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重生

細腰王妃姐姐說她當定了

楚王好細腰。
我娘下定決心要侍弄出楚地最細的腰,於是令我和姐姐抽簽。
前世,姐姐中簽,可她怕疼,硬推了我去,嘲諷道。
「娘就是異想天開,這鄉邨僻野,腰細給誰看?」
可她沒想到,後來楚王微服出巡,與我一見鐘情,我一躍成為王妃,風光無限。
而她千挑萬選嫁的讀書人,卻在高中狀元後另娶貴女,將她仍在鄉下不管不顧。
我替她收拾了負心漢,還接她到王宮暫住,她卻趁我不備,將我推下了井。
再一睜眼,我倆重生回七歲那年。
這一次,她搶著去抽長簽。
我歪頭不解:精神和身體雙重無法呼吸的痛苦,姐姐就這麼喜歡嗎?

1
「半夏,冬青,你倆來抽簽,中長簽的,從今日起開始束腰。」
「日後若遇王上,少說ṭű̂⁸也給他做個姬妾,到時候光燿咱家門楣,旁人便再也不能嘲笑咱家沒有兒子!」
熟悉的話語灌進耳朵,我立刻於朦朧中意識到,我這是重生了。
楚地出美人,楚王好細腰,盈盈不堪一握、能做掌上之舞者最佳。
有個宋氏女,腰細如蜂,行動都需要兩個丫頭在旁攙住,其弱柳扶風之美令人心醉。
楚王一見傾心,納為貴妃,號「玉腰奴」。
她的父兄姊妹,也都因此雞犬升天,名列王公。
臣民目睹宋家煊赫,一時之間,束腰之風盛行,不重生男重生女。
這些本與我家無甚關系,我家只是楚都郊外一農戶,活計繁重,膀大腰粗的人都做不贏,遑論嬌貴的「玉腰奴」。
但偏偏我家沒兒子,我娘因此被伯娘嬸子們嘲笑。
她心中不忿,一咬牙,誓要家裡也出一個王妃,光宗燿祖!
若不是我和姐姐都束腰,家裡就沒幹粗活的人了,她恨不得把我倆一起捆了。
姐姐年紀比我大兩歲,她曾親眼目睹,鎮上有束腰女束到屎尿失禁、受孕困難,到最後,竟在生產之際胸骨插進肝髒,活活疼死。
故而,前世明明是她抽中長簽,卻不由分說一把塞進我手裡。
我從此活在重重束腰帶之下,眼睜睜看著自己肋骨變形,一點點收細,從此連站立都困難……
看著被擠壓的無法呼吸的我,姐姐大笑。
「娘真是癡心妄想,咱們這窮鄉僻壤,腰再細,能給誰看,還不是嫁給邨頭王大壯!不像我,已經討了劉秀才的歡心,日後要做狀元夫人的!」
可她錯了。
數年後,楚王微服出巡,與我一見鐘情,我一躍成為王妃,風光無限。
而她嫁的讀書人,卻在高中狀元後另娶貴女,將她仍在鄉下不管不顧。
我心疼她遇人不淑,替她收拾了負心漢,還接她到王宮暫住。
可沒想到,她嫉妒我嫉妒得發狂,竟趁扶著我看花的時候,一把將我推進了井裡!
可憐我細腰如蜂,磕在井臺上,竟當場脊骨斷裂!
臨死前,我還聽到姐姐咬牙切齒的聲音。
「金殿銀鑾,玉釵翠翹,王上寵愛,尊崇後位——這些本來就應該是我的!是你,搶走了我束腰的機會!」
正想到此處,姐姐突然將我推開,直接將娘手裡的長簽搶了過去。
「好好好,蒼天有眼,讓我重活一世。這次,那王妃也該讓我做做了!」

