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出了名的沒脾氣。
於是爹娘把我送給了躁鬱症皇上。
白天我要應付隨時想殺人的皇上。
晚上還要應對一個日日翻牆,想要勾引我的玉面少將。
但是再沒脾氣的人也禁不住長時間被欺負。
某天,我終於忍不住爆發了。
我將玉面少將壓在床榻上,狠狠地揪住他的衣領:
「你們兩個能不能一塊來啊!晚上我要睡覺!」
可下一秒。
面具之下傳來輕笑,他揭開面具,露出皇上那張可惡的臉,
「好啊,我的愛妃,滿足你。」
1
院裡落了鎖,伺候我的人又倒下了。
我扇了扇周圍的迷煙,隨後便渾身無力地往旁邊歪去。
一雙手將我穩穩接住。
我渾身酸軟無力,只能任由他將我放到床上。
那雙手準確地按在我今天跪坐了一整天還浮腫的腿上,惹得我忍不住嚶嚀一聲。
我卻不得不開口:
ṱü₉「你別再來了,我不會喜歡你的。」
男子如泉水般悅耳的聲音此時充滿了委屈,
「甯寧,我難道還比不過那個瘋子嗎?」
他口中的瘋子自然是皇上。
一個月前爹娘為了給準備科考的哥哥湊盤纏,用五十塊銀錠將我賣進宮裡。
彼時皇上的後宮殺的差不多了。
物以稀為貴。
我一下子成了香餑餑。
白天皇上三番五次把我召去。
眾人都以為我要一飛沖天了。
卻沒人會想到,皇上召我,就是為了讓我給他讀勞什子史書哄他入睡。
每逢讀到什麼暴君滅國的時候,我都感覺自己的脖頸涼颼颼的。
萬幸的是,我在這種恐怖的氛圍下活過了一個月。
結果還沒鬆口氣,院子裡就日日翻進來了一個男子。
這男子自稱鷺將軍,單字一個冥字。
整個後宮的下人可能被皇上嚇久了,就跟據嘴的葫蘆一樣。
我也就懶得問朝堂上是否真的有這位鷺將軍了。
第一次見我時,他就口出狂言說他早晚會反了狗皇帝,然後娶我當皇后。
無奈的是,我聲張是死路一條,不聲張早晚也是死路一條。
他便是拿捏了我這一點。
一日又一日地進我院裡,強行與我溫存。
2
此時鷺冥見我沒回答,好似要懲罰我一般。
手指順著我的小腿遊走,力道一下輕一下重。
一陣陣酥麻從腳尖湧向頭皮,我忍不住輕輕抓住他的胳膊。
「別。」
他這才放鬆了力道,漫不經心道:
「怎的今天的腿腫得這麼厲害?」
提起這件事我就忍不住頭疼。
今天皇上好像心情很不好,讀了好久的史書他都沒睡著。
每次我覺得他睡著了,一放下史書,他立馬就皺起了眉。
嚇得我老老實實跪坐在他床前讀了兩三個時辰。
我慢吞吞地說完,鷺冥猛地湊近我。
他的眼睛隱在面具後,我瞧不出他眼中的深意,只聽得他說出的話冰冷殘忍:
「甯寧想不想殺了他?我可以幫你。」
實在是離得太近了。
他沒被遮住的下半張臉頗為精緻。
我的眼睛忍不住落在他紅潤的嘴唇上,默默咽了口口水,
「不,不想。」
「為什麼呢?只要甯甯殺了狗皇帝,你就可以得到這個國家,哦對,還有我。」
他伸手拉下自己半邊衣衫,帶著幾分不經意的慵懶,露出的肩膀白皙,在燭火下仿佛一杯醇酒,令人愈品愈醉。
他拿起我的手往身上搭。
我猛地深吸一口氣,顫著聲拒絕:「我,我不……」
這時,門外的侍女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敲門聲仿佛敲在了我心上,
「小主,奴婢伺候您洗漱吧?」
這時,鷺冥嘴角挑起來了一個戲謔的弧度。
我心弦猛然一顫,正要開口拒絕,一抹柔軟封住了我的嘴。
我眼睛驟然睜大。
鷺冥他,他竟然親我!
