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芒星輝

和媽媽一起去福利院時，我看到了彈幕：
【惡毒女配退退退！一想到她會以妹妹的名義糾纏男主十幾年我就覺得噁心！】
【男女主原本青梅竹馬，要不是女配非把男主帶回家，他們也不會分開。】
【難怪男主掌權後第一件事就是報復女配全家。】
我一怔，目光從眼前白白淨淨的小哥哥，落到不遠處那個瘦骨嶙峋的男孩身上。
「媽媽，我想讓他當我的哥哥！」
彈幕瞬間炸開：
【女配居然選了大反派？】
【反派 VS 女配，一個陰鷙腹黑，一個愚蠢狠毒，這下有好戲看了！】

01
「媽媽，我想讓他當我的哥哥！」
我的小手越過眼前白白淨淨的小哥哥，落向了不遠處。
被我指到的人怔了一下。
下一秒，他有些不自然地扭開了頭，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
福利院長最先反應過來，有些為難道：
「江問言？
「要不你還是重新選吧。」
媽媽立刻捕捉到了院長語氣中的不對勁，笑笑道：
「那孩子怎麼了？
「有什麼問題嗎？」
院長歎了口氣：
「我們福利院裡的小孩各個都很懂事聽話。
「除了他，一天天不是打架就是說謊偷東西。
「平時還邋裡邋遢，不修邊幅。
「說句真心話，沒有哪個家庭能受得了這種孩子。」
聽到院長毫不留情的評價，江問言臉上依舊沒什麼神情。
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裡，寫滿冰冷和疏離。
彈幕立刻刷起來：
【這不就是天生壞種嗎？】
【嘻嘻，活該他之後被萬人唾棄，不得好死。】
媽媽淡淡掃了一眼江問言，低下頭問我：
「知晚，聽到院長說的了嗎？
「現在，你還想讓他當你哥哥嗎？」
我毫不猶豫地點頭：
「想！」
江問言身體一僵。
他裝作不經意地飛速看了我一眼，又立刻把頭扭向另一邊。
媽媽笑了一下。
「那你自己過去問一下他，願不願意來咱們家當你的哥哥。」
「好。」
我乖乖地點頭，朝江問言走去。
江問言雙手別在身後，整個人站得板正，不動聲色地把開了口的鞋往內縮了縮。
眼神和我對視上的țū́ₛ瞬間，他有片刻的不自然。
但旋即立刻擺出一副凶巴巴的樣子，滿不在乎地將視線落到虛空。
我伸手戳了戳他，小聲道：
「你好，我叫謝知晚。
「請問你願意做我的哥哥嗎？」
我話剛說完，江問言的兩隻耳朵瞬間漲得通紅。
他雙手絞著過大的衣擺，乾巴巴地說了句：
「願意。」
聲音很小，一瞬間就消失在了空氣中。
我忍不住露出笑容，牽住了他的手。
「那今天開始，我就是你的妹妹啦～
「哥哥，我們一起回家吧！」

02
回家的路上。
我和江問言坐在後車座上。
他四肢有些僵硬，整個人縮成小小的一團，盡可能不與座位接觸。
我湊到他身邊，他立刻往旁邊一退，和我拉開距離。
彈幕笑嘻嘻：
【反派也太上不得檯面了吧，畏手畏腳，小家子氣。】
【這不正好和女配天生一對嗎？】
【謝天謝地女配沒有選陸晏，晏寶和思榆寶可以一起長大啦～】
我直接一把抓過了江問言的手。
他明顯嚇了一跳，乾巴巴道：
「你想幹什麼？」
我眨眨眼：
「哥哥你肚子餓不餓？」
「還、還好吧……」
話音剛落，江問言肚子就傳來咕咕咕的聲音。
他臉上頓時爆紅。
坐在副駕駛上的媽媽也忍不住笑了。
「王叔，在前面美食街停一下吧。
「我帶這兩個小饞貓去吃點東西。」
我開開心心地拽著江問言的手下了車。
他有些拘謹地把手縮了縮：
「我手髒，別牽。」
我扯了個鬼臉：
「不管，就牽！」
到了美食街，媽媽一口氣買了一大堆小吃。
棉花糖、炸雞柳、章魚小丸子……
都是我平時很少能吃到的好東西。
我一邊把腮幫子塞得滿滿的，一邊投喂江問言。
