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是個攻略者,她返回世界前告訴我:
我是番外中的惡毒女配,會因愛生恨,為非作歹,最終作法自斃,被棄屍荒野。
「無自保能力之前,切記一定要遠離顧青瀾。」
剛開始,我的確想遠離顧青瀾。
可劇情還是讓我們在京城齊聚。
我只好化身惡人,主動給顧青瀾使絆子。
顧青瀾卻迷茫的對我說。
「為什麼你這麼壞,可我還是會對你動心?」
嘖嘖,難評!
01
母后離開的那天,父皇在為琬妃舉辦皇貴妃的冊封大典。
我問母后是否後悔。
她神情淡漠,眉宇間是看透世事的寂寥。
「愛得起,放得下,沒有什麼好後悔的,我唯一對不起的,只有你。」
她是一個攻略者,為拯救父皇而來。
在與父皇情濃時生下我,可後來的日子,情濃轉情淡,再到相顧無言,也不過短短三載時光。
三年後,父皇打破了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誓言,納了琬妃進宮。
那一日,是母后真正死心的日子。
因為琬妃長得神似安陽王妃。
安陽王和安陽王妃是書中的原男女主,母后拼死拼活打敗他們,送父皇登上王位,以為自己事業愛情雙豐收。
結果,父皇用行動告訴她:她的努力,是個笑話。安陽王妃雖被貶斥嶺南終身不得返京,但卻一輩子都住在她丈夫的心裡。
自那以後,母后與父皇反目。
她不再理睬父皇,只一心一意地教導我。
她告訴我,女子切不可耽於情愛,不要被這個社會同化,不要像個大女主,女強人,而是像男人一樣生活,所有在男人身上正常的事情,放在女人身上也應該是正常的,不要被自己的思維絆住腳步。
「你是公主,生來就比旁人擁有更多的資源,若你不能站在最高處,那麼,其餘女子便更不能,你不是你自己,你是希望,是未來。」
我聽著她的教誨長大,也聽著她講她原來的世界。
那是一個奇幻的世界。
人可以飛在天空,厲害的車比千里馬還快,人們倉稟食而知禮節,教化之所無處不在,民權代替了皇權,律法不再繞開貴族。
那真是一個令人嚮往的時代。
我問母后,「我可以去那裡嗎?」
母后沉默了。
良久,她說,「我想想辦法。」
我知這很難,但我真的很期待。
可噩耗永遠比希望先來一步。
十歲這年,她慌慌張張地告訴我,她已拖延不下去,系統給了她的最後決定期限,要麼留在古代,要麼返回原世界。
她眼眸悲憫,面容悽愴。
我便明白了,她沒有想到什麼辦法,她沒辦法帶走我。
「我們一起留在這裡吧,其實呆久了,這裡也很好。」
母后說慌了。
這裡沒什麼好的。
這裡處處都透著荒涼,宮苑深深,鎖住了每個人的翅膀,每個人的內心都是一片荒蕪。
唯一多姿多彩的只有父皇。
我輕聲道:「母后,一個人陷在泥潭裡就足夠了,沒必要再多一個人受苦,苦能不吃還是不吃,這是您教給我的。」
那一日,母后失聲痛哭。
自與父皇斷情之後,她已經很少悲傷,但那一日,她為我,為自己,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
哭完之後,她便開始做自己離開後的各種準備。
她交給我很多東西:財寶,地契,人脈,死士。
又用積分兌換了更多關於我的劇情,便得到一個噩耗:
我——宋玉弗將會是番外中的惡毒女配,會愛上安陽王妃的兒子顧青瀾,為他拋下尊嚴和驕傲,搖尾乞愛,只求他多看我一眼。
又在求愛不得,因愛生恨,瘋狂報復,最終作法自斃,死後被棄屍荒野。
母后不敢置信自己看到的。
我也不敢置信。
我怎能如此荒唐!
「這不是我。」
「我知道,阿弗一直都是自尊自愛的好孩子,娘可以改變命運,你也可以,只是切記,在羽翼未豐時,切不可輕舉妄動,遠離顧青瀾便是自保,劇情有時強大到不可思議,請你務必,一而再、再而三、三而不竭、千萬次毫不猶豫地救自己於這世間水火,這是娘所在世界的一位大儒說的,娘送給你。」
02
母后走後,父皇瘋了一樣地找她。
說來奇怪,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踏進過鳳儀宮。
可那一日琬妃的冊封大殿,他似乎有所感知一般,棄了琬妃,瘋狂地朝這裡狂奔,完全沒有帝王威儀。
他氣勢洶洶而來,質問我母后在何處?
我平靜地告訴他,「母后走了,她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你胡說!朕不信!」
他命所有宮人找遍宮中的角角落落,甚至找到了前朝留下的逃生密道,都沒有找到母后的蹤影。
他將劍放在我脖頸上,環視著母后寢殿的四周。
「阿朝,你出來,為了你,朕忍了七年才沒有封琬妃為皇貴妃,朕對你已仁至義盡,你到底在鬧什麼?」
「朕是皇帝!朕坐擁四海,難道不能完成自己一個心願,一個假貨你為何還要計較?」
「是朕太過縱容你,讓你失了分寸,你該反省自己是不是太過善妒!」
「你就算不要朕,連女兒你也不要了嗎?你最捨不得的就是阿弗,你難道要棄阿弗與不顧?」
可空寂的大殿,沒有一絲回應。
宮女太監們嚇得一聲也不敢吭,生怕發出一絲聲音,就變成無情帝王刀下的一縷亡魂。
他激怒之下,略一用力,我的脖頸便立刻冒出血珠。
「你若不出現,朕便殺了阿弗,讓你也嘗一嘗生離死別的滋味!」
他瘋了!
他還可以更瘋!
我輕聲道:「父皇,母后走了就是走了,人在的時候,您對她視而不見,人走了,您又深情給誰看?您難過的方式,便是傷害她,再傷害她心愛的女兒嗎?為什麼您連自己的一根頭髮絲都不願意傷害呢?您若以死相逼,說不定母后就出來了。」
「你給我閉嘴!」他一劍劈向多寶閣,掉了一地瓷器。
他眼眸中有明顯的心疼,因為母后留下的東西又少了。
他舉劍指向我,不死心地問。
「她走之前,有沒有說起過朕?」
其實沒有。
母后沒有交代過一句關於他的話。
但我不想讓他好過,我抬眸輕聲道:
「母后有一句話送給您,她說,一日不忠,終身不用。夫妻緣盡,各受天譴。」
父皇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旋即僵硬地倒了下去。
眾人手忙腳亂的將他抬走醫治。
我顧不上脖子上的傷口,拿起寶劍,將母后留下物件一樣樣全部砸碎。
瓷器玉瓶乒乒乓乓碎了一地,文稿畫卷全部燒了,金銀珠寶砸了可惜,便能拆的拆了,能壓扁的壓扁,都弄得面目全非。
等父皇聞知消息,匆匆趕來時,偌大的宮殿已一片狼藉,只有我在黑暗中靜立著,目光幽幽地盯著他。
父皇額上青筋亂跳。
「孽障,你母后才剛走,你便迫不及待的毀掉她的痕跡,這世上怎會有你這樣的狼心狗肺之人?」
他氣勢洶洶,舉起巴掌,想將全部的恨意都發洩出來。
我平握著劍,迎上他的手,將劍遞到他手中,冷冷道:「您乾脆用劍殺了我,這樣母后留在世上的所有東西,就都消失了。」
父皇停了手。
他不可思議地看著我,終於想明白。
母后留在這個世界唯一的牽絆,只有我了。
若我死了,他就真的再沒有什麼與母后有關的念想了。
那一瞬,他的眼神好似老了十歲。
03
我在後宮安安心心的以嫡公主的身份長大。
父皇很寵我,但他也厭我。
我țū́⁻是他心裡的一根刺,紮得他難受,又沒辦法拔掉,只能讓傷口潰爛,被懊悔腐蝕。
母后走後的第三年,他選了很多妃子入宮,每一個都有一點兒長得像母后。
我不理解,怎麼會有人這麼喜歡找替身?
琬妃也不能理解。
她本來差一步就是皇貴妃了。
最終功虧一簣,冊封大典沒有完成,她與貴妃金寶永遠失之交臂。
她被新來的寵妃打壓誣陷,而父皇已經不像從前那麼偏愛她,她迫不得已來問我,這到底是為什麼?
「因為父皇公平,誰不在身邊,他就愛誰,從前是你,現在是母后。」
「可臣妾一直都在。」琬妃不解。
我笑著遞給她一張小像。
琬妃伸手接過。
「這是臣妾?」
「這是安陽王妃,閨名趙宛如。」
那天,大概有許多道雷劈在琬妃的心間。
從ţŭ⁰前,她曾在母親面前炫耀自己容貌姣好,故而後來者居上,不像母后,已年近三十,是半老徐娘,何以能侍奉君上?
當時母后回應她,「你怕自己活不到三十了嗎?來人,掌嘴。」
可回到殿內,母后卻氣得來回走。
「在我們那裡,二十七八正是大好的年紀,在這裡竟然算半老徐娘了?這破規矩,該改。」
她提筆疾書,思索該怎麼改。
但很快,她就沒興致了。
因為父皇為了琬妃掌嘴的事情來興師問罪。
兩人大吵一架,母后讓父皇滾,再也不要踏足她的鳳儀宮。
父皇冷冷道:「朕會封琬妃為皇貴妃,你囂張太過,該好好和琬妃學一學,什麼是柔順。」
這一場變故,父皇和母后兩敗俱傷,只有琬妃得利。
後來,我知道這一招叫做借刀殺人。
如今我也借著安陽王妃這一把刀,看能不能殺動琬妃。
畢竟,我心眼很小。
得罪了我母后的人,都別想好過。
琬妃面色慘白,踉蹌後退。
「不是的,不可能是這樣,我與陛下一見傾心,他愛我,才會違背與皇后的誓言。」
「七月七日一相見,相見故心終不移。願作鴛鴦被,長覆有情人。這些難道都是假的嗎?」
「我怎麼可能是替身?這是假的,你騙我。」
我微微一笑,不掩惡意。
「是啊,我是騙你的,你願意怎麼想都行,只要你高興就好,哈哈哈哈哈哈。」
我張狂大笑著離去,任由她崩潰大哭,傷心欲絕。
琬妃身邊的小宮女也哭著不甘心地問:
「陛下怎能如此?怎能誰不在就愛誰?奴婢不信,娘娘您信嗎?」
琬妃如著了魔一般。
她咬牙站起來,恨聲道:「本宮也不信,陛下對本宮是有情的,本宮親自來驗證,他若知道他差點兒失去我,一定會後悔的。」
琬妃魂不守舍地回了後宮,掐著點兒上吊了。
父皇下朝後,聞聽此訊,皺了皺眉,冷冷道:「死透了嗎?」
大太監愣了一下,恭聲道:「幸而琬妃娘娘不太會打結,繩子斷了,娘娘掉了下來,不然,恐怕真的要香消玉殞。」
父皇冷哼,「妃嬪自戕是大罪,她既不願做朕的嬪妃,那便廢為庶人,打入冷宮,朕與她此生不復相見。」
琬妃接到旨意後,愣住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拿著聖旨呆呆地看了很久很久,仿佛不認識上面的每一個字。
直到幾個身強力壯的婆子要拖她去冷宮時,她才反應過來,悲戚地沖向父皇的宮殿,又被人死死壓住,無望的在雨水中掙扎。
「臣妾不信,臣妾不信啊!」
「臣妾為了您,背棄了青梅竹馬的婚約,背棄了爹娘的心意,您說願為臣妾遮風擋雨,護臣妾一世安寧。」
「如今不過十載,您就變心了,您是帝王,是天子,一諾千金,您怎能言而無信啊,陛下!」
聲聲泣血,字字誅心。
我撐著傘,在細密的雨絲中看著這淒慘一幕。
這樣的話,父皇也對母后說過。
不過,母后當時並未當真,她只是享受那時的情愛。
母后曾說過,諾言只在當時的那一刻是真心的,其後的每一天都在褪色。
所以,她不信,她只是享受愛情,在愛情來的時候,大大方Ţū́⁺方的愛,在愛情走的時候,坦坦蕩蕩的承認不愛,靜靜的品味愛情的苦果,然後滿心歡愉的投入到另外的感情。
畢竟,人生而多情,親情,友情,兒女情,何嘗不是情呢?