2
姐姐也是重生的!
前世今生,她怨毒和得意的兩道聲音匯成一處。
再想想束腰的痛苦、楚宮內的艱難,我情不自禁地笑出聲來。
「死丫頭,你笑甚麼?」姐姐猛地轉過頭,惡狠狠地看著我。
「我是替姐姐高興。」
我樂呵呵道,「姐姐花容玉貌,別說我,就是這整個邨裡也沒人比得上,這要是再束了腰,別說咱們的楚王,就是天上的神仙也嫁得!」
她聽我這麼說,方才哼了一聲:「算你還有自知之明,算命先生都說了,我是天生的富貴命,活該比你強!」
「這輩子,我要把被你搶走的東西都拿回來,而你,以後只能當個邨婦,嫁給劉秀才,然後被他當垃圾一樣丟掉!」
我歪歪頭,做Ŧüₕ不解狀:「姐姐,你嘴裡嘰裡咕嚕都說些甚麼啊?」
「蠢貨。」她輕衊地看我一眼,轉身跟著我娘走了。
我的笑容也漸漸凝結在唇角,然後消失不見。
蠢貨。
她還不知道,楚宮是個多麼可怕的地方。
更不知道,前世的我,是經历了甚麼,才一步一步爬到王後之位。
第二天,我娘就從集市上買回了束腰。
那東西是我們楚地的特產,牛皮制成,當中有長長的系繩,將其穿在女童腰腹之間,用力收緊。
女童年紀小,骨骼軟,如此日夜不放,並且越收越緊,最終,就能收獲一個不堪一握,僅比拳頭粗點有限的細腰。
可是剛剛將這東西給姐姐套上去,姐姐就難受得扭動起來:「娘,松放一點,我喘不過氣了。」
我娘不但沒松放,還又狠狠一用力,將細繩又拉緊了半寸。
這下子,姐姐就疼得大叫起來:「娘,我肋骨要斷了!」
「閉嘴!」娘呵斥她,「現在不吃苦,以後怎麼享福!」
然後又挑剔地打量著姐姐:「我本來是想給冬青束的,你年紀大,骨頭硬,不好弄了,可不是就要多吃苦!這要是束不出來,我還得請趙妙手來給你卸肋骨!」
趙妙手是十裡八鄉有名的束腰專家,有一手活拆肋骨的本事,能讓小腰細上加細。
有些大齡才開始束腰的女子,為了達到絕美的效果,經常請她出山。
當然,若真到了這一步,就是九死一生了。
姐姐一聽,臉色慘白,連連掙紮:「不,我不束腰了!」
說著,她拆了束腰就跑。

3
我娘破口大罵,說她「真沒用」。
然後,就朝我伸出了手,老鷹捉小雞似的,擰住了我的手臂。
「你姐不懂事就算了,正好把你……」
我的心髒猛然收緊。
明明是姐姐抽中了長簽,怎麼又轉到我身上來了?
瞬間的驚懼之後,我已經穩住了心神,笑靨如花,高興地去抓牛皮束腰。
「太好了!娘,快給我束腰,我以後要做王妃,住花落天宮的房子,成百上千的人伺候我……」
話音未落,姐姐已經走了回來,尖叫道:「你休想!」
真是……容易上鉤的蠢貨,以後怎麼在ƭŭₑ楚王宮裡生存呢?我都替她愁得慌。
心裡這麼想著,我已經板起了臉:「姐姐,讓我去吧,到時候,萬一你和秀才姐夫吵架,我還能幫幫你呢。」
所謂殺人誅心。
姐姐顯然也想起了前世被劉秀才拋棄的痛苦,不由分說,就給了我一耳光:「滾!這輩子,只有我才能束腰!」
「可是姐姐你怕疼,動不動就把束腰解下來怎麼辦?那不是把機會都浪費了。」我捂著臉跟她爭辯。
「這個嘛,」她思索了一陣,「娘,牛皮束腰之外,再上鐵束腰吧,上鎖的那種,我就不能隨便拆下來了。」
娘倒吸一口涼氣:「你確定?這鐵束腰又沉又硬,一旦帶上去,沒有鑰匙可是打不開啊,到時候,你可別嫌疼。」
姐姐用力咬著牙:「我不怕疼!這次我絕對不會讓給冬青那個賤丫頭!」
次日,我娘就買回了鐵束腰,給我姐戴上後,鑰匙交到了我手裡。
從那日起,姐姐屋裡就不分晝夜地傳出哀嚎聲。
「我喘不上氣了,好難受。」
「啊啊,我的肋骨快斷了,冬青,你這賤蹄子,趕緊給我打開!」
「我不行了,救救我吧,冬青,求你給我鑰匙……」
「我要餓死了,給我一口飯……」
而我,則坐在她房間外,啃著香噴噴的豬蹄,語氣淡然。
「不行啊,姐姐,束腰就是不能間斷,而且,要體態輕盈,禁住腰,管住嘴,你以後才能出人頭地,不是嗎?」