「哥，你吃這個，可好吃了。」
「哥，試試看這個。」
「哥，這個你一定得嘗嘗。」
……
一開始他還裝矜持，說自己不餓。
到後面，只要我一喊「哥」，他就條件反射地張嘴。
逛完整條街，我和江問言的肚皮都圓滾滾的了。
媽媽又帶我們倆去了商場，給他買了很多新衣服。
等再回到車上時，我和江問言都已經累得不行了。
兩人頭靠著頭，相互依偎著睡著了。

03
等我睡醒時已經在家裡了。
媽媽大概又去公司加班了，屋裡黑漆漆靜悄悄的。
我不由有些害怕，帶著哭腔道：
「媽？王叔？陳姨？
「你們在哪裡呀？
「家裡面好黑呀嗚嗚嗚……」
我邊哭邊往客廳走，冷不丁手腕被人抓了一下，嚇得我叫了起來。
「別哭，是我。」
江問言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我立刻撲到他懷裡去。
「嗚嗚，哥，家裡好黑好嚇人啊。
「其他人都去ṱū́₂哪裡了？」
黑暗裡響起江問言微帶尷尬的聲音。
「媽……阿姨說公司有事要處理，讓王叔載她離開了。
「陳姨去買菜了，很快就回來。
「至於屋裡這麼黑是因為…ƭŭ₍…
「我覺得燈一直開著有點浪費電。」
說著，他牽著我的手在黑暗的客廳裡精准無誤地穿行，走到電燈開關。
「啪嗒」一聲，眼前又恢復了光明。
我這才不那麼害怕，從他身上下來了。
江問言有些好奇地問我：
「阿姨平時都不怎麼在家嗎？」
我點點頭：
「是啊。我媽說了，女人最重要的是事業。
「雖然她很愛我，但是她不會為了我放棄自己的工作的。
「我覺得她可帥氣了，嘿嘿！」
江問言又問：
「那叔叔平時也不在家嗎？」
我撓了撓頭：
「我爸爸在我出生前就去世了……」
江問言露出了有些抱歉的神情。
「所以，這個家裡平時就只有你一個人嗎？」
他問。
我搖了搖頭，掰手指道：
「不止，還有王叔、陳姨、張姨……
「現在還有哥哥你啦！」
我說著忍不住傻笑起來：
「媽媽說了，哥哥就是會保護妹妹的人。
「哥，你會保護我的吧？」
江問言看了我許久，忽然輕歎了口氣，聲音很低很低地應了句「嗯」。
我更高興了，繼續纏著他道：
「那哥你會陪我一起玩遊戲的吧？」
江問言點點頭。
我開心地從沙發上蹦起來，立刻沖進房間裡，半分享半顯擺地拖出一箱玩具。
「太好了，我們來玩芭比娃娃吧！」
江問言立刻撇過頭恢復冷漠：
「我拒絕。」
我眼淚汪汪：
「哥哥不喜歡我了嗎？」
江問言：
「……」
於是他絕望地拿起粉紅芭比娃娃。
一直玩到了晚飯過後。
我又開始纏著江問言給我講故事。
江問言有些為難：
「可是，有的字我不認識。」
畢竟他也才剛上二年級而已。
福利院裡的教學水準，又實在不怎麼樣。
我不由有些得意，哼哼道：
「沒事，我認識字！
「那哥你睡過來一點，我給你講故事。」
我磕磕絆絆地念起了睡前童話。
中途有幾個念錯的音，江問言給我糾正了。
到最後，變成我們兩個一起念。
念著念著，便靠在一起，進入了夢鄉。

04
就這樣，江問言正式成為了我的哥哥。
媽媽忙於事業，很少在家。
我和江問言就一起玩鬧、互相照顧著長大。
這期間，我時不時能看到空中浮出一些零散的彈幕。
從那些彈幕裡，我漸漸瞭解到，原來我們所在的世界是一本小說。
我是惡毒女配，江問言是大反派。
男女主是陸晏、宋思榆。
男女主和反派從小在同一間孤兒院長大。
原作中，男主陸晏八歲那年，被謝家領養，成為我的哥哥。
我在和陸晏一起長大的過程中，漸漸對這個養兄起了非分之想，幾次三番勾引他。
陸晏對於任性跋扈的我厭惡至極，礙于謝家的恩情才一直隱忍不發。
十八歲的那年，陸晏與自己的小青梅宋思榆重逢了。
兩人立刻墜入了愛河。
這段感情很快遭到了身為惡毒女配的我、和身為大反派的江問言的阻攔。
但反派怎麼敵得過主角光環？