但琬妃是想不開的。
她以情愛為食,最終也會被情愛餓死。
琬妃看見了我的身影,淒厲地悲呼。
「宋玉弗,你害了我,我落到今日這地步,都是你害的,你可滿意了嗎?」
不是很滿意,因為父皇還沒死啊。
不過,他暫時還不能死。
我羽翼未豐,而顧青瀾也活得好好的。
我還需他為我衝鋒陷陣。
04
十五歲那年,我及笄了。
長公主為我主持了及笄禮,她看著盛裝出席的我,忍不住說了一句:「你長大了,肖似乃母。」
宮中已多年無人敢提起母后。
她說完,自覺失言,長歎一聲,不再言語。
我很高興,我長得像母后,這是一個極好的消息。
愣怔的人還有父皇。
我去拜見他,他竟從寶座上站了起來,失神地望著我,張著嘴似要脫口而出一個名字,最後關頭卻又緊緊閉上嘴,眸中迸射出憤怒和屈辱。
這些年,我也大概想明白,父皇到底是想做什麼。
他希望自己是一個深情的英雄。
一邊左擁右抱,一邊坐擁萬里江山。
可惜,安陽王妃沒選他,寧願跟著安陽王發配嶺南。
他求而不得,生了執念,找了替身。可他更沒想到,母后也會反目,離他而去。
他這一生求不得,捨不得,最終會一無所得。
他面無表情的賞賜我金珠寶玉。
我含笑謝過他,「謝謝父皇,母后的那份您也要補給我呀?」
父皇涼涼道:「你想要什麼?」
「兒臣想要嶺南作為封地。」
「荒謬,你是女子,怎可要封地?」
「史上館陶公主,平陽公主,昭公主都有封地,兒臣為何不能有封地?您因我是女子才不想給,還是只想護著那個人?」
父皇震怒,「朕的事還輪不到你指手畫腳,你給朕滾!」
我冷笑一聲,轉身大步離去。
我身後,父皇砸了手邊鎮尺,掀翻了桌案。
恰在此時,一個小太監送了今日的奏摺進去。
最上面的一份是安陽王和安陽王妃請求回京探望病重的老夫人的奏摺。
父皇當即駁回奏摺,痛駡了安陽王一頓,然後派御醫去為老夫人診脈。
我稍稍松了一口氣。
十五年沒有見安陽王妃,父皇的思念怕是壓不住了。
可我不想讓顧青瀾回京,如果可能,他最好一輩子不要來京。
不相見,便可不相害。
然而,我還是低估了劇情。
冬日的一個清晨,一位白衣少年單槍匹馬地闖入京城,去了安陽王府探望老夫人。
老夫人失聲痛哭,讓他住了下來。
他是顧青瀾。
名義上是安陽王的遠方侄兒,實則是他的親生子。
安陽王和安陽王妃生下他後,害怕父皇遷怒,便偷偷摸摸將孩子送出府,在農家教養。
顧青瀾天資聰穎,過目不忘,才氣非凡,是諸位大儒的得意門生,年紀輕輕便已是院試案首,鄉試解元。
此次進京打的是春闈會試的名義,借住在安陽王府,順便為老夫人侍疾。
一切都名正言順,他很輕易的就博得了一個孝順的賢名,在京城被人交口稱讚。
與此同時,還有一位女子被接回了長興侯府。
侯府對外宣稱她是在城郊莊子上養病的女兒,與府中另一位千金是雙胞胎,只因她生來病弱,得了高人批命,需要在府外養十五年才能活命。
如今,日子到了,便將人接了回來。
侯夫人帶著兩個女兒出來走動,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兩個女孩兒毫無相似之處。
且侯夫人偏袒在身邊長大的一個,厭憎農莊裡長大的那個,嫌棄她毫無規矩。
那女孩兒叫蘇淺語。
拿的是真假千金的劇本,並最終會獲得勝利,和顧青瀾一起互相扶持,推翻舊制,改朝換代,榮登高位。
男女主都到齊了,惡毒女配也已經就位,看樣子一場好戲就要開演。
我終究無法阻止劇情讓我們齊聚,那且看鹿死誰手吧Ţŭ₅。
05
沒多久,會試開始,顧青瀾一舉奪魁,拿下會元。
所有人都興奮了。
若是顧青瀾再在殿試時被欽點為狀元,那將是百年難得一見的三元及第。
歷史上,三元及第的人屈指可數:唐朝三人,兩宋六人。各個都得了高官厚祿並史書留名。
若顧青瀾再三元及第,對於安陽王和安陽王妃來說,將是莫大的安慰。
而且他的前程算是穩了。
當狀元,進翰林,做閣老,為權臣。這是每一個文人都渴盼的青雲路。
劇情中,顧青瀾便拿到了這個文人學子的至高榮譽,取得所有士子的認可,進而名揚海內,輕輕鬆松就結識了諸多大儒,文臣,武將,為日後造反做了準備。
可現在,我不會讓他如意的。
殿試的前一天,我去求見父皇,直接了當地告訴他顧青瀾的來路。
母后告訴過我,能借勢的時候便借勢,不爭不搶不維護自己利益的是傻子。
殿試是父皇的地盤,若他選了仇人之子做狀元,才真是笑話。
父皇震怒,「這絕不可能。」
他的人一直嚴密監視著安陽王夫婦,若連他們秘密生子這件事情都不知道。
說明他的人要麼已經叛變,要麼早就懈怠了。
我微勾唇角,一臉嘲諷,「顧青瀾神似安陽王妃,您仔細對比過,便會知道。」
父皇面色沉鬱,「朕知道了。」
「父皇,我告訴您這個消息,您給我什麼獎勵?」
「嶺南可以作為你的食邑,但絕不能是封地。」
他擺擺手,示意我下去。
走出勤政殿,我並不甘心。
食邑和封地的差別很大。
封地是獨屬於我的地方,我是那裡的主人,可以徵稅,徵兵,開礦,甚至提名官員。
可食邑只是讓我多幾個錢,聊勝於無罷了。
更何況,嶺南那窮地方,若非顧青瀾的父母在那裡,方便我等他發達了挾持人質,我還真不願意要那個地方做食邑。
第二日,殿試在靜默中緊張地進行,我來到京城最繁華的珠寶鋪子,正好趕上看一場大戲。
蘇淺語的妹妹蘇夢瑤輕搖螓首,一臉惋惜。
「姐姐,人家開門做生意,怎會平白無故冤枉你,明明是你打碎了玉鐲,卻不肯承認,我們蘇家一向家風清正,絕不徇私舞弊,你雖是我的姐姐,但我今日卻不能向著你說話,請你把錢賠了吧,不要玷污了我們蘇家的名聲。」
好伶牙俐齒。
蘇淺語蹙眉,她看出來了,這是個專門針對她的局。
她忍著氣溫聲道:「掌櫃的,你也這樣覺得嗎?」
掌櫃目光微閃,笑道:「蘇大小姐,若是我自家的東西,碎了便碎了,就當是我結識蘇大小姐,可這東西是旁人放在我店裡寄賣的,我若不要來賠償,實在對不起人家,這樣吧,我給您個折扣,您付三千兩銀子,如何?」
蘇淺語俏臉微冷,「掌櫃的,大夏朝律,誣告旁人,罪加二等,要仗責一百外加坐牢三年,你家大業大,何必摻和到這些事情當中?」
掌櫃的面色微變,看了一眼蘇夢瑤,很快就下定決心,堅持自己的看法。
「蘇大小姐,您若實在賠不起,也沒關係,老朽舍出去一張老臉,跟您一起去這鐲子的主人那裡賠罪,左右不過跪一跪,主人家心善,必定不會為難你。」
06
我挑眉。
這鐲子的主人是明慧郡主,那是一個身邊婢女絕不能比她好看的人。
但凡有一個女子敢美過她,那人便要遭殃了。
能弄死的弄死,弄不死的便孤立打壓,勢必讓對方再不敢出現在她眼前。
故而,她參加的聚會,眾女子向來不敢出頭,一個個弄得無比素淨。
明慧郡主在一次宴會上,對顧青瀾一見鍾情,得知顧青瀾對蘇淺語另眼相看後,便和蘇夢瑤聯手陷害蘇淺語。
蘇淺語若真去跪了,她不僅不會放過蘇淺語,只會加倍折辱她,摧殘她的身心。
蘇淺語大概也明白其中厲害。
她深吸一口氣,淡淡道:「好,既然如此,那我們便上公堂吧,這只鐲子如果真是我剛才打碎的,那麼介面處為何會有骨膠粘合的痕跡?還是你們店裡賣的其實都是注膠的假貨,專門用來坑騙顧客?」
她拿起鐲子,給眾人展示斷口處的骨膠。
眾皆譁然,紛紛指責掌櫃。
掌櫃急赤白臉地辯解,卻被蘇淺語有條有理地還擊。
我瞭解一些劇情,但並沒有這麼細緻。
我只知道蘇淺語贏了這場污蔑,重創了蘇夢瑤等人,獲得了顧青瀾的好感,卻不知是以如此矚目的方式。
她美麗,聰慧,才智過人,可她走的路和我母后沒有什麼區別,都是作為男主的配飾而存在。
母后是被系統要求的,而她是被世俗要求的。
所有人都認為她們證明自己的方式就是站在世間強者的身邊,可為什麼她自己不可以成為一個強者?
