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小就是我姐最忠實的奴隸,她負責叛逆,我負責受氣。
我姐進劇組跑龍套,得罪了影帝,我立即去賠禮道歉。
我姐升咖女 N 號,跟影帝吵架,我馬上投資劇組。
我姐空降女主角,頭天晚上就跟影帝打架。
我姐:妹妹,菜菜,撈撈。
我:姐,你這樣我只能去爬影帝的牀了。
01
我和我姐相差三歲,從名字上就能看出來,她蘇清歡負責享受,我蘇清寒負責吃苦。
十三歲那年,我爸生了一場重病,他覺得自己撐不過去了,就把我們姐妹倆叫到病牀前囑咐道:「我走以後,你們姐妹要互相扶持,知道了嗎?」
我乖乖地說:「知道了,爸爸。」
我姐:「爸,妹妹說她知道了。」
我爸沉默許久,覺得還是自己活著比較好,於是又咬咬牙堅持了下來。
工作幾年後,我姐去南韓割了個雙眼皮,回來後震驚地發現自己美若天仙,於是決定隱姓埋名進軍娛樂圈。
她拿出當年備戰 WMO 的勁頭,刻苦磨練演技,百折不撓地試鏡,終於進了一個陣容豪華的劇組。
演一具被男主一劍捅死後路過的女屍。
男主角是新晉戛納影帝謝斯惟,女主角是童星出道的小花孟染,其他配角在圈內也是有名有姓。
蘇清歡非常開心地就進組了,我就像第一次送孩子上學的家長,焦慮了好幾個晚上都沒睡好。
果然,進組第一天,蘇清歡就給我整了個大的。
導演就差給我磕頭了:「趕緊把你姐帶走吧,這嘴跟抹了開塞露一樣,演一小時戲罵了一百個人,狗聽了都上吊。」
我連夜打電話給蘇清歡。
「姐,你是不是又像高中那樣用沾了屎的拖把追著人打了?」
「不是。」
「那你沒潛規則女明星吧?沒在劇組養鱷魚吧?姐,你怎麼不說話了?你不會飆車把謝斯惟撞死了吧?」
沉默良久,蘇清歡才惱火地說:「還沒有!」
在我的逼問之下,她終於招了。
她堅持認為謝斯惟經過她的「屍體」的時候踩了她一腳,於是猛地詐屍絆了人家一腳。
到了男女主分離的劇情,謝斯惟演美人落淚,她在旁邊銳評:「哭得真好,這眼淚比羊糞蛋還大粒。」給人臉都氣綠。
導演找她談話,她拒不認罪,一激動就把導演的假發掀飛,剩下幾根頭髮也險些被她揪下來。
要不是知道她是川蘇集團的大小姐,沒準導演就當場把她逐出娛樂圈了。
導演心酸地說:「得罪我沒關系,我跟你爸也是老朋友了,就怕得罪了謝斯惟,你以後在娛樂圈難混嘍!」
我姐覺得有道理,速 cue 之:
「妹。」
「明白。」
我吭哧吭哧扛著一箱禮品,熟練地來到劇組挨個賠禮道歉。
我就是那古希臘掌管道歉的神。
02
我到時,謝斯惟還沒下戲,演的正是我姐唯一出場的那一幕。
那張我在熒幕上見過無數次的臉此刻看起來分外冷漠,眼裡仿佛盛著化不開的濃重殺意。
他挽了個漂亮的劍花,我姐就跟嗎嘍一樣突然躥出來,被他幹脆利落地一劍捅死,鮮血濺到長睫上緩緩滴落。
我差點脫口而出一句:「殺得好!」
一舉一動渾然天成,大快人心,殺我姐跟殺只雞似的,連轉身的動作都是那麼瀟灑迷人。
我感嘆地說:「謝斯惟是演殺手吧?演得真好!」
導演表情複雜地回答:「不,他演的是個聖母。這段戲已經 NG 好多次了,男主動手時應該是猶豫掙紮的,他這嗖地一下就拔劍了……」
看到謝斯惟走過後我姐迅速爬起來對著他的背影豎了個中指,我突然理解了謝斯惟這毫不作偽的殺氣。
蘇清歡高中那個被她在國旗下講話時揭破出軌事實的班主任看起來都沒那麼恨她。
我不忍看蘇清歡小人得志,提著茶葉禮盒跑到謝斯惟面前,九十度鞠躬,熟ṱųₐ練得令人心疼。
「謝老師,我是蘇清歡的妹妹蘇清寒,她不懂事,在劇組給你們添麻煩了,真的非常抱歉,我回去一定好好說她。她就是嘴毒了一點Ŧüₜ,其實本性還是壞的。」
謝斯惟沒有接我的禮盒,只是冷淡地看著我問:「蘇清歡給我添麻煩,為甚麼是她的妹妹來道歉,她自己沒有嘴的嗎?」
我理直氣壯地說:「沒有。」
謝斯惟卡了一下,一旁的女主演孟染憤憤不平地說:「哪有這樣當姐姐的!蘇清歡也太過分了,她這麼對你,你都不生氣的嗎?」
