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賣到緬北搞詐騙,卻不小心騙到了園區老大英國留學的兒子。
我開了千萬大單,園區點禮炮慶祝。
小少爺提著槍沖進園區,抵著我腦袋。
「誰他媽教你同時跟 8 個男人調情的?」
我嚇得瑟瑟發抖,指了指旁邊點鞭炮的男人:「你爹。」
小少爺:「所以是你讓她玩弄我感情的?」
他爹:「所以這一千萬是騙的我兒子的?」
1
陰暗的地下室,我捧著手機跟螢幕裡的男人極限拉扯。
「別聯繫我了,我要嫁人了。」
「是不是我幫你把你爸公司的一千萬補上,你就可以不用嫁給別人了?」
「你把我當什麼了?我就是出去賣都不會要你的錢。」
「你寧願要那個男人的錢都不願要我的,你什麼意思?」
「你和他不一樣。」
「少他媽騙我,你今晚不把卡號發給我,我們算是完了,我立馬拉黑你。」
我一臉無奈,把卡號發了過去,還補上一句:「你就算打給我,我也不可能動一分錢的,你再逼我,我就去死。」
發完這句,我腦門上的幾把槍瞬間上了膛。
我感覺我腦袋下一秒就會搬家。
直到軟體顯示到賬 1000 萬。
園區老大猛拍了一下桌子。
「收工,放禮花。」
我才魂歸故里。
我立馬把那個備註為【Brais /188/曼徹斯特/缺愛有錢】的男人拉黑刪除了。
2
外面禮炮的聲音震聾欲聾。
辦公室,好幾個人圍著我。
「肖樂,你真牛逼。」
「你這一下就成了我們的銷冠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主要是他好騙。」
他們又開始複盤:「也是,那傻逼也是傻到家了,沒見過面就敢打一千萬。」
「你懂什麼?單親家庭,又異地求學,還失戀,這樣的人極度缺愛,給他點杯奶茶都得感動死。」
「真不知道什麼樣的傻逼老子,才養得出這樣的傻逼兒子。」
哈哈哈,一群人笑得直不起腰。
園區老大敲了敲桌子總結一句:「確實傻逼。」
他站起來,拿了一疊錢從我胸口塞下去:「明天讓你組長帶你去百貨大廈逛逛,不用給我省錢。」
我一把捂住胸口:「謝謝老大。」
即使這樣,園區老大也沒有鬆手的意思。
他粗糙的手,肆無忌憚地往我衣服裡面鑽。
在場的人像沒看見,繼續說笑。
我嚇得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正準備放棄時——
「老大,又一條大貨上線了。」
組長陳恩拿著手機走過來。
男人這才意猶未盡地把手從我衣服抽回去。
等他們走後,我驚魂未定地提著蛋糕,回地下室。
剛打開門,一個掃帚就砸我臉上。
「中國人騙中國人,你良心都被狗吃了!」
我根本不在意,甚至還扯了扯唇角:「有人要吃蛋糕嗎?」
她們直接沖過來,狂扇我耳光:「又一個人被你害得家破人亡,你還有心情吃蛋糕呢。」
「我們就是在這裡餓死,也不會吃這個蘸著血的蛋糕。」
她們把我的蛋糕砸到地上,罵我是敗類。
直到我開始按鈴,陳恩趕來,她們才停下手來。
後來她們不敢再惹我。
我一邊罵著她們餓了兩天了力氣還他媽這麼大,一邊撿起地上的蛋糕。
將整個蛋糕吃完,才開始睡覺。
躺在床上一閉眼就是被我騙的那個男人最後發的那句:「我愛你,你別死。」
可是他發完這句,那邊資訊就成了紅色感嘆號。
他腸子都悔青了吧。
3
等所有人睡了,我摸出藏在被子裡面的手機。
將我與被騙男人的所有聊天截圖,還有轉帳記錄都發了給了一個陌生號碼。
那邊很快回復:「你有沒有受傷?」
「沒有,明天我能去百貨大廈。」
「那明天中午 12 點,旗杆那裡,白色麵包車。」
「好。」
我望著手機發呆幾秒,又發了一句:「我能帶其他女孩一起走嗎?」
「你能確定那裡面沒有園區老大安插的眼線?」
我確定不了,甚至為了保命不敢跟她們多說話。
「她們會死。」
「但你只有這一次回家的機會。」
我沉默幾秒,刪掉了聊天截圖,藏好手機。
最後望著天花板發呆。
想到回家兩個字,我的心猛地跳動了一下。
我想在牆上比劃一下那兩個字的輪廓,卻發現我竟然不會寫了。
手指摸到牆上刻的正字,我歎了一口氣。
跟我一個屋的女孩都換第 8 批了。
現在這一批是一個月前剛來的,她們是被高薪誘惑過來做打字員或者主播的。
到了這發現是詐騙就開始集體抗議,各種哭各種鬧,打死也不去騙人。
至於她們的下場我可再清楚不過了。
要麼做詐騙,要麼當金牌扶手。
再不聽話就一針下去淪為臣服于欲望的奴隸。
我跟她們都不一樣,我最傻逼。
我畢業後在一家 IT 公司工作,說做得好,公司會獎勵我們到這邊來團建。
我為了貪圖免費的旅遊把業績做到第一才來的,結果來了就走不了了。
為了活命,我以前就一個月開個幾千,一萬的單,維持生活。
但上個月我撞見園區老大和陳恩的對話。
園區老大說我開單太少,準備把我賣到其他公司了。
我不想死。
我太想回家了。
4
一夜未眠。
第二天,我穿了最漂亮的裙子,和陳恩一起上了麵包車。
陳恩長得正派又帥氣,不知道怎麼從事詐騙的。
當然能坐到組長的那個位置,他不可能乾淨。
上車他就把我臉Ŧů³蒙住了,車上還有另外的幾個開了大單的人。
他們一路很興奮。
我卻一個字都沒說,手指掐入手心,後腦勺一直在冒汗。
隨便買了幾件衣服,我就坐在窗戶邊的咖啡廳喝咖啡,然後盯著樓下廣場旗杆的位置。
陳恩坐到我的對面。
「在看什麼?」
我被嚇了一大跳:「樓下有個小孩拿著的冰淇淋剛吃了一口就掉地上,被氣哭了,你說搞不搞笑?」
他順著我的目光看下去,警告我:「不要單獨走。」
「我小時候也是冰淇淋掉了哭了三天。」
他還想說點什麼,卻突然接到一個電話。
接電話的時候表情凝重,還瞟了我一眼。
我心裡咯噔一下。
不知道為什麼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趁著他接電話,往旁邊的一家內衣店走了。
我胡亂地拿了幾件內衣去到試衣間。
剛進去,我就把門反鎖了。
然後從胸前摸出手機給那個陌生號碼發資訊。
「能不能提前?
