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牌月嫂

我是金牌月嫂，穿進了恐怖游戲。
詭嬰尖聲哭嚎，我一個箭步摟在懷裡，扒開小屁屁。
「一聽就是拉了，這爹媽怎麼當的，也不知道給孩子換個尿不濕！」
詭嬰眨巴著迷茫的眼睛，含著奶嘴，在我懷裡安然進入夢鄉。
詭母拖著血淋淋的身體來回溜達。
我扛起大棉被把她包了個嚴嚴實實，從頭到腳只露出一雙眼睛。
「妹子，坐月子最怕見風著涼，聽姐的，包你不落病。」
一碗祕制營養湯進肚，詭母紅光滿面，打著嗝要求再來一碗。
終極考驗降臨。
我護在瑟瑟發抖的詭嬰們面前，凜然不懼。
「沒有人，可以在我金牌月嫂田花花面前，傷害任何一個母親和孩子！」
1
【歡迎進入 SSS 級恐怖副本：嬰靈院】
【以存活狀態抵達三層，並通過終極考驗，即可通關。】
【初始玩家：20 人】
【祝您游戲愉快。】
詭異的電子音嚮起，我被傳送到一棟三層小樓門前。
周圍是全副武裝的攻略者，正警覺地互相打量。
我緊張地攥緊了背包的帶子，內心慌得一批。
不是，說好的有很多難搞的嬰兒需要照顧，我才來這裡的。
現在這是甚麼情況？
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無數人從彈幕裡嘲笑我：
【大姐，走錯片場了吧？】
【哪個玩家把保姆帶來了？第一次見穿家居服來恐怖副本的，是為了死得舒服一點嗎？】
【恐怖副本不養閑人，搞不好是扮豬吃老虎，一會該不會從雙肩包裡拿出把 AK 來吧。】
2
電子播報仍在繼續。
【歡迎大家來到嬰靈院一層。】
【原來的保育員離奇失蹤後，小寶寶們無人照料。你們是新來的保育員，快去挑選想要照護的寶貝吧。】
【提示：請小心那些淘氣的小寶寶，可能會要你的命喔。】
一層有 20 個房間，每個房間的門上貼了寶寶的照片和基本資訊。
一個穿迷彩服的男人率先選了 6 號房間。
還有幾個玩家緊隨其後，選擇了想去的房間。
【是葉神，不愧是大工會培養的資深玩家，手疾眼快啊。】
【6 號房間的詭嬰雖然恐怖，但是只要正確回答她的問題就能活下去。】
【16 號和 19 號也還好，只是會不停拉著玩家唱歌跳舞而已。】
我還在挨個看門上的資訊，房間瞬間就被搶占完畢，只剩下一個 4 號房間。
我湊近看著門上貼著的照片。
是個白白軟軟的小嬰兒，睜著懵懂的眼睛，看得我心都化了。
「果果，女，15 個月。」
就決定是你了！
彈幕裡一片尖叫。
【大姐運氣真差，4 號房間至今沒人能活著出來。】
【誰叫她動作那麼慢，沒關系，進了這個房間，死得會比較快。】
【我賭一塊錢，她連詭嬰的面都見不到就會被弄死。】
我輕輕推開門，老舊的木門發出「吱呀」一聲嚮。
我心內一陣緊張。
萬一寶寶正在睡覺，這聲音會不會驚醒她？
昏暗狹小的房間裡並沒有人影，只有密布的蜘蛛網、幾件殘破的家具和鏽跡斑斑的鐵制嬰兒牀。
【救命，我還記得上次在這個房間裡，詭嬰把一個兩米二的壯漢硬生生塞進小小的嬰兒牀裡，然後打開壯漢的胸腔進去睡覺，那個畫面我想起來都想吐！】
【為大姐默哀。】
【大姐都嚇獃了，好可憐。】
我站在房間裡，皺緊了眉頭。
「太過分了，怎麼能讓寶寶住這麼髒的屋子，生病了怎麼辦！」
金牌月嫂守則第一條。
要讓小寶寶生活在安全舒適的環境裡。
我毫不遲疑地從雙肩包裡拿出消毒濕巾和酒精噴霧，把房間裡裡外外打掃得幹幹淨淨。