甚麼人啊,當著人家妹妹的面挑撥姐妹關系,退一萬步說,蘇清歡為甚麼不選別人,只讓我來幫她道歉?還不是因為她愛我。
我抬起下巴,冷冷地說:「你們懂甚麼,我姐對我可好了!」
話剛說完,那邊換好衣服的蘇清歡就沖著我大吼:「蘇清寒你在幹甚麼?!還不快滾過來給我捏肩!累死姐了!」
我把禮盒往謝斯惟手上一塞,一挽袖子就屁顛屁顛地跑過去了,以至於錯過了謝斯惟看向我複雜的目光。
「主人,請盡情吩咐妲己吧!」
蘇清歡還真不客氣,一下要我捶背,一下指揮我去給她買飲料,漫不經心地問我:「事情辦完了嗎?」
我猶豫地說:「我道歉了,但是謝斯惟好像不太接受……」
蘇清歡勃然大怒:「甚麼檔次啊,竟然不接受我妹妹的道歉!真是屎殼郎坐房梁,盡擺臭架子!」
她一邊享受我的服侍,一邊罵罵咧咧。
我用餘光欣賞謝斯惟和老戲骨的對手戲。
哎呀,這屎殼郎真好看!
03
一整個下午,我給我姐端茶倒水,在劇組忙碌地跑來跑去,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姐演的是女主,我是她的小助理。
連導演見了都問我:「我看你也蠻有天賦的,這裡有個大太監的角色,你要不要來試試?」
我大怒,這是在羞辱誰啊?我姐又沒演皇帝。
到時候再客串個太監也不遲。
一天下來,我總共路過謝斯惟兩次。
第一次是幫蘇清歡買奶茶,不小心多買了一杯,打算送給謝斯惟的時候,蘇清歡在我身後咆哮:「放肆!你是覺得我喝不了嗎?區區兩杯!給我回來!」
第二次是蘇清歡嫌棄劇組的盒飯不好吃,我驅車十裡,終於找到她摯愛的蒼蠅館子,滿頭大汗地拎著飯菜,被正在酒樓吃飯的謝斯惟看到。
他盯著我手上的袋子看了看,於心不忍地問我:「蘇清歡就讓你吃這種豬食?」
原來我姐吃的是豬食,怪不得天天竄稀。
我不能在外敗壞她的名聲,只好心虛地點頭。
謝斯惟看我的目光更同情了,還帶著隱隱的怒氣:「扔了吧,上來我請你吃。」
扔是不可能扔的,要是扔了蘇清歡絕對會殺了我。
我把袋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一邊,開吃。
我風卷殘雲的吃相再次震驚了在座的每一個人。
畢竟我有這麼一個姐,吃飯得靠搶,吃沒吃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從霸王龍嘴裡奪食的快樂。
我姐有點精神潔癖,別人吃過的她就不吃了,於是我為了獨占一盤葡萄就把每一顆都舔了,把她惡心得一天沒吃飯,我真該死啊!
想起曾經的美好回憶,我忍不住露出笑容。
一抬頭卻發現大家都在看我,紛紛露出憐憫的目光。
「?」
謝斯惟欲言又止:「蘇清寒,你這樣多久了?」
我獃獃地說:「從出生起就這樣了啊!」
神金,為甚麼要用扇形統計圖一樣的眼神看我,這樣吃飯真的很爽欸,不懂的人永別了。
謝斯惟重重地嘆了口氣,恨鐵不成鋼地問我:「你是否需要法律援助?我可以幫你。」
嗯?我重婚的問題事發了?
我謹慎地回答:「不用,我姐就是學法的。」
謝斯惟倒吸一口冷氣,低聲喃喃著甚麼「法外狂徒」、「知法犯法」、「喪失人性」之類的話。
我一抹嘴巴,拎起還熱騰騰的飯菜站起來:「謝老師,你慢慢吃,我回去伺候我姐了。」
「你不是吃過了嗎?這袋就……」
「我留著下一頓吃。」
身後又傳來一聲沉重的嘆息。
我:「?」
04
探完班後我就回家了,之後聽我姐說她不演屍體了,她升咖演了一個侍女,戲份挺多,還是謝斯惟舉薦的。
我覺得可能是那段戲老 NG,謝斯惟忍不下去了吧。
但蘇清歡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他突然跑到我面前跟我說:『你想要的我已經給你了,請你對你妹妹好點。』我的天吶,黃金礦工挖了一輩子礦也沒挖出這麼神的神金!