最後，男女主突破重重阻攔在一起。
我和江問言都落得個不得好死的下場。
得知這個結局的那一天，我憂心忡忡地找到江問言。
「哥，你有喜歡的人嗎？」
江問言愣了一下，含糊其辭：
「怎麼忽然問這個？」
我一看他那飄忽的眼神，心裡立刻咯噔一下。
完了！
這眼神，明顯就是承認了。
原作裡只說，反派是在孤兒院期間，對堅韌不屈的女主角生出感情的。
並沒有說具體是哪個時間節點喜歡上的。
難道他還沒被我家領養前，就已經默默愛上女主了？
那時候他才幾歲啊！
我痛心疾首，卻也只能耐著性子循循善誘：
「哥，我覺得我們現在都還小。
「當務之急應該是好好學習，你說對嗎？」
江問言沉默了一會，期期艾艾道：
「你的意思是……等我們長大後就可以……」
這戀愛腦！
我咬牙：
「那也不是，我還是覺得學業和事業比愛情更重要。
「哥你也是，不要那麼看重情情愛愛。
「其實人生還有更多美麗的風景值得你去發現。
「有時候學會放下，既是成全別人，也是放過自己。
「你說對嗎？」
一番話說完，我忍不住給自己點了個贊。
瞧瞧，這就是語言的藝術！
既沒有戳破他的少男心思，又進行了正能量的規勸。
江問言再怎麼樣，也該被我打動了吧？
我滿懷期待地看向他。
卻見江問言臉上一絲笑容也無。
他直勾勾地盯著我許久，勾起一個蒼白的笑容。
「原來，你是這麼想的嗎……」
看著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我不由有些心疼。
唉，看樣子，他是真的很喜歡女主。
但是沒有辦法，男女主註定不是我們這種配角能碰瓷的。
我不希望他再像原著那樣，對女主執迷不悟，
最後落得個不得好死的下場。
同時，我自己也會盡可能遠離男主。
這不但是為了我自己，也是為了我們的親人。
想到這裡，我徹底硬下了心，堅定地點了點頭。
「對，我就是這麼想的。
「有些感情註定不屬於我們這種人。
「如果哥你還是鐵了心要一條路走到黑的話。
「那麼，我們可能連兄妹都沒得做了。」
這是我第一次對江問言說這麼重的話。
心口一陣抽痛。
但一想到原作中的結局，一想到媽媽有可能被殃及。țŭ⁺
我最後一絲猶豫也消失了。
望向江問言的眼神裡，唯餘堅定。
他沉默地、近乎絕望地看著我的眼睛。
瞳孔中的光芒一寸寸地熄滅。
最後，他嘲弄地扯起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知道了。」
江問言說：
「從今天開始，不屬於我的東西，我不會再覬覦。」

05
江問言想開了，這固然很好。
但從那天之後，我們的關係迅速凍結。
他開始每天早出晚歸，很少待在家裡。
偶爾和我對上視線，就立刻冷漠地扭頭就走。
我表面平靜，內心卻不由酸澀。
江問言就那麼喜歡女主嗎？
喜歡到因為我勸他放棄女主，而開始討厭我、再也不想理我的程度？
那我們這十多年來的相處算什麼？
呵，男人！
果然一個個都是重色輕友、重色輕妹的！
該死的江問言！
我決定在他主動跟我和好前，再也不理睬他了。
就這樣，我們進入了冷戰期。
一連好幾個月的時間，沒有和對方說過一句話。
直到高三開學的這一天——
「大家好，我是新來的轉學生宋思榆。
「接下來一年時間裡，請大家多多指教！」
「我是陸晏。」
男女主猝不及防地出現，打破了我原本平靜的生活。
許久未出現的彈幕也在此時飛快地刷了起來：
【女鵝好美麼麼麼麼～】
【怎麼兜兜轉轉又攤上反派一家了？狗子你可千萬護好女鵝，別讓反派給霍霍了！】
【女配看男主的眼神都快冒火了，真想把她眼珠子摳掉！】
看到這條彈幕，我連忙收回視線。
坐在教室最後一排的江問言將我的神情盡收眼底，眼神一黯。
男女主做完自我介紹後，很快在班主任的安排下入座。
