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邱涞一起在底层挣扎五年,才终于还清债务。
为了庆祝,我特意去花店买花,却见他一掷千金,定了最昂贵的花束,要送给另一个女孩。
朋友问他:「五年了,你在程贝那儿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他笑着掸掸烟:「棋逢对手,我倒要看她装穷装到什么时候,她想考验我,那我就陪她玩玩呗。」
装穷?
可我不是装的,我是真穷啊。
01
在花架的遮挡下,他们没有看到我。
站在邱涞身边的那个男人我也见过,他叫周珂。
邱涞介绍我们认识时,说他跟我一样,也是贫困生。
当时的周珂穿着朴素,鞋子刷得泛白,表情局促得像是从未跟女孩说过话。
而现在的周珂,一身昂贵潮牌,一脸玩世不恭。
「哎,你哪天再让我见见她呗,」程珂说,「我戏瘾犯了,想找点乐子,她没怀疑过我吧?」
邱涞哼笑一声:「她能怀疑什么,自己不也是演的,她知道真正的穷人什么样?」
「可这都五年了,她怕不是精神有问题吧,装穷人这么有意思?」
「有意思得很呢,她啊,爱我这个人,但更怕我这个『穷小子』惦记她的钱,不敢公开身份,搞得自己都吃不好住不好,真是活该,我看着心里都要笑死了。」
「那这日子总该有个头啊,房家千金还等着跟你联姻呢,啊等等,你不会是爱上了程贝想悔婚吧?」
「哪儿能,千雅知道我跟程贝的事,她也在看好戏呢。」邱涞微微摇头,「但问题是,程贝她迟迟不认输,我没有一个好的时机来挑明,弄不好我就从受害方变成故意较量的对手,那可就站不上道德高地了。说实话,除了钱的事,她对我真的不错。」
说话间,两个店员小心翼翼抬过来一个点缀着玫瑰的、三层蛋糕形状的东西,我眼睛瞬间睁大,那三层呼应着玫瑰颜色的,不是蛋糕,而是卷好码齐的人民币。
层层叠叠如此崭新如此多的钱,给了我不小的冲击。
邱涞却只淡淡瞟了眼:「送去吧。」
而就在昨天,他还可怜巴巴地趿拉着开胶的鞋子,我提出买双新的,他连连摇头,说还能穿,攒钱重要。
夜里我仔仔细细核对了账本,在凌晨两点,昏黄的台灯下,终于确定,我们在五年的苦日子后,终于还清了两人的助学贷款和其他债务,从今往后,我们可以为自己的幸福生活努力了。
我们,终于,从泥淖中爬出来了。
我忍住兴奋,打算今天正式告诉邱涞这个好消息。
我刚才去给他买了一双新鞋,270 块。
我知道这对于其他人不算什么,但我和邱涞浑身上下所有衣物加起来都没有 260 块。
这是质的飞跃,我甚至都想好了,他一定会被吓到,让我去退货,而我会告诉他:「放心大胆地穿吧,这只是一个起点,我们会越来越好,我们配得上好生活。」
回来的路上,我看Ṱü¹到这家精致明亮的花店,决定奢侈一把,用找零的那三十块,买束玫瑰。
我紧张地迈进店门,盘算着,能买来一枝也好,两枝也罢。
以往即便是互送礼物,也都是实用为主,从不敢在华而不实的东西上浪费一分钱。
但今天不一样,值得我们庆祝,值得我们浪费。
现在,我心里只是想着,三张百元大钞,卷起来,连那花枝下的角落都填不上。
他们向外走来,我赶忙侧身背对。
周珂问邱涞:「一会儿干嘛去?高尔夫还是……」
「我爸那商场里新开了个攀岩馆,瞧瞧去?」
02
回到出租屋,我打包了会儿行李,又停下。
泪痕干在脸上,怦怦急跳的心脏也平稳了下来,我恢复了冷静。
情况一下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被污蔑被欺骗被背叛,我得听听他怎么说。
邱涞很晚才到家,一进门就拐进厕所,半晌后出来,冲我招招手:「马桶又堵了,你快来通一下。」
见我站着没动,他有些诧异,「当保洁那会儿你不是很擅长这个嘛,怎么,生疏了?」
我毕业的第一份工作只干了两个月,就赶上公司大裁员。
屋漏偏逢连夜雨,邱涞的爷爷在老家摔伤了腰,急需看病钱,否则就会面临瘫痪风险。
邱涞不知所措,抱着我哭,说不行他去卖血。
我咬咬牙,拿出所有积蓄,让他振作起来先去救人。
「我们这样的人,什么苦没吃过,如果非说贫穷教会了我们什么,就只有坚韧了。撑着,熬着,活下去,以前每个关口我们都能渡过,那么这次也不要怕。」