我羞憤不已,奈何迷藥的勁還沒過,推他的動作都顯得欲拒還迎。
只能用眼神控訴自己的不滿。
唇舌剛離開了一分,我急忙開口:
「不……唔……」
還沒說完,他又吻了過來。
侍女又在門外問:「小主您說什麼?」
「我說……嗯……」
此刻鷺冥仿佛逗我玩似的,每次都放我說一個字,然後再堵住我的嘴。
他臉上戴的面具涼絲絲的,激得我渾身打了個顫。
眼看侍女要推門進來,我的心緊緊擰在一起。
「等,嗯……等會兒再洗漱!」
我使出全身力氣推他,終於得出一個喘息的機會說完整。
侍女退下後,我已經被折騰得滿身香汗淋漓了。
而這個罪魁禍首懶洋洋地倚靠在我的床上,撐著頭好整以暇地看著我。
他輕聲說:
「甯寧,你生氣了。」
3
他的聲音向來溫柔,此時卻隱約帶著一股冰冷殺意。
我已經懶得去想他的弦外之音了。
剛經受了極度緊張,驟然放鬆後,此刻眼皮沉重ẗúₑ得仿佛灌了鉛。
我不受控制地打了個哈欠,遲緩地轉了個身背對他。
「甯寧?」
背後傳來鷺冥不滿的聲音。
他得不到回答,伸手拍了拍我,「你先別睡。」
我困得思緒都變得模糊不清,伸手拽住他的手腕,「別停。」
「什麼?」他沒聽清,湊近問。
「別停,拍的我挺舒服的,好像我小時候娘親拍我哄睡一樣……」
話音剛落,身上那只手慣性機械地拍了兩下,猛地僵在半空中。
陷入夢境時,隱約聽見咬牙切齒的一聲:
「好,好得很!」
一夜睡得不安穩,夢裡一隻猛獸對我又咬又啃。
第二天梳妝時,侍女疑惑地問:
「小主這臉上是怎麼了?」
我看向鏡中,只見臉頰上一塊紅印子。
我茫然地搓了兩下,「可能,被蚊子咬了一口吧。」
侍女遲疑了一下:「快入冬了也有蚊子啊,那我待會兒去抓一下。」
正要說些什麼,外面傳來一陣騷亂。
「蠻人要打過來了,皇上下旨北邊城池不許抵抗,我們的國家要亡了!」
4
隨著騷亂一同來的,還有劉公公。
劉公公今天動作格外恭敬,笑眯眯道:
「娘娘,皇上有請。」
我呆了一下,平日都是午時過後才召我去,今天怎麼這麼早。
我連早膳都還未用。
劉公公仿佛看出我的疑惑,又加了一句:
「今個皇上看著心情格外不好,娘娘需得小心伺候啊。」
一句話讓我的心瞬間提了起來。
我趕緊讓侍女喚月給我換好衣服,匆匆跟著劉公公前往養心殿。
還未靠近殿門,一隻琉璃盞就飛了出來,砸在我和劉公公的腳前。
劉公公飛速往旁邊一閃,尬笑著:「娘娘您請。」
我眼睛一閉,心一橫,抬腳邁進殿內。
這一腳仿佛邁進了墳墓。
殿內一片死寂,窗戶全都閉著,更顯得昏暗逼仄。
殿裡能砸的都被砸了個遍,周遭跪了一圈瑟瑟發抖的侍女。
皇上正撐著腦袋坐在那隱在暗處的案台前,表情甚是痛苦。
我在滿地碎渣子裡好不容易找了塊空地,壯著膽子上前行了禮。
周遭靜悄悄的,沒有任何聲音。
我偷偷抬起頭,卻撞進一雙猩紅的狐狸眼裡。
他終於開口,嘴邊勾起了一個殘忍的弧度。
「誰讓你來的?」
啊?
我餘光瞥了一眼劉公公,劉公公在殿門外滿臉心虛地拱拱手。
原是被騙過來當出氣筒的。
我硬著頭皮,慢吞吞地回答:「臣妾自己想來的。」
他問:「你來做什麼?」
我仔細想了想,小心給出一個答案,
「哄睡?」
空氣靜了幾秒。
皇上猛地站起身,大步走到床前。
「過來。」
5
侍女們悉數退下。
我站在原地看著地面猶豫不決。
今天可是穿的最愛的一雙鞋了,我這輩子都沒穿過這麼好看的。
這碎瓷片又尖又密,要是劃破了鞋底豈不是太可惜了。
突然,面前傳來腳步聲,還沒來得及抬頭,皇上已經來到了面前。
他陰沉著臉,看著像索命的厲鬼:「愣著幹什麼,還等著朕抱你過去?」
我眼睛一亮。
抱?
這樣就傷不到鞋了。
好辦法!
我滿眼期待,小心翼翼張開手臂。
面前的男人好像沒理解我的姿勢,像看怪物一樣的眼神看我。
我索性上前,主動摟住他的脖子。
他這才有動作。
驟然騰空,我驚呼一聲下意識死命摟緊他。
他悶咳了一聲。
聲音低沉而嘶啞,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
「你想勒死我?」
我乖巧地松了力道,偷偷抬眼看他。
他眼睛裡佈滿了紅血絲,眼下青紫一片,好像一夜未睡一樣。
我心思轉了轉。
難道是因為蠻人要打過來?