4
這期間,我不是沒想過直接殺了姐姐,永絕後患。
可不知為甚麼,總是不能成功。
我也不是沒想過,直接帶著錢遠遠地離了這邨子。
可也不知為甚麼,冥冥之中,總有各種意外將我阻止。
漸漸地,我便明白,這一世,我必須親手解開上一世的仇怨,才能了結一切。
另一邊,姐姐也不算是白吃苦。
她這一束腰,人自然就嬌貴起來了,重活累活都不能做。
我娘也怕她做飯燻黑了面孔,洗衣捶折了腰肢,插秧走粗了小腿,鋤草影嚮了體態。
因此,家裡的一切活計,就都落在了我身上。
但我並不覺得辛苦,相反,我樂在其中。
我已經太久沒有體會過在田間地頭自由奔跑的快樂了。
很快,我就發現了一個賺錢的生意。
女人繡花,需要花樣子,但我們這鄉間資訊閉塞,外面時興的花樣子往往要過好久,才能傳進來,因此總是供不應求。
而我前世為楚王後時,全天下的零落錦繡供我享用,我也因此,見到了大量精美別致的花樣子。
我便用炭筆在草紙上信手塗抹兩張,拿去給繡房老板娘參詳。
老板娘果然見獵心喜,當即就花二十文買下了這兩張花樣子,還借給我紙筆,讓我再畫幾張。
她願意一張付我十文錢,如果格外複雜精致,則還加錢。
不到兩個月的功夫,我就賺到了整整二兩銀子和幾串散碎的銅錢。
我拿著這些錢,想買兩個肉燒餅填肚子,一轉頭,卻看見一個男人正拉著一個哇哇大哭的小姑娘,罵罵咧咧地往前走。
小姑娘一邊掙紮一邊大喊:「救救我,他是人販子,要把我拐了賣掉,救救我!」
那男人兇神惡煞,一巴掌就把她打得暈頭轉向:「死丫頭,不就是沒給你買糖人,你連親爹都不認了!」
行人匆匆,不少人因為小姑娘的哭喊略一駐足,又在聽見男人的罵聲後,搖頭微笑而去。
而我目眥欲裂。
我認得這個小女孩!
前世,我偶爾上街轉轉,也正好目睹了這一幕。
我心中覺得不對勁,想要上前阻攔,但我腰細體弱,被Ťű³男人輕輕一推,就失去平衡跌倒在地,扭傷了腰,躺了整整三個月。
而等我傷愈後再打聽,卻得知,那小姑娘原是楚地大將軍的妹妹,意外被拐,將軍府正到處張貼告示找尋,卻依然不知所蹤。
十年後,我已經是楚王後,這才知道,將軍府後來終於找到小姑娘,她已經淪為船妓,獲救後不堪受辱自盡了。
而這一次……
我身強體壯,直接跳到那男人背上,狠狠咬下了他半邊耳朵!
然後,將哇哇大哭的小女孩抱在懷裡,連著那半邊耳朵一起,交給了官府。
「這是大將軍的妹妹,你們趕緊把她送回家。這是那人販子的耳朵,你們只管找那少了半邊耳朵的人,就能將他抓獲了。」
交代完這些,我正準備離去,小姑娘卻抓住我的衣襟,眼淚汪汪。
「姐姐,你等著,我回家後,一定讓我哥哥好好報答你。」
報答?
我腦海中不禁想起大將軍那健碩的身形,趴在我身上時,那有力的呼吸……
趕緊搖了搖頭。
這輩子,我可不想跟那男人扯上關系了。
不過難免,還是偷聽了一耳朵衙役們對他的討論。
「聽說前一陣子,周大將軍正在找一個細腰姑娘?哎,這怎麼姑娘沒找到,還把妹妹弄丟了……」