陸晏坐我身邊。
宋思榆坐江問言身邊。
我嘞個老天奶！

06
我不由在腦海中暗罵劇情離譜。
我們四個人男女身高差距那麼大，怎麼這還能強行安排坐一起的？
一整節課，我如坐針氈。
每當我多看了男主一眼，或者一不小心碰到他一下。
就會有滿屏的彈幕罵我想勾引他。
搞得我一肚子火。
好不容易捱到下課，我立刻彈射起身，沖進了廁所。
廁所隔間裡。
我通過彈幕，默默捋清了過去幾年男女主的遭遇。
兩人並沒有青梅竹馬地長大。
在江問言被領養後不久，陸晏和宋思榆也分別被不同的家庭領養。
宋思榆運氣還不錯，養父母都是中學教師。
家境雖算不上優渥，但也衣食無憂。
而陸晏就比較倒楣了。
他被一個討不到老婆的老光棍領養。
老登每次喝完酒，就會對他拳打腳踢。
男女主分開多年，不久前才又聯繫上。
又陰差陽錯，一起轉到了我們班上。
目前他們的關係，還處於尷尬期。
【分開那麼多年還能相遇，這就是命中註定！】
【思榆小太陽就是為了治癒陸晏破碎的心而來吧。】
【希望女配和反派不要作妖了，放過這對苦命小情侶吧。】
我：【我也希望這對小情侶趕緊在一起，放過我們這些無辜的配角吧！】
我歎了口氣，拖著沉重的步伐又回到了教室。
整整一天，我都沒精打采。
直到放學的時候，陸晏忽然看向我，勾唇一笑：
「還記得我嗎？
「小時候，我們見過。」

07
其實當初在福利院裡，我最先看上的是陸晏。
那時候，他白白淨淨的，像個小王子。
在一眾黢黑乾瘦的小朋友裡，顯得鶴立雞群。
小孩子都是視覺動物，我一眼就看上了他。
更別說，在我參觀福利院時——
他忽然從某個角落裡跑出來，偷偷給我塞了顆糖。
臉頰紅撲撲地在我耳邊說：
「妹妹你長得好可愛。
「糖糖給你吃～」
當時我一下就喜歡上了這個善良的小哥哥。
媽媽問我想讓誰當我哥的時候，我下意識就想選他。
可就在我手伸出去的時候，眼前出現了幾行彈幕。
雖然那時候我識字不多，但還是隱約認出了「惡毒」「噁心」「報復」幾個字。
我被那些字眼嚇了一跳。
於是便無視了陸晏充滿渴望的眼神，將手指向了江問言。
那時候的江問言又黑又瘦，過大的衣服套在麻杆似的身板上，顯得邋裡邋遢。
臉上寫滿對一切事物的戒備，著實不是個討喜的孩子。
但在我指向他一瞬間，他的眼睛還是不受控制地亮了一下。
像星星一樣。
那一刻我就知道，他就是我想選的人。
和江問言一起長大的這十年裡，我從來沒有後悔過這一選擇。
至於和陸晏的那一次初遇，早被我拋到了腦後。
我著實沒想到，他居然還記得，甚至主動提起。
彈幕同樣滿屏的問號：
【？？？】
我猶豫了片刻，決定還是裝傻，跟男主保持距離。
「不記得了，我們見過嗎？
「是不是你認錯人了？」
陸晏挑眉，從口袋裡拿出一枚牛奶糖放在我面前。
「現在呢？
「有印象了嗎？」
我：……
不是哥們，你記得還挺清楚？
我繼續嘴硬：
「沒印象，我不愛吃糖的。」
陸晏露出了有點受傷的表情。
就在這時，已經跟我冷戰八百年的江問言，忽然破天荒地朝我這邊走來。
「回家了。」
他冷冷道。
我連忙背起書包，跟在他身後離開了教室。

08
原以為江問言主動跟我說話，是要和好的意思。
沒想到上了車之後，他又開始對我愛搭不理。
我心裡有火，也撇過頭繼續冷戰。
反倒是陸晏，異常熱情。
我回家後不久，就收到了來自他的好友申請。
本著對劇情的反抗，我點了拒絕。
他卻也不惱。
第二天遇到我時，還是照常有說有笑。
這會，不止是我，連彈幕都有點摸不清頭腦了。
【是我的錯覺嗎？怎麼感覺男主有點喜歡惡毒女配？】
【原作不是說他和思榆重逢的第一眼，就愛上她了嗎？我怎麼一點也看不出來？】
【劇情出 bug 了？男主腦子出問題了？】
【男人不自愛就像爛白菜，感覺男主已經髒了，抱走女鵝獨美。】