在蘇淺語掌握了全部的主動權,佔據上風之後,我緩緩鼓起掌,並吩咐身邊的侍衛。
「將這幾個人統統拿下,送到京兆府,請府尹秉公處置。」
「至於她……」我的手指向了蘇夢瑤,「仗責三十,立刻行刑。」
蘇夢瑤嚇瘋了。
「公主?參見公主殿下,臣女不知自己犯了什麼錯,還請公主明示。」
「這玉鐲是明慧郡主之物,明慧郡主再窮也不會將鐲子拿出來寄賣,今日之事分明是你偷取明慧郡主的鐲子,與掌櫃做局陷害嫡姐,本宮打你的理由,充分嗎?」
我一甩袍袖,坐在殿中圈椅上,漫不經心地看著跪在地上哭得慘兮兮的蘇夢瑤,唇角微勾。
蘇夢瑤驚恐不已,她猛搖頭,哭得涕淚橫流。
「不,不是臣女偷的,臣女冤枉,臣女真的不知道其中內情,求公主開恩,繞過臣女吧。。」
「姐姐,救我,娘還等著我們一起歸家,你真要見死不救嗎?」
「我只是誤會了你,我不是故意的啊,嗚嗚嗚……」
她哭得可憐。
蘇淺語臉色鐵青。
我饒有興味地瞧著,看她是否拎得清。
若她拎不清,那我可就要甩開她單幹了。
萬幸,女主終究是女主。
她冷冷道:「你當真一無所知?我並不想看這個鐲子,是你非要塞到我手裡,我尚未拿穩,你便松了手,又撞我一下,這才讓鐲子掉在地上,等鐲子碎了立刻又讓我賠錢,這分明是你設計針對我的局,你的每一步都在將我逼入死地。我不害你,但也不會幫你,一切聽公主決斷,公主聖明,不會冤枉好人,也不會放過壞人!」
好!
這個女主我喜歡。
劇情中,她一次次被陷害,一次次還擊,證明自己的能力,同時贏得男主的欣賞。
可男主的欣賞值幾個錢?
而且惡人蹦躂了一次又一次,沒完沒了。
螞蚱,為什麼要讓它一次次蹦的那麼高呢?
能一次摁死,就不要分兩次。
我冷冷道:「給本宮打!」
07
侍衛舉起板子,一板子下去,蘇夢瑤驚愕地瞪大眼睛,發出淒厲慘叫。
有人點醒她,「老老實實告訴公主你為什麼陷害嫡姐,或許還有活路,不然的話,三十板子可是會打死人的。」
蘇夢瑤死死咬著牙關,涕淚橫流。
打到第十板子時,她終於熬不住了,哭著說道:
「不要再打了,我全招,是明慧郡主嫉妒她,威脅我,我才會這麼做,求殿下開恩,繞過臣女吧。」
嘖!
還是假話,大概是欺負我太仁慈了吧。
我抬了抬手,侍衛加重了板子。
打到第二十板時,蘇夢瑤大概有了死亡的危機。
她痛苦地哀嚎道:「是我嫉妒她,我希望她身敗名裂。」
我抬了抬手,侍衛停了。
蘇夢瑤眼抽著氣,忍著痛,哭得愧恨不已。
「她才是侯府的親生女兒,而我是當初被報錯的孩子,我害怕她回來,爹娘不再喜歡我,這才想讓她名聲受汙,公主,我已知錯了,求求您饒了我,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這一下,真相大白。
我滿意的看著眾人罵她白眼狼,攪家精,心情愉悅及了。
要知道,在劇情裡,蘇夢瑤的身份都被瞞得嚴嚴實實,一直到後來,她被大皇子休棄,身份才暴露。
但那時,故事已經快結尾了,爆出來也沒什麼意思。
該一開始就讓路歸路,橋歸橋。
我淡淡道:「侯府將你養大,你卻恩將仇報,陷害侯爺的親生女兒,此事本宮會稟告父皇,請他定奪。」
蘇夢瑤臉色慘白,一下子暈了過去。
而門外一個人急匆匆地跑了進來,看見暈過去的蘇夢瑤,身形一晃差點兒暈了過去。
他是蘇淺語的親哥哥蘇運維——劇情裡的惡毒男配。
他愛上蘇夢瑤卻不自知,幫著她欺負自己的親妹妹,還放下豪言壯語:
「此生我只有夢瑤一個妹妹,鄉下來的泥腿子換上金裝也不像侯府千金。」
「出去別說你是我的妹妹,我嫌丟人。」
「爹娘認你是爹娘的事,想讓我認你除非天崩地裂。」
劇情中,他的下場很慘,被弄斷雙腿,癱瘓在床,被蘇夢瑤一杯毒酒弄死才知後悔。
但至死,他都只悔恨自己沒有早點識破蘇夢瑤的真面目,而不是悔自己傷害了蘇淺語。
他急忙撲上去試探蘇夢瑤的鼻息,發現她並沒有死後,一下子炸了。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給了蘇淺語一耳光,惡狠狠道:
「夢瑤為何會被打,是不是你得罪了公主?自從你從莊子上回來,這個家就沒有一天安寧,你非要把家攪散了才高興嗎?」
懦夫!
明明我在這裡,卻不敢向我發問,只敢向沒人疼愛的蘇淺語發難。
因為他知道自己是蘇家唯一的嫡子,地位高高在上,即便打罵了蘇淺語,也沒人敢責難他。
但本宮還沒死呢。
當著本宮的面殺雞儆猴,他大概是活膩了。
我唇角微勾,「來人,教一教蘇公子規矩。」
兩個侍衛立刻將蘇運維擒住,開始「啪啪啪」地打起了耳光。
侍衛的耳光大如蒲扇,幾巴掌下去蘇運維的囂張氣焰已經沒了。
他滿面驚恐,口角流血,偏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直到二十耳光結束,他才軟軟地倒在地上,捂著臉不可思議地看著我。
他腫著腮幫子大著舌頭憤怒質問,「微臣教訓自家妹妹,您即便貴為公主,也不能敢干預臣子家事,若公主不能說出個理由,微臣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倒是有幾分硬骨頭,可惜骨頭長錯了地方。
我笑道:「你教訓自己妹妹,自然無人敢說你,但你教訓的是本宮的女史,本宮生來護短,容不得有人欺負本宮的人,這個答案,蘇公子滿意了嗎?」
08
蘇運維今年二十歲,文不成,武不就,蒙蔭得了個散職虛銜,這輩子的最高成就大概就是襲他爹的爵降等做個伯爵。
但公主府的女史是正兒八經的正五品內官,毆打內宮女官,他大概是活膩了。
蘇運維愣住了,
蘇淺語也愣住了。
她目光遙遙看向我,我沖她點頭微笑。
她似乎得了勇氣,看著蘇運維冷冷道:「自從我被接回府那日,你便說此生沒有我這個妹妹,你只認蘇夢瑤一個,剛才打我時卻又口口聲聲我是你的妹妹,我從來沒有見過你這樣厚顏無恥之人。」
她抬手冷冷給了蘇運維一耳光,旋即大步走來站在我身後,恭敬地垂下頭去。
我很滿意,帶著她擺駕回宮。
身後,蘇運維不甘心地追問:「蘇淺語,你可想好了,女官可不是那麼好當的。」
蘇淺語嘲諷一笑,「侯府的女兒便是好當的嗎?我在農莊被人虐待,心中總惦記著有朝一日找回自己的親生父母,好好向他們傾訴自己的委屈,萬未想到,回到侯府是另一番折磨,兄長不仁,妹妹不義,爹娘偏疼你們,只會讓我忍讓。只有公主為我主持了公道,人都是向著好地方去的,公主給了我公道,我便知道公主府是講理的地方,我自然要到那裡去,你是怕我當了女官,不能再被你拿捏,還是真的為我考慮,只有你自己最清楚。」
「說得好!」我高聲贊道:「本宮在此承諾,蘇淺語在我公主府若有受到一絲委屈,本宮願贈千金,並滿足她一個心願,如違此誓,天打雷劈。」
「公主千歲!公主千歲千千歲。」
這一次,是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陣喝彩。
這一日,不僅那些參加殿試的學子會揚名。
我也揚名了。
人人都會知道公主府是一個講理的地方,是一個可以伸冤的地方。
後來,蘇淺語歪著腦袋,靠在我的肩膀上,眷戀的問我:
「公主,您當初為什麼要救我啊,我初來京城,人人都欺我,厭我,只有您,初次相見就為我主持公道,這是為什麼呢?」
自然因為你是女主啊。
顧青瀾那麼厲害,那麼得到天道眷顧,身為女主,我想她也是有大氣運在身的。
我欲成大事,必得給自己弄個護身符。
她就是我給自己找的是護身符。
但我不能這麼說,說了她會捶我。
我只能故作深沉地說,「有些人一相見便知是一輩子的知己,這大概便是一眼萬年。」
「一眼萬年……」蘇淺語信了。
09
京城裡的八卦傳得很廣。
最廣的便是長興侯府真假千金之事:假千金陷害真千金,而侯府長子竟然不問青紅皂白偏幫假千金,幸虧公主慧眼識珠,帶了真千金回公主府做女官,不然,真千金還不知被侯府如何磋磨。
蘇運維壞了名聲,一個虐待親妹的罪名,讓許多貴族千金敬而遠之。
畢竟,他連自己親妹妹都不顧,也要死死護著蘇夢瑤,想必將來也不會護著自己的媳婦兒,沒有哪個好人家願意將好好養大的女兒嫁去受磋磨。
蘇夢瑤則身敗名裂,更傷在屁股,這輩子是不想出去見人了,在侯府鬧得要死要活。
侯夫人自然心急如焚,但侯爺卻氣急敗壞的任由她去,他目前想著的最要緊的一件事情,便是在父皇面前給個交代。
因為已經有禦史參他家宅不甯,有失德行,恰好父皇又有削兵權的打算,他算是撞個正著。
這件事情,父皇叫我去問話。
他不管其中的是是非非,他只對一件事情感興趣。
「你為何會幫長興侯的女兒?」
這是一個很平常的問題,但我忽然意識到,父皇可能猜到了什麼。
他是母后的被攻略者,一定享受過母親提供的劇情帶來的好處,他認為我恐怕提前知道了一些將來之事,才會無利不起早。
我凝眉道:「母后教我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女兒只是效法母后,當年若非母后心善救您,恐怕您早就已經……」
「夠了!」他猛地打斷我,「以前的事,休要再提!」
我閉了嘴,心裡有點兒難。
一飯之恩易報,但千飯之恩,只能殺之以報。
父皇不是君子,母后被他騙了。
他又冷冷道:「蘇淺語不能為公主府女官。」
「為何?」
「朕要納她為妃。」
血噌得一下子湧上了頭。
蘇淺語才十五歲,他已經是個糟老頭子。
他卑鄙,無恥,下流!