我抹掉他的泪水,开始帮他收拾行李。
在他回老家的日子里,我四处投递简历,不断参加面试。
新工作不好找,而房租水电处处要钱。
得知原公司有保洁离职正在招人,我想也没想就去应聘。
在那段过渡期里,我白天当保洁,在原同事们异样的眼光中刷洗厕所,尽心尽力。晚上则去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当兼职店员,这份工作我相对熟悉,大学时我在假期里就总来做。
邱涞从老家回来后,因为长时间的事假超出了公司规定,也丢了工作。
我安慰他,起码爷爷恢复了健康,我们这波不亏。
当晚,出租屋的马桶堵塞,邱涞费了半天劲也没能疏通,他准备打电话找人来处理,又犹豫那笔费用。
「网上说他们来了会坐地起价,动辄小几百,咱这个马桶才多少钱,唉。」
我放下正在修改的简历,跳了起来,精神振奋:「终于到我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说罢,我推开他,冲进厕所。
公司保洁阿姨教过我一些窍门,都是经过实践检验的。
五分钟后,我打开厕所门,按下冲水键。
伴随着通畅水声,我手臂高举,指尖划出优雅弧线,再置于胸前,轻轻俯身,鞠躬谢幕。
我唯一的观众爆发出了响亮的掌声和欢呼声。
他抱着我,在狭小的房间里转起圈来。
「贝贝,没有你我要怎么活下去啊。」
「傻瓜,这世上谁没了谁都能活下去。」
正如我从小没了爸妈,也依然长到了这么大。
不仅读完了大学,还有了同样吃苦耐劳又上进的男朋友,有了这间在城中村租住的小小的家。
那时的我相信,命运虽然对我残酷,但也没有赶尽杀绝,我几乎可以望到柳暗花明的那天,那么我当下的每一天都不黯淡。
03
我看着穿着破旧 T 恤和牛仔裤的邱涞,一时间都怀疑我在花店撞见是不是幻觉。
「邱涞,你骗过我吗?」
他有点愣怔,我们的感情一直很好,互相信任,互相支持。
我没有怀疑过他,也未曾试探过他。
「贝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走过来,看着我的眼睛,「那你骗过我吗?」
「没有。」
他心中仿佛一块石头落地。
他笑起来:「那我当然也没有。」
我却笑不出。
「我是个穷人,彻头彻尾的穷人,小时候寄人篱下,长大了全靠自己,每分钱对我都来之不易,」我直视他,「我并不以此为耻,也没有故意夸大好博取同情,我们在一起五年,有过那么多被贫苦压得喘不过气的时刻,有那么多遗憾……」
我喉咙有点哽住,深吸一口气,我缓缓道,「今天,我摸着良心说,我没有骗过你,请你告诉我,你有对我不诚实吗?」
他探究地看着我,想要从我的眼中挖出我的心似的。
他手机一震,低头看消息。
从我的角度看不清他的屏幕,但点开的图片上那让人心动又让人心死的人民币粉太好辨认了。
他匆匆回了几个字,脸上不自觉地带着点笑。
再抬头,看我还是一脸郑重,他皱皱眉,搂住我。
用他粗糙的手掌摩挲我的脸,又立即拿开。
「对不起,看我手糙的,今天抢到个装卸的活儿,跑了两趟给了五十呢。」
他求职未果后,索性做起了零工,大多需要出卖劳力,我因此心疼不已,还偷偷哭过几次。
我握了握他那双手,看来在攀岩馆玩得挺尽情啊。
他收回手,「没事的,贝贝,为了你,我吃多少苦都甘愿。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太好,这样,你休息会儿,今晚我给你做我最拿手的炒土豆丝。」
他像往常那样安抚我。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但我有了答案。
这是我从他那里需要的最后一个答案。
当他在阳台支着的电磁炉上笨拙地翻炒土豆丝时,我已经收拾好了行李。
这个房子没有厨房,要做饭只能去阳台,炒菜前需要把晾晒的衣服先收回来。
我看着晾衣竿上被他忽视的衣物,忽然意识到,许多次我在做饭的时候,他也看起来忙前忙后,但实际上,他从未认真对待过。
他像是在参与什么舞台剧,热热闹闹,看似投入,但心里也觉得不过是表演而已。
这舞台是谁搭的,他又是如何笃定地换上戏服?