我望著彈幕的一堆吐槽，同樣感到心驚。
如果按照原作走，我還有掙扎的機會。
但要是劇情真出 bug，那我就是兩眼一抹黑，只能抓瞎。
在我的心驚膽戰中，第一個原作劇情點終於還是到來了。
我、宋思榆、陸晏被安排一起去體育館做值日。
結果被不知情的保安反鎖在裡面。
冬天的夜晚寒冷徹骨，我們翻遍了整個體育館，也只找到了一條毛毯。
彈幕：
【陸晏肯定是給思榆的啦。】
【但是沒用啊，女配臉皮厚會直接上手搶的。】
【搶不過就直接把毯子扔到窗外，害得女鵝感冒發燒，難受了好長時間。】
【還好陸晏掌權後給女鵝報仇了，零下十度直接把惡毒女配扔冰水裡泡了一晚上，腿直接凍廢了嘻嘻！】
我：？！！！
拿著毛毯的小手都在抖抖抖。
還沒等那兩人開口，我立刻主動道：
「我不是很冷，毯子你們兩蓋吧！」
陸晏立刻道：
「別逞強了，我看你剛剛腿都在抖，肯定很冷。
「我和思榆都是福利院出來的，皮糙肉厚不礙事。
「你身嬌體弱的，這個毯子還是給你蓋吧。」
聽了這話，宋思榆一怔，看向陸晏的眼神裡，多了幾分陌生。
我連忙擺手道：
「真不用，我一點也不冷。
「思榆同學那麼瘦弱，別萬一凍感冒了。
「這毯子還是給她蓋吧。」
宋思榆卻像是生氣了，抿唇冷笑道：
「不用了，像我這種福利院出來的孤兒，凍死也是活該的。」
此話一出，空氣中一下充滿了火藥味。
我登時滿頭大汗了。
一邊是男主，一邊是女主，我一個小小配角哪個都得罪不起。
就在我夾在中間，左右為難的時候。
體育館的門，忽然被撞開了。
江問言逆著光站在門口，猶如救世的神明一般出現了。
「這麼晚了，還不回家？」
聲音依舊很冷，卻久違地讓我生出一絲暖意。
我鼻子一酸，就要朝他撲去。
卻見宋思榆先一步走上前，一頭紮進江問言懷裡。
「你終於來救我了！」

09
彈幕登時炸開了：
【啊啊啊這什麼換乘戀愛？女主怎麼和反派搞一起了？】
【好像有點甜，淺嗑一口。】
【反派 x 女主，男主 x 女配？emmmmm 好像也不是不行。】
【有沒有一種可能，當初女配沒有選男主，而是選擇把反派帶回家。才導致的反派和男主的劇本混亂了。】
【本來重逢後愛上女主的是男主，這下變成反派了？】
滿屏的彈幕刷個不停。
我呆愣愣地望著抱在一起的江問言和宋思榆，心中一陣抽痛。
難道真如彈幕所說，是因為我當初選擇將江問言帶回家，才導致現在混亂的場面？
按道理說，我應該高興的。
江問言從反派變為男主，不會再有慘死的下場。
而我只要不摻和進他們兩人的戀情，也能保住小命。
可不知為何，望著交疊在一起的兩道身影，我心中沒來由地一陣鈍痛。
我抽了抽鼻子，低下頭就要往外走。
但下一秒，江問言困惑的聲音響起——
「請問你是？」
他說著，有些嫌棄地將黏在懷裡的宋思榆一把扯開。
宋思榆淚眼汪汪地抬頭：
「是我啊，宋思榆！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就在 xx 福利院。
「我特意轉學過來，也是為了你。
「江問言，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江問言皺起眉頭，將人從頭打量到腳。
隨後神情冷淡地後退一步，面無表情道：
「抱歉，福利院的記憶太久遠了，我有點記不清了。
「我是來接我妹回家的，麻煩你讓開一下。」
說著，他視線越過宋思榆，落在我身上。
「傻站著幹什麼？
「還不快過來。」
聲音還是冷淡得欠揍。
但不知為何，我莫名鼻頭一酸，小步跑到了他身邊，一把挽住了他的手臂。
江問言渾身一僵。
自從我們冷戰以來，我已經許久沒有和他這麼親昵過了。
他神情有些不自然，但終究沒有將手抽走。
「嚇到了嗎？」
江問言軟了嗓音，輕聲問道。
我搖搖頭。