但我不能這樣說,我憋住心底怒火,笑盈盈道:
「她是哪裡長得像母后嗎?還是像安陽王妃?」
「孽障,你真以為朕不敢殺你?」
父皇怒極,拍案而起。
我撇撇嘴,「您喜歡找替身不是一天兩天了,天下沒人恥笑您,還都稱讚您深情,這不就是您想要的效果嗎?不過,說起來,蘇淺語的眼睛長得還真與顧青瀾有幾分像,他們不會是失散多年的親兄妹吧?不如父皇您納了蘇淺語,我下嫁給顧青瀾,這樣您享用安陽王妃的女兒,我替您天天看著安陽王妃。」
「你給朕滾!!!」
我被父皇趕了出來,太醫被宣了進去,宮女太監們進進出出地伺候。
大太監歎道:「殿下,您就少氣陛下一點兒吧,陛下勤政愛民,日夜操勞,經不住您這麼氣。」
我嗤笑,「他還有力氣納妃呢,你還是多操心操心自個兒吧,趕緊給自己多認幾個乾兒子是正經,你看人的眼光可真不怎麼行,不得廣撒網,勤撈魚,說不定其中有那麼一兩個有良心的願意給你養老。」
大太監搖頭輕笑。
我正欲離開,餘光忽然瞥見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大皇子宋澤潛。
他今年十四歲。
他的年齡說明了一件事:琬妃雖是父皇母后成婚三年後才入宮為妃,實則在母后懷著我的時候,兩人就勾搭上了,只是父皇那時大概還良心未泯,硬拖了兩年才讓琬妃入宮。
可大皇子名字中有個潛字,說明琬妃對自己的兒子被迫潛藏起來,心有幽怨。可她也對大皇子寄予厚望,潛龍在淵,她等著大皇子讓她做太后呢。
我看向宋澤潛。
他一個機靈,停了腳步,沒辦法再假裝沒看見我,朝我勉強露出笑容,行禮後恭敬道:「皇姐。」
我微微一笑,向他招手,湊近他,低聲道:「想不想救你母妃出冷宮?」
10
宋澤潛微訝,旋即正色道:「李氏犯了錯,自然該受懲罰,我相信父皇的公證。」
我嘖嘖驚歎,「你和父皇不愧是親父子,他不顧妻子,你不顧母親,都是一樣的虛偽藉口多。」
我拍拍他的臉,轉身大步離去,邊走邊吩咐宮女:
「將大皇子的話,原封不動的傳給冷宮裡的庶人李琬兒,讓她知道,她這兒子算是白養了,烏鴉尚知反哺,羔羊尚知跪乳,可有的人活著不如禽畜。」
宋澤潛黑了臉。
他轉身去見父皇,步履帶著幾分急躁。
後來,我聽人說,他一進去就告我的狀,將我大逆不道的話學給父皇聽,卻被父皇劈頭蓋臉痛駡一頓,甚至差點兒挨了一茶蓋。
只不過父皇手歪,沒打准,讓他逃過一劫。
父皇怒駡:「她說得難道不對?你母親被關進冷宮這許多年,你可曾為她求過情?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你母親指望不上你,朕更指望不上你!」
這話說得嚴重了。
若傳出去,斷的是宋澤潛的青雲路。
他急忙認錯,為李琬兒求情。
父皇愣住了,他目光幽深地瞧著宋澤潛,怪異地笑。
「你現在為她求情?」
「是……兒臣其實日夜思念母親,只是不敢說。」
「滾!蠢材,你給朕滾!!!」
宋澤潛連滾帶爬地出了禦書房,他很納悶地問身邊人。
「這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我說什麼都不對?父皇他是不是其實根本就不喜歡母親……」Ŧû³
他大概想很久才能想明白,一個皇子,有情也好,無情也罷,最重要的是心志堅定,而不是見風使舵,被人隨便說兩句就改變主意的牆頭草。
父皇沒有再下旨讓蘇淺語為妃。
她便做了我公主府的女史,幫我打理偌大的公主府,順便經商。
劇情中,她可是經商聖手,和顧青瀾一起掙下了偌大的家業,為後面造反準備了充足的錢糧。
如今,她以我公主府的名義經商,更是如魚得水。
珍寶閣的掌櫃被判污蔑,賠了蘇淺語三千兩銀子。
她將這些錢拿出來,也投到了鋪子裡面,生活充滿希望,過去種種對她來說,如大夢一場。
長興侯夫婦來公主府想要接回蘇淺語。
長興侯被父皇申斥,撤了職務,他不敢再上書為蘇運維請封世子,只希望能取得蘇淺語的原諒,讓蘇家能緩過一口氣。
我命人將他們趕了出去。
蘇淺語一身女官服飾,站在公主府門口冷冷道:「爹娘請回吧,兄長說我是攪家精,攪得家裡不得安寧,如今,我不在家中,想必你們定然能過得更好。」
一句話說得長興侯夫婦啞口無言,因為曾經他們就是如此打壓蘇淺語的。
他們希望她安靜,乖巧,懂事,有事不要擺在他們面前,他們眼不見心不煩,自然覺得家和萬事興。
一旦她敢爭,敢搶,敢將事情放在明面上,那便是打了他們的臉,他們便會後悔,當初為什麼要接她回來,都是她的錯,她沒回來時,他們好好的,她一回來,就家宅不寧。
這種思維成了習慣,委屈一人,成全全家,所有人都得到了快樂,只有蘇淺語一人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但現在,蘇淺語掀了桌子,讓這件事情人盡皆知,他們卻又覺得丟臉,希望她回去平息流言。
世上怎麼能有這麼便宜的事情?
長興侯夫婦敗興而歸。
回到家裡,更有一件驚天噩耗等著他們:蘇運維打算娶蘇夢瑤為妻。
蘇運維的說辭是,反正不是親妹妹,況且他以後難娶妻,她難嫁人,不如湊成一對,省得爹娘煩心。
長興侯直接氣吐血,長興侯夫人堅強一些,她一巴掌扇在蘇夢瑤的臉上。
「我待你比親女兒還親,你偏要勾引你哥哥壞他的名聲嗎?我們家怎麼養了你這麼個畜生不如的東西。」
蘇運維急忙護著蘇夢瑤。
「若不是你非要接那賤人回來……」
「啪!」
這一次是長興侯給了蘇運維一耳光。
「你口口聲聲的賤人是你的親妹妹,你一母同胞的親妹妹,她以後都不會再回來了,她在這個家裡待了不足三個月就受了這許多磋磨,你以為她還願意認我們嗎?以後她會飛黃騰達,而你只會爛在泥裡!」
長興侯忍痛送蘇運維進了軍營。
長興侯夫人則被蘇夢瑤送進了尼姑庵。
我特意將此事說給蘇淺語聽。
她愣了一下,輕聲道:「原來這麼容易嗎?以前我都已做好了一輩子被蘇夢瑤壓制的準備。」
我淡淡道:「那是因為你是我公主府的女官,試想,你若是投靠了大皇子,亦或者投靠了任何一個別的有權有勢之人,會如此嗎?」
蘇夢瑤陷入沉思。
我不急著問她要答案,就讓她慢慢想,想明白了,就知道自己以後該以何為重了。
11
蘇家亂成一團。
京城裡卻很熱鬧,
殿試名單公佈了,龍門前人頭攢動。
顧青瀾在人群中如鶴立雞群,頎長的身材穩穩地壓了眾人一頭。
他不敢置信的在一甲的名單上看來看去,都沒有看到自己的名字,他將目光移到了二甲,終於在二甲第六上看到了自己。
按理,這個成績也很不錯了。
但顧青瀾笑不出來,他一臉迷茫。
我在茶樓上饒有興味的欣賞著他失魂落魄的表情,看到旁人向他賀喜,他連擠出一個笑容都艱難,便莫名的爽快。
他一抬頭,目光直直地撞向我,我舉杯微笑,遙遙向他敬了一杯。
他愣了一下,便拱手還禮。
有人叫,「是徽真公主,公主來看放榜了。」
顧青瀾愣了一下,眼眸微亮。
就這一眼,我便感覺到,他應是知曉我的。
會是誰告訴他呢?是安陽王,安陽王妃?還是來京城後才知曉的?