5
一晃眼數年過去。
姐姐束腰終於見了成效。雖然不如我前世那般纖細,但在這十裡八鄉,也是首屈一指。
而她又好弄脂粉,唇紅齒白地裝扮起來,活生生一個畫中的美人兒。
她也習慣了束腰的存在,不複前期痛苦。
只是,生活上的不便,卻是無法避免的。
比如說,洗頭。
她彎腰洗頭十分費力,只能平躺在板牀上,由我或者我娘在她身後,替她浣洗。
但這是需要時間的,我和娘一年到頭沒閑時,十天半個月,才能擠出時間來幫她洗一回。
時間一長,她的頭髮油膩結塊,瘙癢難忍,只能靠篦頭緩解。
「冬青,你來,幫我篦頭。」她講篦子塞到我手裡,頤指氣使。
我一想她那雪花般的頭皮屑,就覺得作嘔,於是將手裡的篦子扔給她:「姐姐,你束的是腰,又不是手。」
說完,我扭頭就走,把她氣得夠嗆,當晚就跟我娘告狀。
「就這麼點活,冬青這丫頭都推三阻四,她還把我這個姐姐放在眼裡嗎?我以後可是要當王妃的……」
自從姐姐的細腰成型,我娘對她的態度也是越來越好,簡直視若珍寶,聞言抄起門栓,氣勢洶洶地就朝我走來。
「小賤人,能給你姐姐篦頭,是你的榮幸,以後等她發達了,你跪著想給她幹活,都輪不上你呢!」
我把手頭的活計一放,拔腿就跑。
前世,我為細腰所累,每次惹怒了我娘,只能站著挨打。
可現在,我身強體壯,跑得飛快,我娘追了半天,最後只能氣喘籲籲地站住,叉著腰罵我小畜生。
就在這時,敲門聲嚮起:「這家裡有人麼?我們王上微服……呸,我是說,我們王老爺客經此地,想歇歇腳,不知主人家可否行個方便?」
因為我娘的罵聲,我一時沒聽清門外的話語,下意識跑過去開了門。
一張蒼白虛浮、滿是槽瘢的臉映入我眼中,那雙毒蛇一樣的眼睛,貪婪地盯住了我的臉。
是楚王!
他定定地看著我,如前世一般的驚豔和癡迷,喃喃自語。
「像啊,太像了。宋貴妃有孕朕不能碰她,沒想到老天爺就給朕送來這樣的大禮!」

6
我感覺自己已經無法呼吸,種種不堪的記憶,潮水一樣湧入腦海。
前世,楚王納我進宮,不過是因為我的面龐與那個宋貴妃有五成相似,而且又擁有跟她一般細的腰。
他對我予求予奪,牀笫之間,盡情磋磨。
我每天被灌大量的春藥和避子湯,夜來嘗遍各種助興的刑罰。
甚至有一次,楚王淫性大發,竟令一群太監將我蹂躪,他在旁擊缶取樂。
不,我決不能重蹈前世的覆轍!
我狠狠咬了一下舌尖,朝屋裡喊了一聲:「姐姐,有個貴公子來咱家了,你快出來呀!」
我必須在楚王對我動淫念之前,盡快將姐姐推出去!
果然,只聽屋內一陣忙亂,一眨眼之間,姐姐已經扭動著細腰,風一般迎了出來。
「哎呀,公子,快請裡面坐!哎呦——」
她突然腳一歪,就那麼柔弱無骨地倒在了楚王身上。
楚王果然被她吸引了註意力,目光從我身上挪走了。
我與姐姐一母同胞,面容自然是相似的,而她還比我多了一個楚王無法拒絕的優點——那令人垂涎的細腰。
楚王帶著隨從在我家住了下來,夜裡,我聽到木牀吱嘎作嚮,暗暗地松了一口氣。
次日,楚王就向姐姐和我娘表明了身份,隨即提出要帶姐姐回王宮。
娘則是十分驚喜,一個勁兒地磕頭,說這是ṱū₊祖宗墳頭冒了青煙。
姐姐則是貓兒一樣靠在楚王身上,撒嬌道:「陛下,若要讓奴家跟您回去,除非您答應奴家一個條件。」
「甚麼條件?」楚王的手在她的腰肢上游走。
姐姐就笑了,招呼我近前來。
這些天,我都鑽在灶房裡,故意將自己弄得灰頭土臉,再也沒有引起過楚王的註意。
可看著姐姐那不懷好意的笑,我本能意識到危險,警惕地站在那裡沒有動。
「冬青,你怕甚麼?」
姐姐笑得燦爛,「姐姐這不是有了好歸宿,所以格外惦記你嗎?」
「這樣吧,西邨那個劉秀才人不錯,就讓你王上姐夫將你賜給劉秀才,怎麼樣?」
劉秀才?!
我震驚地抬頭,我幾乎已經將這個人忘掉了。
沒想到,姐姐竟一直琢磨著,將我送給劉秀才,讓我受她前世所受一切苦!
不過,其實似乎也不錯?
劉秀才父母雙亡,親族俱無,家財卻不少,只要我嫁過去,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了他,我就成了名正言順的寡婦。
一個人,豈不是更自在?
想到這,我不由得露出一絲笑意。
「就是姐姐曾經相好的那個劉秀才嗎?一直聽姐姐說他以後要考狀元的,我當然願意的!」
「曾經相好?」楚王眯起了眼睛,不悅地打量著懷裡的姐姐。
我當然知道,楚王有極嚴苛的處女情節。
姐姐一下子慌了:「不,不是的,我妹妹她胡說……程冬青,你這賤人,既然你不願意嫁給劉秀才,那就嫁給邨頭的老光棍算了!」
她話音未落,門外突然嚮起車馬之聲。
緊接著,有人叩嚮了柴扉:「程冬青,是住在此處嗎?」
熟悉到深入骨髓的聲音。
我全身一僵,緩緩地轉過頭去。
還沒看清來人的臉,已經被一個小姑娘撲了個滿懷:「姐姐,我和哥哥終於找到你了!」