我早就不是那個因為房間太暗就會哇哇大哭的小屁孩了。
然而，在宋思榆抱住江問言的瞬間。
一股難以言說的恐慌和無助之情佔據了我的心臟。
仿佛所有的燈全部熄滅、所有的門扉都閉攏，一切道路都被堵塞，我再也無處可去。
見我這副模樣，江問言輕歎了口氣，有些無奈地摸了摸我的腦袋。
「是哥哥不對，不應該扔下你一個人。
「我保證，不會有下一次了，好嗎？」
久違地聽到他溫柔的話語，我胡亂抹了抹眼角，點點頭：
「我們以後再也不吵架，不冷戰了。」
江問言笑了。
很輕很淺的笑容，如春雪初融，萬物複生。
炸出了一串彈幕：
【啊啊啊反派用臉殺我！】
【不是男主要不起，反派更有性價比！最支持反派上位的一集！】
【忽然覺得骨科也挺好的，有無人做飯我吃！】
【大糞劇情，怎麼感覺反派和女配更像男女主，男女主反而像是炮灰。】
【管它達不達芬，嗑就完事了！】
不論是彈幕、還是劇情本身，都已經亂成了一團漿糊。
在所有的混亂的不確定之中，江問言掌心的溫度是我唯一能抓緊的風。

10
體育館一夜過後，原作劇情就像被扔進攪拌機裡一樣，碎成了稀糊。
原本的劇情走向，是我在那天之後嫉妒上了女主，開始瘋狂造謠陷害她。
但現在，一切都反過來了。
「謝知晚，你為什麼要把茶水潑在我裙子上？」
宋思榆梨花帶雨地看著我。
就在三分鐘前，我們擦肩而過的瞬間。
宋思榆忽然將茶水潑了自己一身。
隨後便死死拉住了我的手，楚楚可憐地質問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
離大譜！
彈幕：
【呃呃呃，這不是原作裡女配用來誣陷女主的手段嗎？怎麼現在反過來了？】
【該不會真的女主和女配的身份對換了吧……】
【有點離譜，我現在都不知道該支持誰了。】
【管她支持誰呢，就愛看點癲的。癲，都癲，癲點好啊！】
班上同學都應聲圍了過來。
我雙手一攤，開始擺爛：
「我不是我沒有，別賴我身上。」
宋思榆哭得更可憐了。
「謝同學，我知道你看不起我的出身。
「覺得我是福利院出來的孤兒，不配和你做同學。
「但這件衣服是我養母送我的生日禮物。
「你怎麼能用茶水毀了它？」
我無奈歎氣：
「首先，我從未看不起你的出身過。
「你沒必要在這裡挑起貧富對立。
「其次，既然你一口咬定裙子是我弄髒的。
「那我們就報警吧，讓員警來查清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聽我說要報警，宋思榆表情頓時僵住。
「報、報警就不用了吧。」
她臉上寫滿肉眼可見的心虛。
「大家都是同學，只要你跟我道個歉就好。
「沒必要鬧到員警那邊吧……」
「當然有必要。」
我淡淡道：
「就因為你三言兩語，我就要背上霸淩同學和為富不仁兩口大鍋。
「如果不澄清了，我以後還怎麼做人？」
說著，我拿起手機，按下號碼。
「別！不要報警！」
宋思榆頓時急了，身上就來搶我的手機。
等搶到手時，她愣了一下。
手上輕飄飄的重量，赫然只是一台模型機。
我聳聳肩：
「學校規定不能帶手機的。」
拿模型機，只是嚇嚇她罷了。
方才她激烈的反應，便足以說明真相了。
周圍的同學既不傻也不瞎，一下就能看出，究竟是誰在作妖。
宋思榆白皙的臉漲得通紅。
她不甘心地垂死掙扎：
「我只是害怕你買通員警而已。
「你們這種有錢人，什麼都做得出來……」
人群外，忽地傳出了一聲冷笑。
江問言手裡把玩著一隻手機，不急不慢地走進來。
「巧了。」
他慢悠悠道：
「我剛剛在拍風景，正好拍到你把茶水倒在自己身上的畫面。
「哦，對了。
「我這可不是模型機，是實打實能報警的。
「你，要試試嗎？」
宋思榆面如死灰，最終還是低下了頭。
「對不起，是我撒謊了……」
她滿臉恥辱道：
