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情感言情

繼兄他強勢回國了

給男朋友當了三年舔狗後,我那沒有血緣的繼兄回國了。
他回來第一件事就是逼著我和男朋友分手,把我強行帶回了家。
第二件事兒是給我做飯。
等我吃完抬頭,卻發現他已經握著皮帶靠在門框上盯我很久了。
「錯在哪兒了?」他像小時候一樣居高臨下地訓我。
我不服氣:「我錯哪兒了?」
他突然發狠把我按在門上。
「我他媽從小把你捧在手裡都怕摔了,結果你在外面給別的男人當舔狗?!
「既然這樣——」他一隻手按住我,一隻手慢條斯理開始解褲子。
「與其便宜別的男人,倒不如先便宜我這個『哥哥』。」

1
回家時,我發現我掛在陽臺上的白色絲綢睡裙沒了。
臥室裡靜悄悄的,我以為鄒紹權還沒回來,直接按下門把手,打開了燈。
巨大的雙人床上,鄒紹權正摟著身邊的人睡覺,突如其來的強光刺得他濃眉擰緊,不悅地睜眼,在看到我時愣了片刻。
「孟聲?你怎麼回來了?」
身邊的女孩也被動靜吵醒,睡眼惺忪地起身,我這才看清我的白色睡裙正穿在她身上,肩帶半掛在她白皙的肩頭,和黑茶色的長髮糾纏在一起。
我記得她,鄒紹權酒吧裡的女 DJ,好像叫什麼林眠,剛來不到一個月。
見了我,她似乎有些慌亂,猛地縮進了鄒紹權懷裡。
我面無表情關上門,拉著行李箱坐在了沙發上。
窗外夜景繁華,大雨模糊了霓虹燈的光圈,整個城市在車水馬龍裡映成了一片光怪陸離的顏色。
不知道過了多久,臥室門再次被推開,林眠身上套著鄒紹權的白襯衫,堪堪遮住大腿。
她朝我抿嘴笑。
「抱歉啊孟聲姐,我的裙子被扯壞了才穿了你的裙子。」
她把睡裙遞給我:「不過我胸好像比你大一些,胸那裡撐得有點兒大了,等我再買一件新的給你吧。」
我隨手接過睡裙,然後直接扔進了垃圾桶,一句話也沒跟她說。
林眠臉色有些垮,鄒紹權赤著上身出來,下身穿著灰色家居長褲和拖鞋,靠在門框上抽煙,對她皺眉道:
「我不是讓你走嗎?」
林眠臉一紅,靠在鄒紹權身上,旁若無人一般用胸蹭著他的手臂:
「你把人家衣服都扯碎了,我怎麼走啊?」
鄒紹權嗤笑:「平時你穿的那些跟沒穿也沒什麼區別了,這時候倒知道要臉了。」
他吐出煙圈兒,一把推開她,語氣裡暗含警告:
「行了,趕緊走吧。」
林眠看出他認真了,也不敢再當著我的面挑釁,噘了噘嘴,扯過外套披上往門口走去。
離開前,她還不忘對鄒紹權飛吻。
「下次有空再找我,隨時等你。」
……
門被關上,屋裡恢復了寂靜。
鄒紹權走過來,把煙頭按滅在茶几煙灰缸上,伸出胳膊摟我。
「怎麼這麼早回來,不是說後天才回來?」
他身上的清新皂香混合了女人的脂粉香,不倫不類的,讓我有些反胃。
「考察提前結束了。」我頓了頓。
其實是因為今天他生日,所以我特意趕了最近的一班飛機,經濟艙坐了十幾個小時屁股都發麻了,只為了回來當面跟他說一句生日快樂。
我包裡還有送他的生日禮物,但現在我已經不想拿出來了。
鄒紹權笑笑,看出我的口是心非,自顧自把手伸進我兜裡掏出一個黑色絲絨方盒,裡面裝著一條項鍊。
是我去斯里蘭卡跟著同事去礦上親自篩出來,然後跟著師傅打磨出來的。
長菱形的藍寶石,火彩很漂亮,裡面好像藏著星星。
讓我一下子就想到了鄒紹權的眼睛。
鄒紹權挑了挑眉,伸手拿過來:
「是給我的禮物嗎?」
我拽住項鍊,看著他的眼睛,漫不經心,深黑的瞳孔泛著欲望已經滿足的陰鷙的灰。
我突然覺得他一點兒都配不上這顆我親手從泥沙裡挑選出來的寶石。
「不是給你的。」
鄒紹權也不生氣,勾起唇角微微偏頭,睜大眼睛看我:
「真生氣了?
「好了,」他食指鉤住項鍊,長腿岔開挨上我,「這次是我錯了,生日聚會喝多了,她非要送我回來,是她勾引我,酒後亂性了。」
大概是今天心情好,又或許是覺得這次確實有點兒過分了,鄒紹權難得耐著性子哄我:
「好了,我以後不帶女人回家了,你別生氣了,嗯?幫我戴上。」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我知道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但這是第一次鄒紹權把人帶回家,那個女人還穿著我的睡裙。
我突然覺得很噁心,用力拽住項鍊,他那邊也沒鬆勁兒,細細的鉑金鏈突然斷開,吊墜飛出砸在地上不知道去了哪裡。
我的掌心勒出深深的紅痕。
鄒紹權猛地沉了臉色。
「孟聲,差不多就行了。」
我把手裡這條費了我不知道多久工夫的項鍊扔在地上,起身輕聲道:
「我累了,先去休息了。」
進了客房後,我聽到門外沉默了一會兒。
然後大門被猛地摔上,沉悶的「砰」聲在夜裡格外刺耳。
我知道,鄒紹權生氣了。
他本來脾氣就不好,大概覺得今天能哄我兩句已經是不容易了,沒想到我還不識好歹。
可我真的沒精力哄他了。
我在斯里蘭卡不知道吃了什麼,上吐下瀉了整整三天。
好不容易好了點兒,又趕了這麼久的飛機,連軸轉讓我渾身發熱,估計是發燒了。
鄒紹權只要仔細看我一眼,就能發現我眼下的青黑和不正常的紅暈。
可他毫無所覺。
也是,這世界上只有路應淮在看我第一眼時就發現我身上所有的不對勁。
他走之後,再也沒人對我那麼好了。
我縮進冰冷的被子裡,打開手機殼,抽出裡面的照片。
照片裡的少年單手拎著我的 Hello Kitty 的粉色書包,風吹起他的黑髮,我似乎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香皂香氣,聽到他身後香樟樹在風裡嘩嘩作響的聲音。
他眯眼看著鏡頭,陽光也比不上他臉上的笑容燦爛。
那雙眼,和鄒紹權有五分相似。