可是不對啊,他不是說直接把國家拱手相讓嗎?
難道暴君想如何滅國還能想的這麼辛苦?
我心下了然。
越發覺得他像之前村裡土地主家裡的傻兒子。
脾氣大,傻,還敗家。
6
這幾日皇上好像都格外難以入睡。
看著他眼底萬年不變的青紫,我忍不住想:
難道他每晚都做賊去了嗎?
看到他輾轉反側,我突然想到昨晚鷺冥主動給我拍背哄睡。
要不然我也給皇上試一下?
我弱弱地伸出手,剛拍了一下,就在他要殺人的眼神下默默地收回來。
讀了一個多時辰,他呼吸終於要歸於平穩了。
就在我要松一口氣時,一聲「咕咕」聲響起。
我的讀書聲一頓,好在皇上只是皺了一下眉,沒醒。
我欲哭無淚。
今天來的太早了,導致現在肚子咕咕叫個不停
我捂住肚子,咬著牙繼續讀。
「咕咕咕~」
我下意識向床榻看去。
撞進一雙睜開的,飽含怒氣的眼睛裡。
7
皇上果然怒了。
他伸手把我甩在床上,伸手拽住我的衣襟。
一張兇神惡煞的臉貼在我面前,狠狠瞪著我。
眼神好像要殺人。
我下意識閉緊眼睛。
咬牙切齒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你能不能讓它別叫了!再叫朕就殺了你!」
本來沒吃飯就很委屈。
眼下還要聽這等無理的要求。
我更委屈了。
這還不得怪你大早上發瘋,要不然這會兒我早就美美吃完早膳睡回籠覺了!
身體上餓的很,精神也高度緊繃著。
我眼淚瞬間忍不住湧出來。
他低聲吼道:
「你哭什麼!」
他眼睛不笑的時候,眼白露的多,看著又冷又凶。
我本就是想在後宮混口吃的。
眼下不禁吃的沒混好,腦袋還面臨著分家。
我抿抿嘴,控住不住地哇的一聲哭出來:
「我餓,嗚嗚,我餓啊!」
這一聲仿佛用盡了我畢生的力氣。
聲音之洪亮連皇上也明顯驚住了。
有了開頭,我索性一次性哭了個痛快,
回過神的皇上耳朵尖紅得好似滴血,粗蠻地捂著我的嘴。
我淚眼汪汪地看他。
他又捂住我的眼睛,
「別哭了!朕,朕給你吃就是了!」
8
沒想到皇上竟然叫人安排了一大桌飯菜。
有龍井蝦仁,水晶魚片,八寶鴨,還有一些涼拌時令小菜。
都是我未曾吃過的。
我板板正正地坐著,感覺剛才眼角的淚水從嘴裡分泌出來。
可是皇上連瞧也未瞧,一臉不耐煩地抱著胳膊坐在凳子上,像盯犯人一樣盯著我。
正坐立難安時。
他突然說:
「吃啊,盯著朕瞧什麼,朕臉上有飯啊。」
我噎了一下。
不是,你不盯著我,怎麼知道我看你?
但他是皇上,我只好老老實實地解釋道:
「在家時,好吃的都是先緊著哥哥吃的,我要是先吃,會挨打的,所以,皇上您先吃……」
隨著皇上的眉頭越皺越緊,我的聲音漸漸細如蚊蚋。
他陰森森笑了一聲,把一碟山筍兔肉推到我面前。
「吃,誰敢阻攔,朕殺誰。」
皇上發話了,我連忙伸出筷子夾了一口。
兔肉滑嫩,山筍鮮脆,帶著山椒的微微辣口,香的我淚眼汪汪,覺得此刻就算皇上要砍我頭也值了。
正開心地吃著,皇上突然開口:
「你一直都這麼沒脾氣嗎?」
我:?
大概是我的眼神太過疑惑不解。
他托著腮,百無聊賴地點點桌子,
「過來。」
「扇我。」
9
明明前一刻還讓我吃飯,下一刻就讓我扇他。
我越發覺得他喜怒無常。
此刻我戰戰兢兢地坐在皇上的腿上。
他環在我腰間的手四處摩挲,仿佛像一條毒蛇一樣,令我渾身發麻。
「來,讓我看看愛妃的膽量有多大。」
他把臉湊在我面前,言簡意賅:
「扇。」
扇也是死,不扇也是死。
我僵得跟塊木頭一樣,眼看他耐心逐漸耗盡。
危急時刻,我靈光一閃。
都是在臉上留印子,親也行吧?