「好像出了什麼事。」
那邊一直沒回復。
我焦急萬分。
正在這時,門被敲響,陳恩在外面喊我:「肖樂,我們得走了。」
「好,馬上!」
我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繼續發資訊:「求求你,現在來接我,他們讓我現在走。」
那邊回復:「車子還有半小時才到。」
「半小時來不及了。」
我再怎麼拖延,也不可能拖半小時。
外面敲門聲更大了一些:「肖樂,你在幹什麼?不出來我砸門了。」
我緊張得頭皮發麻。
「我拉鍊拉不上了,你等我下。」
說著,我一邊脫衣服,一邊等資訊。
那邊回復:「只有下次。」
我瘋了。
「我爺爺奶奶撐不到下次了。」
剛發完——
「砰!」
門被撞開了。
陳恩走進來,目光往我身上掃了幾秒,又檢查了一下試衣間。
確定沒有其他出口,才把衣服扔給我。
「把衣服穿上。
「我看著穿。」
在他進來之前我已經脫光了。
被男人盯著換真的很羞恥,但到了緬北就沒有羞恥的餘地。
我雖然早就認命了,但還是不可避免地紅了臉。
害怕藏在衣服堆裡的手機被發現,我整個過程都在發抖。
他終於在我穿好內衣後開口:
「就這件黑色的吧,挺適合你。」
「好。」
他終於背過身,等我穿完剩下的,拉著我走出試衣間。
出來的時候,其他人已經在試衣間外面等著了。
看著我和陳恩從試衣間一起出來,我的臉又那麼紅,都相互遞著眼神,意味深長地笑。
陳恩幫我付完款,一群人又往回趕。
車上陳恩突然說了一句:「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吧?」
一車人很默契地點點頭。
「都是男人血氣方剛可以理解。」
「組長我們都懂的。」
陳恩沒有解釋,我更沒心情解釋。
我盯著旗杆的位置始終沒等來的白色麵包車,整個人都丟了魂。
5
剛回到園區,我就被園區老大拽著頭髮拖到辦公室。
他把我砸在桌子上:「所以你騙的那一千萬是我兒子的?」
我一頭霧水。
「我不知道。」
「他沒告訴你他叫白少鷺?」
「他只告訴我英文名叫 Brais。」
我伸手擋住他的拳頭:「你們教我的,做海外盤,不能問中文名,顯得不專業。」
我之所以活下來,是因為我是這裡唯一過了英語六級的。
我大學以 500 多分過了英語六級,我沒想到有一天能用上,還是搞詐騙。
白老大愣了幾秒,氣得青筋暴起,對著我又是一個大逼兜。
「誰他媽這樣教你的?」
我嚇得發抖:「陳……陳恩。」
現在好了,我和陳恩都喜提一頓胖揍。
至於為什麼供出陳恩,我承認帶了點私人恩怨。
誰讓他盯著我穿內衣。
他不過是白老大的一條狗,狗仗人勢。
我被揍得滿臉是血,然後像條狗一樣被扔回了地下室。
後來才知道,錢是昨晚到手的。
老大是今天知道的。
他帳戶被兒子轉走了一千萬,他氣得暴跳如雷。
白老大是斯文敗類,殺人的時候臉上都保持著優雅。
他如此失態,我還是第一次看到。
說實話,有點爽。
6
回到地下室,幾個女孩對我一陣冷嘲熱諷。
「昨天不是還風光無限嗎?才一天就變喪家犬啦?」
「你不是很愛告狀,很愛抱大腿嗎?怎麼不去舔你那個陳恩啦?」
「你再去跟他睡一覺啊,他爽了你又可以狗仗人勢了。」
如果是平時,我都懶得理這幾個人。
但今天我實在是心情極差。
所以我爬起來跟她們幹架了。
不出意料。
我喜提第二頓胖揍。
我蜷縮在床上,哭得眼淚鼻涕到處都是,好不狼狽。
「不是很能打嗎?怎麼哭得身子都在抖啊?」
「我是在笑,笑你們就這點力氣,不是我吹,你們要是被老大打,抗不過三拳。」
「被打還得意上了,你可真賤。」
「你們等著吧,不出一周,老大又會重用我,而你們肯定會哭得比我還慘。」
我他媽疼得,渾身上下只剩下嘴硬了。
後來實在沒力氣跟她們懟,我開始裝聾作啞了。
晚上我反復被噩夢驚醒。
夢裡我奶奶坐在院子裡守著一個小女孩吃冰淇淋,女孩冰淇淋掉地上了,哇哇大哭。
「傻孩子,哭什麼哭?明天讓爺爺去鎮上再給你買一個。」
爺爺也笑呵呵地走過來:「買買買,爺爺的竹筐拿去鎮上賣了就給你買。」
夢見自己小時候,卻在異國他鄉,這不就是噩夢嗎?
我情緒有點崩。
今天只差一點,我就可以回家了。
絕望將我包圍。
我從床墊下找出昨天陳恩讓我扔掉的電話卡,插進去,熟練地輸入了白少鷺的微信號。
那邊幾乎是一秒通過。
他一直顯示正在輸入中,最後卻只發了一個問號過來。
我沒理,發了一個僅他可見的朋友圈。
是一張腳踩在天臺上的照片,配文字:「我對不起太多人,永別了,這個世界。」
他幾乎秒發消息。
「你在哪裡?」
確定他看到了,我立馬拉黑,刪了他,也刪了那條朋友圈。
處理好這一切,我把卡扒出來藏在了床墊下。
園區電話卡一張騙一個人,到手了就毀掉。
要是被發現還留著卡,腦袋就得搬家。
但我不怕,我頭鐵。
7
我被餓了三天。
第三天的時候,陳恩說白老大找我。
我看著陳恩腳上纏著繃帶,走路一瘸一拐,就知道他也沒有比我好到哪裡去。
這都是他活該。
去了辦公室,白老大面色凝重。
聽說是白少鷺在學校鬧自殺。
發現的時候,吃了太多安眠藥,被拉去洗胃才撿回來一條命。
白老大直接讓人把他接了回來。
「你他媽到底跟他聊了什麼?他就像魔怔了一樣。」
我……
「我就按照之前內部資料上面的話術跟他聊的。」
我主打一個主動招供:「先偽裝失戀的小女生各個軟體去勾搭有愛心的男生。
「勾搭上了對他噓寒問暖一陣,給他點奶茶,點外賣,曬各種自己買的名畫……有意無意透露自己爸爸是富商。
「等他上頭了,立馬玩消失,消失到他快忘記我了,又發個在他城市的定位給他,約到地點說想和他私奔,自己卻被家裡保鏢帶走了,反正不能跟他見面。
「然後再跟他訴苦自己婚姻被家族控制,自己很想死,想追求真愛和自由。
「再然後……」
我用眼神問陳恩,後面的內容還適合說嗎?
我真怕白老大當場就把我嘎了。
「誰讓你停了?」
白老大用槍指著我。
「然後為了進一步拉近關係,就跟他各種聊黃的,異地不能解決的欲望,都用文字解決……
「後面就是說家裡破產資金有問題,我爸要把我嫁給死了老婆的糟老頭子……」
白老大聽了,讓陳恩把詐騙專用電腦搬過來,開始親自翻閱我和白少鷺的聊天記錄備份。
當他翻到某一頁的時候,不由得擰起眉。
Brais:「寶寶今天穿的什麼顏色?」
我:「Nothing.」
Brais:「操,勾引誰?」
白老大兩眼一黑。
整個空氣突然安靜。
他乾脆跳過又往下翻。
我:「結束了嗎?honey,感覺怎麼樣?」
Brais:「一行白鷺上青天!」
我看到這簡直瞳孔地震。
白老大問:「這是什麼意思?」
我搶答:「唐,杜甫,《絕句》中的一句詩。」
他瞪我一眼:「你懂得挺多?」
「技多不壓身。」
「滾。」
我滾了,滾回了地下室。
不到半小時,陳恩又來接我,說我得換個地方了。
「換到哪?」
「去陪著小少爺。」
8
陳恩跟我說白少鷺被接回緬北市區的房子了。
為了防止他再有輕生的念頭,白老大派我和他還有幾個保鏢守著。
「為什麼派我去?」
「白老大說你精通心理。」
瘋了,我那個時候為了保命,瞎編的也信?
「組長,我剛騙了他一千萬,我過去輔導他心理,不是過去送命嗎?」
「那是你的問題,不能讓他知道是你,知道了老大讓我把你賣到公海。」
「反正他死了,我們倆也別想活了。」
我!!!
所以橫豎我就註定死了對吧。
我讓自己冷靜下來。
幸好聊天照片都是網上找的 108 線小網紅,打電話用的變聲器,名字也不是我的。
只要白老大放話下去讓大家閉嘴,白少鷺不可能認識我。
白老大這個人心狠手辣,報應全在自己兒子身上。
白少鷺很小就開始有心理疾病。
為了治療他,白老大從未跟他透露過自己是幹什麼的。
小少爺很小就被送到國外一邊讀書,一邊治病。
單純的小少爺,還以為自己老爹是在山上包了一塊地,賣茶的。
「那我的角色是什麼?」我又問陳恩。
「出門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給的,還要我給你想?」
陳恩遞給我一個你一定能搞定的眼神。
我?
我望著他纏著繃帶的腿,我感覺這裡面多少有點私人恩怨。
幾個小時後,我見到了白少鷺。
少爺頂著一頭卷髮,咬著煙,拎著槍指著我腦門:「所以你他媽又是白老頭養的哪條狗?敢把我軟禁在這裡?」
很明顯,之前妄想靠近他的保鏢、醫生全被他打跑了。
而我,一句話沒對就可能當場開席。
我深吸一口氣:「其實我是你媽。」
他能把自己的後媽打死,我就不信了。
站我身後的陳恩都僵住了。
眼前的白少鷺先是一愣,緊接著笑得不停地咳嗽。
嗆煙了。
「你多大,當我媽?」
「比你大。」
他冷笑一聲:「那個老頭的口味還是一如既往地喜歡年輕漂亮 20 歲左右的女大學生。」
「你和他怎麼搞都跟我沒關係,想讓我承認你,沒門,少來管我。」
我被他那句「年輕漂亮」取悅到了。
所以,我沖他甜甜一笑:「我可不是來管你的,我是來告訴你,你要是再尋死。我就一胎生 8 個,母憑子貴順利轉正,然後花光原本屬於你的那份錢。
「對了,你的那個房間我看上了,等你死了,讓我大兒子住那吧。」
他氣得臉都白了:「你——做——夢!」
「是嗎?年紀輕輕就抽煙,得癌症機率可大了,經常洗胃的話,吃什麼吐什麼,活不過十年,我不覺得自己在做夢。」
「一個情婦誰給你的膽子在我面前放肆?」
情婦?