7
前世,我在楚王宮中受盡折磨。
不光是楚王的暴虐,還有宋貴妃的陰狠。
她恨我在她孕期「占有」了楚王,每次心情不好,都要召我過去,讓我做人燭臺、美痰盂、肉屏風。
而且不止一次地向楚王提出,等她誕下子嗣,就要把我扔進湯鍋裡煮死。
眼看她生產在即,我心急如焚。
那日,楚王宴請楚地將軍周驀,一時喝醉了酒,竟然將我叫去宴會,扒光衣服橫於案上,任周驀欣賞,還哈哈大笑。
「孤與愛卿親如兄弟,這等美色也與愛卿同賞,何如?」
他醉得真是太厲害了,沒有看見,周驀看見我的那一剎那,飛紅的耳尖。
當晚,我拖著被楚王蹂躪過的軀體,在宮門暗處堵住了正要出宮的周驀。
他比我想象中的更好勾引,但當天卻並沒有要我,只是給我披上衣服,囑咐我養好身體。
之後,我就成為了周驀安插在宮內的釘子,原來,他早就想造反了。
他幫我暗殺了臨盆的宋貴妃。
我不用死了,還借由他的勢力,徹底取代了宋貴妃在楚王心中的地位,最後登上王妃寶座。
正當我松了一口氣時,周驀出現在了我的寢宮中。
他的體力比楚王更好,隔三差五來一趟,我身酸體軟好幾天,只能求他饒了我,求他事成之後,放我離開這暗無天日的楚宮。
可他卻輕咬著我的耳垂,聲音沉沉:「事成之後,你就徹底屬於我了,我怎麼會放你離開?」
我錯了。
楚王是沉溺酒色的暴君,他就是陰狠冷靜的煞星。
可惜,還沒等他舉事,我就意外死在了姐姐手裡。
不知道,前世他是否成功當上了楚王,有沒有給我上一炷香?
而現在,看著眼前這張熟悉的臉,我仿佛能感覺到他熾熱的氣息噴在我耳邊,但也只能硬著頭皮開口。
「這位公子是這小姑娘的哥哥嗎?真高興你們團聚了。」
他一雙古井無波的眼睛看著我,在我腰間停留了片刻,似乎是嫌棄我腰粗。
然後,他才開口,卻並不是對我,而是對著院子裡的楚王拱手行禮:「王上怎麼在此處?」
楚王也暫時忘了姐姐與劉秀才之事,哈哈大笑。
「真巧!竟能跟你偶遇!怎麼,你不會也是看上這家的細腰小娘子,要來討了做妾吧?」
「確實是想來求娶一人。」周驀輕輕哼了一聲,隨即轉身,朝我輕笑。
「這位小娘子救了我幼妹,使她免遭匪徒毒手,我很感激,思來想去,財物未免俗氣,只能以身相許,不知道小娘子意下如何?」

8
什、甚麼?
我頓時愣在當場。
而姐姐剛從劉秀才一事的打擊中回過神來,聽到周驀想娶我,頓時就像被驚雷劈了。
她前世跟我進宮後,也是見過周驀的,當然知道,他是楚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將軍,多少女子心中的良配佳偶。
「不、不行,她不能給將軍做妾!」
她語無倫次地叫喊,「我已經給她定親了,她應該嫁給劉秀才,不不,劉秀才她也配不上,她只能嫁給邨頭的老光棍!」
我娘聞言則是大喜過望:「這位……大人,您說真的,您要收我家冬青為妾?哎呀,這簡直是天上掉下了餡餅……」
「我甚麼時候說,要娶她為妾了?」周驀氣定神閑地看著她們。
姐姐頓時長舒了一口氣,臉上又堆起媚笑:「哎呀,我就知道,周將軍這樣的人物,怎麼能看上我妹妹這種鄉下丫頭呢?」
「尤其是,她腰身那樣粗,給將軍您當個侍婢都不夠格啊!」
我娘聞言也十分失望,卻還是不死心,又陪笑著對周驀說:「這丫頭是上不得臺面,但是勤快能做活。」
「將軍不然那就把她帶回去,當個洗腳婢,這賣身銀子,咱們好商量……」
楚王也笑:「正是!這丫臉長得十分俏麗,雖說身體笨重,但也耐用不是?你就帶回去,好好讓她疼一疼,也怪有趣的呢。」
他們這你一眼我一語,仿佛認定了我身為下賤自是當感恩戴德。
我深吸一口氣,才想找理由推脫,卻又聽周驀道。
「我甚麼時候說要娶她為妾了?我周驀一生孑然,要娶,自然是要娶妻的。」
議論聲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震驚地看著他,包括我。
他從懷裡掏出一把銀質匕首,塞到獃若木雞的我的手裡:「這是我家傳的貼身物件,你拿著,就當我的信物了。」
我下意識推拒,他卻上前一步,幾乎貼身了我的臉,聲音很低,只有我一個人能ṭű̂₀聽見。
「王後,拿著吧,不然你真想嫁給甚麼秀才光棍嗎?」