不過,無所謂了,
他爹娘和我爹娘是對手,我和他天生就站在對立面。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他有天道眷顧,我有先知劇情。
鹿死誰手,且看誰命硬。
放榜之後便是瓊林宴,父皇親臨宴會,眾人喝酒傳花,吟詩作賦,爭相展現自己的才華,一派熱鬧景象。
而我女扮男裝去了武進士們的會武宴。
本朝重文輕武,父皇便不太重視會武宴。
可劇情中的男二言荀便是武狀元,他喜歡蘇淺語,為了她放下成見,助顧青瀾奪得江山,然後歸隱田園,過上了遙望玉京念佳人的痛苦生活。
母后曾說過,有一位偉人說,政治就是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敵人搞得少少的。
現在,我就是交朋友來了。
然而,言荀似乎並不這樣想。
我假借父皇之名向眾人敬酒,只有他沒有舉杯,而是冷靜地看著我。
「會武宴是男子的盛宴,公主已經敬過酒,還請回吧,免得臣等飲酒失態,衝撞了公主殿下。」
我看著他,他長相俊朗,英姿偉岸,身形剛勁有力,一雙眼睛銳利如鷹隼,似乎一眼就能將人看透。
他目光不屑,分明是我將我當做一個偷跑進大人宴會的小孩兒。
我輕笑一聲,直接問道:「你瞧不起本宮?」
言荀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微微蹙眉,他張口想說話,卻似又不屑於說假話,只低頭說:「微臣不敢。」
是不敢,而不是沒有。
我手指把玩著杯子,笑道,「你的確有資格瞧不起本宮,本宮柔弱無力,有賴眾將士保家衛國,浴血沙場,才能忝居公主之位,今日敬諸位一杯酒,便是感謝諸位。」
「但將軍戰敗,邊疆危極,便是公主和親之時,以女子之軀,換十年安定,供諸位養精蓄銳,以踏平胡虜,揚我國威。」
「從這個角度講,本宮以為我與諸位沒什麼不同,將軍以武服人,公主以身飼虎,皆是為國犧牲,不分男女老幼。」
「言狀元,你武功蓋世,想必將來定是一員猛將,但上兵伐謀,你可敢與本宮沙盤推演,鬥上一鬥,若你贏了,本宮這便離開,若你輸了,便陪本宮喝完這壇酒!」
言荀松了一口氣,他開口道:「好!」
12
立刻便有人將沙盤抬來。
沙盤上已經插了地名。
言荀道:「公主可知這裡是何處?可需微臣……」
「不必!」我冷靜開口。
他開口為我介紹,並非客氣,恐怕是私心裡認為我根本連這個地方是哪裡都看不出來。
他還在小瞧我。
這一刻,我是有些氣惱的。
顧青瀾很一般,言荀也很一般,既然如此,我便要讓他顏面無光。
我繼續道:「此處是京郊五十裡處的南門關,地勢險要,西據高原,東臨絕澗……」
我一一介紹地形,眾人的目光漸漸少了輕視打趣,多了鄭重敬佩。
從母后離開的那天起,我就知道自己要走的是一條怎樣的路,玉京附近三百里每一座要塞,我都設想過若有外敵入侵該如何應對,若我就是那個外敵,我又該如何攻城。
一局之後,言荀輸了。
他囁嚅著唇,紅透了臉,單膝跪地,對我行了一禮。
「是微臣輸了,微臣認罰。」
他舉起酒罈,張口喝酒,酒水灑透他的衣襟,壯碩的胸襟看著都明顯了幾分。
我移開目光,舉起酒杯,小啜一口,向其餘人笑道:
「還有誰願與本宮推演一盤?」
「我來!」
眾人爭先恐後。
其中很多人大概認為言荀對我放了水,不自己輸上一把是絕不會認輸的。
後來,會武宴上多了許多舉著罎子喝酒的男人,最後大傢伙兒一個個醉醺醺的拉著手唱歌跳舞。
而我也醉了。
蘇淺語輕輕為我擦嘴角,喂我吃下醒酒藥,有些心疼道:「公主,何苦呢?」
我拉著她的手,小聲道:「好好看看,整個玉京最勇猛的少年郎都在這裡了,這是本宮為你謀劃的將來。」
蘇淺語紅透了臉,「殿下,快別說了,我對他們都不感興趣。」
「怎麼?都不喜歡?那我帶你去瓊林宴。」我低聲在她紅透了的耳邊說,餘光卻看到言荀的目光正落在蘇淺語身上。
然而,終究沒能去成瓊林宴。
那邊闖入了刺客,父皇被刺殺。
關鍵時刻顧青瀾搶到劍與刺客纏鬥,與眾侍衛一起擊殺刺客。
他手臂受傷,刺客服毒自盡。
父皇下令徹查。
好好一場瓊林宴就在混亂中結束。
然而,父皇頭疼的是另外一件事情,原本他打算瓊林宴後將顧青瀾外放成一個八品小官,讓他一輩子都摸不到京城的大門。
但今日這一出刺殺,顧青瀾立了功,明顯將他的計畫打亂了。
他氣惱地走來走去,痛斥刺客,又痛斥顧青瀾讓他為難。
最後還是下旨讓顧青瀾留在京中,賜了他金銀珠寶,但只讓他做了一個小小的太樂丞,掌管音律。
這個消息如晴天霹靂,將顧青瀾擊得粉碎。
因為他的同科進士有的做了校書郎,有的做了正字,還有的進了翰林院,只有他雖對陛下有救命之恩,卻只是一個小小的太樂丞。
很多人從這個暗示裡看明白父皇並不喜顧青瀾。
京中許多女兒也被家裡警告不用再打顧青瀾的主意,一個不被父皇重用的進士,即便再優秀,他的仕途恐怕也艱難。
很是火熱了一陣子的顧青瀾涼了。
唯一對他熱忱的只有明慧郡主。
她派人打劫了顧青瀾,在顧青瀾殺退十幾人,劍架在她脖頸上的時候,她戰戰兢兢地說:「我對你無惡意,我只是想問問你願不願意做我的郡馬。」
她想製造一個美女救英雄的機會,但沒想到顧青瀾這麼能打。
顧青瀾冷若冰霜地吐出一個字:「滾!」
然而,他話剛說完,我出現了。
13
我看著嚇得膽顫的明慧郡主,笑道,「刺殺朝廷命官,這是謀逆大罪,你完了。」
明慧郡主急忙道:「公主息怒,我開玩笑的。」
「給本宮拿下!」
明慧郡主立刻被人捉拿,連同那些她雇來的殺手統統被一網打盡。
她不甘心地叫喚著,「顧公子,顧公子你替我說句話,我爹爹是誠王爺,他一定會報答你。」
顧青瀾蹙了蹙眉,張口道:「公主,下官並無大礙。」
他不願意得罪誠王爺,可我並不理他,只笑道:「顧大人,你又立功了。」
明慧郡主似乎懂了什麼,她破口大駡。
「顧青瀾,我那麼喜歡你,你竟然將我當做青雲梯,我絕不會放過你。」
那可真是太好了!
劇情中,明慧郡主也曾美女救英雄設計顧青瀾,顧青瀾輕輕放過她。
這讓明慧郡主一顆芳心更是貼在顧青瀾身上,她想方設法打聽顧青瀾的喜惡。
顧青瀾乾脆利用了這點兒,不動聲色的傳達出自己的需求,明慧郡主借著父親誠王爺之手幫他辦成了不少事情。
可對明慧郡主欺負蘇淺語,他卻只淡淡道:「如果自己不能自立,便只能被人魚肉,她若不能殺出重圍,也不值得我過多關注。」
直到蘇淺語一次次戰勝那些惡毒女配,才被他看在眼裡,放在心上,然後在明慧郡主失去利用價值後,他順手除掉,當做給蘇淺語的禮物。
在這個故事裡,顧青瀾高高在上,是天上明月光。
文中的女主,女配仿佛都是不自量力夠天上月光的癩蛤蟆。
她們不論身份貴賤,在顧青瀾的面前都是低微卑賤的。
即便蘇淺語是女主,即便她歷盡艱辛,披荊斬棘,夠到了這明月光,卻也只為成為他的襯托,將他襯托的獨一無二,天下無雙。
因為只有最聰明美麗的女人才有資格站在他身邊,而那個女人如何證明自己的聰明美麗?那就要戰勝一眾其他庸俗的女子,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他的愛都是高高在上,是施捨的。
這很荒謬。
現在明慧郡主是他的敵人,我且看他有沒有本事從這泥濘中走出來,否則淪為魚肉,他也沒資格怪旁人吧。
顧青瀾大概察覺了我的情緒,他眼眸微凝。
「公主,微臣可曾得罪了您?」
我莞爾一笑,「本宮很欣賞顧公子,只是,本宮有一事不明,為何哪裡有顧公子,哪裡就有是非?你出現在誠王府的宴會,本宮的女官蘇淺語就被明慧郡主針對了,你出現在瓊林宴,那裡便發生了刺殺案,如今,你出現在此處又被人刺殺,顧大人,你與京城似乎八字不合啊!」
顧青瀾面色微僵,「微臣不懂公主所言,微臣只是恪守本分,盡職而已。」
「但願如此,天色不早了,顧公子請走好,免得又出意外。」我騎馬離去。
騎出去巷子口,我回眸去看,發現顧青瀾還站在原地目光幽深地看著我。
明慧郡主被送到京兆府,京兆府尹都懵了。
然而,當街刺殺朝廷命官還被公主抓個正著,這是無可避免的事實,連禦史都已知道此事,這件事肯定不能善了。
誠王爺急得一早就進宮求見父皇,父皇則樂開了花。
他覺得顧青瀾是來幫他的。
既幫他削了長興侯的兵權,又幫他抓住了誠王的把柄。
他早就看誠王爺不爽,想要削他的爵,一直無從下手,沒想到顧青瀾幫他找到了破綻。
此事最終的結果是:誠王用爵位換了女兒一命,沒了封地,沒了俸祿,明慧郡主也沒了郡主封號,他們一家子都變成了平民,再也不能在京城囂張了。
14
父皇很高興,去掉了一個心腹大患。
然而他卻忘恩負義的責難我。
他冷冷道:「近日,你的手伸的太長了些,又是會武宴,又是顧青瀾,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無所謂,「父皇不該賞賜我嗎?若非我及時抓住了方明慧,顧青瀾可不敢得罪誠王一家,您如何能趁機削了誠王的爵位?」
「哼,你想要什麼?」
「我要嶺南作為我的封地。」
「不可能!」他斷然拒絕。
我被氣到了,我撐著桌案冷冷看著他。
「父皇,您既然那麼喜歡安陽王妃當初為何還要接受我母后?您給了她滿分的攻略值,讓她以為您真心愛她,又故意讓她懷孕,心甘情願留在這世上,騙一個愛您的女人,讓自己顯得不那麼可憐,真是可笑……」
啪得一聲,父皇重重給了我一耳光。
他眼睛冒火,身形搖搖欲墜。
「住嘴!你這個畜生!」
我唇齒間有血腥味溢出,耳朵臉頰疼的厲害,頭發散了,遮住眼眸,整個人肯定很狼狽。
我眸子掃過地面,嗤笑一聲,抬起頭來,繼續道:「您不讓我說,我也要說。愛您的您虛與委蛇連自己都騙,不愛您的您滿心執念只想將對方碾落成泥,您這樣的人,一生都不會真正得到安寧。」
我轉身大步離開。
身後,父皇重重倒了下去。
大太監驚恐的呼喚太醫。
我身形頓了頓,終究沒再回頭,而是快步離開了這華麗且腐朽的地方。
我被父皇下口諭監禁在宮中。
大皇子宋澤潛終於大膽了一回,他悄悄將冷宮裡的庶人李琬兒放了出來。
李琬兒一出來,收拾打扮後,便狂奔向父皇的寢宮。
她穿著一襲鵝黃衫子,簡單束著頭髮,隔著朦朧的床紗,癡癡地望著父皇。
而父皇則看著她的身影叫出了安陽王妃趙宛如的名字。
她愣了一下,便忍著悲痛應是,然後,帶上面紗照顧起父皇。
等父皇徹底清醒過來,她又重新回到了冷宮,一切都靜悄悄的,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
但父皇怎麼可能不知。
他沉默許久,下旨將李琬兒放出冷宮,重新封為琬妃。
那一日,宋澤潛高興壞了,母子二人抱頭痛哭,整個樂居宮一片喜氣。
他趁機來看我,笑道:「皇姐不要多想,父皇一向最疼愛你,過不了幾日,他定然會將你放出來,到時候我也會幫皇姐說好話的。」
小人得志。
我一腳踹在他腿窩上,他吃痛的單膝跪在地上,痛的齜牙咧嘴。
我笑道:「這麼多年好不容易贏了我一次,這是得意上了?忘了ṭūₜ告訴你,只要我不死,你這輩子就休想壓過我一頭。」
宋澤潛快速爬起來,滿面怒容,「我是男子,你再厲害也不過是女子,就憑這個,你都贏不了我,終有一日,我會將你踩在腳下,向碾死一隻螞蟻一樣的碾碎。」
我反手從牆上拔出劍,長劍唰的一聲指著他的下麵。「如果它沒了呢?」
宋澤潛驚恐的瞪大眼睛,「你想幹什麼?你別亂來!你若傷了我,父皇絕不會饒過你。」
「我不信,不如試試看!看到時候父皇在一個太監兒子和一個健康聰明的女兒之間會選誰。」我冷笑一聲。
宋澤潛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皇姐,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我小人得志,你就放了我吧。」
恰在此時,一群人走了進來,為首的太監驚愕地看著這一幕,嘴巴張得能塞下雞蛋。
15
我收回劍,冷冷道:「有什麼事?」
太監不敢追問這是怎麼回事,識趣的開始宣讀聖旨。
聖旨中,父皇終於捨得將嶺南這塊地方給我,當做我的封地。
太監雙手恭恭敬敬的將聖旨呈上,敬佩道:「自古以來,沒有幾個公主得到過封地,公主可是我朝自創國以來第一人。」
我捏著聖旨,覺得可笑。
早知道罵父皇一頓就能得到封地,我早就去罵了。
宋澤潛不敢置信。
「假的,這絕對是假的,父皇怎麼可能給一個女子封地?我不信!」
我蹙眉,這蠢貨。
我再次拔出劍,宋澤潛一下子咧開好遠,他快速溜了。
「我去問父皇!」
小人!