完全羞辱不到我。
我上前一步,奪過他唇上的煙,扔進了垃圾桶。
「抽煙的可不是好孩子,晚安。」
回到房間,我的腿都在抖。
Brais,188,8 塊腹肌,誠不欺我。
白老大長得一副欠揍樣,兒子倒是生得人模狗樣的。
陳恩過來敲我的門,第一句就是:「你膽子比我想像中更大。」
「你會幫我吧?」
我和他現在可是綁在一條船上。
他問我有沒有什麼計畫,我說沒有計劃。
他沒再說其他的,一句話,只要白少鷺活著,我和他的命算是暫時保住了。
臨走的時候他問了一嘴:「你和他聊了一年,你真沒見過他長什麼樣?」
我打哈哈:「可能發過照片吧,但我每天同時聊 8 個男人,我真記不住。」
搞詐騙的,才不會把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裡。
「發過為什麼沒記錄?」
我裝傻:「沒有嗎?是不是他撤回了?」
陳恩沒再追問,意味深長地看我一眼,然後關上門。
他走後,我卻腿都嚇軟了。
因為我不僅看過他照片,我還知道他叫白少鷺。
9
我的工作從詐騙變成了惡毒小媽。
每天寸步不離監視著白少鷺,看他吃了什麼,做了什麼,心情有哪些異常。
他跟我作對,我完全不 Care。
只要他不要去吃藥,跳樓,就萬事大吉。
他從剛開始的抗拒,到幾天後的對我視而不見,我們的關係已經升級為佛系道友。
他玩他的手機,我盯他的腹肌。
他看了一會,起身往房間走,我也跟上去。
「你每天這樣跟著我不累嗎?」
「我剛好要去那邊看看風景,誰跟著你了,好笑。」
「去繼子房間看風景,你自己不覺得更好笑嗎?小媽?」
這還是他第一次喊我小媽,聽起來一股子陰陽怪氣。
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但不影響我繼續跟著他。
又一天早上。
白少鷺待在廁所半天不出來。
我敲門,他說在忙。
可是忙了 10 分鐘都還沒出來,裡面什麼響動都沒有。
他不會又自殺了吧?
我嚇到了,瘋狂喊他名字。
「白少鷺,白少鷺……你別做傻事,再不開門我撞門了啊!」
等我撞門進去,就看到了精彩的一幕。
他滿臉通紅,右手真的在忙。
他一臉無奈:「他媽的,我沒死。
「這樣會廢的,小媽。」
「那你忙。」我尷尬地退出去,還貼心扶住撞爛的門。
等他洗完手出來,走到我旁邊,洋洋得意:「不是說我死了對你只有好處嗎?剛才是誰怕我死了瘋狂叫我名字?」
我在哭。
因為砸門手傷到了,疼得我眼淚鼻涕流了一地。
我沒好氣吼他:「是,怕死了,求你別死。可以了吧?」
他贏了,他爹主宰我的生死。
他也是。
我的命運被別人操控在手裡,我早就輸了。
他看見我的樣子後,瞬間愣在那裡:「你哭了?」
「不是,吵架就吵架,你哭什麼啊?」
我哭什麼?
我剛才以為他嘎了,連自己的遺言都想好了。
結果一打開門,那畫面……
我又害怕,手又痛,又委屈,我還不能哭了?
「你下次要在廁所解決個人問題就不能提前跟我說?」
我不想被他折磨我的小心臟了。
他被氣笑了:「你自己聽聽,離譜嗎?這種事我還要提前給你報備?」
我心情不好,今天不想吵架了,懶得理他。
他一邊吼我,一邊歎氣:「行行行,他媽的我給你報備。你要死要活的給誰看?
「放心,我沒有她消息暫時不會死了,我那天只是……
「以為她死了,情緒有點上頭。」
我立馬擦掉眼淚。
「你死了,不是便宜那女的了,她不是騙了你一千萬?」
他突然盯著我,盯得我發虛:「你怎麼知道我說的是女朋友不是男朋友?」
「男朋友?也……也行。」
差點被這臭小子套進去。
我繼續說:「你放心,可能你爸不理解,但我是理解的,只是你不會是下面那個吧?」
他沉默地看了我一分鐘,推開我:「老子直得很。
「況且我在乎的根本不是那一千萬,你這種貪圖虛榮的女人不會懂的。」
我愣了一下,跟上去:「聊聊?」
他不甩我,往樓上走。
「我覺得她沒有死。」
這下他終於停了下來。
10
他走到我身邊,聲音低啞:「你怎麼知道?」
我看到他眼眶紅了,我怕我說我猜的,他直接把我嘎了。
「一個發朋友圈預告自己跳樓的人怎麼會真的跳?
「是我的話,真想死,屍體都風乾了,都沒人知道我死了。」
我話還沒說完就被他拎起來。
我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
「你到底是誰?你為什麼知道她發了朋友圈?」
完了,嘴瓢。
「你爸跟我說的。」
「她發的朋友圈就幾秒就刪了,這件事我沒告訴過任何人,你到底是誰?」
他一拳打在我臉側的牆上。
我感覺下一拳,他就會送我去西天。
我有點嚇到了。
但我豁出去了。
「你都自殺了,你不會以為你爸不去警察局調你的聊天記錄吧?就是因為你爸看到你的聊天記錄,才讓我來看著你的,他覺得你被騙了,怕你想不開。」
「你覺得我那麼蠢,我會信?」
「我騙你幹什麼?」
「我爸真能細心到去警察局調我的聊天記錄,我和他就不會十幾年都不說話了。」
他手掌滑到我脖子處,掐住:「你說我爸看了聊天記錄,那你說說看,都有些什麼?」
「真的不騙你,你爸那邊還在問我『一行白鷺上青天』什麼意思。」
他一愣。
我感覺到了掐在我脖子上的手都僵住了。
他的臉也由白變紅。
「他媽的,他真看記錄了?都看了?」
「據說,是。所以,這句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一瞬間,他的耳朵也紅了。
「煩,別問。」
他快速上樓,關門的時候聲音無比之響。
他這波純屬有點惱羞成怒了。
我輕輕推開那扇門,他站在窗戶旁邊一臉煩躁地抽煙。
「那員警有沒有查到她在哪裡?」
「只能查到 IP 在中國,她給的那些資訊也不一定是真的,你別信。一千萬騙了就騙了,反正你爸也不缺這點錢。」
他沉寂幾秒:「你也是中國人?」
「是。」
「那你想跟我去中國嗎?」
「去……去中國幹嗎?」
「找她。」
我他媽差點嚇到腿軟了。
還找她,還去中國,我能活下來都不錯了。
「再說,你不想回中國?你真的就這樣跟著我爸一輩子?他都 50 多了,你圖他什麼?」
還想挑撥我跟他爸的關係,他真的不傻。
被白老大知道我要帶他去中國,第一個就是把我賣去公海。
他真是對自己爸爸的手段一無所知。
況且,護照不在我手上,我總不可能讓他跟我爬幾天幾夜的山,鑽狗洞過去吧。
他就算知道他爸是搞詐騙的,最多就吵一架,我可是會原地開席的。
「50 多怎麼了?成熟有魅力,過幾年就能領他退休金了。我和你爸感情很好,不用你操心了。」
「你還真是……寧頑不化,你懂什麼叫愛情嗎?」
我笑了笑:「哦,我不懂,你懂,然後被騙了一千萬,這就是你的愛情。」
他瞬間不幹了:「你也配說她?」
我罵他戀愛腦。
他罵我拜金女。
我倆誰都沒撈到好處。
最後只好休戰。
11
這幾天白少鷺真的學乖了。
正常吃飯睡覺,剩下的時間全在研究中國地圖。
「你說她會在哪裡呢?」
我沒說話,站到他面前。
她在看你呢,傻逼。
我一看他一邊研究一邊做筆記,我就坐立不安。
他還真的要去中國找人啊。
先不論他爸會不會同意他去中國,他找的人是個虛構的人物,他找得到嗎?
萬一偷偷跑了,一個飛機到中國區,被白老大知道我就沒命了。
怎麼辦?
不行,橫豎都是死,這刀尖舔血的日子我真是一天都過不下去了。
我得拿到我的手機,聯繫那個號碼。
我那天來市區的時候,怕待太久會有人去搜我床位,我把手機帶出來了。
但是陳恩警告我別想著逃跑:「白少鷺那邊十幾個持槍保鏢,進去都是要搜身的。」
要搜身?
搜到我手機那還得了。
所以我藉口買姨媽巾去了一趟百貨大廈,把手機藏在了廁所水箱。
我走到白少鷺面前:「你想不想出去透透氣?」
「去哪?不是不讓我出門嗎?」
「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你打電話跟你爸說你想去透透氣,他不同意你就用死威脅他,他不就同意了。」
他盯著我,一臉震驚:「有時候我真的搞不懂,你是站在哪一方的。」
我……
「剛開始我肯定是聽你爸的,但我們半個月相處下來,我覺得我能理解你,你挺可憐的,人也挺不錯……」
「這半個月我們不都是在吵架?」
「加深了母子感情。」
最終他還是跟他爸打電話要求出去了。
白老大終究是心疼兒子,竟然同意了。
我跟他一起來到百貨大廈,保鏢也一起來的。
陳恩最近有事被白老大叫了回去。
逛了一會我就藉口去了廁所,拿到手機後,我藏在衣服裡,去找白少鷺。
他卻摟著一個姑娘,哭得滿臉淚痕。
他把女孩拉到我跟前:「我不用去中國了,我女朋友來找我了。」
我看著眼前的女孩,我他媽直接傻了。
她怎麼長得跟我用來詐騙的照片一模一樣?