9
他叫我王後!
這久違的稱呼,讓我全身一個激靈。
一抬頭,正撞進他霧沉沉的眼睛。
周驀,也是重生的。
不知為何,就想起幾年前,我把周妹妹送到官府時,衙役們的討論。
「聽說周大將軍正在找一個細腰姑娘……」
他當時找的人,不會是我吧?
還沒等我理清楚,他已經松開了鉗制我的手,恭敬地對同樣獃滯的楚王道:「王上這是要啓程回宮?臣正好送您回去。」
楚王這才回神,哈哈一笑,抱起又驚又怒又恨的姐姐,大踏步往外走。
留我一人風中淩亂。
三天之後,周驀就派了人來,將我和我這些年來積攢的幾十兩銀子一起送到了周府。
他不提給我娘彩禮,我娘看著那些高大健壯、冷面無情的侍衞,也不敢問,唯唯諾諾地將我送出了門。
等到了周府,只見張燈結彩,一片火紅,周驀親自提了燈籠,等在門口。
他並沒有大張旗鼓地穿喜服,只是淡淡地將我從馬車上抱下來,一路慢慢走到臥室。
「你這究竟是……」我被他放倒在牀上,看著他架輕路熟的欺身而上,不由得十分無語,急忙伸手制止了他。
「匆促之間,禮儀不周,也怕引得楚王懷疑。」
他聲音發啞,「待我奪位之後,再與你同行嘉禮,到時候,你還做我的王後。」
「不,不是王後的問題,」我按住他的手,「我是問你,你是不是也是重生的?」
他似乎想到了甚麼,眸子暗下去,輕輕地「嗯」了一聲。
「前世,我不過是三日沒進宮,你就被人折斷了脊骨。」
「為了給你報仇,當晚我就舉兵起事,將楚王生擒,可無論我怎麼對他嚴刑拷打,他都說不知道你是怎麼死的。」
「我恨極,就把他切成塊喂狗了。」
「我當時昏了頭了,居然沒有封鎖王宮。」
他的聲音更冷了,「等我一個一個審訊宮人內監時,你姐姐已經跑了,我終其一生,都沒有找到她。」
他說著,依然睜著他那雙霧氣沉沉的眼睛看著我:「對不起。早知道死後會重新跟你相遇,我不會蹉跎那幾十年。」
「這輩子,我一定替你報仇,好不好?」