他要是有膽子踏進父皇的禦書房,我也算他贏。
果然,他在禦書房外躊躇了很久,沒敢進去,最後選擇和自己的母妃李琬兒痛斥我倒反天罡。
母子二人抱頭痛哭,但很快又重新抖擻起精神,安慰自己。
「我們還沒輸,不到最後一刻,未知鹿死誰手,只要討好父皇,將來總有翻身的那一日。」
我聽完細作的傳話,只希望父皇宮裡這種美麗且愚蠢的人多一些。
方明慧被關了一個月後,終於放出來了。
她已經被貶為庶人的父母來接她。
一上馬車,她的母親就抬手給了她重重一耳光。
「為了一個男人,你連父母都不顧了嗎?你父親用爵位換你一命,那是祖上積攢下來的家業,如今全沒了,你可滿意了嗎?」
方明慧愣怔的流出眼淚,手指緊緊攥在一起,她跪下抱住母親的雙腿,恨得咬牙切齒。
「我絕不會讓那一對姦夫淫婦好過,我要讓他們死!」
姦夫是顧青瀾,淫婦是我。
我不知道方明彗怎麼將我們倆聯繫在一起的。
不過,我無所謂。
我躲在宮裡不出去,只有顧青瀾承受了誠王一家全部的怒火。
誠王雖然已經貶為庶民,但人脈尚在,且這種祖上積攢了功勞的大人物,很難說哪一天突然就起複了,故而倒有人願意賣給誠王面子。
更何況,誠王只是被削爵,並沒有被抄家,錢財還在。
財帛動人心,顧青瀾的日子就變得不太好過。
先是他掌管的樂籍,樂器被損毀,他被的長官痛斥了一頓,扣了半年俸祿。
再便是他寄居的安陽王府遭了賊。
安陽王府的其他旁支為了老夫人的安危,讓他搬出去住,老夫人卻全力護著他,讓眾人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這個時候,京城裡流傳起了一個流言:說安陽王府老夫人之所以護著顧青瀾,是因為顧青瀾是安陽王的親生子。
這個流言一出來,就傳得沸沸揚揚。
就連禦史都在朝堂上提出:若安陽王和安陽王妃真的故意將孩子放在外面,說明賊心不死,並未臣服。
父皇還在等嶺南那邊傳來的調查結果,這件事情太過久遠,許多知情人死的死,逃的逃,很難找到證據,但他私心裡,應是信了的,苦無證據的情況下只能按下不表。
流言紛紛。
顧青瀾無奈只能搬出安陽王府,以證清白。
然後便遭受了幾次刺殺,卻紛紛化險為夷。
男主的氣運真的不是說說而已。
蘇淺語感歎,「他的運氣真好。」
我數著蘇淺語掙來的票子,笑而不語。
你的運氣也不是一般的好啊,我的小財神。
短短時日,便讓財富翻倍。
沒了顧青瀾的影響,她的運氣似乎出奇的好,所思皆夢想成真,所做皆一路暢通,即便偶遇災厄,也能逢凶化吉。
看來遠離男主,才是保命訣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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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青瀾的倒楣事還在繼續。
中秋盛宴上,我在座中喝酒,而顧青瀾在被上官罵。
「這個歌姬嗓子不能唱,為何不早說,偏偏此時說出來,誰能來替補她?此事分明是你安排不周……」
顧青瀾明顯神遊天外。
我想他對玉京應是充滿挫敗的。
他來這裡,本該認識女主,贏得眾女配矚目,與男配惺惺相惜,雖然後來因喜歡是同一個女子而反目,但最終他會贏得男人間的勝利,贏得眾人讚賞,成為文人士子的楷模。
但現在,他一個目標都沒有實現,反而將玉京權貴都得罪了個遍。
中秋盛宴後,我和蘇淺語在公主府小聚暢飲,顧青瀾前來求見。
看見蘇淺語的一瞬間,他愣怔了一下,便將目光放在我身上。
「公主,可否請在下喝一杯。」
我看著滿目落魄的他,輕輕點了點頭,侍女為他添酒,他儒雅坐下,行動間幾分悵然。
蘇淺語要走。
我淡淡道:「留下一起吧。」
這可能是男女主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一起喝酒了。
蘇淺語愣了一下,便留下了。
就在這時,管事又說言荀來了。
我一時無言,今日中秋還真是熱鬧,重要的人竟然都來了。
我命人將言荀請了進來。
言荀走路虎虎生風,一來便坐在顧青瀾的對面,餘光快速害羞的掃過蘇淺語。
他喜歡蘇淺語,從不掩飾自己。
前段時間,明慧郡主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他大概也知道了明慧郡主因為顧青瀾對蘇淺語有好感,便聯手蘇夢瑤陷害蘇淺語的事情,故而很討厭顧青瀾這個始作俑者。
顧青瀾感受到他的敵意,忍不住蹙眉。
「言校尉對在下有意見?」
「沒錯。」
「為何?」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顧青瀾很快反應過來,他冷冷道,「方明慧行事毒辣,我初到京城並不知道,我無法判定她的行事,若給蘇姑娘造成了麻煩並非我所願,我在其中或許有責任,但我不認為該承受言校尉的敵意。」
「哈哈哈哈哈!」言荀長笑出聲,「我聽聞你離開嶺南那天,沿街無數少女爭紛相送,有人因為互相推搡沒能將瓜果投擲到你的車上甚至打了起來,到了京城你到任何一處宴會都引來眾人矚目,有女子因你而拌了口角。我不信你不知道你輕易對一個女子示好會引來其他女子的嫉妒,你揮一揮衣袖,走的乾淨利索,留下的卻是一個爛攤子,一個真正的君子,不是炫耀自己是君子,而是規範自己的言行,克己復禮,以身作則。你不僅做不到,還推卸責任,顧青瀾,你號稱文中君子,在我看來你是十足小人,根本不配跟我一桌吃飯。」
說得好!
這一次,我站言荀。
劇情裡,通過女主的苦難來襯托男主的受歡迎,女子們討好男主,踐踏女主,最後,苦難將女主打造得完美無瑕,再被男主享用。
憑什麼苦難女主受了,好處男主享了。
言荀說出了這種不對勁的地方,他倒令我刮目相看。
顧青瀾顯然也被這種言論震驚了。
他雖然名義上是一個農戶之子,實際上享受的是整個安陽王府的資源,他從來沒有站在蘇淺語的角度去思考過問題。
所以,我不認為劇情中他們倆個一起君臨天下,真的能幸福過一生。
恐怕又是如我父皇母后一般,短短三年,日子便一地雞毛。
因為男主從來沒有改變過,他始終是一個野心家,是一個資源享用者,始終高高在上,沒有落下過凡塵。
17
言荀的話,讓顧青瀾思索了很久。
他向蘇淺語鄭重道歉,便離開了公主府。
中秋過後,他遞上辭呈。
父皇允了。
他不喜歡顧青瀾,只要一想到他是安陽王和安陽王妃恩愛的結晶,便恨得牙癢。
顧青瀾離開京城的那天,誠王一家安安靜靜的仿若無人。
顧青瀾離開三天后,有人聞到院子裡的臭味,才發現整個誠王府被滅門了。
其中方明彗死的最慘,一張臉被劃了十幾道劍痕。
父皇震怒,京兆尹緊急追查,全城戒嚴。
我聞知消息,震驚到無以復加。
男主還真是一點兒氣也Ţúₕ不受,將自己恨的人竟然連鍋端了。
可他最恨的人不應該是我嗎?
難道是因為我不好殺?