有太多问题,我没有心力去问,我能做的,就是花尽力气,先离开这里。
我把自己的所有东西塞进编织袋里,只有这么多。
我原以为我们下一次搬家,一定是会搬去更好的地方,一定是满怀欣喜收拾行李。
没想到,是这样。
「我们分手吧。」我开口。
他挥动着锅铲,听到我说话却没有听清,只见我脚边放着东西。
「去扔垃圾啊?别忘了买点厕纸回来。」他说。
我转身,闻着飘来的煳味,今晚不会有人违心夸赞你过家家般的厨艺了。
04
半个小时后,我接到邱涞的电话。
「你跑哪儿去了?我着急用厕纸呢。」
「邱涞,我们分手吧,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也不重要了,就算我倒霉。我向来坦诚,我爱过你,一直到今天上午我都爱你,但原来我只是你取乐用的道具,那么我通知你,我收回我的爱,以后,你可以尽情过你优渥的生活了,希望你能找到别的乐趣。」
那头沉默一阵,随后传来笑声。
「怎么了程贝,这就认输了?我还以为你会怎么样华丽收场呢,就这?五年了啊程贝,就这么草草结束了?你确定?」
我站在打工的便利店门口,远远望见老板庞姐从车上下来。
「邱涞,说实话,你说的话我似懂非懂,但我时间宝贵,没工夫跟你啰唆了,你欺骗了我,背叛了我,所以我跟你分手,事情就是这样。」
「你怎么好意思说欺骗呢,最大的骗子就是你,你别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我懒得揭穿而已……」
邱涞还在喋喋不休,我知道他不信我。眼看庞姐到了跟前,我挂断了电话。
上大学时我的第一份兼职就是在庞姐店里,后面断断续续来做,也熟了起来。
我说明来意,因为债务刚清,积蓄归零,希望庞姐能预支我一些工资,我后面打工偿还。
庞姐听完,掐了烟,似笑非笑:「突然发现相恋五年的男友是富二代,多少人做梦都想遇到这事,你实话跟姐说,你是想摆摆姿态过两天就回去和好?」
「姐,我没开玩笑,是认真地分手。」
「到了姐这个岁数,已经不奢望完美的感情,骗归骗,要说那小子对你没真心我是不信的,你夜班的时候,他可是风雨无阻来接。」
不止风雨无阻,前年大雪,他连人带车摔在路上,车坏了,人也受伤了,但还是一瘸一拐推着车来到店门口。
我跑出来,看见一个雪人对着我笑。
那一刻,我简直惶恐于自己的幸福。
但,现在回头看,若不是要还我们二人的助学贷款,若不是他的家人频繁生病,他的工作总捅娄子需要善后,我又何苦上完一天班还要在大雪天去做兼职。
以他的家境,什么贷款什么生病,全是他给自己加的戏罢了。
庞姐看我心如死灰的样子,拍拍我的肩:「当然,姐支持你的任何选择,你这几年吃的苦我也看在眼里,你说需要多少,算我借你,别来打工了,好好为未来打算吧。」
我还沉浸在回忆里,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等等,姐,我可能不用借了,我要去把我被骗的钱要回来。」
我趴在收银台上,草草计算了那些邱涞以各种理由从我这里拿走的钱。
当初我给他的时候自然是心甘情愿,但如果是被他骗走,那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感情可以断干净,但作为合格的穷人,钱上决不能吃亏。
我把清单发给邱涞,显示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打电话过去,发现他把我拉黑了。
「骗子!这绝对是个骗子!」我拍案而起,「我怀疑他的家业是不是都这么骗来的。」
05
我找了他几天,连他的影子都找不到。
毕竟他跟我讲的所有社会关系都是假的,什么扛大包的工地,什么被辞退的公司,什么对他冷眼相待的亲戚家。
都是假的。
相识时,我大四,他已经工作,自称是隔壁学校高两届的学长。
他为人热情体贴,对贫穷的处境坦坦荡荡,说起坎坷的成长经历来也更多的是乐观和释然,可能正是他的精神感染了我,也吸引了我。
但,隔壁学校查无此人。
他带我见的那些朋友,也同周珂一样,是来玩角色扮演找乐子的骗子。
曾经我以为我们是这世上相依为命紧紧缠绕的浮萍,可自始至终,都只有我一人。
暴雨,我冲过雨幕跑向公交,忽然站台上有个小小的黑色动了下。
一只小猫崽,浑身被雨浇透,眼睛半睁着发出细弱叫声。
我心头一紧,想起刚毕业那年,我捡到的小猫,我起名春宝,刚带回家时,也是这么点大,当然一年后,已经是只黏人的胖宝宝了。
如果不是那场车祸……