10
我曾跟周驀相處了五年。
他是戰場血海爬出來的人,冷酷、粗獷,能做絕不多說一句。
可他今晚,卻絮絮叨叨,仿佛要把一輩子的話都說完似的。
他告訴我,前世他登基後,六宮空懸無一人。
因為他認定了他的妻是我。
他甚至還有點疑惑:「當時,你怎麼會跟我說,等我登基後你要離開呢?你離開了,誰當我的王後?」
我只能用親吻堵住他的嘴。
次日,神清氣爽地起牀,卻聽人來報,說是我娘哭著來找我了。
「冬青啊,你快求求大將軍,去宮裡救救你姐姐吧。」
原來,我跟周驀在帳中繡鴛鴦時,姐姐那邊也終於進了宮、侍了寢。
然後,她就遍體鱗傷地求楚王放她離開。
楚王一聽,卻誤以為她要出宮找劉秀才私會,勃然大怒。
若不是姐姐那張跟宋貴妃相似的臉和令人欲罷不能的細腰,他差點就把姐姐當場斬殺。
但即使如此,他當夜也將姐姐折磨得生不如死,事後又為了哄生氣的宋貴妃,親自燒紅了梅花簪,讓宋貴妃在姐姐身上烙印取樂。
前前後後不過半個月的功夫,姐姐就只願求死,不願求生,想盡一切辦法,給我娘送了口信,讓我娘來找我救她出來。
我聞言,只覺得好笑。
她並不知道我和周驀也重生的事,可能還以為,我們會傻傻地為她驅使。
可她也不想想,就算我沒有前世的記憶,單憑今生她束腰後對我的所作所為,我也不會幫她啊。
所以,我告訴我娘,我愛莫能助。
當然,為了不節外生枝,我還裝出一副哭哭啼啼的糢樣,說周驀就是把我當個玩意兒,我自己還指著宮裡的姐姐幫忙呢。
我娘一聽這話,氣得直跺腳,連聲罵我。
「你這沒用的東西!給人做正妻,還拿捏不住男人,我白養活你一回了!看來,我只能回邨裡請妙手師傅……」
但她相信了我的話。
畢竟,在外人看來,我沒家世,身形也不夠苗條,腰也不是權貴們所推崇的纖細。
周驀娶我,當然完全是為了報答我救他妹妹的恩,對我肯定是不會有感情的。
可他們不知道的是。
周驀每天晚上都要在我屋裡過夜。
有些時候,是魚水之歡,這男人的欲望似乎比前世還要強烈,一折騰就是一整晚,非得我求饒才算完。
但更多時候,我們在討論起兵造反一事。
前世,為了這個目標,我在楚王身邊潛伏了五年,才弄到了需要的所有資訊。
可今生,雙雙重生的我和周驀,已經掌握了一切,只等著時機一到了。

11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數月後,周驀按照計劃離開楚都,出使齊地。
其實卻是暗中與齊王商議借兵。
我獨留府中,正百無聊賴,楚王宮中內監忽然前來,說是楚王召我入宮覲見。
楚王召我入宮?
我心中滿是疑慮,但卻怕直接拒絕打草驚蛇,思慮片刻,便更衣前往。
卻沒想到,見到的人是姐姐。
「冬青,跟你見一面,可真不容易。」
她高坐金椅,衣飾鮮明,看上去竟然頗為風光。
就連她最引以為傲的腰身,似乎也比之前又纖細了許多,更襯得豐乳肥臀,極為動人。
「娘不是說你……」我背後有周驀,因此也不客氣,直接詢問。
「哦,那事兒啊。」她微微一笑,「那是王上太愛我了,跟我戲玩而已,夫妻之間,不都是如此嗎?」
說著,她得意地抬起手來,似乎是想撫一下鬢邊,可卻突然皺了眉,神情中帶著幾分痛楚,輕輕地「嘶」了一聲。
我心中靈光一閃,突然想起我娘去找我時提到的,她要回邨裡找妙手師傅。
是了,我們邨裡的趙妙手,能活取肋骨,讓人的腰細上加細!
「姐姐,你卸了肋骨?」我震驚,「那可是十死一生……」
「我就是那一『生』。」姐姐呵呵地笑起來。
「冬青,托你的福,我如今這腰,比宋貴妃還細一寸三分,更加柔弱動人,迷得王上日日流連,連宋貴妃肚子裡那塊肉都顧不上了。」
說著,她一招手,便有兩個宮人抬了一具蒙著白布的屍體上來。
赫然是孕肚高聳的宋貴妃!
我悚然一驚,騰地站起來:「這是……」
「王上對我的腰那樣迷戀,更勝過上輩子他迷戀你。」
姐姐恢複了得意地神情,「算了,說了你也聽不懂,你只需要知道,王上更愛我。」
「宋貴妃吃醋,與王上爭吵,王上推了她一把,她滑倒在地,難產而死。」
「她很小心的!」我幾乎脫口而出,「怎麼會滑倒難產呢?」
姐姐猛地轉過頭,陰森森地盯著我,說話的聲音幾乎是從嗓子眼裡擠出來。
「你沒見過宋貴妃,怎麼知道,她很小心的?」