再次為自己住在皇宮裡而高興了一下。
太監急匆匆趕來,說父皇叫我,等我趕過去,便看到父皇的桌上是一份來自嶺南的奏摺。
父皇冷冷的將奏摺給我,我一目十行的掃過。
這便發現安陽王和安陽王妃雖被貶到嶺南,但兩人從未放棄過造反,在嶺南收買了許多官員,包括父皇派去監視他們的人。
此次的密探費勁千辛萬苦,遭遇了幾次刺殺,才查清真相,飛鴿傳書回京,自己又拼死拼活帶了證據回來。
父皇暴怒不已。
「早知道他們一家如此狼子野心,當初便該將他們都殺個乾淨。」
當年有母后的幫助,父皇沒有遭受那麼多的挫折,並不是很恨安陽王,更捨不得殺安陽王妃,便將他們流放嶺南。
現在這報應找上門來了。
安陽王一家子可是很想要他的命。
他見我不答話,終於忍不住開口。
「將你知道的都說出來,朕知道,你母后走之前一定為你做了打算,她都告訴了你什麼?未來的劇情是怎樣的?說!」
我終於松了一口氣。
我就知道,父皇這許多年容忍我,絕不是因為對母后的愧疚之情,他是為了知道自己未來的命運。
一如當年他已經不愛母后,卻還是要將她禁錮在宮中,因為有她在,他安心。
他很清楚母后絕不會讓我處於困境之中,無論如何都會為我做最好的打算。
可他萬萬沒猜到,母后舍了他,也舍了我。
這許多年,他找了那麼多母后的替身,究竟是真的對母后有情,還是為了麻痹自己,麻痹我,恐怕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了。
父皇如此癲狂,我不打算和他硬來。
我揚起臉,冷冷道:「封我為皇太女。」
「宋玉弗!你別得寸進尺,你別以為朕不敢殺你,朕有一千一萬種方法對付你。」
他抬了抬手,蘇淺語被人推搡進來,她使勁掙扎,被人打了幾個嘴巴子,才驚恐的老實下來。
我忍不住笑的前俯後仰。
蘇淺語怎麼可能是這樣的慫包?她那麼機靈,怎麼可能讓人把她捉住,可憐父皇還看不出。
父皇暴怒,他反手揮劍,削掉了蘇淺語頭頂的頭髮,假髮套子掉了下來,露出裡面的人皮面具。
父皇驚愕的將人皮面具撕下,便看到了宋澤潛驚慌失措的臉,和他褲子裡滴答下來的水漬。
18
宋澤潛的臉被撕扯的很痛,可他絲毫不敢抱怨,而是戰戰兢兢,眼睛包淚的喊了一聲。
「父皇……皇姐,皇姐命人綁了我,父皇您要為我做主啊。」
「滾!廢物,你給朕滾!」
父皇不僅沒有幫他出氣,還一腳將他踹得更遠。
宋澤潛委屈又崩潰的跑了出去。
我想,當初母后生下女兒,琬妃生下兒子,父皇應是對宋澤潛抱了無限希望,才會不顧母后的感受,硬要接琬妃母子回宮。
可時間是最好的答案。
他的這個兒子不行。
他當初抱了多少希望,現在就該有都失望吧。
可惜,是他自找的。
父皇凝視著我,一步一步逼近,將長劍架在我的脖頸上。
「說!」
「封我為皇太女。」
「自古以來,沒有女子被封為皇太女。」
「父皇一向喜歡居於人前,封我為皇太女正好是您開創先河的機會,以後史書上說起您,一定會說您的作為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所有學史的人都繞不開您這段。」
我胡說八道一通,父皇神色竟然有幾分鬆動。
但很快,他神色回復清明,冷冷道:「閉嘴!你當初為何要嶺南,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安陽王一家會造反,早知道顧青瀾來京城目的不純,才故意針對他?他們會如何造反,從哪裡起兵?說!」
父皇可能被母后養廢了。
他竟然那麼依賴劇情,也不相信自己坐擁五湖四海,其實有能力剿滅叛軍,穩固朝政。
既然他非要問,那麼,我胡編亂造一氣應該也沒關係吧。
我說道:「他們會在任陽起兵,聯合舊部,推出廢太子的兒子,以他為正統,說您是偽帝,為了帝位害死廢太子……」
我邊講邊在輿圖上比劃。
父皇時而有所悟,時而暴躁痛駡。
等一切都講完,已是晚上。
「顧青瀾會登基為帝,尊自己的父母為太上皇,皇太后,而我被他殺死拋屍荒野,你則被一箭射死,草草下葬,諡號戾。」
父皇面色鐵青。
「朕能改變一次結局,就能改變第二次。」
他大概覺得我已無用,便冷冷的命人將我帶下去監禁。
用完就扔,他一直沒變。
我淡淡道,「母后走之前告訴了我一句話。」
「什麼話?」
「她說,她會想辦法回來接我,來接我的時候,若她看到我是階下囚,不知道會不會原諒您,也不知道會不會願意帶您回去。」
小時候,母后經常給我講她的時代。
有一次,我在宮殿的拐角看到了父皇的明黃衣袍,他悄悄佇立了很久,等母后講完才靜悄悄離開。
沒有誰能抵擋的住另一個時空的誘惑。
遠方是一個夢,而故鄉是一灘泥濘。
夢,總會被人做得格外完美一些。
更何況,母后的時代超越這裡許多。
父皇抬抬手,目光深深地凝視我。
「若你是男子,朕會毫不猶豫立你為太子,你比阿潛強了不止一星半點,可你是女兒。」
我笑了。
「父皇,您如果和前朝的皇帝,前前朝的皇帝一樣,是永遠不可能超過他們的,版圖,手腕,決心您都不如他們,您唯一有機會超過他們的大概就是思想。可如今您也放棄了,那您便高居寶座,而我會在另一個時空祝福您。」
19
我轉身離去,拋下他如同拋下一段不堪的過往。
作為丈夫和父親,他真的一無是處。
沒多久,安陽王夫婦起兵造反,打的果然是廢太子的名義,顧青瀾也在另一頭帶著安陽王府舊部起兵回應。
父皇派出大將迎戰,很快,大將戰死。
言荀從中脫穎而出,帶領眾人與顧青瀾僵持不下。
父皇此時才發現,我接近言荀的目的,他大概以為言荀已經被我收買,不願言荀強大,故意拖延糧草。
他不給的,我給。
早就逃出宮去的蘇淺語打著我的名義送去糧草,直接與言荀會和,一起迎擊顧青瀾。
外面熱火朝天。
宮內我安之若素。
宋澤潛又重新抖擻起來了。
這一次,他理我遠遠的,笑道:「外面吵吵鬧鬧,還是皇姐這裡安靜,一絲外面的風雨也傳不進來,看在姐弟一場的份上,我有一個好消息告訴你,顧青瀾向父皇討要你,說只要你肯放棄公主身份,嫁給他為妻,他願讓出三城。沒想到,皇姐你還挺值錢的。可惜女子就是女子,終究要嫁人,我看嫁給顧青瀾就挺好的,皇姐,你以為呢?」
我不由得感歎。
男主的報復心還真是強啊。
我也要向他學習。
我抬手扶了扶頭上的簪子,猛地拔下,向著宋澤潛的腿間扔去。
宋澤潛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捂著蛋,夾著腿在地上滾來滾去。
幾個太監驚恐的闖進來,將宋澤潛快速抬了回去。
沒多久,琬妃便怒氣衝衝的闖入我的宮殿,她撕心裂肺地沖我叫喊。
「宋玉弗,你為何如此惡毒?世上怎麼有你這麼惡毒之人,我要殺了你。」
她提著劍就向我劈來。
我輕輕推了她一下,她腳步踉蹌,差點兒就劈到了自己,然後,狼狽的跌坐地上。
我一腳踩住劍,另一隻腳則踩在她的手上。
迎著她滿是憎恨的目光,我俯下身去,輕聲道:
「你可真是個廢物母親啊,到現在還不明白自己的處境,我若是你,就悄悄的瞞住消息,絕對不能讓父皇知道。父皇有很多個兒子,可你只有一個,你一身榮辱都在那個廢物身上,我若是你,早就該為自己做打算了,而不是跑到這裡來吵吵嚷嚷,你生怕別人不知道你現在有了一個女兒嗎?」
我低沉狂笑,太開心了。
我從此少了一個弟弟,多了一個妹妹,這可真是一件開心事。
琬妃淚如雨下。
「你又借刀殺人。」
「是啊,當年是,如今也是。通天之路,本就向死而生,你真以為你兒子胯下多了一坨肉就能坐享其成?有本宮在,他休想,想殺我,且要看你們有沒有本事。」
我鬆開腳,琬妃狼狽地站了起來。
「今日,本宮受教了,本宮不信,天命會一直在你這邊,總有一日,本宮要將你千刀萬剮。」
「恭候大駕!」
20
琬妃終於硬氣了一會,她將宋澤潛已經變成太監的事死死瞞住,又借另一個妃子之手,為父皇端了一碗湯,湯裡放了夾竹桃的汁。
父皇中毒了。
他震怒不已,查來查去查到了琬妃的身上。
他不敢置信,顫抖著手指命人給琬妃用刑,
他怒吼道:「朕已經說過,等解決完叛亂之事,便讓潛兒為太子,你連這幾年都等不及了嗎?蠢貨。」
琬妃渾身是血,又哭又笑。
「你若能為我報仇,我等你十年,二十年,一輩子又何妨?可你會為了我殺了宋玉弗那個賤人嗎?若你能殺了宋玉弗,我今日也不會好造反害你。」
父皇凝眉。
「與她何干?她只是個女人。」
「只是個女人?呵!就是這個女人害了你的兒子,害了我的潛兒。你若早早殺了她,今日這一切,都不會發生。」琬妃嚎啕大哭。
父皇終於弄明白,他現在已經沒有長子了,反而多了一個次女。
「宋玉弗!宋!玉!弗!朕要殺了你!」
我帶著人團團圍住他的寢宮,笑吟吟道:「父皇,您要殺誰?女兒為您代勞!」
父皇瞪大了眼睛,他不明白,我是怎麼將這麼多人弄進皇宮的。
我唇角微勾:「當年,您掘地三尺也要找到我母后,母后沒找到,卻找到了一條前朝的逃生密道,那條密道,女兒借用了一下,父皇不會怪我吧。」
父皇應是沒有力氣怪我的。
他瞪著我,下了聖旨。
「來人,將琬妃母子打入冷宮,廢為庶人。可以了嗎?」
嘖嘖。
都這個時候了,父皇怎麼還會認為我們之間還有得談呢?
我將我那些年幼的弟弟們都召來為父皇侍疾。
我笑道:「父皇,您還喜歡哪個兒子?是老三?小七?亦或者小九?不過,他們太年幼了,不知道活不活得到成年,就算活得到成年,不知道會不會不小心又與我姐妹想稱,畢竟,女兒不容易變成兒子,但兒子變女兒還是挺容易的,是吧!」
父皇終於下了聖旨:立徽真公主宋玉弗為皇太女。
聖旨以極快的速度傳遍了四海,所有人都被這個消息震驚,街頭巷尾,都在議論紛紛。
有人讚揚父皇有骨氣,沒有將我這個公主送給逆賊顧青瀾換和平。
也有人罵父皇失了心智,竟然立一個女人為儲君,分明是逆天而行。
連在戰場打仗的兵士都聽到了。
他們士氣低迷,不甘心尊一個女子為儲君,故而在山嶺關打了一個敗仗。
上萬軍士被顧青瀾擒拿,萬幸,顧青瀾大度,沒有殺他們,反而將他們收編。
此計策甚是歹毒,他讓京城人心惶惶。
所有人都害怕因為他們的兒子投降了敵軍,皇帝遷怒到他們身上,其中就有長興侯府。
為了不被皇帝懲罰,所有人都將戰敗的責任怪在我身上。
說是因為我倒反天罡,牝雞司晨,才會導致戰敗。
我一方面以父皇的名義下罪己詔,將責任全部都歸在父皇的頭上,說他多年來因為修建帝陵,耗資甚巨,導致國庫空虛,不能及時為前方輸送糧草,又違背祖制,不聽言納諫……
總而言之,為他羅織了十幾條罪名,讓他被後人罵去吧。
一方面抓了幾個罵我最凶的權貴關進大牢受刑,其餘的則一一赦免,賞賜安撫,告訴他們家家都有可能出幾個不肖子孫,不用過於放在心上。
「便如我的弟弟阿潛,胡鬧太過,竟一不小心成了閹人,其餘弟弟年幼不頂事,父皇無法只能立我為皇太女,以免國祚落入歹人之手。此家中不幸事,實在無顏與諸公訴說,可今日卻不得不拿出來說給諸公聽,萬望諸公保密,切不可對人言。」
眾大臣驚愕之余,表達了感激和理解,表示一定權全力扶持我,絕不將此事說出去。
我們君臣相惜,甚是感人。
但第二日,宋澤潛因為玩弄宮女被父皇廢了二兩肉的事情便傳遍京城。
哎呀,人性呀!