完了!
碰到正主了。
白少鷺馬上就會發現詐騙的事了,那個女孩也會發現自己的照片被拿來搞詐騙了。
他倆可能會去報警,接下來——我的腦袋該搬家了。
就在我緊張得頭皮發麻的時候,那女孩突然沖我笑了笑:「你是白少鷺姐姐嗎?」
白少鷺笑著看我:「問你話呢,現在不好意思說是我的誰了?」
我都快嚇死了,沒心情跟他鬥嘴。
「不是,我是他後媽。」
12
女孩甜甜一笑:「阿姨好。」
白少鷺沒由來地冒了一句:「她倒也沒那麼老。」
聽說女孩失憶了,她叫宋倩,來這裡是要找什麼人,自己不記得了。
失憶?
這麼離譜?
但是傻白甜小少爺信了。
不僅信了還把自己跟她談了一年戀愛的事,事無巨細地跟她說了。
並且反手就給她買了幾個愛馬仕。
女孩眼睛都在發光,直接跟著白少鷺回了別墅。
我觀察了半天,得出的結論是:愛慕虛榮的網紅遇到了家財萬貫的戀愛腦少爺,網紅假裝失憶,騙錢罷了。
沙發上,宋倩乖巧地吃著水果。
白少鷺蹲在她跟前,像條乖乖狗,仰頭看著她:「所以你這麼久不聯繫我,都是因為失憶了?」
「嗯,而且我過來的時候,手機還被人偷了。我現在住在榮光酒店。」
兩人深情對望,女孩低下頭挨著他,眼看就要親上。
白少鷺卻躲了。
我噗嗤一聲笑出來:「手機丟了還能住酒店?」
女孩害羞道:「我補辦了。」
白少鷺盯著我:「你在懷疑什麼?」
「你還跟你女神說了你緬北老家啊,她跑這裡找你?」
我跟白少鷺聊天,他可從未提過他的老家在緬北。
女孩都快哭了:「我只是來這邊碰運氣。」
「那你運氣挺好啊。」
我陰陽怪氣一句。
「你能不能閉嘴,別管我的事?」白少鷺吼我。
「可以啊,你把手機借給我打個電話我就不煩你。」
我沒手機,我得把這個半路殺出來的小網紅告訴陳恩。
要不然戀愛腦少爺再被騙個幾百萬,又得鬧自殺。
白少鷺覺得我壞了他的好事,把手機扔給我,讓我滾。
我拿著手機上樓。
「你不問我密碼?」
我知道他所有密碼都是我的生日。
但我還是要裝一下。
「你密碼多少?」
「1208。」
宋倩笑著問:「是我的生日嗎?」
白少鷺看著她:「是。」
宋倩又哭了:「所有密碼都是我生日嗎?你真的是我要找的人。」
看著宋倩哭,我都忍不住起雞皮疙瘩。
男人果然喜歡那樣的,嬌滴滴地掉兩滴眼淚,就要為她發瘋。
可是在園區不同,你要是哭,所有人都會欺負你。
園區ṭü₈老大還會嫌你煩不聽話,送你吃幾頓鞭子。
那個宋倩,自以為榜上大款了,卻不知道腰子都不保了。
至於白少鷺,我只送他兩字:傻逼。
以為找到了真愛,小心又被騙一千萬。
13
我拿著手機給陳恩打電話。
「我之前詐騙的時候,照片你是在網上找的嗎?」
「是。」
「出大事了。」
「好好說。」
「就……」我剛要說,想起什麼又頓住,「那個網紅生日是什麼時候啊?」
「5 月 8 號。」
5 月 8 號?
我的腦子一下子被人劈開。
是 0508,不是 1208,那她怎麼說她的生日是 1208?
1208 是我的真實生日啊。
這件事我只跟白少鷺聊天的時候說過,除了我,沒人知道。
不對,還有一個人!
我把聊天截圖發給了那個要帶我回家的員警!
所以……
那個宋倩是員警派來的?
或者說她就是給我發資訊的人?
在絕望中看到突然地一束光,我的眼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
「到底什麼事?」
陳恩在催促我。
我突然意識到我幹了一件蠢事。
我差點暴露了宋倩,我真傻逼。
「就跟白少鷺幹了一架,他嚷嚷著要去中國找那個女孩。」
「受傷了?你在哭?」
「沒有,我就是……有點崩潰,你不在,誰都欺負我,小少爺脾氣不好,我吵完架還要防止他自殺,天天擔心自己腦袋搬家。」
他愣了一會:「我明天處理完這邊就能過去。」
他說要過來。
我突然想試探一下他是不是像其他人說的那樣對我格外關照。
在園區有人護著,管他好人壞人,對我來說都沒壞處。
「陳恩,你單身嗎?」
「想說什麼?」
「我覺得你挺不錯,在這邊除了你,沒人關心我。」
他一直沉默,聽完只冷冰冰來了一句:「掛了。」
「我下次還能給你打電話嗎?」
「你不要命了?」
他壓低嗓音警告我。
我終於掛了電話。
掛完電話,我驚魂未定地靠在牆上。
這件事總算過去,我差點斷送了唯一的回家的機會。
14
我把手機拿下去的時候,宋倩和白少鷺在下棋。
看著我靠近,白少鷺下意識護住宋倩。
我真覺得他這個動作,幼稚得可愛。
我還能把他心愛的女人吃了不成。
「跟誰打電話,該不會在給我爸通風報信吧?」
「我想他了給他打不正常?放心我沒那麼無聊還通風報信。」
白少鷺突然扔了棋子,沒心情下棋了:「搞不懂他有什麼好的。
「說了也沒關係,再攔著我談戀愛,我就跟她去中國,一輩子不回來。」
看著他為愛發瘋的樣子,我就覺得好笑。
「你會幾句中文啊,Brais。天天嚷著去中國。」
預想中的吵架沒有,白少鷺突然盯著我:「你怎麼知道我英文名?」
「你爸說的啊。」
「我爸小學畢業,他不會英文。」
服了。
我怎麼次次都把自己套進去。
正在我緊張得絞盡腦汁找補的時候。
「騙你的。」
我這才松了一口氣,罵了一句:「神經病。」
我跑回自己房間,拿出那個偷偷藏的手機,開始給那個陌生號碼發資訊。
「是你嗎?宋倩?」
等到半夜都沒人回我消息。
我睡不著,起來在屋子裡面轉,就看到一個身影溜進了書房。
這間書房是白老大的,來的時候就一直鎖著,沒人敢進去。
我輕輕掀開一條縫,就看到了宋倩蹲在保險箱面前。
她膽子真大。
「要我幫忙嗎?」
我站在她身後居高臨下看著她。
她抬頭的瞬間從衣服裡拿出一把匕首,直接在我腳上劃了一刀,趁我疼痛的時候,又將我制服,最後那把刀架在了我脖子上。
「你敢吼,我就割了你的舌頭。」
我瞬間呼吸都急促了,短短幾分鐘都大汗淋漓。
「中午 12 點,百貨大廈,旗杆下,白色麵包車為什麼沒來?」
我問她。
她僵住了:「是你發的短信?」
「是。」
她鬆開匕首:「我是來接你回家的。」
接我回家。
原諒我不爭氣地哭了。
她剛開始根本不知道我就是那個她要救的女孩。
因為跟她聊天我根本沒暴露過照片和名字,說實話我不信任任何人。
她告訴我白天不要跟她說話,她怕暴露。
最重要的是,她在找一份資料,要找到那份資料才能走。
而那份資料是園區的備份資訊。
我被嚇到了。
「你要的資料不在這裡,在園區裡,白老大的電腦裡。
「要我幫你嗎?」
進去就是掉腦袋。
「我儘快安排車送你走,你不用去冒險。
「你奶奶住院了,怕是活不過三個月。」
老太太住院了?一股沉重的無力感壓在我心頭。
我告訴她待在白少鷺身邊很危險。
雖然白老大沒看過宋倩照片,他也不知道我是用宋倩照片去詐騙的。
但終究紙包不住火,她的身份藏不了多久的。
15
第二天,宋倩白天過來,找資料,晚上回酒店。
白少鷺並沒有纏著去。
宋倩沒來的時候,白少鷺盯著我發呆:「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感覺她有點不一樣,又不知道哪裡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她很溫柔,很文靜,很漂亮……」
「少來秀恩愛!」
媽的最煩得了便宜還賣乖的人。
「可是她跟我網上聊天的時候明明野得不行。」
我心裡咯噔一下,打著哈哈:「網戀奔現是這樣,有什麼好懷疑的,網上沒皮沒臉的,見了面肯定要矜持一點。」
白少鷺盯著我忽然笑了:「可是你為什麼不害羞?我都被你看光了,你卻臉不紅心不跳,有的時候我反而覺得你更像她……更有感覺。」
我手上的水杯都嚇掉了。
他到底在說什麼!