我不忍再想,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末班车缓缓开走。
我捧着小猫找到家还在营业的宠物医院,开门进去,里面两位精致打扮的女孩正和医生争执着什么。
我排在后面,听了个大概,似乎是一个女孩家的小狗经过治疗后精神状态一直不好,她怀疑并未治愈。
「医生,最好的药,最好的营养补剂,都给我用上,你看它现在都不活泼了。」女孩语气强硬。
医生便也不再解释,给小狗挂上了补营养的吊瓶。
轮到我,医生带小猫进里间做检查,我跟着迈步往里的时候,忽然听到另一个女孩的声音。
「千雅,你跟邱涞的婚期是不是能定下了呀?」
千雅,正是周珂口中那个与邱涞有婚约的房家千金的名字。
我不由回望一眼。
房千雅抚摸着身旁的小狗:「快了吧,他跟那个戏精女不是已经分了嘛,总算是玩儿够了,我真怕他俩纠缠下去。」
「我还以为你不介意呢。」
「一开始确实不介意,邱涞也不给她花钱,就是搭进点时间,反正我们两家指腹为婚,他迟早会娶我。但谁能想到后来我叫他出来玩他都推三阻四,一问就是他不想输,我原本打算好了,要是到年底还这样,我就亲自去找那个戏精挑明一切。」
「要说程家也是大户人家,就算生意都在国外,爹妈也不应该把女儿扔国内自己过啊,你看给她闲得,过苦日子还过上瘾了。」
「我看她精神已经不太正常了,」房千雅冷笑两声,「我给你讲过吗,前两年她养了只猫,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后来让车撞了,其实及时手术的话也救得活,但她就死咬着说没钱,两万都不掏,哭着喊邱涞跟她一起想办法,最后给耽误了,这还是人吗?要是我家宝贝受伤,别说两万,二十万我眼睛都不眨一下。」
「啊……太可怕了。」
……
我呆呆听着,心脏皱缩成一团。
我的春宝。
我记得当时苦苦哀求医生,医生说可以抢救,但胜算不大,而且费用很高。
即便这样,我也没想放弃,我打开通讯录,不知该向谁借钱。
事发三个月前,邱涞的母亲病倒,我已经借过一轮了,还没有给人家全部还上。
邱涞看在眼里,一边安抚我,一边给朋友打电话借钱,最后也只凑到了三千多块。
春宝在我的怀里缓缓闭上眼睛。
我哭得不能自已,而他,甚至比我哭得还凶:「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用……」
于是我只能擦干眼泪安慰他。
在那之后,每当我忽然想起春宝,总是会第一时间躲起来偷偷哭,我怕让他看到,怕他被无力给我好生活的现实磨损尊严。
残忍的真相让我喘不上气。
「贝……你怎么在这儿?」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
06
邱涞目不转睛。
「邱涞,」房千雅把狗从腿上抱下,站起,「淋雨了?你头发都湿了。」
他无视她,大步走到我面前。
「消失几天终于愿意出现了,说吧,接下来你打算怎么玩?」
他眼中怒火灼人,嘴角却轻颤着上扬。
Ṱŭ₇「春宝……」我艰难发出声音,「你当时有钱救它对吧,你可以救它对吧,但你选择眼睁睁看它死在我怀里,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邱涞听到春宝的名字,心虚地移开目光。
「现在提这个干嘛,说到底,它不过是我们博弈的牺牲品,我承认,我没有在最后关头认输救下它,」他抿抿嘴,「但你也没有,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博弈?牺牲品?」我仰头深深吸了口气再吐出,「你有病趁早去看看吧。」
房千雅指着我:「你就是程贝是吧,你说谁有病,怎么还反咬一口呢。」
邱涞按下她的手臂,对我说:「既然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那索性就说得再清楚些。
「是,春宝的事我有责任,但更大的责任在你,你用它来逼我,你逼我残忍!
「你忘了吗,在春宝出事的几个月前,我跟你说我母亲生病,急需用钱,你是怎么做的?你磨磨蹭蹭了好几天,就拿出那么点钱。
「幸好那是我编的,不然你不也是眼睁睁看我妈病危也不认输?我们究竟谁更过分?!」
我痛苦地闭上眼,摇摇头:「你说妈妈生病,我尽力去……」
「尽力?你需要尽什么力?」邱涞抬起手腕,露出手表,那是今年年初我送给他的五周年礼物。
「程贝,不要嘴硬了,我说过,你不是没有破绽。
「五周年,我说送你传家的手镯,你就拿出了这块表,虽然就值一千多,但你口口声声我们要还债,我们没有积蓄,这一千多你又是从哪儿变出来的?