2
和鄒紹權認識,是在朋友的聚會上。
他說他一個富二代朋友開了個新酒吧,裝修特別豪華,非要帶我們去見識見識。
我對這些其實也沒什麼興趣,但朋友說了也不好掃興,就跟著去了。
去了我也不會喝什麼,路應淮從來不准我喝酒,長這麼大我也只偷著喝過幾次。
我就隨便點了一杯教父,結果沒想到這酒這麼烈,一口下去嗆得我直咳嗽。
旁邊突然伸過一隻修長的手遞給我一張紙巾。
我看過去,男人穿著一身白襯衫,手裡拿著一杯威士卡,渾身上下只有一塊表做裝飾。
乾淨極了,卻也好看極了。
燈光落在他臉上,纖長的睫毛在臉上落下濃密的陰影。
我們的目光對視,那雙燦若星辰的眸子彎了彎。
「不會喝酒啊,慢點。」
我愣在原地,耳畔一片嗡鳴。
那一瞬間,我似乎又看到了十九歲的路應淮,站在學校門口對我無奈地笑。
「就放學跑得快,別摔著,慢點。」
我聽到自己心跳遲緩地劇烈起來,不知道是因為酒精還是什麼,五臟六腑酸澀地灼燒起來!
後來我才知道男人叫鄒紹權,就是朋友口中那個開酒吧的富二代。
不說鄒紹權有錢,只沖著那張臉當天晚上跟他搭訕要聯繫方式的女孩子也沒斷過,我紅著臉鼓起勇氣也去要了他的微信。
朋友知道後提醒我:
「他身邊女人挺多的,你要是玩玩還行,千萬別認真了。」
我沒在意,追了他整整一年,天天去酒吧找他,晴天送飯雨天送傘他心情好陪他聊天心情不好陪他喝酒,他生病了去他家照顧他,終於才讓他松了口跟我在一起。
只是鄒紹權花心的毛病從來都沒改,他微信裡的好友申請每天都排著長隊,酒吧卡座裡的漂亮姑娘從來都不重樣。
在一起不到半年,我就發現了他出軌,我也吵過,也鬧過。
一開始他還會跟我道歉保證,時間久了以後乾脆直接就告訴我:
「孟聲,你知道我不可能一輩子隻守著你一個人,當初我和你在一起就是覺得你比別的女生懂事。
「你能接受就接受,接受不了也沒關係。」他攤手,「我們就分手好了。」
我看著他那雙和路應淮太過相似的眼睛,沉默許久後開口:
「我接受。」
朋友恨鐵不成鋼地罵我戀愛腦,說我不爭氣,我只是笑笑不說話。
生氣嗎?其實也生氣。
在意嗎?其實也在意。
但真的沒那麼在意,相比起來,我只要能長長久久看到那雙眼睛就好了。
……
早上起床,鄒紹權還沒回來。
我想了想,給他打電話,他沒接,發消息,他也沒回。
等我再回家時,發現我的東西都被扔到了門口。
鄒紹權坐在沙發上一條腿蹺起,林眠靠在他身邊,兩個人當著我的面交換了一個熱吻。
「你不是不喜歡我帶人回來嗎?」
鄒紹權睨著我笑了笑:「那你就滾出去住吧,畢竟眼不見為淨。」
這不是鄒紹權第一次把我的東西扔出來了。
之前有一次吵架,大冬天晚上下著大雪,他也是這樣趕我走的。
我在門口坐到天亮,凍得發起燒來,迷迷糊糊等到他開門,居高臨下看著我:
「知道錯了嗎?」
那一刻我該生氣的。
可是蒙矓中見他雙手抱胸,我又好像看到了少年路應淮。
明明只比我大了一歲,身上卻已經有了家長的氣勢,在我和朋友出去玩過了門禁回家時也會這樣抱胸看我,問我:
「知道錯了嗎?」
我慢慢靠過去,抱著他的腰,哽咽道:
「我知道錯了,原諒我吧。」
原諒我吧,哥哥。
鄒紹權舒緩了臉色,在手指碰到我額頭時又猛地皺眉,一把抱起我罵道:
「不舒服不知道敲門嗎,就這麼幹坐在外面等著,死心眼兒!」
我把臉埋進他懷裡,死死攥著他的衣服。
那天鄒紹權難得對我溫柔,甚至親手下廚給我熬了粥,我們之間的吵架總是以我的低頭認錯結束。
我知道他來這一出也不是真想趕我出去,就是狗脾氣又犯了,想逼我認錯罷了。
正想開口求和,我突然一頓,看向茶几。
「我放在茶几上的紅繩呢?」
「什麼紅繩?」
「就是我一直戴著的。」我慌了神,比畫起來:
「我臨走的時候放在茶几上了,你放哪兒了?」
那條紅繩是我十八歲生日的時候路應淮送我的。
那年有個算命的說我沖太歲,路應淮就在寺廟裡求了這條紅繩給我戴著,說是保平安的。
這些年我一直戴著,今早紅繩斷了我就放在家打算這個周買了紅繩加進去編一編,可是如今茶几上空空如也,已經什麼都沒了。
「哦那個啊,」林眠笑起來,紅唇勾起,「權哥讓我幫他收拾東西,我看那條繩子那麼舊了,還以為是垃圾呢,就隨手扔了。
「現在估計已經被樓下垃圾車拉走了吧。」
我二話不說,轉身朝樓下跑去。
外面大雨滂沱,我來不及打傘,也顧不上嫌棄髒臭,伸手在垃圾桶裡翻找著。
沒有。
沒有。
哪裡都沒有那根細細的、褪色磨損的紅繩。
我眼前泛起濕熱,茫然擦了一把臉,不知道臉上的是雨還是淚。
心口好像突然破了個洞,我急促地喘息起來,卻似乎沒有空氣能被呼吸到胸腔裡。
那是路應淮留給我唯一的東西了,是我這麼多年保留下來的,和他的僅有的一點兒聯繫。
我到現在還記得少年的他把紅繩系在我手上的時候,從來不信這些的他眼底全是虔誠:
「老天保佑我們聲聲,以後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現在沒了。
好像老天爺連這最後一點兒念想,也不肯留給我。
「你瘋了?!」
手腕突然被用力抓住,一把黑傘罩在我頭上。
鄒紹權咬牙切齒道:「不就是一條紅繩嗎,你至於嗎?!」
我回頭看著他,第一次覺得這個我喜歡了這麼多年的男人如此面目可憎。
下一秒,我毫不猶豫一巴掌扇在了他臉上!
鄒紹權偏頭,睜大眼睛。
我們在一起這三年,別說動手了,我甚至從來沒跟他說過一句重話。
他愣在原地,有好半天沒回過神似的一動不動。
黑傘落在地上,搖搖晃晃濺起水珠。
有車從一旁駛過,車燈映進鄒紹權眸子裡,劃過冰冷的光,朝我看過來時滲出血跡的唇揚起一絲弧度。
只是眼裡毫無笑意。
他朝我伸手,我還以為他要打回來,沒想到他下一刻死死鉗住我下巴,有那麼一瞬間我感覺我的下巴要活活被他掐碎。
「出息了孟聲,你還是第一個扇我耳光的人。」他用拇指擦了一下唇角:
「那條紅繩到底是誰他媽送的要緊東西,你這麼在乎?!」
我面無表情看著他。
「初戀。」
鄒紹權瞳孔猛縮!
下一秒,我揮手打開他,轉身離開。

3
本來身上就不舒服,淋了雨之後我直接發了高燒。
留在鄒紹權家裡的東西我一樣都沒要,跟公司請了年假後回了老家。
那是我爸媽去世前留給我的房子,60 來平的老破小,當年我和路應淮就是在這裡相依為命整整十年。
跟鄒紹權在一起之後,我也會經常回來看看,哪天心情不好了就來待一會兒。
這些年我住過鄒紹權的市中心獨棟別墅,住過他俯瞰整個城市夜景的大平層,自己也買了一套 140 平的房子,可是只有在這裡我才能安心。
迷迷糊糊裡,我似乎又回到了十七歲的時候。
那時候我生病了,黏黏糊糊跟路應淮撒嬌想吃肯德基,路應淮圍著圍裙站在我床前瞪我:
「你看我像不像肯德基?
「少廢話,我熬了粥,一會兒喝了趕緊睡覺。」
可最後還是拗不過我給我買了肯德基,邊看我吃邊皺眉。
吃完了他把藥遞給我,我膩歪在路應淮身上讓他喂,他瞪了我一眼,最後還是邊歎氣邊把藥遞到我嘴邊:
「懶得跟豬似的,以後怎麼辦?」
我就靠在他身上笑:
「以後哥哥照顧我一輩子。」
他嗤笑:「想得美。」手上卻老老實實地給我掖好被角:
「睡吧,小祖宗。」
那時候我被路應淮寵得像個廢物,從沒想過有一天他會把我扔下,讓我獨自面對這個世界。
一片混沌中,有人似乎扶著我的頭,給我塞了一片藥片,像是曾經吃過的那麼苦,然後有溫水注入我嘴裡。
「哥。」有什麼濕濕的滑落在枕頭上,我小聲叫道。
扶著我的手輕輕頓了一下,有人溫柔地摸著我的頭髮,輕聲歎氣。
「睡吧。」
……
再醒來時,屋裡似乎有隱隱的皂香,混合著白粥的香氣。
我有片刻的失神。
路應淮在的時候,他身上和家裡總是一股淡淡的、乾淨的皂香。
我自己洗過的衣服總沒有那種味道。
我問過他:「哥,你洗的衣服好像特別香,我自己洗的怎麼沒有?」
「我有秘訣。」他在陽臺上得意地抖著剛洗的我的校服:
「有哥給你洗衣服,你自己洗幹什麼?」
路應淮走後,我自己洗過很多次衣服,可我再也找不到那股混合著陽光的香氣了。
屋裡的他留下的氣息越來越淡,就像他這個人,我怎麼留都留不住。
後來我偶然聞到大衛杜夫冷水的香味,有幾分像他身上的味道,於是和鄒紹權在一起後,我每隔一段時間都會送他一瓶冷水。
一開始他收到的時候不敢置信地挑眉:
「孟聲,你知不知道這是我這輩子收到過的最便宜的禮物?」
我知道鄒紹權用的香水最少都要幾千塊一瓶,但還是看著他的眼睛堅持道:
「我知道,但我覺得這個香味特別適合你,很乾淨。」
他看了半天,突然笑了。
「真是,有病。」他嘴上嫌棄,卻還是漸漸用冷水取代了他曾經常用的木質香。
我還以為是鄒紹權來了,然而那香氣卻似乎不同。
我狐疑地走出了臥室。
廚房門開著,眼熟的背影正在裡面忙碌。
我一時間以為自己還在夢裡,腦子嗡的一聲,心臟陡然跳動如擂鼓,腳下發軟幾乎站不住。
五年時光呼嘯而過,路應淮回頭,臉上再也不見從前的青澀,眼角眉梢卻掛著我夢裡見過無數次的笑意。
「怎麼起來了?回去好好躺著別凍著了。
「哦,對了,」他神情自然,好像這些年我們從未分開過一樣,「你手機剛才響了,我幫你接了,是你前男友打來的電話。」
「前男友?」我一愣。
「對。」燈光映在他臉上,他一半面容籠在陰影裡,嘴角分明在笑著,吐出的話卻沒有絲毫反駁餘地。
「我剛替你跟他分手了。」