連生鏽的嬰兒牀都被我鋪上了軟軟的純棉小被褥。
彈幕驚獃了。
【隔壁打得頭破ŧü₎血流，大姐在這幹上家政了。】
【姐，你還有多少祕密是我不知道的？】
【詭嬰回來不得氣瘋了？我都不敢看了。】
3
吊頂的老舊燈泡驟然忽明忽暗。
一陣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我的耳邊瞬間縈繞著嬰兒的尖聲哭嚎。
若有若無的光線裡，一個渾身青白的嬰兒以極為詭異的姿勢，手腳並用地向我沖過來。
眨眼的工夫，她冰涼的手就快要摸上我的腳踝。
我一個箭步沖上前，將她冰冷的身軀摟在懷裡。
「哪個天殺的，也不知道給孩子套個衣服，看給我寶凍的，小臉都青了！」
詭嬰愣了一下，一邊拼命掙紮，一邊爆發出更加尖銳的哭嚎。
我絲毫不慌，一個翻轉，扒開她的小屁屁。
「這哭聲一聽就是拉了，寶寶乖，姨姨馬上給換尿不濕噢~」
哭聲戛然而止，懷裡的嬰兒睜大了迷茫的雙眼，仿若靜止般一動不動。
我動作嫻熟，行雲流水。
幹爽的紙尿褲，換上。
暖和的小毛毯，裹好。
指尖觸摸到詭嬰冰涼的皮膚，滿是層層曡曡的疤痕。
懷中的小嬰兒眨巴著黑漆漆的眼睛，發出小貓般的呢喃。
我反手掏出 40 度恆溫的奶瓶，溫柔地讓她含進嘴裡。
聽著咕咚咕咚的吞咽聲，我輕聲哼唱起來。
「月兒明，風兒輕，樹葉遮窗欞。」
「小寶寶呀閉上眼睛。」
「睡呀睡在夢中。」
彈幕裡一片不可思議的哀嚎。
【小孩姐你清醒一點，你可是殺遍恐怖副本，拿玩家腸子蕩秋千的小孩ẗúₛ姐啊！】
【太好了是月嫂，恐怖副本有救了。】
【誰家過年還不吃頓餃子了？賭一塊錢，小孩姐醒了第一個殺了她！】
渾然不知的我聽著均勻的酣睡聲，準備將熟睡的詭嬰放進嬰兒牀。
幹枯的小手輕輕拽住我的衣袖，懷中的小人兒發出含糊不清的小奶音。
「姨姨，抱。」
金牌月嫂守則第二條。
滿足小寶寶的一切需求。
於是我重新將繈褓貼近心口，溫聲低語。
「好，寶寶乖，姨姨抱。」
4
一夜過去。
冰冷的機械音嚮起。
【存活玩家:15】
【距離二層解鎖還有：24 小時】
懷裡的詭嬰消失了。
天亮以後是玩家的自由活動時間，可以利用這段時間交換情報，互相結盟，NPC 們不會出現。
看著安然無恙從 4 號房間走出來的我，眾人的目光毫不避諱地聚焦到我身上。
「第一次見到活著從 4 號房間走出來的，你很厲害。」穿迷彩服的魁梧男上下打量我，「我是超盟公會的金牌玩家，葉勇。」
我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紹，「愛嬰家政的金牌月嫂，田花花！」
周圍一陣嗤笑。
「大姐，別出來丟人現眼了，回家洗衣服做飯吧。」
「我衣服沾上血了，要不你幫我洗洗，作為回報，我會幫你收屍的。」
「笑個屁啊？」穿著超短裙的紅發辣妹一叉腰，「搶房間的時候一個個慫的要死，現在裝甚麼大尾巴狼？」
她轉身向我伸出手。
「你是新來的玩家吧，你好，我是陸櫻櫻。」
她的指甲平整幹淨，泛著健康的光澤。
我回握住她的手，「你好。」
陸櫻櫻湊到我耳邊，「這個副本難度系數很高，至今無人攻略成功，能在沒有傷害詭嬰的情況下安全存活，你真的很了不起。」
我哦了一聲。
一個臉上有刀疤的男人兇神惡煞走到我面前，粗聲問țű⁾，「說，你是怎麼制服那小鬼的？」
陸櫻櫻伸手護住我，「這麼重要的情報，憑啥告訴你？」
【小姐姐人美心善！】
【沒背景的新玩家註定要被老玩家欺負，更何況這可是你死我活的恐怖游戲。】