「你真是精明,一眼看出那镯子我多钱买的,马上拿出个等值的东西,程贝,你别的都很好,就是一碰到钱啊,太算计了。」
「就是!守财奴!」房千雅附和道,「果然没有父母教导还是不行啊。」
说罢,她转头摸上邱涞的手腕,「邱涞哥,我送你那块江诗丹顿你怎么不戴啊,戴这地摊货?」
她摘下手表,向我甩来。
邱涞反应不及,伸手已晚。
手表砸到地上,表盘碎裂。
我捡起来,褪下手腕上的镯子,塞给他。
「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我有东西发你。」
他诧异:「我什么时候……」
房千雅摇摇他胳膊,他便懂了,默不作声在手机上点了几下。
我将列好的清单发了过去:「这几年我们各自的支出,幸好平时记账。别的就算了,你说谎从我这里骗的钱都标红了,你看看,没问题的话,转账吧。」
他们两颗脑袋凑在屏幕前看了一会儿,同时发出笑声。
房千雅:「这回真见识了,有人神经到这种程度,三五块钱都记账。邱涞,跟这种人浪费时间,真是委屈你了。」
邱涞:「原来你平时记账是真记啊,怎么,你爸想让你去公司当会计?」
又来了。
什么公司。
说什么胡话。
「女士,检查做完了,小猫有点营养不良,没有其他问题。」医生道。
我接过猫:「费用他结。」
说罢我与他擦肩,向外走去,「从你欠我的里扣。」
「程贝,你站住!」他转身大ƭũ⁶喊。
我置若罔闻,冲进雨幕。
「程贝,你就这么走了,我不会还钱的!」
大雨让他的声音有些凄厉。
「那你就等着警察上门吧!」
我把小猫护在外套里,狂奔起来。
07
回到庞姐的店里,我擦干身上,把小猫放进纸盒安顿好,喂了点奶。
然后麻利地套上围裙,换下值班的店员。
「程贝?」
有个顾客走到收银台前,迟疑地唤我名字。
我抬起头,愣了愣,紧接着惊喜道:「小颖!」
程颖是我的大学宿舍里年纪最小的那个,人长得可爱,但性格却一直冷冷的,礼貌又疏离。
在学校她和任何人的交集都不多,毕业后更是彻底没了消息。
我和她唯一一次额外交流是她被家里要求去相亲,但她极不情愿,正巧那天就我在宿舍,她便拜托我替她去应付。
在豪华酒店美美吃了顿饭,按她的吩咐,换上她的衣服包包,全程表现冷淡,后面相亲的事自然也没了下文。
这个小插曲过后,我依然每天忙着勤工俭学,她也依然独来独往。
「我听人说你出国了,还以为再见不到了呢。」我说。
她笑笑:「在那边还是不习惯,这不,又回来了。」
「那以后有空可以常聚聚了。」
我嘴上客套着,手上忙着结账。
她看看我,直截了当地问:「你怎么在做这个?」
「说来话长,」我耸耸肩,「不过好消息是,我的助学贷款还完了。」
她点点头,又问:「还跟你那男朋友在一块呢?结婚了吗?」
我给下一位客人结完账,目送其离开后,才开口:「也不怕你笑话,我刚知道他是个富二代,跟我装穷装了五年,还说是我骗他,主要是还欠着我钱呢,头疼。」
「绮城还有这么奇葩的富二代?」
08
当晚程颖用另一个号加了我的微信。
点进朋友圈,我立刻震惊于她生活的精致奢华。
在学校时虽能感觉到她家境不错,但看起来也只是普通范围的不错。
远想不到是这样买奢侈品如大白菜的程度。
她解释说,因为父母常年在国外,留她一个在国内住在姑姑家,安全起见,不让她暴露家庭信息。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们要回国发展了。」
程颖说周末父母会举办宴会,绮城名流都会到场,她还特意邀请了邱涞。
用她的话说,「在那样的场面,他还耍赖不还钱,脸可就丢尽了。」
于是我也拿到了邀请函。
宴会前一晚,我收到了邱涞的信息。
【不用邀请,我也一定会到场的,我太久没见你珠光宝气的样子了,其实,那样的打扮才适合你。】
【还钱!不然到时候场面难看可别怪我。】
【呵,明天见。】
次日我准时到达宴会厅,和程颖站在角落聊天,一个男人端着酒杯来到我们面前。
「好久不见。」他对我说。
这人有点眼熟,我一时想不起来:「你是?」
「我当年可是特意从澳洲飞回来见你一面,被你伤了心后我又连夜回去了。我反省了很久,是不是我太聒噪惹人烦了,是不是我谈吐轻浮了,我翻来覆去好长时间都睡不好觉,痛定思痛改过自新,结果你竟然都把我忘了……」
是我代替去相亲的那位,好像是叫罗奕鸣,我不知所措,看向程颖。
她扑哧笑了:「这下回去又要伤心了?」
解释清楚了当年的事,我看程颖对他并不反感,便默默后退,打算给他们点空间。
却见他忽然招招手:「邱涞,你也来啦?」
邱涞看见我在旁边,了然应道:「怎么,相亲失败卷土重来?」
「嘴还是那么损。」罗奕鸣转头跟程颖解释,「当年在相亲那餐厅,也碰见他了,我说要跟程家千金相亲,紧张得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多话题还是他帮我想的,最后相亲失败,还被他笑话来着。」
邱涞走来,还没站定,就听程颖语气讽刺:「邱家大少,还钱吧。」