4
「你憑什麼替我分手?!」出離的憤怒讓我腦子發暈,下意識扶住身邊的桌子。
其實他不說我也打算和鄒紹權分手了。
他這次做得的確太過分了,我是喜歡那張臉,可我也不是無底線地犯賤。
可路應淮憑什麼?!
憑什麼在把我扔下一走了之五年以後,又若無其事地出現在我面前,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替我做決定?
「憑什麼?」他微微眯眼:
「憑我是你哥。」
「我哥?」我冷笑起來,上前一步:
「把妹妹扔在家裡不管不顧,五年音信全無的哥哥?
「還是……」我站定在他面前,一字一頓道,「和妹妹上床的哥哥?」
路應淮臉色一寸寸蒼白下來。
「路應淮。」我抬頭看著這張曾經讓我無比幸福,又痛苦萬分的臉。
「從你不告而別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是我哥哥了,我和我男朋友的事情跟你無關,我不會跟他分手的。」
他捏著鍋鏟的手死死攥緊,小臂青筋暴起,神色晦暗不明:
「你就這麼喜歡他?!」
「對啊,」我面無表情道,「喜歡得要命,非他不嫁。」
「你——」他話還沒說完,我已經堅持不住了,踉蹌了一下就要摔倒。
路應淮一下子慌了神,連忙扔了鍋鏟接住我,打橫把我抱回臥室。
他像小時候那樣給我掖了被子,單膝跪在我床前,表情隱忍片刻後終於還是無奈地歎了口氣。
「別生氣了,是哥不好。」
我以為他服軟了,沒想到他接下來的一句是:
「但是你還是要跟他分手。」
「為什麼?」我虛弱地瞪他。
路應淮摸著我頭髮,眼底閃過一絲心疼。
「因為他對你不好,之前我不在你怎麼樣我管不著,但現在我回來了,你讓我怎麼眼睜睜地看著你受委屈?
「他有什麼好的,能比哥好嗎?」
大概是吃的藥裡有安眠成分,我意識越來越模糊,也顧不上生氣了,下意識抓住他的袖子小聲道:
「可你會走。」
意識消失前最後一秒,我感覺眼皮上落下一個顫抖的吻。
「對不起,以後我不會走了。」
……
意識到我喜歡上自己哥哥,是在我十七歲那年,我清楚地記得,距離十八歲生日還有三個月的時候,我做了一個關於路應淮的夢。
夢裡有灼熱交錯的呼吸,潮濕流淌的黏稠,朦朧無措的快感。
還有那張熟悉的臉。
這是我人生中第一個性啟蒙的夢。
而物件是我唯一的家人,相依為命十年的哥哥。
淩晨四點我滿頭大汗醒過來,空調定時已經關了,屋裡又熱又悶,睡裙都被汗粘在了身上。
窗外漆黑一片,只有鬧人的蟲鳴,梔子花的香氣猛烈到幾乎窒息,從窗縫兒裡瘋了似的鑽進來。
我在床上呆坐片刻,搓了把臉,起身去了客廳。
飯桌上路應淮燒好的水早就涼透了,一杯水灌下去從嗓子眼一路冰透了五臟六腑,我打了個哆嗦,腦子終於清醒過來,下意識看向路應淮的臥室。
六十平的小屋只有一廳兩室,我那屋是最大的主臥,坐北朝南,採光很好。
而他那屋不但小,還沒什麼陽光。
我後知後覺地發現,我好像喜歡上自己哥哥了。
我睜眼到天亮,腦子亂糟糟的,再也沒睡著。
直到路應淮叫我起床吃飯,我把自己蒙在被子裡悶悶道:
「不吃了。」
他進門,把我從被子裡扯出來,皺眉探我額頭。
「臉這麼紅,生病了?」
他穿著黑色背心,少年已經發育的肌肉把布料繃出流暢的輪廓,結實又漂亮,挨在我身上時散發著異性特有的熱度。
讓我想起昨晚那個混亂的夢。
我臉更紅了,躲開他的手。
「沒病。」
路應淮急了:「都這麼熱了還說沒病,肯定是昨天下雨讓你多穿點,你非要美穿裙子凍著了,今天別去上課了,我給你請假。」
然後把早飯端到我床上輕聲哄道:
「吃點兒東西墊墊,空腹吃藥胃該難受了。」
他對我越好,我心裡越難受,覺得自己不是東西。
那之後我開始躲著他,平常儘量少和他接觸,放學也不用他接了,跟朋友一起走。
就這麼躲了一個星期,路應淮就受不了了,大晚上進了我房間。
「孟聲,咱們談談。」
他坐在書桌前皺眉看我:「你最近怎麼老躲著我,是不是——談戀愛了?」
他表情嚴峻起來:「你馬上要高考了,絕對不能談戀愛,知道嗎?!」
我搖頭:「沒有,沒談戀愛。」
路應淮松了口氣:「那是哥哪裡惹你生氣了?」
他蹲到我面前仰頭看著我:「之前你生理期把你辣條吃了不高興了?
「還是上次你回來晚說你生氣了?」
他握住我的手,深邃的眸子裡全是我的倒影。
「哥跟你道歉好不好,不該說你的,別生氣了,哥什麼都依著你。」
我緊緊咬住嘴唇,折磨了我許久的念頭在這一刻突破了大腦的限制,脫口而出:
「你真的什麼都依著我嗎?」
他點頭:「當然,這麼多年你說什麼我沒答應你?」
「那如果我說,我喜歡你呢?
「不是對哥哥的那種喜歡,是女人對男人的那種喜歡,你也會依著我嗎?!」
萬籟俱寂。
路應淮震驚地看著我,屋裡落針可聞,只有掛在牆上老式鐘錶的滴答聲。
我後知後覺聽到自己說了什麼,大腦一片空白,僵硬著不敢去看路應淮的表情。
路應淮張了張嘴:
「可是……我是你哥。」
我聽懂了他的意思,懸在嗓子眼兒的心咚的一聲落了回去,在胸腔裡碎得空洞。
路應淮對我沒有男人對女人的喜歡。
他只把我當妹妹。
那之後,我更躲著路應淮了。
我不再聽路應淮的話準時回家,每天放了學都跟同學出去玩。
我們還是生活在一個屋簷下,他依舊給我做飯洗衣服,可是見了面我們也不說話,吵吵鬧鬧的家裡驟然安靜下來,好幾次飯桌上路應淮想跟我說話都被躲了過去。
我覺得尷尬得要命,又陷入是不是不該告白的後悔。
高考完的那個生日我沒回家,跟朋友去了酒吧。
第一次喝酒我就喜歡上了那種感覺,那種輕飄飄的,可以忘記所有煩惱的感覺真好,我不知不覺多喝了幾杯,也沒聽到路應淮不停打來的電話。
直到深夜十二點多我才回了家。
推開門,屋裡黑漆漆一片,我剛松了口氣,客廳裡就驟然亮起!
路應淮靠在走廊上,手裡握著一條皮帶。
我從來沒見他這麼生氣,眼底是一片冰冷的怒火。
「幾點了?」
我下意識一縮:「十二點半了……」
「門禁是幾點?」
「九點……」
路應淮走過來,腳步一頓:「你喝酒了?」
我小聲道:「喝了幾杯。」
路應淮簡直氣笑了:「出息了孟聲,現在學會出去喝酒到淩晨才回家了。
「我給你打了那麼多電話,你居然敢不接?!」
「我沒聽到……」我心虛得幾乎要縮進地裡,路應淮平時很慣我,但生起來氣我也是真害怕。
小時候我的家長會都是他給我開的,雖然只比我大了一歲,但他在我心裡有天然的威嚴。
「有男的嗎?」
我本來想撒謊說沒有,結果眼珠子一轉還沒等說出來就被路應淮看出來了。
「好好好……」他氣得深吸一口氣。
「孟聲,你真是皮癢了,伸手!」
我怯怯伸出手,路應淮狠狠用皮帶抽了我手心一下。
其實他沒用多少力,但是男女力氣有生理差距,我手心還是迅速紅了起來,疼得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
路應淮一下子慌了,似乎想哄我,又還在生氣,一時表情有些扭曲。
我委屈壞了,長這麼大路應淮還是第一次打我,我眼淚止不住掉下來:
「路應淮,你混蛋!你憑什麼打我?!」
他咬牙:「憑我是你哥!你大晚上不回家和男的出去鬼混,我不該打你?!
「送你回來那個男的是誰?!」
「我什麼時候鬼混了!」我哭得更大聲了,「再說你憑什麼管我和誰一起,反正你也不跟我一起,我跟別的男的一起怎麼了?!
「我不但要和他出去喝酒,還要跟他談戀愛,他今晚跟我表白了,我明天就答應他——」
路應淮黑沉沉的眸子死死盯著我,突然走過來一把捏住我的臉抬起,他對我從來很溫柔,從來沒這麼用力弄得我疼過。
我慌亂起來,下一秒路應淮突然嘲弄地笑了。
「不是說喜歡我嗎,這就怕了?
「跟別的男人出去喝酒的時候你怎麼不怕,是不是我把你保護得太好了,你真以為世界上全是好人,你知不知道他們和你喝酒的時候想的是什麼?!
「男人能有什麼好東西?!」
我抬頭:「那你呢?」
他斂了笑意。
下一秒,有些粗暴的吻落在我唇上。
沒什麼溫情的吻,他咬住我的下唇碾磨,疼得好像是一場懲罰。
幾秒鐘後他終於抬起頭,拇指擦過我滲出血絲的下唇:
「孟聲,我也是男人。」
我心臟嘭地炸開,聽不清他說什麼,攬住他的脖子踮腳再次吻上他,舌尖探入。
平時我是絕對不敢這樣的,但是酒精麻痹了我的大腦,放大了我心裡的欲望,我已經顧不得會是什麼後果了。
今天就是被路應淮打死也值了!
路應淮震驚地睜眼。
卻沒有推開我。
僵硬片刻後,他突然認輸似的閉上眼,皂香和酒氣交織在一起,青澀的吻碾磨得成熟,他嘴角溢出失控的喘息,一改剛才的粗暴,捧著我的臉溫柔卻強勢地反客為主。
空氣逐漸抽離,兩個人的呼吸都越來越粗重,可是沒人先抽離。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腳下一軟,被他抱住。
什麼東西抵在我腰上,路應淮懷裡燙得人心發慌。
我輕聲湊到他耳邊:
「哥哥,我今天就成年了。」
路應淮身上微微顫起來,不是心慌地顫,更像是控制不住卻強逼著自己把持。
他低著頭,眼前被黑色的額發擋著,看不出表情。
我靠在他懷裡,輕聲道:
「哥,你覺得別的男人都不好,以後我要是跟別人在一起,他對我不好怎麼辦?
「萬一他出軌呢,萬一他家暴我,或者把我殺了騙保呢?」
我說一句,他抱著我的力度就緊一分。
「你放心把我交給別人嗎?」
半晌,頭頂傳來他的聲音,分明我腰上都抵得發疼了,他的聲音卻依舊平穩。
「不放心……」
「所以還是哥哥跟我在一起吧。」我用力把手指插進他指縫裡,跟他十指相扣。
「哥哥會永遠對我好吧。」
客廳的老電燈閃了閃後徹底熄滅,四周恢復一片黑暗。
路應淮手死死掐著我的腰,不知道是想把我往外推還是往裡揉。
「可是聲聲……你還這麼小。」
他嗓音艱澀,像是陷入一場進退維谷的絕望:
「萬一以後你後悔了……我該怎麼辦?
「我只怕連你的哥哥,也做不成了。」
我抱緊他:「我永遠不會後悔,孟聲永遠喜歡哥哥。」