【呵呵，這個陸櫻櫻，穿成這樣來闖副本，甚麼成分懂得都懂。】
我沖著刀疤男嗤笑一聲，「一看你就沒帶過孩子。」
刀疤男不以為然，「老子是頂天立地純爺們，帶孩子那都是娘們幹的事！」
我面露鄙夷，「啊對對對，那請問這位純爺們怎麼沒選 4 號房間，是房間太小裝不下你一米七的個子嗎？」
他瞪著眼睛正要破口大罵。
我：「再逼逼咱倆就換房間。」
刀疤男罵罵咧咧走遠了。
陸櫻櫻崇拜地看著我，「花花姐，你可真厲害。」
她有些擔心地皺眉，「今晚的詭嬰們會更加狂躁，你要不要來我的房間？」
我搖頭。
「我得回去陪果果。」
金牌月嫂守則第三條。
任何時候，都不要把小寶寶單獨留在房間裡。
5
陸櫻櫻大方地跟我分享了她所知道的情報。
【嬰靈院】副本以樓層為界，共分三層。
第一層厄運詭嬰，第二層夜游詭母，第三層是狂暴守衞和至今無人遇到的終極考驗。
「根據以往的經驗，只有第一層需要玩家單打獨鬥，二層可以合作，至於三層，還沒人能上去。」陸櫻櫻看著附近三三兩兩ẗůₛ的玩家，「實力強的玩家會選擇結盟，實力țù₄弱的會抱團取暖。」
我疑惑問她，「你為甚麼沒有跟人合作？」
她驕矜地仰頭，「老娘看不上他們。」
遠處的葉勇接連拒絕了幾個人的邀請，大步走到我面前，露出友善的笑容。
「要結盟嗎？」
彈幕一片嘩然。
【這就是強者的自信嗎？】
【恐怖副本不養聖母，葉勇怕是要涼啊。】
【不對勁，葉神一向謹慎，再看看。】
刀疤男剛被葉勇無情拒絕，此刻正兩眼冒火地盯著我。
「咱們三個一起，可以嗎？」我拉著一臉錯愕的陸櫻櫻。
葉勇皺眉打量纖細的陸櫻櫻。
「先說好，別拖後腿。」
開玩笑。
金牌月嫂守則第四條。
小寶寶的身體很脆弱，絕不可以拖小寶寶的腿哦。
6
夜幕再次降臨，玩家們各自回到房間。
我剛把門打開一條縫，就被硬生生撞開。
「媽的，老子偏不信這個邪，搞不好游戲出了 bug，裡面根本就沒有詭嬰！」
刀疤臉狠狠啐了一口，大搖大擺地往門裡走。
可惜。
前腳剛邁進屋，後腳就再也邁不進去了。
一聲無比尖銳的嚎叫過後，摧枯拉朽的音波生生將他的頭轟成一堆碎肉。
一只布滿血絲的眼珠子咕嚕嚕滾到牆角，被老鼠叼走。
幾個膽小的玩家被嚇到失禁。
屋內卻傳來軟軟糯糯的撒嬌。
「姨姨，抱。」
我小心翼翼越過刀疤男的屍體，熱情洋溢地笑。
「讓姨姨看看，我寶今天乖不乖呀？」
彈幕靜默半晌。
【活久見，詭嬰撒嬌了。】
【某種意義上來說，田大姐比詭嬰還可怕。】
【瞎貓碰上死耗子，只會哄孩子算甚麼本事！】
另一邊，10 號房間的玩家學著我的樣子，深吸一口氣，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
「我、我寶，叔叔來陪你——」
他房間裡的嬰孩疑惑地歪了歪頭，收回張開的利齒，慢慢爬到他身上。
濕濕涼涼的觸感一路蔓延到脖頸，他像一條瀕死的魚，逐漸被窒息包裹。
極致的恐懼從心頭傳遞到全身，他再也無法按捺，拼命想甩下身上的詭嬰。
「滾開啊惡心的東西！」
顫抖的聲音戛然而止，他從自己的目光裡，看著自己的身體轟然倒下。
身首分離。
咫尺之遙的 4 號房間。
詭嬰伸出細弱的手臂，攬住我的脖子。
彈幕沸騰了。
【啊啊啊終於要動手了！】
【是勒死還是砍頭？】
萬眾期盼中，詭嬰卻像小貓一般貼近我的脖頸。
我輕柔地拍拍她的背，側臉抵上她的額頭。
拿出包裡的撥浪鼓陪她玩耍。
詭嬰輕聲呢喃。
「喜歡，姨姨。」