罗奕鸣见状也不多问,马上帮着催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邱涞无语地看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我脸上:「有劲吗?我们的事私下再说,今天可是你家正式向大家介绍你的日子,别惦记别的了。」
此言一出,我们三个都愣了。
罗奕鸣上前,扳过他的脑袋:「兄弟,你跟谁说话呢,你斜视啊。」
程颖抬起手:「等等,我好像知道怎么回事了。」
我和她对上目光:「我好像也知道了。
「邱涞,」我说,「我和他相亲那次,是你见我的第一面吧,我不是程家千金,她才是,我是替她去的。」
罗奕鸣后知后觉,摇晃着邱涞肩膀:「天呐,我这几年在国外就算了,你就在绮城啊,怎么还蒙在鼓里?」
邱涞脸色微变,但还是镇定地ṭùₜ对我说:「串通他们开这玩笑有意思吗?程贝,既然我们都知道怎么回事了,那就开诚布公好好谈谈,我们都有错,扯平,然后重新开始,不好吗?」
「废话少说,还钱!」我说。
「对,你先还钱!」程颖说。
「还钱!还钱!」罗奕鸣说。
音箱传来刺耳的嗡鸣,我们向台上望去。
09
「在程某归国之际,感谢各位赏光出席此次宴会,让我们举杯,为友谊、为合作、为未来!」
掌声停歇后,程颖的父亲接着说,「趁今天朋友们齐聚一堂,让家女正式露个面,以后免不了在商业上常打交道,还望各位多多关照。」
邱涞扭过头注视着我,翘首以待。
大厅响起的掌声让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他看回台上,只见程颖已经接过麦克风。
再次转头看我时,他的眼睛睁得那样大。
他张开口要说什么,我伸手,「嘘」,示意他别影响程颖发言。
我知道,那响彻大厅的发言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他就那样盯着我。
不住地摇头。ţüⁿ
他的呼吸越来越重,胸腔剧烈起伏。
台上发言到了尾声,程颖话锋一转:「对了,在这里提醒邱涞少爷,欠债还钱,别给邱伯伯丢脸。」
满堂皆惊。
在众人的目光中,邱涞落荒而逃。
我刚要追他,被他父亲拦住,问我他欠了多少钱。
我比了个「八」,八万六千三百七十一块二。
但话还没说完,就眼见他边骂着浑小子,边开出张八百万的支票。
「等等,等等等等……」我赶紧制止他,「八万,您要四舍五入给九万也行。」
「八万?」他的表情比刚才更难看,「八万他用借?故意惹事这是,唉。」
追回欠款,我向程颖道谢后,神清气爽往回走,路上拉黑了邱涞的一切联系方式。
此事一了结,我马不停蹄去找庞姐。
我告诉她,我听了她的建议,回去也想了很久,觉得这几年平债心切,只要能挣钱,什么活都干,确实忽视了自己的长远发展。
「公司要在 A 市开拓市场,我已经申请去分公司,趁此机会历练自己。」
庞姐为我感到高兴,临行前还打包了不少吃的用的给我带上。
我抵达 A 市的第三天,庞姐忽然联系我。
「那个小邱,来找过你,还问了好多你在这儿上班的事情。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你来打工了多久,上了多少夜班,拿了多少薪水,这些他以前也知道的呀,但莫名其妙他就开始哭,怪吓人的。」
「没告诉他我在哪里吧。」
「当然,姐又不傻。」
10
庞姐没告诉他,但他还是找来了。
在公司楼下,他憔悴瘦削,站立不稳。
看吧,真情实感和刻板演绎终究不同。
家人生病,被公司辞退,捉襟见肘窘迫潦倒……
他表演过许许多多困境中的反应。
但眼前的绝望,不用一个动作,不用一句台词,就已经淋漓尽致。
「贝……贝贝。」
他干裂的嘴唇上凝着血痂,看见我的一刻,他黯淡的眸光忽闪亮了下。
他拉住我的胳膊,我感觉得到他双手虚弱地抖动,他几乎用全部力气拉着我。
我没有挣脱,引着他走到树荫下。
「有何贵干?」
他看Ṱũ⁻我没有挣扎,没有离开,反而有些无措,似有千言万语堵在胸口。
「那我猜猜,」我低下头,「你多方考证,确定了我真的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穷人,初见面的小误会在五年的时光里变成一个巨大的错误,你的世界崩塌了,你以为跟你游戏的富家小姐竟然是认认真真生活的穷苦之人,你什么感觉呢,失望?后悔?怨恨?自责?」
「我……我们重新开始,忘掉那些不愉快,让我好好补偿你,好不好?」他满眼哀求。
「忘掉那些不愉快,」我笑笑,「就像游戏没有玩好,睡一觉也就忘了,这样吗?
「邱涞,既然你都去调查了,那也该知道,你说母亲生病的时候,我是怎么四处求人,甚至给人下跪,就为了能多几千块。
「那时我心里想着,我的爸爸妈妈都不在了,我深知这创伤一生都难以愈合,我不愿让你也经受如此大的痛苦。
「所以我尽了全力去帮你筹钱,最后给你的钱呢,你是拿去买衣服还是喝酒花掉了?」
他嘴唇翕动,无言以对。
「哦,还有,你给我那手镯,我并没有看出它的价值,我也没有去研究的心思,我只知道它是郑重而珍贵的礼物。
「所以我想在我的能力范围里,给你我最好的礼物。
「买礼物总不能借钱啊,所以我得想办法额外挣点钱,你说得对,一千多块呢,我怎么能一夜之间拿出来?