「你是不是有受虐傾向啊?我們倆天天吵架,你還對我吵出感覺了不成?」
他懊惱地踢了一腳沙發:「我自己都不知道。」
「你真的有病。」
我罵了他一句就走了。
可是他卻總是盯著我,盯得我渾身發毛,看我的表情也越來越奇怪。
「你不覺得你自己也有問題嗎?你不是說我會被宋倩再騙一千萬嗎?為什麼現在你跟她關係還挺好了,還站在她那邊了?」
「因為我覺得你被騙是活該,她騙了說不定還分我五百萬。」
我就差當面罵他傻逼了,他還在笑。
笑著笑著又歎了一口氣:「你怎麼這麼喜歡錢啊。」
我懶得理他。
宋倩一來,我就偷偷告訴她:「我受不了了,什麼時候送我走,那個白少鷺開始懷疑了。」
「我來就是告訴你的,下午我約你去逛街,然後車子會在百貨大廈以前那個地方等著,我把他拖住你就上車……」
「好。」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我度日如年。
眼看就要出發的時候,陳恩來了。
不僅他一個人來的,還有幾個拿著槍的。
他讓我回去。
我沒辦法通知宋倩。
又一次計畫被打亂,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在我胸口蔓延。
車上陳恩好幾次看著我欲言又止。
「發生了什麼事?」
他不說。
「你能不能讓我有點準備?」
「想活命就別跟我說話。」
我這才看到車上多了幾個拿著槍的我沒見過的人。
出了市區他照例給我戴上頭套。
戴頭套的時候,他才在我耳邊小聲說了一句:「園區出了內鬼。」
我被嚇到了。
我第一反應就是我。
一路忐忑,回到園區第一件事就是跑回地下室找我的那張沒扔的電話卡。
「翻什麼?陳恩早上就來搜過了。」
「所有人的東西都被搜過了。」
完了。
我的電話卡不見了。
半個月沒回來,地下室女生少了一半,聽說那幾個反抗得最厲害的已經被賣了。
幾個女生見我回來,立馬跪在我腳邊。
「肖樂,你一定有辦法吧?帶我們出去好不好?」
她們身上全是電擊的痕跡,手指甲裡面也插滿了竹簽。
「求求你,告訴我們要怎麼才能開單?」
「我組長說,再不開單,我就要被賣到紅燈區了。」
「那幾個被賣到紅燈區的姐妹,一天要接待 30 多個男人,太嚇人了。」
如果是以前的我看著她們還會有同情。
但此時此刻,我只覺得生氣。
我他媽都自身難保了。
「滾吧。」
我踢開她們。
陳恩在門外催我出去。
我把手機電話卡拔了,手機趁陳恩不注意的時候放在了他車子座椅下面。
到了白老大辦公室。
剛進去,他就讓我把衣服都脫了,只穿貼身衣物跪在那裡。
意外的是,陳恩他也讓脫了。
還有幾個我們組的成員也被叫來,脫了衣服跪成一排。
「你們組詐騙用的照片是網上找的,現在照片主人出現在了緬北,人出現在緬北也許是巧合。可人家竟然知道所有戀愛細節,還跟我兒子又談起了戀愛,可笑嗎?
「你們誰給我解釋一下,那些聊天記錄是長了翅膀飛出去了?」
完了。
我仿佛看到了我的死期。
這記錄就是我發出去的。
白老大終究還是知道了宋倩的存在。
「誰是條子那邊的?不說嗎?」
他直接將一個組員拖過去,用繩子綁住他的眼珠,兩端拉緊用力–
「還沒有人招嗎?」
那個組員的眼球因為繩子的擠壓滿滿充血,組員疼得痛苦扭動,卻被人硬生生摁住。
大家哭著求饒,卻沒有一個承認的。
於是白老大揮了揮手,拉繩子的人瞬間用力,一隻帶著鮮血的眼球伴隨著一聲慘叫從眼眶裡掉落下來。
這幾年我見過不少懲罰,但比起殺死,這個是我見過的最殘忍的。
我嚇到了。
輪到我的時候,他的手在我眼睛上摸了幾下,摸得我渾身發抖。
「這麼好看的眼睛要是掉出來,可真是可惜了。」
於是白老大讓人拿來了鉗子,
「那只有一個個拔掉你的指甲了。」
我哭著爬過去求饒,
「不是我,我不知道。」
「錢是我騙的,我把聊天記錄發出去,能有什麼好處,員警會讓我坐牢坐到死。」
白老大抬著我的下巴,
「不是你嗎?你呆在我兒子身邊半個月,那個女孩ṱŭ̀ₕ出現你怎麼不彙報?你和她一夥的?」
我哭得全身發抖,
「我沒手機聯繫你,我昨天就要說的。」
「哦?你的意思是,你挺冤?」
我依舊被人摁著拔掉了小拇指的指甲,緊接著無名指……
但每一次我快要暈過去的時候,他又用水把我潑醒。
拔了 3 個指甲後,我終究是沒抗住,暈了過去。
不僅我,連陳恩都沒抗住,暈了過去。
後來我又被丟進地牢,剩了半條命,躺在床上等死。
我到死都不知道,那張電話卡被誰拿走了。
陳恩搜了怎麼會沒搜到。
他大可以搜到了,指明內鬼是我,怎麼不把我供出去呢?
16
我在地牢被關了一周。
每天都是渾渾噩噩的,清醒的時間很少。
有人來送飯,我都是爬過去躺地上吃。
一周後,我被放出去了。
因為白老大說找到了內鬼。
內鬼是陳恩。
我有些震驚。
白老大摸著我的臉:「你知道我怎麼找出他的嗎?
「我刷抖音,刷到了前一陣讓他埋掉的女孩,你說埋掉的女孩怎麼出現在抖音啊?
「我叫人去搜他的車,還搜出了這個東西,可惜卡沒找到。」
我的手機!
「他被自己放過的女孩害死了,他腸子都悔青了吧?」
我被放了出去,養在白老大身邊。
陳恩被關在了水牢。
我去看他的時候,他已經被泡得奄奄一息。
「陳恩。」
他終於睜開眼:「你來幹什麼?」
我蹲在那聲音有點哽咽:「你好醜啊,不起來打我了嗎?你振作一點。」
「呵……」他扯了扯嘴角,「打不動了,你走吧。」
我沒再停留,往外面走。
剛走出去就碰到了白老大。
「來跟你組長道別?」
「我來看他死透了沒。」
「哦?死透了嗎?」
「快了,渾身上下就剩下嘴硬。」
白老大叫人把他撈了起來,然後綁了,跪在地上。
白老大遞給我一瓶透明液體:「你來給他喂下去?」
「這是什麼?」
「硫酸。」
我的頭皮開始發麻了。
我走到陳恩面前,他抬頭看著我笑:「來啊,做別人狗就要有狗的樣子,別讓我看不起你。」
他剛說完,嘴就被器具撐開。
我的手停在那裡發抖。
結果下一秒,白老大直接握著我的手,將瓶子裡的液體從他嘴裡灌進去。
頓時青煙起。
連吼叫都被撕裂成了千萬塊,每一塊都刺進我的心臟。
「看到了嗎?這就是背叛我的下場。」
在場的所有人都嚇得不敢出聲。
結束後,白老大把我帶回了他的房間。
他脫掉了我的衣服,粗糙的手撫摸著我身上的傷疤:「怪我,當時下手沒輕沒重的。」
我很抗拒,但不敢躲。
「聽我兒子說,他多了一個後媽,我多了一個老婆?