5
這場病來勢洶洶,好在我身體底子好,發了一晚上汗,第二天終於好了大半。
我拿起手機,看到了上面無數個電話和接連不斷的短信。
都是鄒紹權的。
【你東西還在家,回來把你這些垃圾拿走。
【孟聲,回來拿你這些破爛兒,不要我就都扔了。
【你在哪兒,接電話?!
【剛才接你電話的人是誰,孟聲,你讓別的男人跟我說分手?!
【孟聲,你真牛逼。】
……
我頭又疼起來,想起來昨晚路應淮自作主張替我跟鄒紹權分手了。
分手是要分的,只是還是要說ŧù⁻清楚,猶豫片刻我給鄒紹權打回了電話。
那邊秒接:「孟聲,昨晚上那個男的是誰,你什麼意思,給我戴綠帽子?!」
我揉了揉眉心:「那是我哥,我沒劈腿,但是分手是真的,我們——好聚好散吧。」
「你哥?」鄒紹權冷笑,「現在撒謊都不打草稿了,孟聲,你他媽一個孤兒,戶口本上就你自己一頁,哪來的哥?情哥哥?」
「隨你怎麼想,家裡的東西你幫我寄過來吧,我就不去拿了,不然扔了也行,也沒什麼重要的東西。」
「我憑什麼給你寄,你自己來拿。」鄒紹權突然笑了一聲,「孟聲,你該不會是怕我糾纏你,不敢回來見我吧?
「你想太多了,Ŧú⁽」他輕嗤,「我早就膩了,我還得謝謝你先提分手,省得我還要想著怎麼和你說。」
我松了口氣,鄒紹權從小含著金湯匙出生,長大了也是眾星捧月的,養成了這麼一副狗脾氣,我本來還以為分手有得鬧呢,放鬆下來我隨口道:
「嗯,那祝你以後幸福。」
那邊頓了頓,傳來一句:
「你也是。」然而不知道是不是電話失真的緣故,聽起來總感覺有股咬牙切齒的陰陽怪氣。
「所以,你什麼時候回來拿東西?」
我想了想:「明晚吧。」
「好,」鄒紹權聲音聽不出喜怒,「我等你。」
……
回到鄒紹權家時,他正在沙發上,屋裡縈繞著濃重的煙味。
我微微皺眉,和他打了個招呼就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好在那天鄒紹權把我東西扔出來已經拿了大半,剩下的一小半我使勁塞了塞,一共兩個 26 寸的行李箱也夠了。
路過鞋架時,我看到上面那天扔掉的項鍊。
「這個,」我拿起來,「你還要嗎?」
畢竟是給他的生日禮物,也不是很值錢的東西,賣也賣不掉。
鄒紹權目露鄙夷:
「孟聲,你當我撿垃圾的?」
我點點頭:「那扔了吧,我留著也沒用。」
我隨手扔進垃圾桶,提著行李箱就要往外走。
鄒紹權卻突然站了起來,屋裡沒開燈,窗外天色暗暗地壓下來,風雨欲來。
「孟聲,真沒想到你看著老老實實窩窩囊囊的,還真有種,前腳剛從我這兒走出去,後腳就跟別的男人同居了,把我耍得團團轉。」
他一步步朝我走過來,手上拿著路應淮送我的那根紅繩。
他居然找到了。
「那個男的是誰?你初戀,那個情哥哥?」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主要是他說得都對,我好像沒辦法反駁。
男人高大的身形站定在我面前,眸光晦暗。
下衣擺一動,他的手指鑽了進來,指腹的繭劃過我側腰,帶起一陣戰慄。
我按住他的手。
鄒紹權輕笑一聲,俯身在我耳側:「裝什麼,你不也很喜歡嗎?
「以後分手了就睡不到了,不如打個分手炮再走。」
「你瘋了。」我皺眉,轉身想走卻被他強行拽住。
「你就這麼急著去見他,他哪裡比我好?」他低頭咬住我耳垂,「比我更能滿足你?」
我突然想起那條白色絲綢睡裙,一陣反胃,用力推開他的臉,冷冷道:
「對,他的活兒比你好多了。」
我也不算撒謊,路應淮在床上確實比鄒紹權更有服務意識。
鄒紹權怔住,下一秒臉色唰地黑下來,我從沒見他臉色這麼難看過。
不過都分手了,我也不在乎他到底生不生氣了,推門直接離開。

6
拿了東西,我也懶得回家。
家裡還有個更讓人糟心的。
鄒紹權我畢竟也沒真的多喜歡他,分了也就分了,可是路應淮,我是真的實打實喜歡了他這麼多年。
因為喜歡他,更無法容忍他突然不告而別後又若無其事地回來,好像什麼都沒發生。
我直接約了朋友去酒吧,朋友知道路應淮回來了以後破口大駡:
「他憑什麼說走就走,說回來就回來的,他知不知道你那時候有多難受?!」
我一言不發喝酒,直到喝到眼前都重影了,手腕被猛地拽起來。
我整個人被打橫抱起來,一股熟悉的皂香包圍了我。
可恨的安心讓我閉上眼,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
醒來時已經是深夜了,四周漆黑寂靜。
我悶哼一聲拿起手機,發現已經是淩晨兩點了。
而且我居然是在沙發上,身上只蓋了一條沙發毯。
該死的路應淮,就差這麼兩步路,不能把我放回床上嗎?!
我咬著牙起來打算回臥室睡,然而腳剛ṱù₀沾地燈就亮了,刺眼的光線讓我下意識閉上眼。
路應淮就坐在我面前的沙發上,包裹著黑西褲的長腿向兩邊叉開,手裡握著他的 SR 皮帶。
金屬扣泛著冰涼的冷光,被他用修長乾淨的手指捏住。
「錯哪兒了?」
他分明坐著,姿態卻居高臨下。
像極了我高中那次晚歸被他抓到的情景。
骨子裡習慣性的畏懼讓我下意識回答:
「去前男友家拿東西——
「不對,」我反應過來,「跟你有什麼關係啊,我錯哪兒了?」
「然後就去酒吧買醉。」他手指輕輕在皮帶上點了點:
「跟他分手就讓你這麼難受,難受到要借酒澆愁?」
分明都把我一個人扔下五年了,現在卻又突然跑回來擺哥哥架子。
我心裡湧起怒火,帶著惡意勾唇:
「對啊,我就是很喜歡他,喜歡得要命,跟他分手我難過死了。
「我就願意給他洗衣做飯,他渣我也沒關係,我今天就是去找他複合的,我就是要跟他在一起!」
我以為路應淮會生氣,沒想到他唇線揚起一絲弧度。
「很好。」
他慢慢起身:
「孟聲,我從小把你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都怕摔了,結果你在外面給別的男人當舔狗?
「從小到大,我讓你幹過一點兒活沒有?」
他說一句話,就走近一步。
「你所有的內衣都是我手洗的,你連煎個雞蛋都不會又挑嘴,我為了你不知道看了多少本菜譜。
「我養了你這麼多年,就為了讓你去討好別的男人?」
他終於走到我面前,我這才發現路應淮這些年似乎又長高了些,身高 190 的男人比我高了一整個頭,站在我面前時陰影把我整個人都籠罩在裡面。
我頭皮炸開,色厲內荏:
「路應淮,你又要打我嗎?」
「不,我發過誓,這輩子都不會再打你。」他一隻手鉗住我兩隻手腕,我這才發現路應淮力氣大得嚇人,我拼命掙脫,可他甚至連表情都沒變化。
「那你要幹什麼?!」
他輕描淡寫就壓制住我所有的掙扎,把皮帶扣在我手腕上猛地拉緊,另一隻手慢條斯理開始解褲子。
「既然這樣,與其便宜別的男人,倒不如先便宜我這個哥哥。」
他大腿擠進我腿間,我站不穩向後倒在沙發上,路應淮一條腿跪壓在我身側,俯身咬住我嘴唇。
「路應淮……你這個、瘋子——」我聲音變得破碎,被動仰著頭承受,想去咬他卻被他強硬地鉗住下巴,嘴角溢出的唾液被他用拇指用力抹去。
溫度一分分攀升,我分明恨他恨得要命,可我卻悲哀地發現我的身體沒辦法撒謊。
我很想他。
想得快發瘋了。
被逼到極限時,我噙著淚求他輕一點兒。
路應淮嘴角掛著笑,力道卻絲毫不減,直起身子問我:
「知道錯了嗎?」
我死死咬牙:「你憑什麼說我錯?!」
「很好,」他笑容加深,「看來還不知道錯了。」
視線裡的吊燈劇烈晃動起來,我頭皮都要發麻了,終於忍不住崩潰道:
「我錯了,我知道錯了!」
他動作不減,繼續問:「錯哪兒了?」
分明行動像個瘋子,表情卻溫柔得像個耐心看著犯錯學生的老師。
「我不該去找前男友,」我哽咽道,「我騙你的,其實我是去跟他分手的。」
「那你喜歡誰?」
淚眼蒙矓中,眼前路應淮的臉似乎和五年前的他融合在一起。
我眼淚一下子就掉下來了,渾身的力氣都泄了出去。
「喜歡哥哥,最喜歡哥哥。
「只喜歡哥哥。」
路應淮低頭,輕輕吻掉我眼角的淚。
「乖孩子。」