「所以啊,我用了大半个月呢……」
他的眼泪涌出,沿着干涸的泪痕汩汩而下,他摩挲着我的手肘:「别说了,别说了……」
我知道,视频他也看到了。
那段时间,我除了工作和兼职,属于自己的时间几乎没有。
于是每天晚上,在他入睡后,我会悄悄下床,拿着手机来到楼下一块空地。
我没有机会学习任何才艺,唯有歌声尚可。
于是我打开直播,唱些低而轻的歌。
即便这样,没两天,还是被一个喝醉路过的大哥指责扰民。
他抡过来个酒瓶,我伸臂护头,手肘被击中,顿时鼓起个包。
后来邱涞发现,我谎称是和同事玩闹不小心磕到墙上。
「现在想想,你也对我也说过很多谎,就像你明明是玩攀岩磨到了手却说是干活弄的。对了,你说出去借钱被打的那回,那么些伤是怎么来的?」
他不敢看我:「飙车。」
我点点头:「原来如此。」
后来我看到有人做无声直播,就如法炮制。
把手机架到一旁,有人送礼物就完成相应的指示。
比如折返跑五十米。
比如深蹲二十个。
比如倒立一分钟。
只要送最便宜的礼物,就可以指挥一个人。
完成一个指令我只能赚块八毛,但络绎不绝地有看客愿意一试,这尝试也算成功了。
我频频鞠躬感谢,然后认真地完成指令。
凌晨两点到四点。
惨淡月光下。
我满头大汗,却始终微笑着面对镜头。
「有一天,我回来的时候太累了,头好晕,直接倒床上睡了,结果你摇醒我,说我闻起来臭臭的,非让我去洗澡,真是烦人。」
我的口吻轻松,像在讲一件普通趣事。
他却揪着自己胸口,缓缓俯身,好像哪里痉挛似的,痛得直不起腰。
我只好扶着他,一低头,看见地上正有大滴泪水砸落。
11
我安静地等了几分钟,然后说:「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有真的哭过吗?」
他不明所以。
我解释:「比如说,春宝去世,我痛彻心扉,你也哭得那样凶,是真的在哭吗?
「还是在为『妈妈生病』的事报复成功而感到快慰呢?」
他拼命摇头,要说什么。
我接着说,「那次我半夜阑尾炎发作,犹豫手术费用,也害怕刚入职就请假不太好,所以想来想去还是选了保守治疗,连着打了一周吊瓶,半年后,再次发作,才不得不手术,多受了多少罪。
「你在病床前自责痛哭,是真的哭吗,心里笑话死我了吧,觉得我入戏太深,活该自找苦吃,是吗?」
「不,不,贝贝,」他抓住我两手,涕泪横流,「我想把我的真心挖出来给你看。
「我第二次见你,你正在路上发传单,我心想这是千金小姐体验生活吗,我接近你只是好奇,发现你给了自己一个穷人的人设,我更是大受启发。
「我从小就怀疑每个对我示好的人,觉得他们别有用心,是看在钱的份儿上才喜欢我。
「于是我学着你,也装作一个穷人的样子,我觉得好有趣。
「我承认,很多时候,有跟你较劲的成分,想看你到什么程度会认输。
「但是和你相处的过程中,我真的爱上了你,有时候早上我醒来,迷迷糊糊,觉得我们就是住在出租屋里,平凡又快乐的一对小情侣,这样的人生也未尝不可。
「我越是爱你,越对你的『提防』和『考验』感到愤怒,我只想看你被我打动,稍稍动摇,只要你退一步,我就可以坦白一些,给你一切!」
我耸耸肩:「可自始至终,都是你一个人的游戏。」
「是,」他仰起头,树叶的光斑落在他脸上,「我感谢那个误会,促成我们的相遇,我只恨自己。」
「该恨,我也不劝你什么了,早点回去,回家好好恨。」
我拍拍他手臂,准备走。
他反手拉住我,红着眼睛:「关于房千雅,你不想问点什么吗?」
我想了想:「她的小狗好了吗?」
「嗯?啊,好了吧。」
「那就行。」
「哎等等,」他没松手,「我们两家早有婚约,但我们没有正式交往过,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确实送过她东西,也陪她出去玩过,那是因为我以为你有钱却只舍得给我买那些地摊货,而她对我向来大方,我心里憋着气,才……」
「行了不用解释,放心,我不会爆你黑料,揭露你脚踏两条船,你安心当你的接班人去吧。」
人无语至极是会笑的。
他笑得好难看。
「程贝,你说过你爱过,我也爱你,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是,因为贫穷,因为误解,你经历了许多痛苦,我也经历了许多心理上的折磨。可是,还有那么多幸福的时刻,它们不是假的呀,那是我人生中最真切感到幸福的几年,你真的说不要就不要了吗?」