隨即在我臉上印下一個親親。
系統播報：【恭喜玩家田花花獲得關鍵道具，「詭嬰之吻」。】
7
【恭喜各位玩家通過一層考驗。】
【存活玩家：10】
【通往二層的通道已開啓，任務：存活 24 小時，祝各位好運。】
我鬼鬼祟祟地離開了房間。
【田大姐的運氣真是絕了。】
【快快快，迫不及待想看大姐上二樓見詭母了。】
【詭母殘暴異常，可不吃她這一套哄小孩的招數。】
葉勇和陸櫻櫻也活著出來了。
葉勇頂著巨大的黑眼圈，「玩了一整晚的躲貓貓，可累死我了。」
陸櫻櫻氣定神閑，「我運氣好，遇到了個講道理的小朋友。」
我環顧四周，其他玩家要麼掛了彩，要麼疲憊不堪。
「走吧，去二樓。」
葉勇走在最前面。
「這層開始就是團隊戰了，大家小心。」
8
二層。
霧氣濃重得甚麼也看不清。
玩家們各自尋找躲避的掩體，等待著伺機將詭母擊殺。
哀怨的女聲由遠及近。
「在哪裡……」
「我的孩子……在哪裡？」
啪嗒、啪嗒。
像是甚麼液體滴在地板上。
遲緩的腳步頓住。
「……找到了。」
游蕩的詭母單手拎起躲藏在櫃子裡的一個玩家，沒有焦距的瞳孔直直盯著他恐懼瑟縮的臉。
「不是你。」
那玩家拼命揮動手中的匕首，狠狠紮向詭母的手臂！
「去死啊醜東西！」
詭母不閃不避，仿若沒有知覺般，將他的舌頭從口腔深處生生扯出。
又從手臂上拔下匕首，手起刀落，切斷了他的舌頭。
「沒禮貌，死。」
說罷，看也不看在原地痛苦掙紮的玩家，繼續尋找下一個目標。
「有看到，我的孩子嗎？」
血腥的場景刺激得人腎上腺素飆升，距離最近的幾個玩家幹脆破罐子破摔。
「去他媽的，一起上，不然全都得死在這！」
幾個人紛紛抄起武器沖上去。
窗外的月光照亮了屋子。
我看到了詭母瘦弱的身體下，赫然連著一根血淋淋的臍帶！
那分明是個剛生產完的母親。
葉勇抽出一把利刃，擺出攻擊架勢，「我先上，你們兩個掩護！」
我一把攔住他，悄悄對他和陸櫻櫻耳語幾句。
葉勇震驚：「你瘋了？」
陸櫻櫻點頭，「姐，我信你。」
葉勇看看我，又看看陸櫻櫻，仰天長嘆，「老子這條命就交給你了，賭一把！」
兩人不再多言，一個箭步沖了上去。
將正在火拼的玩家們迅速格擋開。
9
一邊的彈幕百思不得其解。
【甚麼情況，現在就開始背刺玩家了？】
【這難道是甚麼新戰術？】
【我靠，田大姐從哪變出這麼大一條棉被？】
趁著玩家們愣神的工夫，我扛著大棉被沖上去，把詭母包了個嚴嚴實實，從頭到腳只露出一雙眼睛。
「妹子，坐月子最怕見風著涼，聽姐的，包你不落病。」
詭母目露兇光，正要掙紮，卻在看到我左臉的瞬間安靜了下來。
她毫無表情的臉上閃過一絲迷茫，連眸中都洇出一層水霧。
我瞬間想到了甚麼。
但我只是攥了攥背包的帶子，抱緊她。
「我會幫你找到你的孩子。」
「相信我，你要照顧好自己，才能見到她。」
她空洞的眼神泛起晶亮的光。
「好。」
我從包裡拿出一個保溫杯。
「喝吧，我祕制的營養湯，補氣益血的，喝完保準你紅光滿面。」
她乖乖地張口，咕咚咕咚地喝下營養湯。
彈幕看傻了。
【我服了。】
【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註意。】
【要徵服詭異，就要先徵服詭異的胃，果然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趁著詭母停止攻擊的空檔，被葉勇和陸櫻櫻擋住的玩家們蠢蠢欲動。
「好機會，趁現在砍了她的頭！」