7
「還疼嗎?」十九歲的路應淮還遠沒有現在的遊刃有餘,生澀又笨拙,緊張兮兮地問我:
「我是不是弄得你很疼?」
我伸出手,掌心還殘留著些微的紅。
「你打得我手疼。」
路應淮蹙眉,眼裡閃過一絲後悔,心疼地啞著嗓子輕吻我掌心。
「是我不好,哥保證,以後再也不打你了。」
我靠進他汗濕的懷裡,嘻嘻笑起來:
「那作為補償,我要吃南街的那家蛋糕,吃三塊!」
路應淮無奈勾起唇角:「給你買,不過每天最多吃一塊,不然又吃不下飯了。」
……
和路應淮的身份從兄妹轉變成男女朋友,生活好像沒什麼變化。
我們還是像之前一樣相處,他當時報志願特意報了本地的大學,就是為了繼續走讀照顧我。
路應淮每天回家做飯,吃完晚飯我們一起靠在沙發上看電視。
我要看電視劇,他要看球賽,當了男朋友之後他也沒更讓著我,還是每天把遙控器舉得老高逗我。
然後被我打了以後老老實實坐在沙發上,還不忘把我腿拉過去搭在他身上,邊吐槽我看的電視劇白癡幼稚邊玩我腳指頭。
高考後的暑假,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光。
沒有任何煩惱,家人和愛人都在身邊,我報了和路應淮一所大學,未來是一望可知的美好。
然而路應淮卻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心事重重,每次我問他他都笑著揉我的頭說上課太累了。
那時候我被他慣得腦子空空,居然也真信了他的說辭。
他開始教我做飯,教我洗衣服,每次都狀似不經意地告訴我一個人該怎麼生活。
我做飯的時候被油濺了手,又疼又生氣:
「路應淮,當初說好會照顧我一輩子,結果現在剛變成男朋友就開始支使我幹活兒了!」
路應淮也不說話,垂著睫毛拉起我的手,給我貼創可貼時歎氣。
「以後我要是不在你身邊了你可怎麼辦?
「我怎麼放心。」
我沒聽懂他話裡的未盡之意,還在置氣:
「你怎麼會不在我身邊,你要去哪兒啊,跟別人出去玩嗎?」
路應淮唇線扯出苦笑的弧度,然後恢復正常敲我的頭。
「笨蛋。」
我們在一起十年,他母親是我媽最好的朋友,把他帶到八歲多就去世了。
我爸媽把他領養回來,結果我上初二那年他們雙雙出了車禍,只留下我們兩個人,一個十四一個十五,半大孩子根本就不知道怎麼生活。我在家天天哭得眼睛都要瞎了,每天把自己關在屋裡不出門不吃飯,最後還是路應淮強行闖進來逼我吃飯。
我滿臉是淚地看著他:
「哥,以後我們就沒爸媽了。」
他擦掉我眼角的淚,小少年眼睛也紅腫著,卻強撐著把我摟進懷裡。
「還有我在,哥哥永遠陪著你。」
明明他只比我大一歲,卻強行逼著自己成長起來。
他開始學著給我做飯,給我洗衣服,甚至會去給我開家長會。
我爸媽的財產都被親戚侵吞了,最窮的時候路應淮會在大冬天放學之後去發傳單,我倆沒錢交暖氣費,凍得我大晚上抱著被子去敲他門。
「哥,我想和你一起睡。」
他唰地紅了臉:「你已經大了,我們不能一起睡了!」
我可憐巴巴道:「可是我好冷,被窩一直是涼的。」
他看了我半天,最後長出一口氣:
「行吧,就今天一天。」
我倆把兩床被子壓在一起,他摟著我,把我冰涼的腳放在他肚子上給我焐熱。
我晚上餓了,他就起來煮速食麵,再臥兩個荷包蛋。
盛出來時兩個蛋永遠都在我碗裡。
直到後來他找了律師打官司要回了父母的遺產,我倆的日子才好過起來。
也不知道十幾歲的少年手頭也沒錢,是怎麼找到律師,怎麼面對那麼多貪婪的親戚的,而且他居然還真的成功要回了錢。
這裡面吃的苦路應淮從來沒跟我說過,他只會笑著敲我腦袋。
「怕什麼,有哥在呢。」
路應淮在我眼裡,是無所不能的。
也是永遠不會離開我的。
那時候我以為,哥哥變成了男朋友,我們就能一輩子在一起了。
我沒有哪怕一次想過,他居然會離開得那麼快。
直到我報到前一天,認識的一個學姐突然問我:
「聽說你哥辦了退學手續,他怎麼了?」
路應淮是學校裡的風雲人物,學校貼吧有專門給他蓋的樓,表白牆三天兩頭被撈的常客,之前跟他去學校玩的時候好幾個他的同學都加了我微信。
我一路著急地跑回家,卻發現家裡空空如也,路應淮的所有東西都沒了。
我大腦一片空白,在客廳裡站了一分鐘,也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
然後我就看到了留在茶几上的那封信。
路應淮告訴我,他爸來找他了。
他說他爸是在海外開公司的,很有錢。
他爸只有他一個孩子,要把他帶回去繼承家業。
那封信到底怎麼寫的,現在我也記不太清了,只記得信很簡短。
最後兩行是:
【桌上給你ƭù₋留了一張卡,裡面有一百萬。
【以後我就不回來了,你一個人好好照顧自己。】
窗外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雨來,我捏著信紙茫然看向天際劃過雪亮的閃電,隨後瘋了一樣跑了出去。
路應淮的朋友也找不到他,說他手機打不通了。
我去報了警,可是員警跟我說他沒失蹤,沒法立案。
他常去的地方我都跑了一遍,淋到最後我整個人渾身都濕透了,可我再也找不到他了。
路應淮就這麼走了。
像他說的那樣,之後五年,他再也沒回來過。
我的哥哥,不要我了。

8
「你知道我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嗎?」我躺在路應淮懷裡,看著窗外的月亮。
他撥開我汗濕的頭髮,親吻我額頭。
「對不起,讓你吃了這麼多苦。
「當年我媽是被我爸騙了,懷孕之後才知道我爸早就有了家室,她傷心之下自己回了國,我爸也沒來找她。
「結果後來我爸兒子,也就是我哥,開直升機帶女人出去玩的時候喝醉了墜ẗũ̂⁰機沒了,他早年身體落了毛病也生不出孩子來了,我爺爺那時候眼看著就要沒了,他為了爭家產才把我找回去的。」
「那你為什麼這些年都不回來,也不跟我聯繫?」
他苦笑:「我那時候本來不想去的,我根本就對他家的錢不感興趣,結果他拿你威脅我,我實在沒辦法。
「那時候他和幾個兄弟姐妹鬥得人腦子都打成了狗腦子,今天大房兒子出了車禍,後天二房長子被人下了藥,我自己那時候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我摸著他胸前淺褐色的圓形傷疤:
「這是那時候留下的嗎?」
路應淮握住我的手:「沒什麼事兒,也不是很疼。」
他說得輕鬆,然而一槍打在左胸上是何其兇險。
他孤身一人去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承受了無數兇險,連自己都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所以才不敢跟我聯繫,也不敢回來看我。
「那你現在怎麼回來了?」
路應淮靠在床頭,伸手拿起床頭的煙,點火深吸一口。
他以前不抽煙也不喝酒,也耳提面命我不許有這些壞習慣。
可他現在熟練地吐出白霧,可以想見那些獨自度過的夜有多難熬。
「現在能威脅我的人都沒了,」他聲音淡淡的,「我就回來了。」
這一刻,我才突然感覺到面前這個男人真的已經不是五年前那個少年了。
他五官英俊如昔,可眼角眉梢的青澀早已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上位者的壓迫和冷硬。
我突然覺得有點兒怕,向後縮了縮。
「怎麼了?」路應淮握住我的手,再看向我時眼底又恢復了熟悉的溫柔。
「沒什麼,那你這次回來了……還走嗎?」我抿唇。
「不走了,」路應淮抱住我,「國外的生意已經穩定了,以後我會把重心放在國內。
「放心吧,這次說的是真的,以後哥哥永遠守著你。
「再也不走了。」
……
以前我和路應淮沒錢的時候,他就總願意打扮我,攢錢也要給我買各種好看的小裙子。
現在他有錢了,更是直接讓我把我之前的舊衣服都扔了。
「走,帶你買新的。」
我斜他一眼,合理懷疑他是覺得那些衣服都是我和鄒紹權在一起時穿的所以才這麼看不慣,路應淮這個人看著賢妻良母的,其實佔有欲特別強,特別愛吃醋。
我也沒跟他客氣:「那我要買貴的,還要買包!」
他大手一揮:「你愛買多少買多少,哥買單!」
我直接領著他奔向我最喜歡的品牌專櫃,平時就喜歡,但花自己的錢總捨不得買,之前鄒紹權倒是給我買了不少,但走的時候我也都沒拿。
「這個包好看嗎?」我拿著手上的稀有皮,沒記錯的話,這件好像要二十多萬。
路應淮摸了摸下巴:
「你皮膚白,背白色應該好看,合適。」
我剛想說要這個,旁邊突兀地伸出一隻做著精緻美甲的手。
「這個包,我要了。」
我猛地抬頭,林眠正靠在鄒紹權身邊,朝我笑意盈盈道:
「好巧。」
鄒紹權雙手插兜,面無表情地看著我攬著路應淮的手。
「我先看的。」我皺眉。
林眠摟著鄒紹權的胳膊搖晃:「權哥,我真的喜歡這個包,買給我好不好?」
鄒紹權一言不發,抽出卡遞給她。
林眠晃了晃手裡的黑卡,朝我笑得挑釁:
「這又不是什麼先到先得,你沒付款,我就可以買。」
「導購,刷卡。」
導購看了我一眼,我直接把包扔進林眠手裡:「正好我也嫌這個包品位太差,你既然喜歡就留著吧。」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跟我杠上了,接下來我看的每一隻包,但凡我表現出了一絲興趣,林眠都會搶著刷卡買下,一連買了七八隻,都刷了一百多萬了,鄒紹權卻好像花的不是他的錢一樣,一點兒表示都沒有。
直到我臉徹底垮下來,林眠才看了一眼自己堆了一沙發的戰利品。
「就這些吧,謝謝你啊孟聲,把這麼大方這麼好的男朋友讓給我。」
我冷冷道:「不謝,雖然他配不上我,但配你還是綽綽有餘的。」
林眠嗤笑:「你就嘴硬吧。」
臨走之前,鄒紹權跟我擦肩而過時在我耳邊譏諷道:
「孟聲,這就是你現在找的男朋友?
「連一個包都捨不得給你買?」
我沒搭理他,等他走遠之後才興奮地拽住導購:
「剛才他們消費了多少?」
導購笑得見牙不見眼:「一百七十多萬,我至少能提這個數!」她伸出一個巴掌。
「怎麼樣?」我朝她擠擠眼,「夠照顧你吧,你沒看剛才我專挑醜包。」
導購,也是我大學舍友咧開嘴:「真有你的,那些包在店裡放了老長時間都沒人買,賣一個就能提三個點!
「大恩不言謝!最近新開了一家人均兩千的 omakase,這周請你去吃!」
「吃飯就不用了,把你們這兒的新款都拿出來,」我指了指路應淮,Ŧü₅「他買單,有錢!」
路應淮白我:「你剛才拽我就為了這個?你前男友還以為我沒錢買包呢,我臉往哪兒擱!」
「別廢話了,」我把新款一件件看過去,「哥,這個我要,這個也要,這個這個還有這個,哪個顏色好看?」
路應淮把卡直接塞我手裡:「選不出來就都買。」
從小到大,不管家裡有沒有錢,路應淮都對我很大方。
小時候我買髮卡不知道選什麼顏色,他就會不買自己想要的東西,留著錢跟我說:
「都好看,那就都買。」
這個習慣到現在也沒改。
路應淮手裡拎著一堆袋子,我朋友一直把我們送到商場門口,還不忘朝我揮手:
「謝了,週末別忘了 omakase!」
我聲音更大:「放心,下次碰上這種傻逼我還領你店裡,給你消化那些賣不出去的醜東西!」
路應淮推了我一下:
「親我一下。」
「幹嗎?」我茫然,「為什麼突然親你?」
「哪來那麼多為什麼,讓你親就親。」
他手臂上還掛著我價值七位數的包和衣服,我拿人手短,踮起腳在他臉上親了一下,膩歪道:
「謝謝哥哥,哥哥對我最好了!」
路應淮嘴角勾起,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林眠和鄒紹權正站在不遠處。
鄒紹權臉上的表情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
我剛當著人家面蛐蛐人家是大傻逼,一時間有些尷尬,趕緊拉著路應淮上了車。
後視鏡裡,鄒紹權一直死死盯著我離開的方向。