我一根根掰开他抓着我的手。
一字一句说道:「对当时的我来说,和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的确是我生命的星光。」
他面露喜色,急着点头:「对我也……」
我打断他:「但事实上,那让我沉迷的闪亮的星星,只是你丢在泥土里玩耍的玻璃弹珠。」
他怔住,眼中闪过万千情绪。
「所以,对现在的我来说,那些回忆,也不过是脏兮兮的玻璃珠子罢了。」
12
之后的日子,我工作忙碌起来,但不管加班到多晚,他总是在楼下。
有时手捧一束鲜花。
「贝贝,你以前遗憾阳台要用来做饭,没地方养花,你说以后我们换大房子了,一定要多养一些,红红紫紫,艳俗热烈的那种。在你跟我去住大房子之前,我先把花拿来给你。」
有时是一套昂贵首饰。
「贝贝,我刚从拍卖会上拍下的,以前看电视的时候,女主角戴上这宝石,你哇地叫出来,说假的你都不敢买这么大。这是真的,它配得上你。」
有时是一张演唱会的门票。
「贝贝,你不是最喜欢他的歌了吗,上次他开演唱会,你拉着我在体育场外听了一晚上。这是内场前排,如果你愿意,我还可以安排你去后台见他。」
……
我没有收下他的任何一样礼物,但每次都会听他说完,再走开。
两个月后,在我又一次听完点点头离开时,他拦住了我。
「我答应过,不纠缠你,这些天来,我也表达了我的态度,贝贝,我只是想问问,我在进度条上走了多少?」
「进度条?」我懵懂眨眼,Ťů⁴「没有进度条,你不是爱演吗,我以为你五年还不尽兴,换了个剧本继续呢。」
「别说气话,你给我一个方向,你要是喜欢以前的小日子,我可以把继承权给弟弟,咱们搞一个温馨的小窝,你要是喜欢富有的生活,跟我回去,我会尽我所能满足你。无论穷的我、富的我,为了你我都可以。」
云层浮动,几颗星星在天上明明灭灭。
「想起三毛讲的一句话,」我说,「『看得不顺眼的话,千万富翁也不嫁;看得中意,亿万富翁也嫁。』
「我不懊悔自己曾爱过你,但如果你现在重点还在穷或富上打转,我怀疑,你真的了解我吗。」
13
次日,邱涞没有出现。
接下来的半个月他都没有来。
就在我以为话都说清楚,以后我走我的阳关道,他爱咋咋地的时候。
周珂来找我。
「程贝,你要还有心,就去看看邱涞,他退了婚, 跟家里吵架, 大病一场,现在人不人鬼不鬼。
「以前他嘴硬,我一问就是跟你只是游戏,但傻子都能看出来,你早就在他心里了!
「一开始我也在等着看热闹,想有朝一日,你因为嫌弃他穷而闹分手时, 他潇洒公开自己富二代的身份,或者,当你终于宣布他通过了你的考验时,他也同时公开身份, 说你没有通过。想想都爽死了要。
「你别那个眼神看我啊,好吧, 我承认,当初我们可能是看爽文把脑子看坏了,但后来他就陷进去了啊, 他在莫名其妙的较量中已经离不开你了, 你也要理解下他, 他从小在那个环境中长大, 不相信有什么真情, 你让他见识到, 却又夺走,太残忍了。」
「依你所说, 他对我动了真情,他真的爱我?」我问。
周珂点头如捣蒜:「对对对, 就是这么回事!」
「那我只有一个问题——如果爱我, 那么即便我是装的,在那所谓的游戏较量中,他先认输又能怎样?
「我爱一个人, 根本忍受不了看他受苦,若我有能力,输赢算什么, 我只ţũ⁹想他好。
「我曾经,就是那样爱着他。」
周珂支支吾吾。
我转头对着他手里的手机说, 「从错误的起点出发,我们也本可以走上正确的路, 如今星光坠落, 污浊可憎,是你全责哦,邱涞。」
「你怎么知……」周珂尴尬地瞟了眼屏幕, 对着我离去的背影匆忙问道。
我没有回头:「因为我付出过真心,所以更了解他一些吧。」
三年后, 我再回绮城,参加程颖的婚礼。
她说后来邱涞的状态越来越差,试图轻生被家里救了过来送进疗养院住着,算是被放弃了,他弟弟现在已经正式接管了公司。
「你要去看看吗?」她问。
「不了,」我拿出有待跟程氏集团合作的项目资料, 递给她,「我要当自己人生的主角,没空给他当观众了。」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