「保險起見，還是放火燒吧。」
「先搜身，搞不好她身上有道具呢！」
葉勇沒說話，只橫刀擋在我們身前。
一個正要上前的紋身男尷尬一笑，「葉哥，瞧我這記性，都忘了先來後到了。」
「道具歸您，我們只要詭母的命。」
不難看出來，在場的玩家裡，葉勇的實力最強，其他玩家都不想與他為敵。
道Ťùₚ具而已，讓就讓了。
反正大多數人只想活著通關。
葉勇卻轉頭，用眼神詢問我的意思。
我拒絕的幹脆。
「道具甚麼的，我不知道，也不在乎。」
「但詭母的命，我保了。」
10
「你他媽……」紋身男將刀尖對準我，卻被陸櫻櫻一腳踢落。
他破口大罵，「你們他媽的腦子不清楚是不是？還她的Ťù₆命你保了，你以為我們這麼多人是來旅游的嗎？」
「就算葉勇護著你老子也不怕，詭母不死，死的就是咱們了！」
本來已經平靜下來的詭母被這滔天的殺意激得鬼氣彌漫。
恐怖的氣息再次籠罩。
我又裹緊了她的被子。
「任務只要求我們存活，有說過必須清除詭母嗎？」
詭異的沉默過後，一個女玩家開口。
「好像……確實沒有。」
葉勇點點頭，「只是我們都默認必須清除 Boss 才能通關，沒有想過還有這種辦法。」
有人不服氣，「誰能證明你們說的是對的？」
陸櫻櫻用看白癡的眼神看他。
「那你們就動手好了，就憑你們幾個，能打得過詭母就請便吧。」
她做了個「請」的姿勢。
葉勇也抱著胳膊走到一邊，一副袖手旁觀的樣子。
彈幕理性分析。
【講道理，要不是田大姐控住了詭母，這幾個炮灰起碼折一半。】
【也是田大姐最先發現了規則的漏洞，這波我站田大姐。】
【我懷疑田大姐杯裡放的是迷魂湯，你們看詭母多安靜。】
幾個不甘心的玩家面面相覷。
紋身男梗著脖子怒吼，「你們怎麼能信她的話？萬一詭母暴走，大家全都得死在這！」
我思考片刻。
「這樣好了，我們帶著詭母找個空房間，這樣即便她暴走，我們也會是最先死的。」
他恨恨咬牙，卻再找不出理由反對，只好不情不願地點頭。
我走近安靜得像個布娃娃的詭母。
「我知道你在擔心甚麼。」
「有我在，放心。」
我輕輕握住她顫抖的手。
金牌月嫂守則第五條。
照顧母親，和照顧小寶寶同等重要。
11
「謝謝你們相信我。」
尋找空房間的路上，我向葉勇和陸櫻櫻道謝。
葉勇淡淡搖頭，「沒甚麼好謝的，我也只是賭一把而已。」
陸櫻櫻滿不在乎地嚼起口香糖，「老娘也只是看他們不爽，鬼都比他們可愛。」
我點點頭，對葉勇說，「葉哥，這裡你實力最強，能不能麻煩你守一下門？」
葉勇看我一眼，痛快地答應了。
「我就在門口，有事喊我。」
我推著詭母和陸櫻櫻進了房間。
陸櫻櫻吹了個泡泡，「幹嘛神神祕祕的，你想到通關的辦法了？」
我定定看著她，目光灼灼。
「在那之前，我有件事要確認。」
12
【恭喜各位玩家完成任務。】
【存活玩家：9】
【現在請各位玩家前往三層。】
【任務：觸發並通過終極考驗。】
【註意：狂暴守衞隨時會出現，要小心躲避哦。】
我們齊齊出現在通往三層的樓梯口。
彈幕一片歡呼。
【第一次見到有人從詭母手底下活著出來。】
【說真的，我有點佩服田大姐了。】
【看了這麼久的直播，終於能見到三層了！】
迎著眾人不可置信的目光，我們三個昂首挺胸，率先走上樓梯。
播報聲再次嚮起。
【終極考驗觸發條件：尋找隱藏在嬰靈院的真相。】
濃霧散去，眾人終於看到了三層的原貌。
一條漫長的、深不見底的回廊。
回廊裡有許多房間，廚房、餐廳、儲藏間、檔案室……
葉勇站出來，「趁狂暴守衞沒出現，我建議大家分頭尋找線索，一起通過終極考驗，拿到通關獎勵。」
