼體弱,她一直都想給她找個靠得住的。
郭大人有好幾個女兒,但唯獨對這個小女兒格外上心。
她去問了郭大人。
郭大人拍著胸脯打包票:白附絕對心悅半夏,並且絕對會對半夏好一輩子。
她心裡安了不少,可還是略略擔憂。
宋清她從小看到大,還不是走眼了?
她去寺裡去了簽,問問兩人,到底哪個更適合半夏。
老和尚告訴她,若選第一個,烏鴉旋頂;若選第二個,光輝燦爛。
第一個是宋清的八字,第二個是白附的八字。
她心裡有底了。
當白附來求親時。
她佯裝猶豫了一下,就答應了下來。

番外 2
宋清、白附等六品官員,被皇上派往雲地視察,那裡盛產瑪瑙和玉。
歸來之前,宋清在手鐲、釵子鋪子裡停留了很久,他想挑幾樣拜託母親送給半夏。
前世,半夏就喜歡這些東西。
每次他送給她,她都笑著對他說:「謝謝夫君。」
其他幾個同僚也拿起首飾開始挑,每個人都有想送的心愛女子。
只有白附不見了。
他難道不想帶點東西給半夏?
半夏不是說他是最好的夫君嗎?
心裡都不裝著她的人,又能好到哪裡?
他心裡莫名覺得高興。
半夏她看錯人了。
這是不是意味著,他還有機會?
他與公主和離,她也與白附和離。
他們仍然屬於門當戶對。
他們還年輕,還可以把普兒生出來。
普兒是他們唯一的嫡子。
半夏很愛這個孩子。
只要他提,半夏一定會同意。
但下一刻,幻想破滅。
他們同行幾人,挑選完首飾,出來就看到了白附。
他在姜攤挑薑,拿起一塊反復檢查,然後放下,又拿起另外一塊,看完又放下……
賣姜的老阿婆臉色不好看,她抱怨:「你這人好生無禮,挑了這許久,也不挑出一塊,你若不誠心買,就不要這樣挑!薑都被你挑得失去了品相,我還怎麼賣給他人?」
白附連說抱歉,又耐心對老阿婆解釋:「我夫人自生了兒子後,手腳畏寒,每到冬日,冰得不行。我在家,就用胸口給她暖腳,我不在時,就用姜熬成汁,配上輔助藥材做成布袋,讓她用腳踏著。
「您幫我挑挑,哪種薑,能讓我夫人的腳暖起來,與放在我胸口一樣的效果?」
老阿婆一聽,愣了好一會,說道:「本不想把最好的薑賣你,看你是誠心為了妻子,就給你吧。
「待妻子的好的人,應是好人。
「老婆子照顧好人。」
她彎下腰,從攤子底下掏出來幾塊薑,顏色偏粉,質地上乘。
「謝謝,謝謝。」
白附像是拿到了珍寶一樣,接過了薑。
老阿婆說要一兩銀,白附給了五兩,說是他壞了其他薑品相給的賠償。
老阿婆顫抖著手接過銀子,對白附說:「你確實個好人。我老太婆會看相,今日不妨免費送你一次,你這一生夫妻恩愛,攜手白頭,下一世,下下一世,無窮世之後,依舊在一起,琴瑟和鳴。」
白附先是驚喜地睜圓了眼睛,緊接著笑沒了眼。
宋清感覺心口像堆了一塊大石,壓得上不來氣。
白附會和我有很多世。
而我,只一世便徹底厭了他。
同僚們看了買薑這一幕,無不感動,其中一個尚未成親的年輕同僚走到白附身邊說道:「白兄,旁邊這家鋪子打造的釵子、鐲子、耳環等都很精美,價格也不貴,你買些送給夫人,夫人肯定喜歡。」
白附卻搖了搖頭:「王弟,你所有不知,我家夫人與別家夫人不同,她並不怎麼喜歡首飾和銀錢,她最喜歡看話本子。
「每到一處,我都給她搜尋,但現在她說要教導孩兒們讀書,得以身作則,只看大儒的書了。」
「哦,這樣啊。」年輕同僚恍然大悟,直歎白夫人與眾不同。
白附沒有繼續誇自家夫人,而是問年輕同僚要不要給未婚妻送些當地十八辣?