「他每天都打電話問你情況,怎麼你跟我兒子關係很好?」
「對不起!」我噗通一聲跪下去。
「我當時為了接近他又不被他懷疑,我撒謊了。」
「那就把這個謊言變成事實,怎麼樣?」
我沒回答,卻主動上去討好。
親到一半,他把我壓在床上。
我幫他解扣子。
若不是白少鷺的電話,我今晚怎麼都躲不過了。
白少鷺又鬧自殺了。
17
白老大趕了回去。
我一個人躺在床上,崩潰大哭。
但我不能把時間浪費在哭上。
我爬起來,衣服都沒來得及穿,跑到白老大電腦面前,打開電腦,解鎖檔。
檔密碼 1208,是陳恩設置的。
我在水牢看他的時候,他告訴我密碼,告訴我他藏了一個 U 盤。
他篤定我會幫他做最後一件事。
我把藏在內衣的 U 盤插了進去,拷了所有園區備份資料。
最後穿好衣服,把 U 盤藏到吊在樹上陳恩的衣服裡。
他說他的屍體會被運出去,會有人接應。
白老大回來說宋倩跑了,所以白少鷺情緒又崩潰了。
他讓我過去給他看著兒子。
我過去的時候,白少鷺手腕上多了一道劃痕。
他割腕了。
「她跟我分手了?」
「為什麼?」
「她說我爹要她的命。」
「哦,要是我,我也得跑。」
「肖樂,我爸到底是幹什麼的?」
「種茶的啊。」
「種的什麼茶需要一個部隊守著?」
「怕別人搶茶唄,現在茶葉都是按克賣的。」
他沒再說話,盯著我身上的疤痕:「你跟我爸吵架了?你身上都是傷。」
「沒有,成年人的情趣,你不懂。」
他忽然笑了:「肖樂你好黃啊,跟我一個朋友好像。」
「什麼黃?」
「臉,你以為什麼?」
「你才黃,你全家都黃。」
我跟他吵了一架,他卻紅了眼眶。
「你看著精神還不錯,真好。」
「媽的……神經病。」
我問白少鷺,宋倩走之前有沒有說什麼。
他說宋倩還會回來找我的,說她一直念叨和我約好了逛街,她等了一個下午我都沒去,她還會再找我逛街。
「你有她號碼嗎?」我問他。
「有。」
「有你還自殺?」
「這一次我又不是為了她。」
我管他為了誰。
他是為了愛情發瘋發狂的小少爺。
我是為了活命卑微如泥的亡命徒。
我們註定就不可能相交的。
18
我得想辦法聯繫宋倩,逃出去。
這個鬼地方,每天都讓我窒息。
晚上我去了白少鷺的房間。
「你爸讓我 24 小時監督你。」
我理所當然在他床邊的地上打了一個地鋪。
「你這是侵犯我的隱私。」
「兒子和媽要什麼隱私?」
他有些無奈。
「你說的。」
他直接把上衣給脫了,翻下床來,直接躺我旁邊。
「Brais,我勸你自愛。」
他不動。
我乾脆擠過去,一個小屁孩我還怕他不成。
結果他分分鐘將我撈起來,直接坐他身上了。
「小媽,我也勸你自重。」
我一瞬間面紅耳赤:「你他媽是不是有病?」
他摁著我不動:「你又不是才知道。」
最終是我敗下陣來,翻身下去。
過了許久,我問他:「有煙嗎?給我一根。」
他翻身起來找煙,遞給我一根,自己也點了一根。
我倆坐在地上默默地抽煙。
「你知道嗎?我每次都很期待和宋倩見面,但每次見了她又沒話說,怎麼樣都差點感覺。」
「膩了唄。」
他又看著我:「我們倆待的時間不長,卻很談得來。」
「你管天天吵架叫談得來?你變態吧。」
「我都覺得自己變態,白天跟你吵完,晚上在夢裡也跟你吵,但就是這樣我他媽還吵出感覺了。」
「打住!你別告訴我,你還喜歡上自己爸爸的女人了。」我不想再聽了。
他待在那裡不動了。
抽了好一陣煙才盯著我:「我都覺得自己挺瘋的。為了一個人,不惜割腕只為見她一面。」
我愣了一下。
他割腕只是為了見我?
我躲開他的目光:「睡吧,你要是睡不著就吃一片安眠藥,實在不行就兩片。」
「好。」
他乖乖地吃了藥,過了一會就沉沉地進入了夢鄉。
感覺到他睡著了,我爬起來,打開他手機,撥通了宋倩的電話。
19
她說她在酒店,身份暴露了,不敢直接來找我。
「那個陳恩,也是跟你們一夥的嗎?」我問她。
「你知道了?」
「為什麼之前不告訴我?」
想到我最後還把手機藏在了陳恩車裡,坐實了他內鬼的身份,我就整夜睡不著。
我要是早點知道,那手機我就是藏白老大包裡都不會藏陳恩車裡。
他死的時候有多慘烈,硫酸入口,喉嚨內臟都融掉了,喊都喊不出來。
可就是這樣,他還是沒供出我。
聊天記錄是我發出去的,本來要死的是我。
他是間接被我害死的!
「他不讓說的,怕你知道身份後壓力過大,暴露了自己。」
「陳恩呢?」宋倩問我。
「他死了。」
我無話可說。
那邊瞬間沉默了。
我告訴她,她們要的 U 盤在陳恩衣服裡。
她說她們會處理。
「明天中午,你想辦法逃出來,我給你安排車,送你走。」
「好。」
我嘴上說著好,其實我心裡已經被各種意外折騰到麻木。
結果,我又一次,被意外偷襲了。
第二天早上,ťû⁸白老大就帶著人來要把我接走。
「你不是答應了要陪我去逛商場的嗎?」
白少鷺叫住我。
白老大的槍抵在我腰間。
我勉強扯了一個笑容:「下次。」
白少鷺朝著我笑:「下次是多久?」
我避開他的目光:「不知道。」
其實白老大這麼著急來找我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不會有下次了。
我多半是活不成了。
回到園區,我待在白老大房間。
我給他倒了啤酒,又給他加了冰塊,然後像一條狗一樣爬過去。
他喝完啤酒,拍著我的臉蛋。
「你知道我為什麼叫你回來嗎?」
「不知道。」
我裝傻。
「我的電腦被人動過了,有人從我電腦下載了整個園區的資料。」
「查到是誰了嗎?」我的身體在抖。
「我記得,我的房間只有一個人進來過,那個人就是你。」
「說吧,藏哪兒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還裝?」他站起來,把我扔在床上,剛要壓上來——
「你給我放了什麼東西?」他整個人開始一邊說話,一邊笑,最後直直地倒了下去。
我往冰塊裡放了 20 顆安眠藥而已,那安眠藥還是從他兒子那裡偷來的。
我從桌面上抽出一支筆,然後跪在他身體兩側,雙手舉著,用盡我最大的力氣往他心臟紮去。
可是,剛插進去一些,他就開始掙扎。
我抬起手,沒有猶豫,開始插第二次……
正在這時,我的腦門上多了一把槍。
我的動作停在那裡,一抬頭就看到了白少鷺。
20
他用槍指著我的頭,讓我從他父親身上下來。
白老大整個人,又痛又暈,但是在看到自己兒子後也震驚萬分。
「少鷺。」
「別叫我名字,我覺得噁心。」
「你聽我解釋。」
「解釋什麼?解釋為什麼茶園變成了詐騙園區,還是解釋為了製造一個精心的騙局,結果騙到了自己兒子?」
「所以,是你教她同時跟 8 個男人調情的?」
白老大勉強撐著爬起來:「你聽爸爸解釋,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兒子你做得對,把她殺了,就是她騙了你一千萬。
「你別心軟,你喜歡的只是網上那個虛擬的人,不是她。」
我聽著兩父子的對話,忽然笑了。
所以啊,再怎麼為愛癡狂,也抵不過血緣關係。
愛情算個屁。
「白少鷺,你開槍吧。你爸說得對,我就是個虛擬的人物。忘了告訴你,那些話術都是你爸教的。還有雞蛋也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我不僅跟你聊,我還和無數的男人聊。
「你會上當,是因為你單親,缺愛,好騙,你爸說的。
「你打款那天,你爸還在罵你傻逼。」
白少鷺氣得嘴唇泛白,握著槍的手都在發白。
「為什麼刺激我?你想幹什麼?」
「我不想活了。」
我太累了,這遊戲好無聊,我不想玩了。
我本以為下一秒,我的腦袋該開花了,結果我卻被人拉著跑出去了。
白ẗü⁹老大因為胸口插著一支筆,疼得根本站不起來。
我真的氣瘋了。
我可以死,但白老大絕對不能活著。
白少鷺一路拉著我狂奔。
我掙扎,他就用槍威脅我。
我徹底擺爛,他乾脆扛起我就往山上跑。
「你帶我去哪?」我拍著他,根本不管用。
我乾脆在他肩頭狠狠地咬了一口。
他擰了擰眉,繼續往前走。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把我帶到一個荒廢的小木屋,把我放下來,撕下衣服,固執地給我包紮傷口。
一路上都是灌木叢林,我早就被草劃得整個小腿都是血。
「你什麼時候發現自己的爹是個混帳玩意兒?」
我問他。
他埋著頭,給我包紮。
「很早。」
「多早?」
「8 歲。」
我以為他會說一個月前,萬萬沒想到會這麼早。
「8 歲那年,我看著他把我媽殺死了,他以為我過度驚嚇失憶了,其實我是裝的。
「我開始不跟他說話,就被醫生診斷為失憶加自閉症。
「這一裝就是十年。」
我情緒有些激動:「他做ƭũ̂₇了那麼多喪盡天良的事,你還護著他,你也不怕你媽媽做鬼來找你。」
「他殺了很多人,做了很多壞事,我也做不到親手把他殺死,所以想把自己殺死。
「我不知道除了死,我還能怎麼解脫。
「直到遇到你,你每天關心我,對我噓寒問暖,一天跟我說的話比我跟他十年說的話還要更多。
「我開始好奇螢幕後面到底是什麼樣的女孩子。
「同學都說你是騙子,我偏不信。
「每天期待著你回消息,遇到什麼好東西都想分享給你。
「你經常回消息回得很慢,就像是上班一樣,早上 9 點準備開機,晚上 10 點就再也不回我消息,就連我後來想想確實不正常,我仍舊是一遍又一遍洗腦自己是想多了。
「你每次惹我生氣,我都想著再也不理你了,可是跟你生了一個月氣,你點一杯十幾塊的奶茶,我又消氣了,你以為我是想喝奶茶,只有我自己知道是我太想你了。
「你們一邊騙我,一邊罵我傻逼對吧?