我狠狠心,一閉眼。
「啵!」
我親完,心裡發怵,直接一橫心,抱著他腦袋又狠狠親了好幾口。
直把他親的一動不動,僵在原處。
我保證,今天,不,直到明天,這幾個印子也消不了!
正當我覺得自己逃過一劫時,桌上的飯菜被皇上長臂一掃。
我被一股莽勁掀翻在桌子上。
突來的變故讓我忍不住尖叫,他眸色一深:
「聒噪。」
他低頭,把我的尖叫堵了回去。
唇上被細細的咬著,又痛又麻,我忍不住泛起淚花。
桌子上冰冷堅硬,我又害怕有迸濺的菜湯沾到衣裙上,不得不緊緊攀著他。
好在他的臂膀夠粗壯,身形比我大出不少,一隻手緊緊把我按在懷裡,沒讓我沾染半分污穢。
許是他良心大發,解下斗篷將我整個裹起來。
由於貼的足夠近,我第一時間感受到了某些變化。
他吻得又凶又深,眼神跟頭狼一樣具有侵略性。
我哪見過這種場面,害怕地直發抖。
就算在心裡罵了無數遍登徒子的鷺冥,也只是夜夜只想勾引我而已。
連昨天被親了幾下,我也權當被狗咬了。
好不容易喘口氣,我連連求饒:
「不不不,我錯了,皇上!我錯了!」
許是憐惜我已經抖成秋天裡的落葉了。
他停下,頭抵著我鬢邊喘著粗氣。
我心裡瞬間燃起了希望般,換上了我此生最可憐巴巴的神情。
結果沒想到下一秒。
他精准地從斗篷裡捉住我的手,
「不碰你,幫我。」
我眼前一黑。
狗皇帝,我跟你勢不兩立!
10
這一場鬧劇以我一巴掌甩在他臉上結束。
要不是我已經被折騰地沒了半條命,這勁還能再大點。
眼看他眼中的欲念隨著這一巴掌變得逐漸清明。
我剛鼓起的勇氣瞬間偃旗息鼓了,跟只鵪鶉一樣窩在皺巴巴的斗篷裡。
皇上用舌尖頂頂腮,沒說話,揪起我被扔在旁邊的衣服慢條斯理地擦臉。
看著他用我的裡衣擦他那東西。
我紅著臉伸手去奪,卻被鉗住手。
他的勁大,我的手被他牢牢桎梏在手掌裡,只能眼睜睜地看他拿裡衣細細擦淨我指縫間的粘膩。
他開口:「往後縮什麼?」
你說縮什麼?!狗皇帝,真當我沒脾氣啊!
心裡罵的再狠,嘴上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猛地扣住我的後腦拉向他,眼中的深意仿佛要把我包裹起來,
「剛才抹我臉上的時候不ṱü¹是挺能耐的?」
我臉上滾燙,已經分不清是因為羞恥還是氣憤。
狗皇帝,死皇帝,色狗死皇帝,滅國之前一定先把你綁起來甩上幾百鞭才解恨!
但此刻我只能暫時當一隻小鵪鶉。
他擦完,把我抱到床上,伸手拽我的斗篷。
我以為他又要禽獸,死命拽著斗篷不撒手。
他一挑眉,「這麼愛不釋手?」
誰愛不釋手了,我都恨不得一把火燒了這斗篷!
我用眼神控訴他。
他笑了一聲,「好吧,本來是想給你蓋被子的,既然你這麼喜歡……」
還沒等他說完,我已經把斗篷狠狠扔在地上了。
他話一頓,眉梢染了幾分淺顯的笑意。
接著拽過被子把我裹成了蠶蛹。
我連忙往牆邊蛄蛹,想離他遠遠的才好。
卻沒想到他一把捉住我的腳踝,使勁一拽,我又回到了他身邊。
平時不覺得,現在我才發現他藏在衣服下的肩膀寬厚,整個人體型比我大很多,被他圈在懷裡時,頗有壓迫感。
他低聲問:「不想跟我一起睡?」
我緊緊盯著他,看他的表情好像在看強搶民女的惡霸一樣。
我把頭搖成撥浪鼓。
他剛才還帶著笑意的臉慢慢沉了下來。
他靜靜地看了我幾秒,拍了拍我的屁股,
不留情面道:「滾回你的寢殿吧。」
我:?
變臉比變戲法還快?