年輕同僚馬上笑著跟上,他和他未來的媳ẗù⁼婦都好這一口。
宋清臉色鐵青,心差點停擺。
他居然不知道半夏原來真正喜歡的是話本子。
他從沒用心去觀察過半夏,只是想當然認為女人就該喜歡首飾和銀錢。
而半夏也從未說與他過她想要什麼。
上一世,他不費心思買來的金銀首飾,半夏收下了,現在他知道那是敷衍他的。
他們夫妻,從未真正的同心過。
他感覺心擰緊地疼。

番外 3
皇上八十歲時,宴請同樣高齡的官員共賀。
已官至三品的白附在列。
席間,一片祥和。
突然,一隻狸貓跑了進來,撞了小宮女,她端的酒水灑了,正好灑在白附的衣服和鞋子上。
這不是大事。
宮宴上難免出現這樣的意外。
宮裡都會提前準備衣物和鞋子。
大家以為白附不會怎樣。
只見白附把鞋脫下來,使勁用帕子擦,帕子髒了,用袖子擦。
邊擦還邊掉眼淚。
小宮女愣住。
其他老頭也不明所以。
皇上看直了眼睛。
他問道:「白卿,你這是?」
白附嗚嗚地哭了。
他說:「皇上啊,我不是要怪小宮女,我就是心疼這鞋子。
「這鞋是我妻花了一年才給我縫製成的,她年紀大了,眼神不好了,力氣也小了,每走一針都要拉線很久,臣本打算把這雙鞋穿到棺材裡的。」
皇上覺得不可思議:「這鞋有什麼特別之處?」
鞋而已,他可以賜給他幾百雙。
白附擦了擦鼻涕,撫摸著鞋說:「我的鞋都是我妻給我做,早年時,我妻怕我滑倒掉入壩下,特意在鞋底上下了功夫,能有效防滑;老了,怕我摔倒,特意在鞋幫上進行了特殊處理,可以讓鞋緊緊裹住我的腳,我的腳拇指外翻,我妻特意在前腳處多放寬一些空間,還有……」
白附說了十餘處細節,處處根據他的腳細心改良。
在場的所有人無不動容,又個個忍不住看向自己的鞋,然後把腳悄悄往回縮。
因為是五品,只能坐在遠處的宋清,心口又疼了。
他也把腳往回縮了縮,其實他也有拇指外翻,但他從未見過為拇指外翻特製的鞋。
他終於知道他為何還活著,這是讓他受虐呢。
時時處處,讓他明白,前世他的妻真的從未深愛過他。
他和她的幾十年,不過是做了表面的恩愛夫妻。
他總以為賢妻美妾,是一個男人的福分。
如今,他是徹底明白了,與妻子相愛、深愛才是男人之福。
他與白附同年,他一身毛病,走路需要拐杖。
而白附,除了頭髮全白,臉色依然紅潤,他被他妻無微不至地照顧。
而他今生娶的妻子,在他三十五歲時就去了,後續的夫人,對他的所有照顧,從不動手,嘴倒是動得勤,要麼吩咐丫鬟,要麼吩咐管家。
而他納的三個妾室,甜言蜜語說著,溫柔小意的伺候著,然後金銀首飾銀錢討著。
沒一個真的愛他。
他苦啊。
皇上也很詫異,眼角濕了,即刻宣了內務府,要他們務必把白老大人的鞋恢復如初。
當晚,皇上翻了悅妃的牌子,差點把大太監嚇死。
悅妃七十了!
但皇上說,就要悅妃。
那晚,皇上和悅妃談了往事。
皇上感歎,怪不得白附從不招惹任何女子,只守著老妻。
這人呢,老了就喜歡念叨往事。
可惜,能和他說往事的悅妃,與他能說的也很有限。
皇上一生,有過太多女人,有太多故事。
他得努力回想,才能挑出幾件和悅妃有關的。
悅妃答了幾句,失了興趣,就打起了呼嚕。
悅妃從來心大,不受寵也不耽誤吃喝睡覺,這也是她活過同期所有妃嬪的原因。
皇上很不盡興,但也未責怪悅妃,畢竟她年紀大了。
他這一生有過三任皇后、兩個貴妃,但都只陪了他幾年就歿了。
她們,怎麼會死得這麼早呢?
皇上回想那些早早離去的女人,雖各有各的死法,但在死之前,太醫都診出過同一個病症,鬱結於心。
都做了天下最尊貴的女人了,還鬱結什麼?
他是男人,還是皇上,怎麼可能只對一個女人好?
女人呐,就是小心眼,看不明白這事,總是抓住某個恩愛瞬間,就想延續一輩子。
一個男人怎麼可能這輩子只心系一個女人?