9
同事拉我下班去酒吧玩的時候,我本來是想拒絕的。
但是整個部門大家都去,我推拒了好幾次也沒推成。
在得知去的酒吧是鄒紹權開的其中一家時,我更是眼前一黑,硬著頭皮安慰自己,應該也沒那麼巧就碰上他。
果然,一場酒喝下來我根本就沒看到鄒紹權的影子,時間剛過九點四十,我手機就響起來。
幾個相熟的同事都開始擠眉弄眼:
「最近幾次出來玩,十點鐘必來電話,我們孟聲出了名的夫管嚴。」
「哎?」有個同事稀奇道,「之前沒聽說啊,以前出來玩的時候孟聲男朋友都沒管的。」
「你那都哪年的老黃曆了,早換人了,你聽——」
我紅著臉接了路應淮的電話,有點赧然:「你幹嗎這麼準時,都說了十點我會回去了。」
「怕你喝醉一個人回來不安全,我在門口等你,你可以玩到十點再出來。」
掛了電話,我忍不住在心裡吐槽,我都二十多了,居然還要遵守家裡十點的門禁。
找哥哥當男朋友的壞處就在這裡,說是男朋友,其實他還把自己當我家長!
「我記得你之前那個男朋友長得賊帥,家裡還有錢,你怎麼和他分了?」
「新的這個更好,我之前見過孟聲男朋友下雨的時候來接她下班,撐把傘往路邊一站跟海報似的,都能直接出道了,對吧孟聲!」
同事們都看向我,我握著酒杯道:
「對,沒法比,新的這個好多了。」
鄒紹權要怎麼跟路應淮比?
哥哥就是最好的!
相比在這兒跟同事鬧哄哄地喝酒,我也確實更喜歡跟路應淮回去抱著看電視。
我跟幾個同事說了一句,去了個廁所就要往外走。
路過走廊時,餘光掃過一個靠在牆邊的人。
估計是哪個來醒酒的醉鬼,我也沒在意,從他身邊走過——
手腕被猛地抓住,高大的男人把我按在牆上。
「我跟他沒法比?」鄒紹權低頭,身上冷水混合著威士卡的味道籠罩了我。
「孟聲。」他黑沉的視線落在我身上:
「他到底比我好在哪兒?」
真是冤家路窄,我不想和他糾纏,用力推他:
「我們已經分手了,鄒紹權,你喝醉了!」
「說啊,他他媽的到底比我好在哪兒?!」他用力把我抵了回去。
我後背撞得生疼,忍無可忍道:
「他哪兒都比你好,你根本就沒資格跟他比!」
這個世界上沒人會比路應淮對我更好,哪怕我媽再世最多也就做到像他這樣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喜歡我,只喜歡我。
腰上的力道好像要活活把我掐死,鄒紹權黑眸裡燃起令人心驚的怒火,脖子被掐著抬起,一個簡直不能稱之為吻的吻兇猛地落下來!
我嘴唇被咬得生疼,躲也躲不開,乾脆只能反咬回去,混亂中也不知道誰的嘴唇先被咬破,鐵銹氣混合著酒氣炸開,他手指深深插入我頭髮,把我頭拽著仰得更高!
他力氣太大我根本就掙脫不了,乾脆提起膝蓋狠狠撞向他渾身上下唯一的弱點!
「呃——」鄒紹權悶哼一聲彎下腰,頭頂滲出汗珠,咬牙切齒道:
「孟聲,你他媽的想殺了我嗎?!」
我趁機從他胳膊下面鑽出去,飛快往外跑!
結果沒想到鄒紹權忍著疼也要追我,在我剛出門時就一把拽住了我!
「孟聲,跟哥哥在一起,你他媽不覺得噁心嗎?!」
「噁心什麼,我們又不是親兄妹,你放開!」
我正不知道怎麼擺脫這個突然發瘋的醉鬼,身後突然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
「放手。」
然後我被扯進一個帶著清新香氣的懷抱。
鄒紹權臉色鐵青:「你算什麼東西?!」
「什麼東西?」路應淮也不生氣,「她的男朋友。」
「你才和她在一起幾天?!」這個回答徹底激怒了鄒紹權,他嘴角扯出譏諷的笑意。
「我們在一起整整三年,你知不知道她有多喜歡我,跟條狗一樣跟在我身邊我說什麼她都答應,你知道嗎?!」
路應淮嘴角落下,似乎是可憐又似乎是覺得可笑:
「那你知道,她喜歡你什麼嗎?」
鄒紹權皺眉。
路應淮唇角揚起一絲弧度:「她喜歡的,是你這張跟我有點像的臉啊。
「你以為她有多喜歡你,其實她不過是把你當成我的替代品而已,現在我回來了,她怎麼會要你這個劣質的假貨呢?」
鄒紹權臉上閃過一絲茫然,愣在原地。
他視線一寸寸僵硬地打量著路應淮的臉,臉色慢慢白了下來,嘴上卻還逞強:
「不可能。」
路應淮上前一步,兩個身高差不多的男人隔空對峙。
「她給你做了很多是吧,為你學著做飯,給你洗衣服做家務,聽你呼來喝去。
「那你知不知道,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她從來都不會也不需要做這些,我養了她這麼多年她從來沒在我這裡遭過一點兒罪,結果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吃了這麼多苦——」
路應淮譏笑:「而你居然還把這些當成炫耀的資本,我想大概我真的沒教好她,起碼在看人的眼光上她還是太讓我失望了。」
我在他身後癟癟嘴。
鄒紹權已經徹底怔住了,好像三觀被人打碎重塑了一樣,他睜大眼睛看著我,我低頭避開了他的視線。
「鄒家的大少爺是吧。」路應淮脫下大衣披在我身上,攬住我的腰:
「回家吃奶去吧,你還不夠格在我面前說話,換你爸來還差不多。」
小時候路應淮戰鬥力就很強,跟我表白的男生總是被他罵得哭著跑回家,罵不哭的就乾脆打哭。
沒想到時隔這麼多年,他功力依舊不減當年。
「走吧。」路應淮給我緊了緊大衣,視線甚至沒落在鄒紹權身上,摟著我轉身離開。