「你是我妹妹,我對你好不好關他屁事?!講話前能不能先跟腦子商量一下?!到底是誰在造謠我虐待你啊?」
我陷入沉思。
是啊,到底是誰在離間我們姐妹呢?
我連忙安撫:「姐,你別生氣,可能是你對我的好就像大冬天尿在棉褲衩裡,暖暖的,只有我自己知道。」
蘇清歡欣慰地說:「還是你懂事。最近缺錢花了嗎?」
我委婉地表示:「這幾天我都瘦了。」
蘇清歡二話不說給我轉了二十萬,讓我自己玩去。
我反手就下單了一個早看上的包包,心想,這要是虐待,能不能再多多虐待我一點,我受得住!
但沒過幾天,某蘇姓女演員在劇組小牌大耍、不尊重前輩的傳聞就滿天飛,謝斯惟的粉絲聞風而動,要蘇清歡滾出娛樂圈,出警速度比我這個親妹妹還快。
我姐罵不過那麼多人,於是主動給我打電話,哼哼唧唧扯了半天閑話,最後才說:「你過來一趟,我怕我會忍不住把謝斯惟嘎了。」
我以為我姐高中畢業後,我就不用穿我媽的衣服踩著高跟鞋去給她開家長會了。
這個謝斯惟就不能懂點事?
跟蘇清歡吵甚麼架啊,就不能直接把人扔出娛樂圈嗎?
我罵罵咧咧地找到我舅舅,讓他給劇組投錢,不然我就吊死在他辦公室門前。
結果我舅比我先崩潰了:「為甚麼啊?為甚麼又是你們姐妹倆?!我小時候給你媽收拾爛攤子,老了後還得給她女兒收拾爛攤子,我是她弟弟,不是收拾爛攤子的!」
嗐,誰不是呢,這是家族傳統,頭胎心高氣傲,第二個生死難料。
不過我比我舅處境好點,好就好在我還可以正月剃頭。
我帶著舅舅和舅舅的錢偷偷摸摸地回到劇組,一來就目睹了我姐和謝斯惟比春晚還精彩的「犯罪」現場。
蘇清歡:「你看謝斯惟這演技,騾子竄稀,拉胯無比。」
謝斯惟看著蘇清歡還沒完全恢複的雙眼皮:「你又懂了,悲傷蛙?」
蘇清歡大怒:「外貌攻擊,真沒素質。你鼻子剛整的?拆下來都能當掛鉤使了,這鼻翼縮的,你不會靠毛孔呼吸吧?」
我覺得謝斯惟的臉和我姐的嘴都該上保險,真不知道失去其中任何一個我會有多傷心。
我迅速上前拉開菜雞互啄的兩人。
「姐,你能不能消停點?
「謝斯惟,對不起,我……」
謝斯惟打斷我:「蘇清寒,不是你的錯,你不用替她道歉!我真是看不下去了,你跟我走!」
05
謝斯惟盛怒之下,不由分說地把我拉到他的車上,但車門一關,四周都安靜下來,狹窄的車內只有我們兩個,氛圍也漸漸變得奇怪。
我盯著他的臉,晃了晃被緊緊握住的手,茫然地問:「你把我拉Ṱṻₚ來幹甚麼?」
謝斯惟仿佛突然意識到他還握著我的手,連忙放開,目光游移不定,輕咳一聲:「我……我找你是想說,今天我請你吃飯。」
原來如此。
我禮貌拒絕:「謝謝,我自己有飯吃。」
謝斯惟怒氣回籠:「甚麼飯?是上次你吃的那種嗎?蘇清寒,你別傻了,你姐根本沒把你當妹妹,離開她吧!」
我聽他放屁。
「你懂甚麼,她超愛!」
話說一半,我突然狐疑:「謝斯惟,你明明跟我姐不對付,為甚麼還這麼關心我?你是不是暗戀我姐,故意想引起她的註意?」
他在劇組裡跟誰都關系平淡,唯獨跟我姐吵架,還給她加戲,這不是喜歡是甚麼?
我伺候我姐Ṱů₌,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他卻時刻關註,挑撥離間,想把我從我姐身邊逼走。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想擠走我這個最忠實的僕人,取代我的位置!
真是處心積慮,陰險狡詐啊!