「是我自己不小心把茶水倒身上了。
「怕被我媽罵，țŭₓ情急之下才怪到你身上。
「很抱歉，謝知晚同學，請你原諒我……」
窮寇莫追，Ṭůⁱ我也不想把宋思榆逼急了。
點點頭，便將這件事輕輕揭過。
眼神不經意掃過彈幕，我頓時僵住了。
【你那叫拍風景嗎？我都懶得揭穿你！】
【嘶哈嘶哈～誰能想到反派這麼病嬌，手機裡幾千張偷拍女配的照片啊！甚至相冊名都直接叫 my love 了～】
【喜報：他超愛！】
【男女主別給我打電話了，我怕反派和女配誤會哈～】
看著滿屏虎狼之詞，我直接石化在原地。

11
我再次和江問言保持了距離。
倒也不是害怕或是想疏遠他。
只是覺得心裡一團亂麻。
一看到他那張臉，就會想起彈幕說的，他手機裡存了幾千張我的照片。
過去的十年裡，我一直把他當哥哥對待。
面對這忽如其來的親情變質，我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這幾天，江問言幾次主動來找我，我都連忙找藉口躲開了。
就連我們學校每學期末固定的舞會，我都拒絕了他的邀請。
——以往每一年，我們都是彼此唯一的舞伴。
江問言臉上閃過一絲肉眼可見的失落。
「不是說好的再也不冷戰了嗎？」
他平靜地看著我的眼睛。
「是我又做錯什麼事情，惹你生氣了嗎？
「你說出來，我改。」
看著他這副模樣，我不由心口一軟。
「不是，我沒生你氣，也不是想冷戰。」
我晃了晃他的手，解釋道：
「只是有一件事情，我現在還沒想清楚。
「等我想清楚了，再來告訴你。
「這段時間你先給我一點私人空間，好嗎？」
江問言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
忍不住又補充道：
「不管你在想的事情究竟是什麼；
「也不管你得出的答案到底是什麼。
「不可以隨便不理我，懂嗎？」
我忙不迭地點頭，總算把人哄走。
卻不想，下一個不速之客又來了。
「你找到舞伴了嗎？」
陸晏笑得一臉溫柔。
「如果沒有的話，能不能考慮一下我呢？」
望著他如沐春風的笑容，我忍不住問道：
「為什麼要邀請我？
「為什麼要一直蓄意接近我？
「我們好像不是很熟吧？」
從他轉到這個班上開始，就一直若有若無地在撩我。
我不是傻子，沒法完全無視他那些示好的信號。
可明明原作裡，他應該是對我厭惡至極的才對啊？
「你想知道原因？」
陸晏笑得狡黠。
我點點頭。
「這樣吧，只要你答應在期末的舞會上當我的舞伴，我就告訴你。」
我猶豫許久，終於還是答應了。

12
舞會如期而至。
頂著江問言殺人般的眼神，我硬著頭皮和陸晏跳了一曲又一曲。
直到結束的時刻。
「現在可以告訴我原因了吧？」
最後一個舞步結束，我立刻和陸晏拉開了距離。
他歎了口氣。
「這裡人多嘴雜，我們去美術教室說吧。」
我點點頭，就這樣做出了人生中最愚蠢的決定。
就在我剛踏入美術教室的那一刻。
一記悶棍落下，我登時失去了意識。
等我再睜開眼時，發現自己的四肢被綁得嚴嚴實實。
眼前坐著的兩個人，赫然是陸晏和宋思榆。
陸晏正用一把鋒利的水果刀削著蘋果。
看到我睜眼，他笑著說了句「醒啦？」，便反手將刀捅進果肉裡。
我咽了口口水，強行鎮定地開口：
「你們兩這是在做什麼？
「陸晏，你不是說要告訴我原因嗎？」
陸晏慢條斯理地走到我面前。
「啪——」
在我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時，一記巴掌已經落到我臉頰上。
我狼狽地抬起頭。
只見Ṫúₑ陸晏那張平日裡總是堆滿笑容的臉，此時一絲表情也無。
他一把拽起我的頭髮，逼我仰頭與他平時。
「我早就想這麼做了。
「早就想——狠狠地扇你這個賤人一巴掌！」