想到這裡,腦子裡浮現了白附。
提拔白附之前,他派人進白府監視,無論白附做了什麼,都要彙報。
結果連續多年,他每天收到的上報資訊都是:白附一下朝就和妻子聊天,天天都聊,天南海北,家長里短,什麼都說,怎麼說都說不夠。
把他煩得透透的。
不得不把人調了回來,不再監視。
實在是,白附一心只想著他妻,半點二心都沒有。
偽裝一天兩天,能;偽裝一年兩年,也能。
但偽裝十年二十年,實在是不可能。
這也讓多疑的他卻對白附最信任。
其實白附做到五品後,就不想升了,是他硬給提到了三品,放到了重要位置。
虧妻者,百財不入。
白附未虧過妻子半點。
他就讓白附幫他看著國庫,幹到八十歲,依然不准他致仕。
想到白附捧著鞋哭的模樣,皇上嘎嘎笑出了聲。

番外 4
郭家半夏,忽然定了親。
我兒宋清立刻挑最快的馬,要趕回平洲。
平日裡也不見他怎麼念叨那姑娘,只是默許了這樁親事。
卻在得知半夏另擇夫婿後,瘋狂起來。
我是想攔的。
但沒攔住。
他不知道,我重生了。
他和半夏的緣分早在上一世就已由善緣轉為孽緣。
我們這些當家主母,沒有人會想著要夫君的愛,無情無愛看似瀟灑,卻難免遺憾。
所以我和半夏的娘,希望宋清和半夏能不一樣。
從小就把他們往一塊捏,盼望他們感情深厚,恩愛一生。
夫妻,還是有愛,好過日子。
他們確實相愛了。
但他們愛的基礎不同,我兒宋清把半夏當作正妻。
郭家半夏把宋清當作愛人。
宋清升官後,他理所當然地認為,半夏作為他的正妻,應該給他納妾。
我本要阻攔,可來不及了。
他早就相中了他同僚的庶妹園氏。
我看著半夏笑著答應。
可卻在一個人的時候,悲痛欲絕。
大駭。
若半夏從未想過愛, 那她會像我們一樣, 被夫君當物件,也把夫君當物件。
可她不是,她動了情。
女人一旦動了情, 又遭背叛, 可是什麼都能幹出來。
我只求她別把當寡婦作為人生目標, 早早給宋清下藥。
半夏心善, 她沒下。
但是,她把對宋清的關心都撤了回來。
宋清往日去災區, 她都會給準備防疫藥物。
後來再去, 她以身體不適為由,將準備工作交給了曹氏、林氏。
宋清拿著曹氏繡的香包、林氏求的平安符傻樂。
我給備上了,可他沒當回事。
等發現他並沒帶上藥物的時候,我就知道完了。
老天爺都不想讓他活。
他感染了疫病。
可若精心治療、養護, 還是有可能治癒的。
但,原來親力親為的半夏, 把侍疾的任務交給了園氏。
園氏本對宋清有情, 但在他又納了兩個妾室移情後, 也學著半夏, 收了心。
她也沒給宋清下藥,只是對於小丫鬟熬藥時,火大火小從不責難, 倒藥喂藥時, 多一些、撒一些也從不干預。
這就足夠了!
我本想親自照顧,可我老了, 也病了。
宋清躺在床上,時好時壞,不久就去了。
那時我就在想, 若有來世。
還是給宋清娶個不愛的姑娘吧。
得知半夏與白附訂婚後, 我其實暗暗松了口氣。
宋清與公主和離後,我趕緊給他尋了一個門當戶對的姑娘。
那姑娘不愛宋清,宋清也不愛她。
我想, 這一世,宋清應能活長。
可結果,讓我更難受。
上一世妻子對他有情的時候,他不珍惜;這一世沒了情,他卻眼巴巴羡慕了人家白附七十年!
比早死還可憐。
哎, 若有下輩子, 我還是教導他, 做個懂愛珍惜愛的人吧。
愛人濃厚的愛,可比新鮮的姑娘,更為珍貴美好!
番外 5
我和白附活到快九十, 無災無病, 雙雙老死。
我們是同一天去的。
去前, 他瘦骨嶙峋,但還緊緊拉著我的手不放。
我逗他:「怎麼就這麼喜歡呢?」
他說:「若喜歡一個人,就好好去喜歡, 喜歡就會一日比一日多。我是這樣,難道你不是嗎?」
我點了點頭,笑著咽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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