我氣得都快把牙咬碎了,尤其是看見謝斯惟猛然一怔,臉色微紅,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解釋:「不是,我怎麼可能……我是對……反正我不喜歡她!我有喜歡的人了!」
好哇,姐跟你掏心窩子,你跟姐玩心眼子。
他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在我心裡,他已經晉升為最需要註意的競爭對手了。
「那你能不能跟你粉絲說一下,讓她們別罵我姐了?我姐看到那些言論很傷心,飯都吃不下了,我心裡就特別著急。」
傷心是假,不吃飯是真,蘇清歡開了八個小號,忙著回罵,連飯都沒時間吃了。
謝斯惟說:「好,你別著急,我現在就跟她們說。」
我也低頭給我姐發簡訊:【對面鳴金收兵了,停戰吧,大王。】
蘇清歡:【不,寡人要『宜將剩勇追窮寇』。】
我:【你這又是何必呢?】
蘇清歡:【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好好玩。】
我:【……】
一時間,我的內心充滿了對謝斯惟的愧疚之情。
但我也絕不會把我姐拱手讓人!
謝斯惟看著突然莫名振奮起來的我,猶豫地問:「那,我今天可以請你吃飯嗎?」
我突然想起來這個男人竟然說我姐的最愛是豬食,光憑這一點就能讓蘇清歡把他碎屍萬段了。
不過我又不是豬,吃甚麼豬食呢?
我笑眯眯地點頭說:「好呀。」
06
但我還是沒能吃上謝斯惟請我吃的飯。
我舅簽完投資協議,和導演勾肩搭背地出來,一看到我姐面前的飯菜瞬間就震驚了:「這幾天你竟然都在吃這種東西?走,我帶你去吃頓好的。」
我姐忙著罵人呢,根本沒空,頭也不抬地說:「別管,反正餓不死。」
我的長相隨爸,蘇清歡隨媽,於是我舅一看到她那張臉就虎軀一震,下意識地就極盡諂媚之能。
他也不管蘇清歡肌肉虬結的手臂,狂野的坐姿,目中無人的態度,只是慈愛地摸摸她的頭髮,滿臉心疼地說:「你看你,拍戲都瘦了這麼多,太辛苦了。要不請幾天假吧?我都沒帶你好好玩過。」
周圍的人紛紛投來異樣的眼神,女主演孟染擺弄著行動電話跟女二竊竊私語,謝斯惟眉頭微蹙,向我投來一個疑惑的目光。
我完全沒註意到,只覺得我舅舅怎麼能偏心至此,坐在邊上那麼大個外甥女他都看不到嗎?!不能因為我長得像爹就遷怒我啊!
導演註意到了,輕咳一聲:「那個,徐總啊,在劇組要註意影嚮,畢竟蘇清歡是憑自己的實力面試進來的……」
我舅哈哈一笑:「那當然了,不然還能是走關系進的嗎?」
我死死地低下頭,不敢說話。
蘇清歡應該是沒罵贏對面,突然把行動電話一摔,猛然爆發了:「說了不去就是不去!蘇清寒,你人呢?我妹妹在這裡,你要帶就帶她去吃吧,別煩我!」
我跟他輕車熟路地來到藏在滿街蒼蠅館子中的大排檔,地上的垃圾堆得我無處下腳,但香辣小龍蝦的味道又讓我產生了一種想吃但怕死的感覺。
我們吃得正開心,渾然不覺網上已經炸了。
07
「好離譜啊,金主探班,某女星竟然將正在讀大學的妹妹推出來替自己,就這人品,怪不得會被孤立呢!」
隔壁桌的人在激情討論著八卦,聲音都傳到我們這邊來了。
舅舅啃著一個大豬肘子,滿臉是油,感嘆地說:「甚麼金主啊,這也下得去手!娛樂圈可真亂!」
我左手兩串澱粉腸,右手三串魷魚須,含糊不清地說:「是啊,你說(嚼嚼嚼)這世界上(嚼嚼嚼)怎麼會有(嚼嚼嚼)這種姐姐呢?」
嚼到一半,我突然聽見隔壁的女生說:「我還一直奇怪呢,憑甚麼她得罪了謝斯惟還能好好地待在劇組,原來是有金主啊!」
「我們家小染也太慘了,明明是女主,卻被關系戶欺負成這樣,她可是好不容易才跟男神合作的!」
我放下吃了一半的烤串,默默拿起行動電話。
舅舅還罵我:「吃飯呢,玩甚麼行動電話!」
隔壁討論的聲音越來越大。
「那個蘇清歡的金主甚麼來頭?連導演都要給她面子?」
「聽說是姓徐,有老婆,還說甚麼要帶妹妹玩點特別的,猥瑣得很。」
舅舅猛然放下大豬肘子:「?」
我發現網上已經炸鍋了,都在討論某蘇姓女明星賣妹求榮的事,時間、地點、對話說得清清楚楚,要不是我就是當事人,我都要信我舅舅是個絕世大淫魔了。
一看來電顯示,十個未接電話都來自謝斯惟。
我顧不得回電話,先給我姐打了過去:「大傻春,你在幹甚麼?!」
「啊,我還在跟人吵架,怎麼了?」
「網上有人造謠說你有金主。」
我姐震驚:「版本更新得這麼快嗎?我還在跟人撕謝斯惟有沒有故意絆我呢!」
好了,這又是個沒用的。
我給謝斯惟打回去,他語氣急促地問我:「蘇清寒,你沒事吧?那個徐總帶你幹甚麼去了?」
「燒烤。」
「甚麼?洗澡?你別怕,我現在就過來……」
我看著突然掛掉的電話,感到莫名其妙。
老舅也捧著電話,急得團團轉:「完啦,你姐怎麼說?我姐要過來了!」
整個晉西北都亂成一鍋粥了!