10
路應淮洗車厘子的時候,我就在旁邊趴著看。
他現在都這麼有錢了,卻還不願意請保姆,每天下班回家親力親為做衛生。
我邊偷吃車厘子邊口齒不清地問他:
「路應淮,你每天這麼忙幹嗎還要自己做家務啊,找個保姆不就行了?」
「沒大沒小,現在連哥都不叫了。」他把手上的水彈到我臉上。
我直接揪出他襯衫衣角擦臉:「昨晚上是誰說——我現在不是你哥,叫我名字。」
「學我說話是吧?」路應淮伸手掐我的臉,然後把手攤在我嘴邊:
「吐。」
我把果核吐在他手裡,捧著車厘子的碗窩進沙發裡繼續追劇。
和路應淮在一起簡直就是天堂,他跟男媽媽似的親力親為伺候我的衣食住行,幾乎把我慣成了一個廢物。
路應淮拿著一罐冰啤酒坐到我身邊,灌了一口閉上眼睛「嘶」了一聲,向後歪著摟住我。
「真該讓你那幫每天被你罵得狗血淋頭的下屬看看你現在這樣子。」
路應淮笑笑,沒說話。
許久後,他低聲道:
「你不知道,這樣能在你身邊好好照顧你的日子,在那五年,我連做夢都沒敢想過。」
……
路應淮一天比一天忙,回家一天比一天晚。
我偷偷問了他秘書,他秘書跟我關係挺好,也知道我們之間的事兒,猶豫一會兒還是告訴我:
「聽說鄒紹權把酒吧和他那些亂七八糟的遊艇、跑車都給賣了,現在開始專心接手家族生意了。
「你別說,他還挺厲害,幾個月就把高層收攏得差不多,現在天天跟路總對著幹,最近路總看上了西邊一塊地,他也去投標,結果還真讓他給中標了!」
晚上路應淮回來我跟他說起這件事兒,他扯松了領帶坐在我身邊。
「沒想到他還挺難纏的,不過你放心,這點事兒對你哥來說不算什麼。」
我擔心道:「那那塊地?」
「我本來也不是很想要那塊地,最近市場太飽和了,利潤壓縮得太低,費力不討好的,他願意爭就讓他拿去好了。」
生意上的事情我不懂,不過看路應淮狀態還不錯,也就沒多在意。
我依舊每天上班,下班,偶爾拿著路應淮的卡去逛街。
直到這天,我剛出商場走到旁邊一條巷子裡打算去買我和路應淮都喜歡的一家蛋糕,結果剛走兩步,旁邊就躥出一輛白色麵包車,一個黑壯男人一把從身後勒住我的脖子,把一塊味道刺鼻的毛巾捂在了我臉上。
幾秒鐘後,我掙扎的手軟了下來,徹底失去了意識。
再睜眼時,我已經被綁到了一個小黑屋裡。
面前三個男人倒是沒碰我,很有職業道德地坐在我面前,把手機對準我的臉開始錄影。
「鄒總,你女朋友現在在我們手上,如果不想她出事兒的話三天之內把西郊的地吐出來,否則——你就得去護城河裡撈她了。」
他平靜地跨出一步,露出身後的水泥和桶。
我頭皮炸開,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會碰上這種事兒,下意識道:
「你們拿我威脅鄒紹權?可我早和他分手了!」
再說,即使不分手,他又怎麼可能為了我去放棄價值幾十億的地皮,即使能出讓,損失恐怕也會達到九位數!
男人掃了我一眼:「我們調查過了,你是這些年在鄒紹權身邊時間最長的女人,聽說他現在願意接手家族生意也和你有關。」
他頓了一下:「你是我們選出來最合適的人選,不過沒關係,即使你沒用,我們也還有備用方案 B,我們沒把希望都放在你一個人身上。」
我靠,他們還真是專業的!
我心下絕望,鄒紹權怎麼可能為了我讓渡這麼多利益,尤其是我們現在分手還鬧得很難看,我要是死了說不定他還要拍手叫好。
沒想到鄒紹權還真答應了!
電話裡他的聲音平穩冷靜:「你們別動她,那塊地我願意讓出來。
「但如果你們敢碰她一根指頭,我一定會讓你們付出代價,我說到做到。」
黑壯男人淡淡道:「我們對您的女朋友不感興趣,放心。」
我愣住了,看向他手裡的電話。
我從來沒想過,鄒紹權真的會為了我放棄那塊地。
分明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他對我也不怎麼好,我到現在還記得他說的那句:
「孟聲,我和你在一起就是因為你懂事兒,別得寸進尺。」
我從沒感覺到他愛我,可是他又為什麼會為我做到這一步?!
然而三分鐘後,黑壯男人接了個電話後,要求又變了。
「不好意思,鄒總,我們老闆又改主意了,他現在要你們鄒家全面退出華東市場。」
我面色一白,後背滲出冷汗。
如果說剛才那塊地是不可能中的一線生機,那現在這個要求就是沒有一絲可能性了。
鄒家在華東紮根經營了幾十年,華東就是鄒家的大本營,一旦退出華東市場,整個鄒家恐怕都要傷筋動骨,損失難以計量。
鄒紹權就是腦子有病也不可能答應這個要求。
果然,他沉默片刻道:
「現在集團董事長還是我爸,我做不了這個主。」
我渾身發涼,他話鋒一轉:
「你們如果想要鄒家退出華東市場,綁架她已經沒用了。
「這樣,我用自己來代替她,你們可以綁了我威脅我爸,我是我爸唯一的兒子,比她有用多了。」
萬萬沒想到他會提出這種要求,綁匪都愣了一下,跟背後老闆彙報了一下,很快答應下來,忍不住還開了個玩笑:
「沒想到鄒總還是個憐香惜玉的情種,我們老闆說可以,這樣,城南郊區路別山西半山腰石橋東的蘆葦蕩,今晚七點,你一個人來。」
他繼續道:「不要報警,不要帶人,我們都是專業的,不要想著糊弄我們,一旦有什麼異常,你和你的小情人就只能下輩子再見了。」
這些綁匪還挺人性化,中午給我準備了和他們一個餐標的盒飯。
然而越是這樣,我心裡越悚然。
他們不爭一時意氣,也不會衝動破壞行動,他們真的是有組織的綁匪。
鄒紹權來替我,然後呢?我真的跑得掉嗎?他又該怎麼辦?
路應淮現在肯定急壞了,他能找到我嗎?
渾渾噩噩中,天色暗了下來,我又被帶到麵包車上,一路往南走。
到了他們說的那座橋後,我真的在蘆葦蕩看見了一個孤零零的人影。
鄒紹權西裝敞開,裡面白襯衫沒打領帶,鬆散地開著兩個扣子,雙手插兜,低沉道:
「合同我已經簽字了,把她送過來。」
他居然真的來了!
一時間我心裡五味雜陳,死死盯著不遠處的人影。
他分明不該來的,他又不是傻子,為什麼要為了我一個無關緊要的前女友做到這一步?!
「鄒總果然是個誠信的生意人,說沒帶人還真自己一個人來。」黑壯男人沒有鬆開拽住我胳膊的手:
「可惜我這個人比較膽小,做事謹慎,不如鄒老闆先走過來,然後我再把你小情人放開。
「你放心,你說到做到,我也一口唾沫一個釘。」
「好。」黑壓壓的蘆葦蕩裡,鄒紹權一步一步慢慢走過來。
隨著兩方距離不斷縮緊,我能感覺到身邊黑壯男人渾身繃緊,他朝其他幾個人使了個眼色,幾個人同時手摸向腰部。
我心臟劇烈跳動起來,鄒紹權每一步都走得很平穩,在我面前站穩。
下一秒,異象陡生!
他猛地拔出腰後的槍,一槍打中了黑壯綁匪沒被我擋住的右胸,幾個綁匪同時沖上來,鄒紹權抬手打中其中一個的小腹,另一腳把旁邊的矮胖男人當胸踹開!
我知道鄒紹權從小學巴西柔術,身手很好,短短幾十秒就撂倒了兩個人,然而雙拳難敵四手,很快他就被一個綁匪沖上來抱住撲倒在地,手上的槍也遠遠飛了出去!
說時遲那時快,我趁著黑壯綁匪受傷猛擊他右肩,沖出去想要搶槍!
鄒紹權瞳孔緊縮,猛地抱住我轉身把我護在懷裡,我後知後覺聽到身後一道破風聲劃過,鄒紹權身體猛地繃緊,錮住我的手臂勒得我骨頭都快斷了!
我沒時間回頭去看,猛地撲到地上撿起手槍,好在路應淮之前帶我去實彈射擊過,我知道該怎麼開槍!
砰!
黑壯綁匪拿著刀,身子僵硬半秒後倒在地上。
我還想再開槍,然而該死的是子彈居然卡殼了!
眼看著剩下兩個人朝我們沖過來,鄒紹權邊退邊打,找準時機一把拉住我鑽進蘆葦蕩中!

11
我攙著鄒紹權的手很快感覺到微熱的液體浸濕了他的襯衫。
「繼續走,別停,他們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追上來,我已經打不動了。」鄒紹權在我耳邊喘息著,半個身體壓在我身上。
「不行,再這樣下去他們不追上來你自己都流血流死了!」
我按住他,強硬地把他襯衫脫下來按壓傷口,好在他身體底子好,沒過多久血流就慢慢減緩,終於止住了。
他低著頭喘息半晌:
「我走不動了,你自己走吧。
「本來就是我連累了你,你沿著南邊走,我來的時候看見那邊有電線杆了,只要順著電線走就有希望走出去。」
他自己留在這裡根本就出不去,不是活活凍死餓死在大山裡,就是被綁匪追上重新帶回去當人質。
我沒動。
「走啊!」他暴喝!
我扭頭離開,身後靜默無聲。
過了一會兒,我扛著一根粗壯的樹枝走了回來,鄒紹權猛地抬頭,紅著眼看我,瞳孔劇烈顫抖起來。
「難看死了,」我把樹枝扔給他,「明明希望我留下,鄒紹權,你怎麼總這麼口是心非?
「撐著!」
他愣愣看了我許久,突然低頭狼狽地擦了一下眼睛,咬牙罵道:
「有病,你蠢不蠢?」
緊繃的身體卻松了下來,我撐著他,他撐著棍子,我倆就這麼深一腳淺一腳地在山裡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天色徹底黑了下來,鄒紹權壓在我身上的力道突然垮了下來。
我知道他是真的到了極限,扶他靠著樹休息。
鄒紹權支起膝蓋,一隻手搭在膝蓋上垂著頭。
四下一片黑暗寂靜無聲,半分鐘後他突然開口:
「你為什麼要管我?明明是因為我才讓你被人綁架的。」
「可你也來救我了,」我想了想,「眼睜睜看著一個人死在我面前,我做不到。」
「只是因為這樣?」
「不然呢?」
鄒紹權不說話了,安靜地低著頭。
今天一天又累又怕,我也迷迷糊糊睡著了。
直到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被粗重的喘息聲驚醒,身邊鄒紹權身上滾燙,正在小聲嘀咕著什麼,顯然是傷口發炎導致了高燒,還做了噩夢。
「鄒紹權!」我急得把他搖醒,「醒醒,你沒事兒吧?!」
他迷蒙地睜眼,借著微弱的月光我看見他眼底閃過一絲水色。
「沒事兒,就是有點暈。」他長出一口氣。
我心急如焚,卻沒有任何辦法。
我的手機早就被收走了,他的手機也沒信號。他說綁匪對他瞭解太深,肯定是身邊出了內奸。來之前只拿上之前弄的槍,也沒敢找人跟著。
我沒任何辦法能救他。
涼風吹過,我猶豫了一下,靠在他身邊,想給他擋擋風。
「你當初跟我在一起,真的是因為我像他嗎?」鄒紹權突然道。
我抿抿唇:「是,但是你也沒停過出軌,咱倆半斤八兩,誰也賴不上誰吧。」
「對,」他輕笑一聲,似是譏諷,「咱倆都不是什麼好東西,誰也別說誰了。」
又靜默了一會兒,就在我以為他又睡著了的時候,鄒紹權低啞道:
「孟聲,這些年,你就從來沒有哪怕一秒真的喜歡過我嗎?
「喜歡我鄒紹權這個人,而不是誰的替身。」
我張了張嘴,發現我回答不出這個問題。
喜歡過嗎?
或許也是喜歡過的,那些耳鬢廝磨的深夜,那些他偶爾的溫柔。
我的心又不是鐵打的,這三年裡偶爾也會有一絲縫隙。
只是每次那絲微弱的火苗剛剛升起就被他親手澆滅了。
「或許……喜歡過吧。」
「那如果我沒有出軌過,好好對你,你還會——選他嗎?」
我苦笑一聲:「我不知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沒發生的事情,我沒辦法去假設。
黑暗裡,鄒紹權聲音沙啞:
「孟聲,你真是個混蛋,我真恨你。」
「恨我?」我一愣。
「是啊,恨你這麼耍我,」鄒紹權冷笑起來,「恨你說走就走,恨你——」
他聲音顫抖起來:
「恨你不愛我。」
一隻手握住我,掌心微微出汗。
或許是因為生病,他的語氣不再冷硬,露出一絲難得的脆弱。
「孟聲,回來吧,好不好?
「我不介意你把我當他的替身,他能為你做到的我也都能做到,以後我不會再和別的女人不清不楚,他能做飯我也可以學,他做家務我也可以做,你回來,我們好好的,好不好?
「他是你哥哥啊,你就不怕別人戳你們脊樑骨嗎?」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竟然聽出一絲央求的味道。
可是鄒紹權怎麼會求人呢?
我感覺荒謬極了:「你不是喜歡我,只不過從小順風順水慣了,突然被我甩了不甘心,或者是吊橋效應,你不可能喜歡我啊。」
他怎麼可能喜歡我呢?
我們在一起那三年,他分明就沒喜歡過我啊。
「我不是不甘心!」他粗喘著,因為太過激動咳嗽起來,攥住我的力氣慢慢小了下來,眼睛一點點闔上。
「我只是……明白得太晚了。」
他又要昏迷了。
我心緒複雜,只能安撫地摸了一下他的額頭。
「睡吧,ṭŭₔ睡吧。」
他手指動了動,似乎還想等我的回答,可惜身體已經撐不住了。
最後還是閉上了眼。