於是在寒風蕭瑟裡,我一個人倔強地忍著手酸腿酸腳酸一步一步往寢殿裡挪。
經受了一天的蹂躪,我整個人像是被吸幹了陽氣的女鬼。
該死的狗皇帝,自己吃幹抹淨逍遙自在,結果還不准人送我。
我無力地抬頭看看天。
去時是早晨,回來時天都擦黑了。
我整個人又累又餓,想起那一桌子被糟蹋的飯,登時恨得牙癢癢。
好在平時皇上出手闊綽,我每讀一天史書,就給我不少金銀珠寶。
如今我金銀細軟也收斂的差不多了,只等城一破,我就逃出去!
11
可能是太累了,我回來直接一頭倒在床上不省人事,連晚飯也沒吃。
不知道過了多久,半夢半醒間,夢見一隻狐狸精在山頭狂妄地笑著,說要咬死山裡的大王,然後抗我上山當壓寨夫人。
下一秒這只狐狸精就閃現到我面前,把我抗進了洞房。
緊接著,他把我牢牢按在床上,張ţũ̂⁺țûⁿ開大口露出白晃晃的牙齒,往我身上啃來。
我嚇出了一身汗,從夢中掙扎著醒過來。
屋裡黑漆漆一片,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了雨,電閃雷鳴。
好在是場夢。
我輕輕舒出一口氣,平復心情。
但不由地感歎這場夢太真實了,到現在我脖頸間還在傳來細密的刺痛感。
我想伸手去摸摸脖子,卻不料驚覺手腕被人禁錮住。
我猛然僵住。
這時,外面閃過一道閃電,把殿裡照的亮堂了些。
也就是這一瞬間,我看清了床邊坐了個人。
他從我的脖頸處抬起頭,卻露出一張狐狸臉,整個人陰惻惻得跟夢裡的那只狐狸精一模一樣。
來抓我了!
心跳險些停跳,眼淚差點湧出來。
我唰地一下閉上眼睛。
嘴裡嘟囔著:「急急如律令,太上老君快顯靈,妖魔鬼怪快離開啊!」
念了半天睜開眼發現這狐狸還在這,我又閉上眼,只不過這次念的是:
「狐仙大人,我的肉一點都不好吃的,又老又柴,嗚嗚,你去吃皇上的肉吧,他的肉又嫩又彈牙,吃他一口長生不老啊,嗚嗚嗚……」
額頭被彈了個腦瓜崩,身邊傳來一道詭譎的聲音:
「你看看我是誰呢?」
被子被毫不留情掀開,那人揪住我衣領拽起來。
我眼淚汪汪地睜開眼,這個距離下,我終於看清了這是張狐狸面具。
整個宮裡好像就那登徒子喜歡戴各種各樣的面具。
我聲音哽咽著:「鷺冥,你是鷺冥。」
他挑起我的下巴,笑盈盈道:「答對了,想要什麼獎勵?」
獎勵?
我的拳頭慢慢攥緊,心中的怒火一波一波湧來。
白天剛應付完發瘋的皇上。
晚上還沒等人喘口氣呢,就來扮鬼嚇唬我。
拉磨的驢還讓歇會兒呢!
看著他笑我更生氣了,理智沖昏了頭腦。
我拽住他衣領往下一拉,壓在床榻上。
「獎勵你爹個腿!」
「你們兩個能不能一塊來啊!晚上我要睡覺!」
可下一秒。
面具之下傳來輕笑,他揭開面具,露出皇上那張可惡的臉,
「好啊,我的愛妃,滿足你。」
12
我呆愣在原地。
手裡的衣領好像燙手山芋一樣。
我猛地鬆開跌坐在床榻上。
眼眶越來越熱,視線模糊,我使勁眨了眨眼。
可心底那份害怕和委屈卻像潮水一樣,一波一波湧了上來。
現在的心情大概跟我幼時剛知道自己不是爹娘孩子ẗû₍的時候一樣。
那時候我便知道我是被人拋棄在他們門前的。
從那以後,我小心翼翼,勤快能幹,不敢讓自己閑下來,更怕自己被爹娘厭棄。
我見誰都是笑盈盈的,受了欺負也不吭聲,漸漸得所有人都喜歡我。
街坊鄰居都誇我是整個十裡八鄉脾氣最好的小娘子。
可爹娘還是不滿意,會因為我洗慢了衣服責駡我,也會因為一個吃了冷掉的饅頭罰我跪在雪地裡。
到最後被賣進這吃人的皇宮。
儘管是從一個狼窩裡轉到了另一個狼窩裡,我的心裡卻前所未有的亮堂起來。
再怎麼不濟,這也是新的開始。
有新的開始,就有新的希望。
我不惹事,只想著在皇宮混口吃的,有了賞賜我就存起來,就想等哪天皇上厭棄了,或者城破了我就逃出去。
就算是逃不出去,過幾個月吃飽飯的日子也不虧。
可如今這一切希望都將變成泡影。
我不僅罵了皇上!