實力最強的人站出來主持大局，玩家們仿若找到了主心骨，紛紛點頭同意，四散尋找線索。
我摸摸索索找到空無一人的餐廳。
二十把大小不一的小椅子規規矩矩地圍在餐桌旁，每個椅子後面都貼著名牌。
名牌上是秀麗的筆跡，貼心地給每個小朋友手繪了頭像。
我在一把矮矮的粉色小椅子上，找到了果果的名字。
顯然，這對應著一層的 20 個孩子。
有人曾在這裡照顧著孩子們。
走廊裡傳來一聲驚叫：「我找到線索了！」
我站起身，走出餐廳。
13
一個眼鏡男舉著泛黃的報紙，指向報紙上的頭條新聞。
「愛心孤兒院醜聞曝光，竟是拐賣人口的地下窩點！」
「黑心資本家涉嫌器官買賣，無辜嬰兒命喪於此！」
「單身母親泣血尋女，慘遭滅口！」
「智障保安挺身相護，壯烈犧牲！」
所有片段串聯在一起。
真相昭然若揭。
五十年前，這裡曾是權貴們聯手建立的愛心孤兒院。
20 個孩子們在這裡被照料。
沒過多久，負責照顧孩子的保育員失蹤，負責人對外宣稱保育員偷了東西畏罪潛逃。
在一個公開場合裡，失蹤的保育員出現，冒死揭露了愛心孤兒院的真相。
貪生怕死的權貴們為了給自己培育可供替換的健康器官，四處拐來健康的寶寶們，符合條件的養大了進行器官買賣和移植，不符合條件的繼續轉賣。
果果那一身層層曡曡的傷口就是這麼來的。
有一位始終沒有放棄的年輕母親，輾轉找到了這裡，卻被殘忍滅口。
發現祕密的保育員阻止未果，選擇孤註一擲揭開真相。
消息一出，舉世震驚。
慌不擇路的權貴為了掩蓋真相，竟然毀掉了整座孤兒院。
連同無辜的孩子們，一起命喪於此。
彈幕裡，有無數人送上了白花。
【這就是嬰靈院的真相嗎？】
【人心比鬼怪可怕多了。】
【嗚嗚嗚太可憐了。】
14
「太好了，真的要通關了！」玩家們興奮地溢於言表。
電鋸的嗡鳴聲嚮起，一個小山般的身影從濃霧中顯露出來。
狂暴守衞！
流著涎水的守衞扛著電鋸走來，每一步都引得地板發出令人戰栗的震動。
我想起報紙裡提到的那個挺身保護孩子們的保安。
原來是這樣。
有玩家舉槍射擊，守衞獃獃看著受傷的手臂，發出委屈的嚎叫。
「嗚，痛痛！」
隨即毫無章法地揮舞電鋸左沖右突，將那名玩家絞成肉泥。
另外兩個開始攻擊的玩家也沒能幸免，被一齊送走。
這駭人的一幕驚獃了眾人，有個女玩家直接嚇到癱坐在地上。
「壞人！打你們！」
守衞沖著我們的方向發出勢大力沉的一擊。
我努力穩住身形，看著他寬寬的眼距和憨憨的面容，心裡有了成算。
試試看吧！
我從包裡掏出奶瓶，懟到他面前。「孩子在一樓睡覺呢，你吵吵啥，挺大個個子一點忙幫不上，去把孩子奶瓶洗了！」
我雙手叉腰，語氣卻和緩了下來。
「你乖乖聽話，姨姨一會拿蘋果給你吃。」
小山般的守衞停下了動作，流露出孩童般的欣喜。
撓撓後腦勺，他扔下電鋸接過奶瓶，臉上現出羞澀的紅暈。
「寶寶聽話，姨姨給蘋果。」
他轉身，捧著奶瓶，笨拙地左搓搓右涮涮。
【開掛了，這大姐絕對開掛了！】
【樓上別瞎說，沒看到那守衞是典型的唐寶面容嗎。】
【原來如此，又讓大姐專業對口了。】
唐氏綜合癥，一種先天出生缺陷。
患有這類病癥的寶寶有特殊面容，智力存在缺陷，但性格溫和，一生都是需要精心照顧的天使寶寶。
金牌月嫂守則第六條。
每個寶寶都是上天賜予的珍貴禮物，都值得被好好照料。
即便是兩米二的鐵塔寶寶。
癱在地上的那女玩家有些難堪地爬起來。
「那個，對不起啊，我之前曾經對你出言不遜來著。」
「謝謝你救我。」