12
我的冷汗一下子下來了。
周驀給了我太多安全感,讓我的警覺性大大下降。
竟然到了蠢笨的地步!
而姐姐,在楚王宮中浸泡數月,屢次生死一線,已然極為敏銳!
她在兩個宮女的攙扶下站起來,一步一步走向我:「除非……你也是重生的,對不對?」
我本能地後退。
她步步緊逼:「我當初本來都不想束腰了,是你,三言兩語,激得我自己穿上鐵束腰,吃苦受罪整整七年!」
「當初王上一進門,本來看上的是你,你卻立刻把我叫出門,將我推給他,自己在灶房裡抹草木灰,拼了命的不引起他的註意!」
「後來,也是你,故意在王上面前提前劉秀才,讓他厭惡我,加倍折磨我,更甚於當初折磨你!」
「我讓娘去找你求救,你硬是置之不理,都只是為了報複我前世殺了你,是不是!」
我深吸一口氣,轉頭看看日色。
太陽正掛在東南,約莫再有兩刻鐘,就到午時了。
「沒錯,我跟你一樣,是重生的。」我大方承認。
「但是,你走到今天這一步,是你自己選的。」
「是你只看到我前世風光,所以自己折斷自己的腰肢,只為走捷徑ṱŭ̀ₗ、事權貴,鬼迷心竅!」
「你閉嘴!」
她猛地推開兩個宮女,朝我撲過來:「我只是不甘心!我生下來就比你美,比你聰明。」
「憑甚麼你這小賤人兜兜轉轉,總能過得比我更好!我不甘心!」
沒了支撐,她身體一歪,跌倒在地,胸骨處被這麼一拉扯,立時滲出點點鮮血。
可她仿佛感覺不到痛一樣,手腳並用,一邊爬一邊嘶吼。
「憑甚麼,你能自由自在地跑來跑去,去鎮上賣花樣子,身手矯健地救下周將軍的妹妹!」
「憑甚麼,你甚麼罪都沒受,就能過得這麼好,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她瘋了,我想。
我轉身就要往外走,卻被她抓住了腳腕,一用力,將我拖倒在地。
「拿刀Ţũ²來,拿繩子來!」她大喊,「我要剜出她的肋骨,讓她跟我一樣痛苦!」
宮女們手忙腳亂地走上前來,幫她按住我,而她高高舉起了閃光的尖刀,獰笑著,直直地朝我刺下來!
噗的一聲,是刀尖穿過利刃的聲音。
她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難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小腹。
我將周驀送我的銀匕首拔了出來,將她的身體從我身上推了下去。
「砰」的一聲輕嚮,是她撞上銅火爐,脊椎斷裂的聲音。
「王上,會替我……報仇的……」她斷斷續續,留下了此生的絕嚮,死不瞑目。
她沒看見,屋外,太陽轉到了正南。
午時了。
殺聲四起,血光沖天。
是周驀帶著軍隊殺進了王宮。
我伸手, 合上了姐姐圓睜的眼睛。

13
我終於當了名正言順的楚王後。
當然, 這裡的楚王,已經指的是周驀了。
他將明黃卷軸攤放在我面前,一句一句念著他登基後的第一道聖旨。
那是一道很好的旨意,勸農桑, 廢苛稅, 選賢才,舉清廉, 正軍隊。
他問我:「還有甚麼需要添的嗎?」
「嗯。」我重重點頭, 「再加一條,從即日起,嚴禁楚地女子束腰, 違者罰其父母重金並勞役。」
「已束腰者, 立刻松放,若有繼續束的, 亦從前罰。」
「家中如有皮束腰、鐵束腰者,一應交授官府, 統一焚毀, 膽敢私藏此類器具者,笞刑流放,絕不姑息。」
「以束腰、剔骨為業者,責令立即改行, 則既往不咎, 若有違, 必殺無赦。」
他點點頭,就在卷軸上又添了一筆, 神色不知為何,突然有些黯淡。
我頓時不悅:「你這是甚麼糢樣?難道前世你對我一見鐘情,就是看上了我那時的纖纖細腰?」
我挽起了袖子。
他一愣, 似乎這才從回憶中回神, 見我這樣,就無奈地把我的手按下去:「怎麼可能?」
「那……」
「我只是想起, 跟你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大約是想起了甚麼,耳朵尖又有點泛紅。
「你通身雪白, 好像聖女臨凡, 纖腰是世人給你的枷鎖。」
「後來, 你在宮門前堵住我,那樣瘦弱的身軀,怯不勝衣的糢樣, 一雙眼睛卻亮得令人心驚, 抓著我的手, 就好像抓著活下去的最後一絲希望。」
「那麼沉重的命運, 壓在你畸形的腰肢上,讓你連喘氣都不能大口喘,可你還努力地想要活著。」
「我那時候, 就想, 要是我早點遇到你該多好,就不會讓你受束腰之苦了……」
他一字一句,說得緩慢, 我一聲一言,聽得認真。
終於,含淚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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