08
兩個老二當機立斷分頭逃跑,結果在不遠處的酒店門口被我媽抓住,雙雙落網。
我媽上去就給他一個大逼鬥:「徐老二,你不要命了?竟然敢帶你外甥女吃路邊攤,你怎麼不去吃屎呢?」
我舅:「不是,姐,我……」
「你還給清歡的劇組投資?當甚麼金主!這麼愛管閑事,是不是連路過的糞車都要嘗嘗鹹淡啊?實在不行就去找個牢坐吧,省得我扇你了。」
「姐,別罵了……外甥女,你說句話啊!」
我看向我媽。
這是「清朝第一殺手」,你敢跟她對視十秒嗎?
我不敢。
在我們兩個被罵得狗血噴頭之際,謝斯惟出現了!
他像個英雄一樣將我拉至身後,正氣凜然地說:「徐夫人,您別怪她,清寒她是無辜的!這一切都是徐總逼她做的!」
我媽眯起眼:「無辜?你那三根烤腸,五十串裡脊肉、牛肉、羊肉,四斤小龍蝦,烤秋刀魚,烤生蠔,大豬肘都是你舅舅逼你吃的?」
我含淚點點頭:「是啊,我不吃,他還要強行塞到我嘴裡,好過分。」
謝斯惟突然發現事情有點不對,慢慢放開了我,低聲問:「這是誰?」
我也低聲回他:「我媽。」
「還有呢?」
「And 我舅舅。」
「親的?」
你要問我爹我還不能確定,但是在場的我可以肯定。
「親的。」
那一刻,我在謝斯惟眼裡看出了背叛的感覺,他快碎了。
他眼裡三分震驚七分迷茫,失魂落魄地問:「所以還有甚麼是真的?」
我小心翼翼地說:「我姐真的不是故意要絆你的。」
我媽架也不吵了,津津有味地聽完我們的對話,笑眯眯地問:「這扇形統計圖是誰家的呀?長得真俊!」
晚上太暗,她打開手電筒看了又看,對謝斯惟滿意得不得了。
我忽然覺得不妙,她這個笑是甚麼意思?不會是想讓謝斯惟代替我的位置吧?
我急中生智,大聲地說:「俺的!」
我媽:「你爹的,喊這麼大聲是覺得我聾了嗎?好了,你們繼續聊,我帶你舅回去了。」
空蕩蕩的大街上只剩下我和謝斯惟兩個,怪尷尬的。
我低著頭不敢直視他,怕他問起我媽為甚麼叫他「扇形統計圖」。
謝斯惟卻牽起我的手,十指相扣,輕輕地說:「對不起,是我搞錯了,我一直以為你姐對你不好……」
大膽!