「那一千萬是我自願打的,我大概知道是個騙局了,但我怕你開不了單被打斷手腳。
「我媽媽聽說就是眼看要開大單了,她卻在最後良心發現,告訴別人是騙局,才被他殺掉的。
「如果只有萬分之一的幾率你不會被打,我卻不敢去賭那萬分之一。」
他說到最後把自己氣笑了。
「姐姐,你看,你早就贏了。」
信息量太大,我緩了好久才緩過來。
「瘋子。」
「我愛你。」他認真地看著我。
我愣在那:「你覺得我和你現在是說這個的關係嗎?我恨不得現在就把你殺了,再回去把你爹殺了。」
「好狠的心,你就沒有對我有一點點不舍嗎?」
「你覺得呢?」
他突然就紅了眼眶:「可是我好捨不得你。
「你是我每次痛苦得要死,又貪戀這個世界的原因。」
我趁著他幫我處理傷口的空隙,直接拿了他放在一邊的槍,然後指著他腦門。
他抬起頭看著我,一點不害怕,還在笑:「開槍吧。往這開。」
他用手把槍頭掰到自己胸口的位置。
我給槍上了膛,僵持了幾分鐘,我還是猶豫了。
「我不能。」
「是不能,還是不舍?」
「是不能。」
「我不信。」
「愛信不信,我不能給自己又多一項殺人的罪名。」
我的話還沒說完,他就吻住了我。
「放開,要不然我殺了你!」
「不放。」
他的吻來勢洶湧,親到我呼吸不過來。
我狠狠咬了他一口,然後推開他,給了他一耳光。
「姐姐……」
他蹲在地上,可憐巴巴地看著我。
「別叫我,我覺得噁心。」
我拿著槍,站起來,就想走。
他卻叫住我:「你這一次也打算把我扔下了嗎?」
21
「不扔下你,你想我怎麼辦?我在逃亡,不是在度假,弟弟。」
「你覺得憑你一個人一țú₍把槍能走出這個森林?」
我猶豫了片刻。
他雖然是戀愛腦,但他說得對。
我對這森林地形不熟悉,裡面有地雷,還有部隊。
我可能走不了五公里就嗝屁了。
「帶著我吧,這地形我熟,萬一碰到我爹,你還能用我當人質。」
「你說得好有道理,我為什麼信你?」
「現在這裡就我一個人,除了信我你還能信誰?」他頓了一下,「你真以為你當時殺了我爸,就能逃出園區?
「他的副手,那些軍區大佬,分分鐘殺了你,還能名正言順坐上我爸的位置。」
他說得沒錯,殺了他爸我的確逃不出去。
他拉著我往外跑,沒人敢攔,也是因為他爸是園區老大,別人忌憚他幾分。
十分鐘後,我用他的鞋帶把他手綁了,牽著繩子,往前走。
他對森林真的很熟悉,讓我都好奇他是不是來過。
「沒來過,研究了好久。」
「什麼時候?」
「看中國地圖的時候,順便……」
他一路上都在跟我瞎聊。
「中國好玩嗎?你能帶我去中國嗎?」
「中國不歡迎你。」
「可是,我好想去,去看看你生活的地方。」
「你做夢吧。」
我們在森林裡轉悠了四五個小時,走得精疲力盡。
「姐姐,你真的沒有喜歡過我嗎?」
「你真的煩不煩,問了一路了。」
我都累死了,崩潰了,他哪來的精神。
「你不回答就代表默認了。」
我瞪了他一眼,不想理了。
「姐姐,我好高興你終於承認喜歡我了。」
我……
我站起來直接遠離他。
「往這邊走。」
他提醒我。
「你剛才不是說的這個方向。」
「我可能記錯了。」
於是我跟他換了個方向,沒到十分鐘就走出了森林,來到河邊。
「白少鷺,你在耍我?」
我突然意識到,在森林裡轉悠四五個小時,是因為被耍了,換個方向其實這條河就在眼前。
「沒耍你,必須要淩晨五點才能渡河。」
「為什麼?」
他指了指不遠處的一處持槍的園區保安。
「你是說淩晨五點,他們換班,人最少?」
他盯著我忽然笑了:「不是。」
「那是什麼?」
「五點的日出最美。」
他剛說完,太陽跳出雲層,朝霞一下子就照在了我臉上。
「白少鷺,你是不是想找死?」
忽悠我一晚上,就為了看日出?
「姐姐,你好美,我的女孩與朝陽同在。」
他說完,吻了我側臉的朝陽。
於是朝陽的光從我的臉上跑到了他的臉上。
「我看過一本書,書裡說,太陽出現的那一刻,接吻的情人一輩子都不會走散,姐姐,我們不會走散了。」
他笑了,笑得那樣甜。
我本來想罵他,但是朝陽確實太美了,我要是說出那些髒話,都不合時宜。
懶得跟他扯,我馬上就要逃走了。
「5.20 換班,姐姐再跟我待 20 分鐘吧?」
於是我倆躲在河邊的灌木叢裡,看了 20 分鐘日出。
「如果是你,8 歲的時候,遇到那種事,你會怎麼辦?」
他問我。
「那當然……」我本來想說把爸爸殺了,可是我一回頭看到他哭了。
「你別問我,我爸媽從小就不要了,我一直跟著爺爺奶奶。」
這個問題,我真的回答不了。
「對不起,讓你遇到我和我爸這兩個爛人,我替我爸向你道歉。」
「我不會原諒。」
「我知道。」
我頓了一會,對他說:「你從頭到尾沒有參與犯罪,你去警察局自首,看怎麼處理,我覺得不會太嚴重。好好讀書,好好做人。替你爸多做善事。」
「是嗎?那我好好讀書,以後可以去中國找你嗎?」
找我?
怎麼可能,我永遠不會見他了。
我永遠無法原諒他爸爸,所以他就成了我黑名單的一個。
「你別來。你雖然沒參與犯罪,你縱容你爹犯罪,光憑這一點,我就永遠不可能原諒你。」
他情緒很低落:「好。」
22
我問他什麼時候發現我就是那個詐騙他的人。
他說很早就懷疑,遇到宋倩後才確認。
「你相信嗎?人真的會反復愛上同一個人。」
「鬼信。」
「我信。」他看著我,「容貌會變,聲音會變,感覺不會變。心會比眼睛更早地發現愛人。」
「別說了,我們以後不會再見了。」
他看著遠方眼睛又紅了:「可是我好想跟你一直到永遠啊。」
遠處的保安開始換人,我和白少鷺走到河邊。
我把他綁著的手解了,用槍指著他,讓他跳下去。
這條河有 20 米寬,我可以遊過去。
但是游到一半,他爸的人追上來,我也可能被亂槍掃死。
他乖乖地下了河。
果然我剛遊出去,岸邊就集結了十幾個人。
我加快了速度,結果河道中央的水比我想像中湍急,我一下子被沖到了礁石上,撞得我腰都快斷了。
砰!