我擺擺手，「舉手之勞。」
她臉上閃過一絲感動，「要是之後有需要我的，別客……」
「砰！」
一聲槍嚮，她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身軀緩緩倒下。
葉勇面無表情地接連開槍。
沒有防備的玩家們一個個中彈。
彈幕滿是不可思議。
【我靠，好一招過河拆橋，葉勇隱藏的夠深的啊。】
【不要臉不要臉不要臉。】
【剛才誰說的人比鬼可怕？+10086】
陸櫻櫻眉心中了一槍，來不及開口就沒了聲息。
轉瞬間，只剩我和葉勇。
葉勇黑洞洞的槍口對準我，「我知道你拿到了詭嬰的道具，把道具交出來。」
他目光坦然，「你還不知道是誰僱你來到這裡吧，沒錯，就是我。」
我恍然大悟。
他得意地晃了晃槍口，「老子闖了三次副本，都折在那群小鬼手裡。本來只是想讓你試試看，沒想到竟然這麼走運。」
「通關獎勵只能是我一個人的，看在你勉強還算有用的份上，等出了副本我會包個紅包給你。」
我搖了搖頭。
他眸色狠厲，「別太貪心，現在只剩你一個人了，你拿甚麼跟我鬥？」
我毫不畏懼地盯著他。
「誰說我是一個人？」
15
我話音剛落，地上的「陸櫻櫻」就站起了身。
「不可能！」葉勇面上浮現出一絲驚慌，又「砰砰！」補了兩槍。
她瘦弱的身體顫抖了一下，傷口迅速愈合。
葉勇驚恐地看著她。
「你到底是誰？」
我微笑著開口。
「這麼快就忘了？不是剛在二層見過嗎？」
女人抬起頭，咧著嘴笑了。
張揚的紅發下，分明是詭母的臉。
16
時間倒流回二層的空房間裡。
當陸櫻櫻問我，是不是找到了通關的辦法。
那時我就已經知道，她不是普通的玩家。
於是我說，「在那之前，我有件事要確認。」
「陸櫻櫻，你就是那個失蹤的保育員吧？」
她定定看著我，良久，綻放出一個笑容。
「你真的很厲害。」
「怎麼發現的？」
我直視她的眼睛。
「第一，一個辣妹打扮的女孩，既不擦香水，也不留美甲，都是因為怕傷到小寶寶吧？」
「第二，小寶寶的視線裡，紅色最突出，為了方便辨認，你才染了紅發。」
「第三，我從四號房間出來以後，別的玩家都在關註我的通關方式，只有你關註到寶寶有沒有受傷。」
「我猜對了嗎？」
她緩緩點頭。
陸櫻櫻的確是那個失蹤的保育員。
她混在玩家裡，只是想尋找一個能幫助嬰靈院裡的大家逃出去的方法。
日複一日的殺戮和被殺，大家的靈魂力早已透支，已經疲憊不堪。
「我一直在找能幫助我們的人。」
「我想，現在我找到了。」
於是我讓詭母假扮成陸櫻櫻，將她帶離二層。
——忘了說，被帶走的，也不只是詭母。
17
我鼓鼓囊囊的背包被擠出一絲縫隙。
軟軟糯糯的小嬰孩探出了頭。
「姨姨，抱！」
我說過的，金牌月嫂守則第三條。
任何時候，都不要把小寶寶單獨留在房間裡。
葉勇癱倒在地，震驚得說不出話。
【田大姐甚麼時候把詭嬰帶出來的？】
【眼皮子底下瞞天過海，誰懂啊，我寒毛都起來了。】
【田大姐，你是我的神！】
詭母冷冷走到葉勇身前。
我擋住了果果的眼睛。
「乖寶，咱不看。」
一聲悽厲的尖叫後，系統的播報嚮起。
【恭喜玩家田花花存活，終極考驗現在開始。】
回廊深處逐漸湧現出一個扭曲的黑洞。
周圍的空氣迅速降溫，極致的恐懼覆蓋我的全身。
【Boss 即將出現，擊敗 Boss 即可通關。】
【檢測到玩家獲得關鍵道具，「詭嬰之吻」。】
【使用方式：您可通過獻祭所有詭異，獲得立刻通關的機會，是否使用？】
詭母溫柔地回頭看我。