我還讓狐狸精去啃他!
上一個罵皇上的已經被誅了九族,墳頭草都一尺高了。
我一寸一寸地往後挪,怎麼看怎麼覺得他要撲過來殺我。
我身體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於是在看到他動了一下後,我下意識往後挪。
卻沒料到我離床沿只ṭū́₎有一寸的距離。
眼看要掉下去,他眼神一變,飛快地起身拽住我的胳膊。
他這次沒收力,攥得我手腕生疼,使勁一拉,我就狠狠撞在他胸膛上。
他伸手鉗住我的下巴,上挑的狐狸眼裡滿是怒火:
「就這麼怕我?就算摔死也想離我遠遠的?」
我餘驚未消,死死咬住下唇。
周圍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連時間都變得緩慢。
此時我被壓在他懷裡,肌膚相貼,他的心跳就像是攪動這場死水的開關。
我聲音顫抖:「我怕,我怕你殺我。」
他微微眯起眼睛,嘴邊勾起一抹冷笑,
「我還沒說要殺你,抖什麼。」
他指尖冰冷,用力按住我咬住的下唇。
「我可捨不得殺你。」
我吃了痛,不由得張開嘴。
他的眼神一瞬間變得幽深,下一刻。
手指探進我口中。
我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他卻拿過狐狸面具蓋在我眼睛上。
「別這麼看我,楚楚可憐,總惹得我想放過你。」
13
「朕少時得了這頭痛症,一發作便控制不住自己,夜夜不得安枕,偏偏殿前那幾隻老狐狸秉著為了國家社稷的由頭把錢財斂進他們的兜裡,假惺惺的惹我煩,於是我便把他們都殺了,我才發現殺人能讓我好受些。」
「但自從你進宮後,我發現你的聲音,你的身體,都能讓我放鬆下來。」
「可是好像只有我假扮鷺冥的時候你才不會怕我。」
眼前看不見,聽覺和觸覺就變得格外清晰。
我努力忽視手指擦過舌頭的異物感,腦中只有一句話。
他不想殺我!
他語氣一頓,抽出手指撫上我的脖子,慢慢縮緊,
「如今這一切你都知道了,想逃離我了,我又開始頭疼了。」
「怎麼辦呢?」
14
能怎麼辦?
這一刻求生欲達到頂點。
我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掙扎,將他推倒在床上。
頃刻之間,我們兩個的位置就變了。
慌亂中,臉上蓋的面具掉落。
他似乎是沒反應過來,目光中蘊藏著不可置信。
我眨了眨眼,手忙腳亂地撫上他衣襟,使勁一扯,露出他光裸的上身。
我大喊一聲:「我才不怕你!」
然後,我成「大」字形啪唧一下壓在他身上。
他被壓的悶咳一聲,沉默了許久,才終於找回自己的理智,
「你在做什麼?」
我悶聲回道:
「你不是說我的身體能讓你放鬆嗎?這個接觸面積夠不夠?不夠的話你再脫點。」
他似乎被我氣笑了,「為什麼不是你脫?」
我一口咬在他胸前,
「現在是你離不開我,我才是老大!」
15
「小主,下雪了!」
耳邊是侍女驚喜的聲音,我合上手中的兵法書。
從書中掉出一張書簽,上面寫著一句話:
以退為進,另闢蹊徑。
通過反向操作,來扭轉對自己不利的局面。
我站起來,看向窗外。
如今據那次雨夜已經過了半個月了。
邊關戰事吃緊,皇上卻不知道去向。
朝堂由攝政王一人把政。
傳言說攝政王把皇上架空了。
亂些好。
我嘴角禁不住上揚。
亂些才是自由的開端。
天色擦黑,一隻信鴿飛到窗沿。
我小心取下紙條,上面寫道:
亥時涵洞,馬車等候。
我一喜,趕緊燒了這紙條。
送信之人是我少時的手帕交,甚是靠譜。
等我出去就一路南下,總之,可以離開這了。
這條路我籌謀了七年。
到了約定的時間,我一路提心吊膽抄小道出去。
從涵洞出去後在樹旁看到一輛馬車。
馬車上有一小廝,旁邊地上站了一個面露焦急的女子。
心裡的石頭驟然落地。
我面上才露出笑容,趕緊跑過去小聲道:
「敏娘!」
平Ŧůₓ日朝氣蓬勃的敏娘此刻卻面露菜色。
我正奇怪,馬車上的帷幔被掀開,伸出一隻冷白的手,
「愛妃,上車吧。」
16
馬車上,鷺冥悠閒地喝著茶,指尖點在杯壁上發出輕響。
我卻如坐針氈。
正思考為什麼會在這遇到他,他伸手,把我拽進他懷裡。
他下巴沖果盤一揚,
「喂我。」
我連忙狗腿子一樣上手撚了荔枝喂到他嘴邊。
他卻沒吃,眼神瞥到我方才丟在塌上的包袱,嗤笑一聲,「準備的挺齊全吧?」
我心裡咯噔一下,大腦瘋狂運轉。
我說出來賞雪他能信嗎?