我瞬間抬頭怒視他。
他繼續說:「因為我繼父,在人前表現得對我很好,給我買好吃的、好玩的,從不罵我,回家後卻動不動打罵我,把我的肋骨打斷兩根,卻對別人說是我自己摔的。
「我媽也偏心她和繼父生的弟弟,從來沒問過我這一身傷是怎麼來的,但人人都說他們對我好,所以我從來不敢相信親情,看到蘇清歡那麼對你,就以為你也跟我一樣……」
其實我們家的人也都偏心我姐,但我知道我姐最愛我。
小時候我跟鄰居家的小孩玩,被他推到河裡,我姐當時就沖上去一腳,把他的牙都打掉三顆,那小孩家長上門來罵我,我姐又撲上去狂咬他。
我摸摸謝斯惟的臉,凝視著他纖長的睫毛:「都過去了,以後你也會有愛你的家人的。」
謝斯惟溫柔地笑了一下,微微低頭,柔軟的睫毛在我的肌膚上倏然擦過。
「嗯,我信你。」
09
有我媽出手,那些謠言的源頭ťũₚ迅速被找到。
我毫不意外造謠的人就是女主角孟染,她雖然是童星出道的,但是演技不行,長大後臉也越長越崩,全靠造黃謠和引導粉絲網爆來打壓對手,直到遇到我姐這塊鐵板。
劇組迅速澄清,表示是舅舅帶外甥女去吃燒烤,然後舅舅被我媽暴打,孟染出局,我姐空降女主角。
但謝斯惟神情凝重,我姐臉上也沒露出半點喜色。
因為他們倆都知道自己入行以來最大的挑戰來了——跟仇人演情侶。
開拍第一場戲,就是吻戲。
紛紛揚揚的花瓣飄落,蘇清歡和謝斯惟同時望著對方冷笑了一下,隔著十裡地都能聞到他們之間的硝煙味。
導演一聲「action」,猶如吹嚮進攻的號角。
說不清是誰先沖上去的,我姐一個擒拿手,率先掐向謝斯惟的脖子。
謝斯惟鎮定自若地回身避過,我姐使出洗頭拳法,謝斯惟完美閃避,頂級拉扯,兩人過了幾十招,嘴唇硬是沒挨到一下。
我在邊上看得一愣一愣的,感覺雙方都嘴巴藏毒,誰挨到一下就會掛。
這個吻戲不能說是濃情蜜意,也能說是深仇大恨。
導演喃喃自語:「太激烈了,這一段可過不了審啊!」
這場戲最後以兩人雙雙倒地,蘇清歡揪掉謝斯惟的發套,謝斯惟將她反剪雙手鎮壓為結束。
導演連忙喊停,戴上痛苦面具:「你們都是專業的啊!怎麼能把個人恩怨帶進戲裡呢?!」
哪裡有戲啊,明明全都是個人恩怨。
導演深深地嘆了口氣,突然看見了在旁邊傻樂的我。
「你下半張臉跟你姐挺像的啊?」
我美滋滋地說:「那是,親姐妹啊。」
「那你上去親,反正觀眾看不出來。」
我:「?」
導演你看我像是能打得過他們任何一個的人嗎?
剛剛經历一場拳擊賽都臉不紅氣不喘的謝斯惟卻突然紅了臉:「導演,這不太好吧?」
導演:「哦,那算了。」
謝斯惟迅速改口:「不是,我的意思是,這不,太好了吧!」
蘇清歡剛要出言反對,我連忙拉住她,她氣憤地問我:「你也覺得不太好吧?」
我:「我也覺得太好了。」
蘇清歡:「?」
10
我頭一回拍戲,緊張得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了,導演安慰我到時候就拍下半張臉,這下我的下巴也不知道該往哪裡放了。
蘇清歡一手秒表一手拿刀地站在邊上,嚴肅地說:「只能親一秒。」
我安慰謝斯惟:「沒關系,一秒也很厲害了。」
謝斯惟:「……」
他低下頭專註地盯著我:「你不緊張了?」
「啊?」
「看著我。」
我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想起的卻不是曾經擠在人群中遠遠望見的,那個光芒萬丈的他,而是那天夜晚,在寂靜無人的街上,他低頭對我笑時那瞬間的怦然心動。
我眼睛一眨,忽然臉上輕風拂過,唇上就是一熱。
那一刻萬籟俱寂,謝斯惟俯下身捧著我的臉,幹燥的唇瓣貼著我的,緩慢地蹭過。
我所有的觸感都融化在那一吻當中,過了許久才慢慢緩過來。
這時謝斯惟突然往後一退,眼前發黑,有點窒息,就像嗓子被人掐住了一樣。
我一抬頭髮現果然是我姐在鎖他的喉,狂怒地質問他親夠了沒有。
低頭一看,才發現我姐原本拿著的秒表已經被刀砍了十幾下,在地上碎得稀爛。
我:「……」
不知道謝斯惟說了甚麼,我眼睜睜地看著我姐進入狂暴狀態,又在我面前打了一架。
謝斯惟勉強保持風度:「蘇清歡,你說話要講事實依據的,憑甚麼說我勾引你妹妹……」
蘇清歡:「你不要給老娘哇哇叫,我給你三秒,立刻從我妹妹身邊離開。」
謝斯惟又驚又怒:「蘇清寒已經成年了,你無權幹涉她的戀愛……」
蘇清歡:「癩蛤蟆跳懸崖,你跟我裝甚麼蝙蝠俠,再跟我放屁老娘一棒槌幹死你。」
我眼睜睜地看著我姐把我的男神摁在地上打了好幾下,連忙上前拉架:「住手!你們不要再為我打架了!」
謝斯惟:「你憑甚麼只拉我,不拉蘇清歡?」
不是,我說,我姐都這樣了,你讓讓她怎麼了?