他近乎病態地將嘴唇貼到我的耳邊。
「當初你為什麼不選擇帶我走？嗯？！
「明明那時候你想要的人是我，不是嗎？
「明明差一點，我就可以逃離苦海，可以不用落到那個酒鬼的手上。
「為什麼突然變卦？
「為什麼要帶走江問言？
「為什麼？！！」
陸晏聲音中充滿了可怖的憤怒。
我咬緊牙關不敢說話，生怕更加激怒他。
他的臉幾乎和我貼在一起，病態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
好一會，他有些瘋癲地笑了出聲。
「沒關係，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他說：
「只要現在，我把這一切撥亂反正就好了。」
看著陸晏這副瘋狂的模樣，我心底一驚, 忍不住問道：
「你想做什麼？」
陸晏咧開嘴，陰森森地笑了。
「當時是把你變成我的人了。
「你是我的，謝家也會是我的，全都是我的！」
說著，他毫不留情地拿起水果刀, 劃破了我的上衣。
我毛骨悚然：
「你這是犯罪！」
陸晏笑得陰沉：
「男女朋友間，發生點什麼不是很正常嗎？
「哦, 忘了提醒你了, 今天你可是當著全校同學的面和我跳了一夜的舞。
「在他們看來，我們早就是默認的一對了。」
一直坐在角落裡默不作聲的ťũ⁶宋思榆, 此時晃了晃手裡的攝像機。
她笑得很是得意。
「謝知晚, 我會好好把你所有反應都記錄下來的。
「如果你敢報警, 我就敢讓所有人都看到視頻。
「到時候，我倒要看看江問言會不會要你這個破鞋！」
她話音剛落，門忽然砰地被踹開了。
江問言陰沉著一張臉走進來。
「你罵誰是破鞋？」
陸晏和宋思榆臉上都出現了一瞬的空白。
江問言毫不留情地一拳將陸晏打翻在地。
他臉上一絲表情也無, 像一台冷酷的殺戮機器般, 一拳又一拳地落在了陸晏身上。
直到身後湧進來的員警制止了他, 才終於停手。
江問言一步一步朝我走來。
在離我只有一步之遙時, 停下了腳步。
「回家。」
他說。

13
早在我從地下室醒來時, 彈幕就提醒我——
江問言找不到我已經報警了，讓我再堅持一會。
我和陸晏說那些話, 全都只是為了拖延時間。
所幸，江問言及時趕到, 救下了我。
受了那麼大一遭驚嚇, 我全身脫力。
江問言就背著我, 一步一步往家裡走。
月光下, 他面容冰冷肅殺。
我戳了戳他的臉，「生氣了？」
江問言沒回答。
看來是真生氣了。
我又戳了戳他腰間的癢癢肉，厚著臉皮撒嬌：
「別生氣了，我知道錯了。」
江問言剛開始還努力板起臉, 後面終於還是破功了。
「別鬧, 癢。」他說，「等會把你顛下來。」
見他終於理我了，我連忙順杆往上爬。
「你聽我解釋, 我和陸晏根本沒關係的。
「是他一直糾纏我，我想知道他到底想幹嘛，才接受了他的邀請。
「沒想到這人心思這麼變態的。
「幸好哥你及時出現救了我, 哥哥最好啦！」
這番話一出，江問言神情果然好看了許多。
他嘴角下意識上揚了一刹, 但很快壓下，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嗯」了一聲。
月光下, 他背著我步步前行。
走出好一會, 他突然開口問道：
「你之前說的那件事情, 想清楚了嗎？」
想清楚了嗎？
與江問言, 是習慣還是依戀？
是親情，還是愛意？
是兄妹, 抑或是更進一步的——
愛人？
月光下，他的側顏像是被鍍了一層淡淡的銀輝。
黑白分明的眼眸，不經意往後一掃, 將我整個印入眸中。
那一刻，我聽到自己心臟劇烈的鼓動。
「想清楚了——」
我鬼使神差地在他臉上落下一吻。
「江問言，我們——
「在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