「獻祭我們吧，反正我們早已習慣周而複始的死亡。」
果果也貼近我的臉，點了點頭。
「姨姨，活。」
我其實真的很怕。
我只是個普普通通的月嫂而已。
可我毫不遲疑地對系統說。
「我拒絕。」
「沒有人可以在我金牌月嫂田花花面前，傷害任何一個母親和孩子！」
彈幕沸騰了。
【燃爆了！】
【立正敬禮，守護最好的花花姐！】
【啊啊啊求求 Boss 不要傷害大家啊。】
我目光堅定，沒有絲毫退縮。
18
「桀桀桀……」
黑洞裡傳來怪笑的聲音。
一雙枯槁的手從黑洞中伸出, 猝不及防扼住了我的脖頸！
「給過你機會了，你不中用啊。」
「死在我手裡, 可不是游戲結束那麼簡單。」
「準備迎接貨真價實的死亡吧！」
他發出邪惡的低語。
詭母和詭嬰一起按住它的手臂，想幫我解除桎梏。
守衞也搖晃著跑過來，憨厚的面容上滿是焦急。
「寶寶不要蘋果，不要傷害姨姨！」
那雙手紋絲不動。
意識越來越糢糊, 一抹火紅從眼前急速掠過。
「啊！」大手吃痛，驟然松開。
我費力地喘息, 看著身前黑壓壓的影子。
是陸櫻櫻，她帶著所有一層的詭嬰來幫我了！
她瘦弱的身影將我牢牢護在身後。
「那黑洞裡是當年的惡人們請來，將我們鎮壓在這裡的力量。」
「因為他，我們才一直被困在這裡。」
「我們不是他的對手，但我們會拼盡全力控住他一分鐘, 你趁機沖進黑洞。」
「只要穿過黑洞, 就能通關了。」
她側頭, 給我一個狡黠的微笑。
「還有很多話想跟你說，但來不及了。」
「謝謝你，再會了。」
她話音未落，帶著詭嬰們拼命按住那團黑影。
19
我站在原地沒有動。
果果著急地把我的身體往前推。
「姨姨, 走！」
我摸摸她的頭, 從包裡反手一掏, 狠狠按在那團黑影上。
「天煌煌, 地煌煌，我家有群夜哭娃。」
「過往仙人念三念, 一覺睡到大天光。」
「請夜游神, 驅邪除祟——」
黑影尖叫一聲, 倉皇逃竄。
「不可能！你只是個普通人, 怎麼可能傷得了我！」
我握緊手中的桃木核。
「金牌月嫂守則第七條。」
「科學帶娃。」
「但若是科學搞定不了，老娘我也略懂玄學！」
東南方向的雷擊桃木，專破邪祟，帶娃必備。
誰用誰知道。
黑影終於慘叫著潰散。
電子播報再度嚮起。
【恭喜玩家田花花Ṭų¹通關游戲。】
【解鎖結局：功德無量】
【獲得成就：婦孺皆知】
純白的傳送門徐徐開啓。
20
「我走了，你們怎麼辦？」我問陸櫻櫻。
她展顏一笑。
「鎮壓我們的邪祟已經被你鏟除，這個副本很快就會崩塌, 我們也終於能進入輪回了。」
詭母抱著她的孩子, 看我的眼神裡淚光湧動。
「花花，多謝你, 我終於找到了我的孩子。」
「下一世, 我們再也不會分開了。」
果果抱緊了我。
她身上的傷痕漸漸修複，露出光潔的肌膚。
「姨姨, 親。」
我親了親她的額頭，又挨個抱了抱所有寶寶。
「下一世，要好好長大啊。」
我從包裡拿出一個蘋果，摸摸守衞的頭, 遞到他手上。
「真是勇敢的好寶寶。」
守衞捧著蘋果憨憨地笑了。
光華閃過，所有人消失在我眼前。
如夢一場。
21
很多年以後。
已經退休的我成了幼兒園園長。
初雪這天。
我戴上老花鏡，翻看著新招收的 21 個寶寶的入學資訊。
報名表上，孩子們的照片熟悉得像是多年前的夢。
我的眼眶發熱。
「園長, 那邊有家長想和您聊聊！」
我放下老花鏡，笑著回應。
「好的，櫻櫻老師。」
「我馬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