蘇清歡跟謝斯惟幹了一仗,回去後掉了兩個代言,三個戲約,一個綜藝節目,喜提三千黑粉。
我很奇怪,在我的印象中謝斯惟明明不是這種睚眥必報的類型。
她捧著行動電話苦苦掙紮,發現這次是真的罵不過。
經历一晚上的內心掙紮,她再次做出了一個違背祖宗的決定。
她把我叫過去,表情嚴肅:「清寒,你跪下,姐求你件事。」
我無奈地說:「姐,ţū́₎你再這樣,我就只能去爬謝斯惟的牀了。」
蘇清歡臉色驟變,想了想,最後只吐出一個字:「爬!」
我一時都搞不清我姐是讓我爬還是讓我爬謝斯惟。
蘇清歡突然站起來仰天長嘯:「吾為家中長女,必當以命抗天,若吾亡,還有小妹為父母擋下波瀾!」
「姐,你正常點,你這樣我害怕。」
她搖搖頭:「長女加長孫女,我不能敗,也不可能敗!」
我指著自己猶豫地說:「姐,那我……?」
蘇清歡:「敗!」
我:「Bye。」
11
因我姐和謝斯惟過於水火不容,導演無奈之下,把古言偶像劇改成了權謀大女主劇。
謝斯惟的角色改成了與女主志向不同,最終與女主從青梅竹馬到分道揚鑣、形同陌路的反派。
而我姐登頂大女主,飾演一個為了家國情懷斷絕情愛的女將軍。
沒想到拍攝進度反而一日千裡,兩位男女主都傾情奉獻了此生最華麗的演技,投入了最真實的情感。
我除了偶爾當一下吻替,其他時間就是看蘇清歡和謝斯惟打打殺殺。
到後面,他們已經非常適應了對方的出招順序,而我也慢慢熟悉了謝斯惟腹肌的手感、眼底的淚痣,以及他的吻。
他們還是三天兩頭吵架,每次都是我去道歉。
以前這種時候,謝斯惟都會大逆不道地挑撥我和姐姐的關系,但現在他突然變得識大體了。
我一進門,他就從背後以環抱著我的姿勢接過我手中的東西,下巴擱在我的肩膀上,溫熱的氣息逼近,貼著我的耳朵輕嘆一聲:「她又讓你來了,明明不是你的錯……怎麼我心裡最寶貝的人,在她手上就要受盡委屈呢?」
我心想,是啊,蘇清歡不就比我大三歲嗎?頭胎長女,寧有種乎?
但還是嘴硬地說:「我沒受委屈,這是我自願的。」
謝斯惟把我轉過身,按在自己的胸膛上,低聲道:「我沒想破壞你們姐妹的感情,千萬不要因為我的話多想,我只想要你知道,我尊重你的每個選擇,但我更希望你快樂。」
他的氣息將我全方位包圍,我迷迷糊糊地想:怎麼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感覺不對勁,但又每一句都說在我的心坎上?
我在他懷裡掙紮了一下,沒掙紮過他富有彈力的胸肌,尤其是這個角度的絕世美顏我看一眼我就暈,只能言不由衷地說:「你先放開我,要是被我姐看到就……」
「不至於吧,我們只是普通朋友關系她都受不了?管你這麼嚴,連正常的社交都禁止了嗎?」
我心想,也對,普通朋友親一下、抱一下怎麼了?
便理直氣壯地躺在他懷裡,示意他把客廳的燈關一下。
到了半夜我突然醒悟過來,打算走,謝斯惟把我拉回牀榻:「你這麼晚從我房間走出去,要是被你姐看到多不好。」
我捂著鎖骨上的紅痕又躺下了,心裡發愁,不知道怎麼跟我姐解釋。
謝斯惟貼上來摟住我的腰:「明天我再跟她吵架,你還來嗎?」
我堅決地搖了搖頭,我這是在幹嗎?我這是在資敵啊!蘇清寒啊蘇清寒,你怎麼能中了謝斯惟的美人計呢!
「你也不想你姐再掉代言吧?」
「等我。」
為了我姐,付出點小小的犧牲又如何呢!