岸邊的人開始朝著我開槍。
白老大已經趕到了岸邊:「肖樂,把 U 盤藏哪了?你說出來,我就放你一馬。」
「藏你家祖宗棺材裡!」
我罵了一句,悶頭往前遊。
前面有人突然拉住了我的手:「拉著我衣服,這裡水流太急了。」
「白少鷺,你是誰的兒子?你怎麼跟你媽一樣,吃裡扒外?回來!」
白老大在岸上狂罵,白少鷺卻帶著我拼命往前遊。
我身邊一直有槍彈射進水裡,本來就湍急的河流,讓我差點以為要死在這裡。
白少鷺突然把我拉了過去,把我推著向前,然後自己在身後擋著子彈。
「你瘋了?」
「別說話,往前遊,別回頭。」
等我終於快要遊到對岸,他突然把我摁到了水裡。
「你幹什麼?」
我一抬起頭,就看到他胸口全是血。
「還有 5 米,你一定可以的。」
他在我頭上親吻了一下,朝我笑了笑:「姐姐,接下來的路,我就不陪你了。」
「白少鷺!」
我看著他鬆開了我,我伸手想去抓,他卻直接推開我。
「中國下次再去吧。
「姐姐,我愛你。」
一瞬間,河水就把他卷向了遠處。
岸上的人開始大吼:「誰讓你們開的槍?」
「快救人!」
我趁著亂,一鼓作氣,游到灌木叢,然後跌跌撞撞,一路往岸上狂奔。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遇到一個出門幹活的泰國農民,他好心地用摩托車載我去了移民局。
他一直陪我等到 9 點移民局開門,才默默離去。
23
在移民局待了半個月,我被遣送回國。
宋倩來接的我。
直接把我接到了警察局。
宋倩告訴我,陳恩也是員警。
他新婚妻子被閨蜜騙去緬北。
那邊的人去營救的時候,他妻子挺著大肚子死在水牢裡。
他被查出癌症後,毅然決然去了緬北,留在那裡當臥底。
能多救出一個女孩算一個。
給我發資訊的一直都是陳恩,讓宋倩過去接我的也是陳恩。
陳恩的屍體被運回國。
破爛不堪,完全看不出人樣。
在他腸道裡找到了一張電話卡。
我突然大腦一片空白。
所以那張電話卡陳恩搜到了,為了不暴露我,他吞掉了。
他最後卻還死在我手裡,他該有多痛苦啊。
「他就沒打算從那個地方活著出去。
「害死他的不是你,是那個被他救出去的網紅。
「陳恩用命去救她,她卻一回國就把逃跑經歷說出來賣慘,一夜爆紅。
「就是因為這樣,才被園區老大刷到了視頻。
「我們還不能拿她怎麼辦,她也沒違法。
「只是可惜了陳警官,死得如此慘烈。」
看到那個網紅的時候,我愣了一下。
她就是之前在地下室狂扇我耳光的那個女生。
我搞不懂陳恩為什麼要救她,想了半天突然記起那天,我給他發資訊:「我能帶其他女孩一起走嗎?」
他說回家的機會只有一次。
可他還是心軟了,再後來他問過我一次,我地下室住了哪些女孩。
我就提了一嘴,所以他還是冒著生命危險送她們出去了?
我瞬間心痛到不能呼吸。
在我逃出來的第三天。
中國警方和當地警方聯合對園區進行了打擊。
員警沖進去的時候,白老大正在給兒子辦喪事。
他問員警能不能給他 10 分鐘跟兒子告別。
員警同意了。
一聲槍響,白老大朝著自己腦門開了一槍,最終倒在兒子的棺材上。
「他死了嗎?」
「死了。致命的一槍正中心臟。」
「哦,挺好。」
一槍斃命挺好的,比在園區被折磨死好多了。
我心裡有點悶,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我只記得他說的他想到中國看看。
他果然來不成了。
死透了。
宋倩拿出手機,要我輸入白少鷺的微信,梳理案件。
點開他頭像的那一刻,我還是心臟被重擊了一下。
圖片上寫著:「姐姐,你會永遠愛我嗎?」
「我會。」
這個傻逼,什麼時候換的頭像?
我因為詐騙,偷渡,被判了 5 年。
入獄前,我向宋倩請了半天假。
她以為我是要去我爺爺奶奶的墓地告別。
我沒有。
我不敢。
我跑去找了那個網紅。
找到她的時候,她開著美顏瘦臉,一邊哭一邊直播帶貨。
我端了一個盆,走到她身後,直接給她潑了一盆大糞。
她叫囂著,在直播間滿地打滾。
然後我和她又到了警察局。
宋倩一臉無奈看著我:「馬上入獄了,怎麼還不安分?」
私底下卻朝我豎起大拇指,說我幹得漂亮。
宋倩中途來看過我。
「你幫警方拿到了那個 U 盤是關鍵證據,你可以申請減刑的。」
「不了,我覺得在這有吃有住,睡得安穩,挺好的。」
坐牢的日子,是我睡過的最安穩的覺。
內心平靜,再也不用擔驚受怕了。
24
坐牢的 5 年,我總是托宋倩幫我找一些書來學習,打發這無聊的時間。
出獄後,宋倩幫我找了一家私人公司工作。
「你有前科,我給你找的私人公司,工資不高,你能接受嗎?」
「我覺得很好啊。」
我有了新的同事,新的工作,新的生活。
宋倩打趣:「你這出獄了除了工作就是回家,兩點一線怎麼感覺一直在坐牢?」
我笑嘻嘻地看著她:「那你以為出去打工朝九晚五就不是坐牢了?」
她看我一眼:「你真相了。」
我積極工作,端茶倒水什麼都幹,因此同事都挺喜歡我。
有一天,辦公室來了一個 6 歲的小女孩。
是辦公室同事領養的孩子。
她一個人坐那寫作業,不哭不鬧比同齡的孩子要成熟很多。
「那個孩子的爸媽去緬北搞詐騙了,回不來了,沒人要成了孤兒,同事也是領養的,但最近同事查出了癌症,又要被送去福利院。」
「也是可憐,那麼小的年紀就學會了看臉色。」
最近那個同事住院去了,大家出於好心,開會討論輪流照顧。
但家家都有事。
說自己家也有孩子,怎麼照顧。
領導也很是頭疼。
每次開會討論的時Ţũ̂⁾候,我就看到小女孩一臉受傷地在外面寫作業。
但過了一會又堆起笑容, 端著茶杯,給每個人倒水。
「阿姨,我可以自己睡覺,自己洗衣服,不會麻煩你太多的。」
我看了許久, 提出:「要不然我養她吧。」
「一周?」
「一直。」
同事們議論紛紛。
「肖樂, 你這 30 了都還沒結婚,拖個孩子, 更找不到男朋友了。」
我沒說話只是笑著說不急。
我過去拉小女孩的手的時候,她笑著喊我姐姐,背過身還是哭鼻子了。
她叫安安。
我提出養她, 並不想辦領養手續。
「那你不是白養了?」
「我這有前科的,辦了手續,別把她害了。」
於是安安成了我的妹妹, 每天放學都安靜地站在校門口等我, 看到我一張小臉就抑制不住地朝我笑。
有一天她哭著問我:「姐姐, 他們都說我爸爸媽媽是壞人,做了很多壞事, 我該怎麼辦?」
我被她問得愣住了。
因為我想起了一個人。
他那天哭著問我, 如果換做是我, 8 歲的時候該怎麼辦?
我才發現,我至今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父母的問題要一個孩子來承擔嗎?
她做錯了什麼?
人生來都是無法選擇父母的。
我依舊沒有回答安安這個問題。
我帶著她去買了一個冰淇淋,她又擦掉眼淚,開心起來。
我彎下腰, 看著她:「姐姐小時候, 也被爸爸媽媽拋棄了,我問奶奶,爸爸媽媽為什麼不要我了,奶奶說那是大人之間的事, 不是小孩子的錯。
「安安, 如果我們現在理解不了, 就先放一放,先好好長大,長大後再去尋找答案好不好?
「在這之前,我們要做一個好孩子。」
她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我也要做姐姐這樣的好人。」
好人?
我可不是什麼好人。
25
我每個週末都會帶著安安去看陳恩的父母。
「怎麼又來了, 你都不找男朋友的嗎?」
「時間都耗在我們這兩個老東西身上了。」
他們雖然這樣說,但我每次過去她們都很高興。
看著安安,老人未免歎氣:「陳恩的孩子要是沒死,也該這麼大了吧?」
我愣在那裡, 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安慰。
我拉住安安:「爺爺奶奶有傷心事, 你能做到逗他們笑嗎?」
她總是拍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她的確做到了。
陳恩父母是真的疼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小孫女。
每個週末都準備了豐盛的晚餐,全是小孫女愛吃的。
清明節我帶著安安去給我爺爺奶奶燒紙。
小姑娘熟練地將墳墓前打掃乾淨, 又把鮮花規規矩矩地放在墳前。
她突然看到我單獨燒了一堆紙。
「姐姐,這是燒給誰的?」
「一個哥哥。」
「什麼樣的哥哥?」
「就……比你大一點的哥哥。」
「他也跟我一樣很喜歡姐姐吧?」
我沒說話。
一時間我竟然不知道該怎麼給這個 6 歲的小女孩形容白少鷺, 以什麼樣的身份。
我在監獄裡一次也沒夢到過他。
最近他卻是在夢裡鬧我。
來來回回都是那句, 「你會永遠愛我嗎?」
不想被他煩了, 有人建議我燒點紙給他。
我還買了他最愛的紅玫瑰。
他那個浪漫的大詩人說希望被人送花,以前明裡暗裡吵著想要收到花,我都沒送過。
沒想到第一次滿足他是在他死後。
「去投胎吧, 彆扭又矯情的大詩人。」
我把那束玫瑰也放進了火裡。
那麼,就此說再見吧。
我們都別回頭。
因為我們從此不再同路了,所以只能到這裡。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