手指無意識地拿著荔枝放到了自己嘴裡,瞬間一股甘甜彌漫開來。
他幽幽來了句:
「別想什麼藉口了,我早就知道你要跑了。」
荔枝的汁水猛地噎在嗓子裡,猛咳起來。
他表情嫌棄地給我拍拍背,
「我還知道進宮是你主動跟你爹娘提的。」
我下意識反駁:
「那是因為他們要把我賣給那快入土的鰥夫,那鰥夫打死了三個娘子,只因為聘禮多,爹娘就要把我賣給他,我也是走投無路才想這個法子的。」
說完,我像是被霜打的茄子一樣聳搭著腦袋,
「既然你早就知道,為什麼還讓我活著?」
他擎著我的手又撚了一顆荔枝,這次喂到了自己的嘴邊。
他順勢在我指尖咬了一口,漫不經心地反問:
「為什麼?那還不是……」
我支愣起耳朵。
他微微一笑,
「因為我離不開你啊,你才是老大。」
17
「去哪?」
「邊關。」
「所以攝政王只是一個幌子?」
「自然,以退為進,方為上計。」
好一個陰險的老狐狸。
「你說什麼?」
「我說皇上您真是聰慧過人呐!」
那日出了城,他棄了馬車,帶我翻身上馬,直奔邊陲。
一路上兩人一馬,冒雪前行,儘管有他擋雪,我仍然凍的止不住發抖。
他低頭看了我一眼,解開大氅把我包裹進去。
連啃了兩天胡餅,我面如菜色。
由於天寒地凍,我喝了一口水囊的的水,被冰的打了個哆嗦。
他拿走我手中的水囊,揣進懷裡,起身丟下一句:
「麻煩。
「在這等著我。」
那日,我吃上了烤兔子和溫水。
第十日時,終於在天黑前到了離邊關最近的小鎮。
小鎮上門可羅雀,家家戶戶都閉著門窗。
鷺冥輕車熟路帶我走向一家客棧,敲了敲門,裡面立馬有人把我們迎進去。
小二很有眼力見地送上熱水和飯菜。
不久門又被敲響,鷺冥低頭叮囑:
「你先吃。」
被屏風擋著,我瞧不見外間,只聽得幾個領頭似的人物在和鷺冥商討戰事。
外面房頂的旗子被呼嘯的北風刮的獵獵作響,可鷺冥的聲音卻是前所未見的沉著冷靜。
我心驚於他對局勢的精准把控。
不知道過了多久,菜都涼透了,他繞過屏風進來。
我仿佛是第一次見他一般看著他。
他脫下外衫,眼中的殺伐果斷褪去,斜斜地瞥了我一眼,眉眼盡是笑意:
「怎麼,要迷上我了?
「把你包袱裡的銀票分我一張,我考慮讓你摸一下爺的腹肌。」
我:……
收回目光,眼拙了。
翌日天還未亮,他換好軟甲,臨行前,把一把匕首放在我枕邊,叮囑道:
「我會安排人守著你,你莫要亂跑。」
他停頓了一下,「等我回來。」
我本不想回應,卻在看到他的背影快要消失在門口時,鬼使神差地「嗯」了一聲。
接下來幾日他沒回過客棧,每日前線的戰況都由掌櫃的小孫女嘉娘告訴我。
戰況焦灼。
蠻人終究是兇悍。
我心不在焉地轉著杯蓋,嘉娘就小大人似的坐在我旁邊嗑瓜子。
「漂亮姐姐,給。」
「嗯?」
我低頭。
她已經把一茶杯推到我面前,裡面是一小堆扒好的瓜子仁。
我怔住。
她的聲音帶著小女孩的嬌憨,
「我爹爹在軍營,他偷偷告訴我,當今皇上英勇無雙,肯定能打贏勝仗的,姐姐不要擔心,我們一起等他們回來。」
皇上英勇無雙嗎?