12
第二天在我給吻痕抹風油精的時候,聽見我姐在邊上無能狂怒。
「他甚麼意思?為甚麼要在我面前說不被愛的那個才是小三?甚麼我長姐失格,剛好他沒有道德……這不是逼我扇他嗎?」
我想了想:「姐,說不定是你聽錯了呢?」
蘇清歡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姐,謝斯惟看起來不像壞人,你老是跟他吵架,有沒有想過是你的問題呢?」
蘇清歡更震驚了。
她暴怒地說:「我沒錯!我承認我以前對他說話有點大聲,但這次真的是他先挑釁我!」
我搖搖頭,謝斯惟無緣無故幹嗎要挑釁我姐啊,他又沒有甚麼好處。
晚上我輕車熟路地來到謝斯惟的房間,他穿戴整齊,正襟危坐,看到我時臉上頓時露出驚慌失措的神情。
我笑嘻嘻地撲上去:「謝老師,我又來道歉了!你穿西裝真好看,今天我們玩甚麼?我跟你說,我姐她也太過分了……」
謝斯惟閉著嘴對我瘋狂搖頭。
我有點摸不清他今天是不是要 COS 小啞巴,脫了大衣只穿著吊帶裙向他走過去:「你幹嗎不說話?好像旁邊有人一樣,難道邊上藏著我姐……哈哈真是我姐啊,那個……姐,我屍體有點不舒服,我先走了……」
蘇清歡坐在屏風後面無表情地看著我, 一拍桌子:「滾回來!」
我絕望地閉上眼:「你剛才不是說你還在收拾劇本嗎?」
她冷笑一聲:「收拾劇本的時候, 想起來忘了收拾你們兩個。蘇清寒,姐姐剛剛還在心疼你, 想著以後自己惹事自己解決,沒想到你竟然是這麼個道歉法啊?你們這樣幾次了?」
難道你就記得自己跟人吵過幾次架嗎?
謝斯惟皺著眉說:「你吼她幹甚麼?你要是對清寒好一點,她至於這麼辛苦到處幫你給人賠罪嗎?你要是真不想我當你妹夫, 那你跟清寒斷絕姐妹關系不就行了?既然她選擇了我,那麼錯的應該是你這個當姐姐的才對吧?」
蘇清歡被他氣笑了:「你們還有理了?」
謝斯惟面不改色:「直說吧, 要怎樣你才答應讓你妹妹跟我在一起?」
我覺得謝斯惟太天真了, 我姐姐怎麼可能允許親妹妹跟她的死對頭談戀愛呢, 剛想讓他別求了, 求了也沒用, 只會得到蘇清歡的羞辱, 就聽我姐說:「央視的那個節目,我要當常駐嘉賓。」
謝斯惟:「好。」
「是你讓葉導加我微信的吧?他的電影我要演女主,讓你兄弟陳朔來給我做配角。」
謝斯惟仍然是一口答應。
蘇清歡沉吟片刻,繼續說:「我家公司旗下有個輕奢的牌子, 之前是我在負責,你過來當個代言人吧?」
謝斯惟看了我一眼, 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
蘇清歡揉了揉脖子, 露出堪稱和藹的笑容:「你比追我妹的那些臭魚爛蝦好多了, 不愧是我親自選的人啊!」
我想到曾經我姐幫我托人拿到的謝斯惟簽名, 開車送我去看他出席的電影首映, 一出道就進了他所在的劇組……
我哭著問:「姐,所以到底甚麼是真的?」
蘇清歡想了想,說:「進組第一天我是真的故意絆他的。」
心寒,真正的心寒,不是大吵大鬧……後面忘了。
她分別摸摸我們倆的頭, 桀桀桀地大笑出門:「老媽說得對, 妹妹就像旅行青蛙, 總會給我帶回新的奴隸。」
我一怒之下就怒了一下, 打算沖出去踩我姐的影子, 謝斯惟拉住我:「算了, 算了, 雖然她騙了你, 但她再也得不到你的尊敬了!」
我一想也是, 即使她得到了一切又怎樣,以後我依然會幫她收拾爛攤子, 但我再也不會愛我姐了!
然後就在她進新組的第二天晚上又接到她打來的跨國電話。
當時我和謝斯惟還在夏威夷度假, 海風輕拂, 陽光明媚, 蘇清歡說她跟當紅偶像吵架了。
謝斯惟回憶了一下, 欲言又止:「可是我跟小陳認識五年了,他脾氣很好的……」
泥菩薩也有三分火氣,何況我姐能把死人氣活。
我立即爬起來:「我去買茶葉。」
謝斯惟想到剛認識時我送他的那些堆滿整個房間的茶葉,嘆了口氣說:「度假暫停,我去道歉。」
從小到大,我是我姐最忠實的奴隸, 因為擔心謝斯惟搶了我的位置所以攻略了他,萬萬沒想到,現在我姐擁有了兩個奴隸。
(完)
作者署名:反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