另一方面,我派了人馬護送一個黑瘦黑瘦的尼姑前往戰場。
那尼姑日夜趕路很快到了戰場,悄悄見了一個男人。
男人抱著尼姑哭得眼淚嘩啦,然後將一份佈防圖送到尼姑手中。
幾天後,言荀與顧青瀾一戰,靠著佈防圖大敗顧青瀾,將他追出幾十裡地,顧青嵐連失五城,不得不帶著其餘的殘兵遊勇與自己的父母會合。
然而,眼看就要會合的時候,他察覺了不對勁,尋了一處小鎮駐紮了下來。
我心中略有遺憾,被他發現了。
21
我帶領大軍,押著一輛囚車,慢慢悠悠的包圍了小鎮。
囚車裡關押的是真正的安陽王和安陽王妃。
早在造反剛開始的時候,嶺南的安陽王和安陽王妃就被我悄悄換掉了。
顧青瀾以為他的父母在幫他鎮守大後方,讓他有退路可走,實則,他的父母日日夜夜都在盼著他來救他們。
這就是把兒子養在外面的壞處。他們的兒子從來沒想過,他的爹娘可能早就被人換掉了。
我騎在馬上,笑吟吟的瞧著一臉鐵青的顧青瀾。
「顧將軍,京師一別,甚是想念,你可安好啊?聽聞你要用三城為聘娶本宮為妻,本宮已然在此,你敢來娶嗎?」
顧青瀾冷冷道:「你什麼時候佈局的?」
想要換掉一個人沒有那麼容易。
早在十歲,母后走的那年,我就已經悄悄派人滲透嶺南,從數萬人中選出來兩個最像安陽王夫婦的,又讓人長期在他們身邊觀察他們的言行舉止。
一直等到我將嶺南爭取為我的封地,我才能放開手腳在嶺南謀劃,收買官員,大肆挖礦,訓練兵力。
等父皇的目光重新關注到嶺南,就算得到了嶺南的全部真相,也已經晚了。
起兵造反的不是安陽王夫婦,而是我。
但我沒有回答顧青瀾,而是用劍敲了敲安陽王夫婦的囚車。
「顧青瀾,你真是不孝,怎麼連自己的爹娘都丟了?這爹娘你還要不要?不要的話,我可就扔了?」
安陽王夫婦被堵住了嘴巴,兩雙眸子含淚望著顧青瀾,猛搖頭。
他們不希望顧青瀾投降,他們大概寧願自己死了,也不想成為顧青瀾的累贅。
我也在賭。
我賭這本書不會讓一個人渣為主角,我相信真善美在任何一個時空都是人類追求的極致,我不相信一個人渣主角會受到歡迎。
我賭顧青瀾還有二兩良心。
三天后,顧青瀾約我一敘。
我單刀赴會,和他在城下相聚。
兩軍對壘,羽箭分明。
他提起酒,為我倒了一杯,為表誠意,自己先幹為敬。
但我生性多疑,自己拿了酒壺酒杯出來。
「我這人比較簡單,不喜歡複雜,我們各喝各的吧。」
顧青瀾愣了一下,仰天大笑。
「宋玉弗,我怎麼也沒想到,會敗在你的手裡,我自幼便知道,你們宋家奪了我顧家的江山,我自幼便以此為己任,不敢鬆懈,不敢行差踏錯,我自詡世上無人能出我右,可我怎麼就會敗在你手裡呢?」
「呵呵!你在籌謀,我也沒有放鬆啊?你在學文學武,我在宮中內鬥,你十年磨一劍,我十年佈局,也常常茫然,不過是憑著一腔熱血往前走罷了,憑什麼你就不能輸呢?難道天命站在你這一邊?」
「你說的沒錯,大道爭鋒,本就是逆天改命。若天命註定某一個人會贏,就沒意思了。」
沒錯,搏命,爭命,逃命,送命,每一個命字都有一個動詞相隨,都是需要人行動起來的,若只等著命運眷顧那樣的一生才可悲。
日落西山,天色將暮。
我與顧青瀾告別。
我先行一步,聽到身後顧青瀾的聲音若有Ţṻ₀若無傳來。
「阿弗,你明明這麼壞,可為什麼我還是會對你心動……」
我皺了皺眉,沒有回頭,堅定的走好自己的每一步。
所謂情愛,我見過了。
見過父皇與母后的一地雞毛,也見過安陽王夫婦的恩愛不疑。
我相信愛情,但我只欣賞,卻並不打算入局。
天地無情,以萬物為芻狗。
我要為天地,為蒼生,為世間萬物。但不會在為某一個人。
22
第二日,顧青瀾打開城門,率眾投降,一場戰亂徹底平息。
我帶著大軍凱旋而歸,受到萬眾歡呼。
百姓,大臣們看我的眼神少了輕視,多了敬重。
我回到皇宮,父皇依舊癱在病榻上,已經時日無多,他的眼睛開始模糊,隱隱約約看見我,卻叫了一聲母後的名字。
我沒有回答他,只淡淡道:「父皇,您老了,該退居幕後,安享晚年了。」
他似乎清醒過來,憤怒的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音,最終卻又疲憊的暈了過去,暈過去前眼角有一滴淚滑落。
他應該是為自己沒能早早殺了我後悔吧。
不過,這世間沒有後悔藥。
我登基為帝,封賞功臣。
言荀想請我為他和蘇淺語賜婚,蘇淺語並沒有同意。
言荀很失望,他不明白為什麼,明明他也能感覺到蘇淺語對他並非無情。
蘇淺語道:「當年我初回長興侯府時,孤立無援,人人都嫌棄我是從莊子裡來的鄉下丫頭,無人肯幫我,憐惜我,但誰都想踩我一腳,只有公主幫了我,那時候,我就明白了一個道理。」
言荀:「什麼道理?」
蘇淺語道:「權力只有握在自己手中才是真實的,若當年幫我的不是公主,而是另外一個人,都不會有如今的蘇淺語。」
言荀反駁,「不會,若我當初遇到,一定會幫你。」
蘇淺語笑了,「你會如何幫我?」
言荀:「我會娶你。」
蘇淺語笑得更厲害了,「你看,這就是男人的解決方法,你會娶我,我借助你或許會得到尊嚴,財富,權勢,但言荀,這是你的,不是我的,一旦你改變心意,我擁有的就會很容易被你剝奪掉。但我自己掙來的功勞不會。你我一同在戰場上立功,你打仗,我籌糧,你能封候拜將,我若嫁給你,我的功勞便全都是你的,頂多封我個誥命夫人。但現在,女皇在上,女子也能入朝為官,我和你可以站在同一個朝堂共議朝政,我若放棄這個機會,會一輩子後悔。我不想因為後悔而怨憎你,最後變得面目可憎。」
蘇淺語卻請求我封她為女官,她希望自己能如翰林,將來有一天能做閣老,為天下人做一點事情。
我准了。
只是有點同情言荀。
但言荀能懂最好,不能懂說明他思想境界配不上蘇淺語,那也沒什麼好同情的。
我很快安慰好自己,又變成了一個快樂恣意的女皇。
我承諾顧青瀾放他一馬,但他不能在我朝。
我給了他一條船,一個商隊,將他和安陽王妃放逐大海, 至於能在哪裡安頓下來, 看他的命。
男主的命一向很好,應該不需要我擔心的。
我只有一個要求:「將長興侯的那對不孝子女帶上。」
長興侯之子蘇運維被顧青瀾抓了之後很高興, 因為他恨死他爹長興侯了,所以拍顧青瀾的馬屁拍得很好, 成了顧青瀾的一條好狗。
然而, 我將蘇夢瑤從尼姑庵接了出來,送到前線,他就以極快的速度背叛了顧青瀾, 將佈防圖偷出來給了蘇夢瑤。
而我答應他們,事成之後,讓他們結為夫婦,隱姓埋名的生活。
但我不想讓這一對髒東西留在我的大好河山上, 便讓顧青瀾帶他們走。
23
蘇運維不願意。
我笑道:「跟著顧公子你可能能當條狗,留下來便只能當人彘,你自己看著辦。」
蘇夢瑤很識相, 立刻帶了蘇運維上了船。
北風飄飄,揚帆起航。
我目送顧青瀾遠去, 也聽到他似乎在對著我瘋狂的大喊。
但風聲太大, 終究什麼都沒有聽到。
我快馬揚鞭,返回京城,一路上曠野無盡, 野樹連天,樹下茅屋一座座,炊煙一縷縷, 飛鳥一陣陣,聒噪著盤旋歸家。
我想著自己該做的事情:曠野太多, 該開墾田地,還有許多百姓住著茅草屋,希望將來有一日, 能讓他們住上木屋, 磚屋……
一路上,我想了很多。
最後想到了一件事情:母后什麼時候才能找到方法接我去她的那個時空呢?
想到母后, 我不禁笑了。
母后,我站在了最高處, 您看到了嗎?
這個時代或許不像您所在的那個時空那樣好, 但它有了一個女皇,這是與以往時代不一樣的, 這就是一個進步,對吧……
……
2090 年的現代世界。
一個氣場強大的女強人在高高的大樓上看著樓下的燈火分明, 與腦中的系統對話著:
「系統, 我還需要多少積分才能將我的女兒接過來。」
「還差 30 億……」
「你玩兒我, 怎麼還差這麼多,你是不是偷我積分了?」
「別鬧啦, 你再努力十年就夠了啊, 不過話說回來,你要不要花積分看看你女兒在古代的生活。」
女強人咬牙切齒,「你又誘惑我花積分。」
系統:「你就說看不看吧。」
女強人:「看!」
系統緩緩打開一個畫面,女強人看著一個女子身穿皇袍坐在龍椅上處理朝政, 眼淚無聲地流了下來。
媽媽的小阿弗,你終於做到了。
媽媽真為你驕傲。
等著媽媽啊!
媽媽一定會努力將你接過來,我們一定會再次團聚!
加油!努力!明天也是幹勁滿滿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