12
「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我躺在病床上,路應淮在一邊給我削蘋果,切成小塊喂進我嘴裡。
我無奈:「路應淮,我真沒事兒,我身上就蹭破點皮兒,你幹嗎非要我住院?」
「觀察一下我才放心。」路應淮面色不是很好看。
那天我被綁了以後他動用了所有能動用的關係滿城找我,終於在天亮之後找到了我和昏迷的鄒紹權。
我沒大事兒,只是身上有點兒小傷。
鄒紹權就慘了,那一刀從他肩膀劃到腰,雖然不算很深,但是流了很多血,整個人又在失血過多的情況下走了那麼遠的路,更別說後來還開始發炎。
他整整昏迷了兩天才醒。
「他說想見你,我給拒了,以後你不准再跟他見面,也不准再和他聯繫。」
「你也太霸道了。」我不滿。
路應淮沉聲:「我霸道?這次的事兒全是他連累你,好在你沒事,要是你出了什麼事——」
他握著水果刀的手暴起青筋,顯然在極力壓制怒火。
「可是人家也來救我了啊。」
「那是他應該的!」
「行ťûₘ吧。」我翻了個身,「那我不去了。」
「你會這麼聽話?」路應淮狐疑。
我朝他擺手:「我困了,你出去吧,我要睡了!」
……
出院時,我見到了鄒紹權家的阿姨。
他家這個周阿姨聽說是從小開始帶他的,帶了十幾年,前兩年身體不行了才回老家了。
「孟小姐是吧,我想和你談談,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她叫住我。
我倆坐在醫院走廊的椅子上,她微微弓著背,頭上已經滿是白髮,眼神卻還清亮。
「你們的事兒我都聽說了,這事兒都是紹權連累了你,以前你們在一起的時候他就對你不好,分手了又害你被綁架,按理說我沒資格替主人家道歉,但好歹我帶了他十幾年,就覥著這張老臉替他跟你說聲對不起吧。」
我不知道說什麼,她輕歎一聲:
「紹權這孩子從小就這樣,任性霸道,從來不顧別人感受。
「但他本性不壞,我還記得小時候他撿了一隻流浪貓,人家都嫌那貓又病又醜,就他把貓撿回來親自洗澡餵食,寶貝得不得了,每天晚上都跟那貓一起睡。
「那貓後來跑了,他表面上說沒什麼,結果晚上偷著哭得跟什麼似的,其實這孩子心很軟,只是他從小在這種家庭裡長大,他不知道什麼是愛,也不會表達。」
周阿姨看了一眼關上的病房門:「紹權遭了這麼大罪,你看他父母,匆匆來看了一眼就走了。
「他倆早就外頭都有人了,常年不著家的,根本不在乎他,這些年家裡就我和其他阿姨,司機,還有紹權。
「這孩子打小兒就自己在家,別人都說他含著金湯匙出生,這輩子什麼都有了,可我有時候看著那麼點兒一個孩子自己坐在那麼大的桌子邊孤零零地吃飯,連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我真是心疼。
「可我再怎麼和他親近,畢竟只是阿姨,很多事情跟他說不上的,這孩子其實很善良,我走的時候給了我一大筆錢,還說要給我養老,他——他——」
她擦了擦眼睛,緩了一會兒才哽咽道:
「孟小姐,我和你說這些沒別的意思,他就是對你不好,你和他分開也是他活該,只是這孩子是真的喜歡你,他不說,但我能看出來,他是真的離不開你。」
她抱歉地笑了笑,起身走了。
我坐了一會兒,到底還是沒進鄒紹權病房。
我不知道去見了鄒紹權要和他說什麼,我們在一起的日子不是很開心,分開了更是鬧得一地雞毛。
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說他在分手後發現他愛上我了?
還是再去糾結那些沒有可能的如果?
已經沒意義了。

13
和路應淮訂婚那天,鄒紹權也來了。
「能聊聊嗎?」他穿著一身得體的西裝,身上曾經的戾氣和桀驁盡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成熟,甚至還有一絲溫和。
我看向路應淮:「哥?」
路應淮臉一下子垮下來,冷笑道:「沒事兒就叫我路應淮,要求我了就叫我哥是吧?」
我沒說話,睜大眼看著他。
「行吧,」他很快敗下陣來,看了一眼手錶,「就五分鐘。」
然後瞪了鄒紹權一眼, 走開了。
訂婚在懸崖邊上的草坪上,我提著裙子跟鄒紹權走到海邊懸崖的欄杆邊,他不知道從哪兒變出兩罐啤酒:
「喝嗎?」
我注意到他脖子上戴著那天曾經我想送他當生日禮物的項鍊。
當時被我扯斷後扔進了垃圾桶, 沒想到他居然又撿回來修好了。
「你怎麼——」我拿過啤酒。
鄒紹權注意到我的視線, 嘴角很輕地勾了一下。
「不能在一起了, 留個念想總行吧。」
他仰頭喝了一口啤酒,懸崖上的海風把他的黑髮刮得紛飛, 露出英挺的眉骨和白皙的額頭。
「我要走了。」
我歪頭:「去哪兒?」
「美國, 我爸拿家產威脅我聯姻, 但我不想娶個不喜歡的女人,以後鄒家的家產我也不要了,我在美國有幾個關係不錯的朋友,打算出國一起創業, 從頭開始了。」
「也好。」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點頭。
「你知道嗎,孟聲,其實我一點兒都不希望你過得好。」
我苦笑:「也不至於吧, 我承認當初追你動機不純,但後來對你也算是掏心掏肺了, 你就這麼恨我嗎?」
「我希望他對你不好, 你們在婚姻裡感情逐漸消磨,最後相看兩厭,你就像跟我分手那樣和他離婚,這樣我才有機會再回到你身邊。」
鄒紹權笑笑,低頭雙肘撐在欄杆上看海。
「可是那樣你要吃很多苦吧, 我已經讓你吃了那麼多苦了, 不希望別人再讓你吃苦了。」
他轉身看著我,不知道是不是風太大了, 眼睛微微泛紅。
「所以孟聲, 你還是過得幸福吧。」
我心裡遲緩地泛起酸澀:
「也祝你幸福, 我是認真的。」
「可是——」他聲音顫抖起來,「沒有你, 我該怎麼幸福呢?
「孟聲, 以前是我混蛋, 讓你跟著我那麼難過。
「我很後悔,可我好像已經沒有彌補你的機會了。
「以後如果他對你不好,你就來找我吧。
「我……等你。」
我張了張嘴,他卻沒等我回答, 拿著手裡的空啤酒罐乾脆俐落轉身,揮了一下手。
敞開的西服外套在海風裡獵獵, 陽光落在他身上, 他說:
「走了。」
身後傳來陰陽怪氣:
「還看呢?要不我給你搬個椅子來你坐著看?」
我笑著回身握住路應淮的手:
「小氣鬼!好了,五分鐘到了,我們該回去了!」
路應淮沒好氣地瞥了我一眼, 把外套披在我身上。
陽光暖融融的, 身上的外套清新的皂香又多了一股溫暖的陽光氣息。
我和鄒紹權背對著彼此,漸行漸遠。
人生這趟旅程,我們曾短暫地同行過一段。
可是我們終究目的地不同, 我只能半路下車,換乘另一趟車。
好在,我現在已經找到了那個能陪我一直到終點的人。

发表回复

您的邮箱地址不会被公开。 必填项已用 * 标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