我好奇地問她:
「世人都說皇上是暴君,你不怕嗎?」
她搖搖頭,一雙葡萄大的眼睛明亮有神,
「爹爹說皇上殺的是奸佞,砍得是腐朽,才不是暴君呢。」
我輕輕一笑,心裡驟然放鬆了。
我摸摸她頭上的小啾啾,「好,我們一起等他們回來。」
夜晚胸悶的很,醒來好像隱約聽見刀劍相接的聲音。
我屏住呼吸,突然凝住神。
還有嘉兒的哭聲!
我在窗戶上扒開一個小洞,一行黑影正朝著客棧奔來。
看那身形,是北蠻人!
18
寒風刺骨,穿過喉嚨像是被刀割一般。
我趁夜色奪了一匹馬。
我一手把嘉娘牢牢護在懷裡,一手策馬前行。
風很快吹幹了我手上的鮮血,那是我剛才為了救下嘉娘捅傷了一個北蠻人噴射出來的血。
刀光劍影被我拋卻在身後。
但很快有一個人反應過來,提著刀騎馬追過來。
我第一次騎馬,之前也只是看鷺冥騎。
不得章法,心裡愈發焦急。
眼看要追上,情急之下,我掏出匕首狠狠紮在馬背上。
馬兒吃了痛, 發瘋似的往前跑,轉眼就把人甩在身後。
可緊接著,就有另外一對人追來。
馬蹄聲似鼓點一般敲在人的心上。
我緊緊抓住韁繩, 手指因為用力而泛白。
這時, 前方傳來馬蹄聲。
我抬眼看,一身披盔甲的男子率著一對人馬駕馬而來。
是鷺冥!
我心裡一喜。
突然。
風從耳邊呼嘯而過, 夾雜著身後追兵的叫喊聲和箭矢破空的尖銳響聲。
我下意識把嘉娘往馬背上一推。
「噗!」
身後一涼, 我茫然地低頭一看。
只見一隻箭頭穿過身體自胸前而出。
「甯寧!」
意識喪失前,我好像聽到了一道聲音,撕心裂肺一般。
我從未聽過的。
19
禦書房裡藏著一本日誌。
聽說是皇上寫的。
有小兒偷偷跑去翻看,卻被打了一頓。
但那小兒仍然記得日誌中的內容。
【十月初四:
後宮裡多了一位甯美人,名叫崔寧, 傳言是一小地方十裡八鄉出了名的軟柿子。
我沒細瞧,只記得她膚色雪白, 跟我幼時養的小兔子一樣。
容貌估計一般。】
【十月初十:
又一次碰到甯美人,主要是後宮殺的差不多了, 她一個人難免顯眼些。
暗衛送來的情報好像跟傳言有些出入。
這倒是個, 人前裝傻人後敢斷登徒子一指的人物, 我倒要看看她在我面前能裝到什麼時候。】
……
【冬月初五:
今天的甯美人讀的史書依舊是錯字百出。
偏偏還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 讓人不好挑理。
但不知為何。
我聽她慢悠悠地讀,頭疼的輕了些, 竟也起了幾分睡意。
「咕~」
嗯?什麼動靜?
不管,這會兒睡意正濃。
「咕~~」
……
原來是甯美人的肚子。
頭又開始痛了。
好生氣!
但看她吃的香, 小懲一下罷了。
但好像,把人欺負過頭了。
沒事, 今晚翻牆進去哄哄她。】
【冬月二十:
今日的甯美人依舊想逃,但沒關係。
我只要握她的手夠緊, 她就跑不掉了。】
……
【一月十日:
甯寧還沒醒, 她躺在這什麼都不做, 也格外好看。
御醫說她可能醒不過來了。
我的頭又開始疼了,想下旨殺了御醫,但我忍住了。
我以前殺戮多,如今不求自己有福報, 只求甯寧福祿雙全, 歲歲無虞。】
【三月十八日:
甯寧, 還真讓你說對了。
我離不開你,你是老大了。】
【十月初四:
又到了我們初見的日子。
甯甯,後宮沒有你的讀書聲真是無趣。
這次換我給你讀了。
甯寧,你什麼時候能夠醒過來?
那日上戰場前。
你明明答應了等我回來的……】
……
「聿安!你又翻你父皇的日誌, 忘了上次他是怎麼打你的了?」
「嘿嘿,母后,我只是想看看父皇的日誌有沒有更新嘛。」
「你父皇這幾日帶你妹妹頭疼的緊,哪有功夫更新啊。」
「我看到了, 明明有!」
……
【十月初四:
今日是和甯甯老大的第十年。
今年的願望,依然是願她:
福祿雙全,歲歲無虞。】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