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弟十八岁那年,向我要一个礼物。
我揉了揉他的头发,「小昱想要什么都可以。」
话音刚落。
我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幅画面。
生日那晚,祁昱悄悄爬上我的床,褪去了我的睡裙……
我猛地一惊。
他想要的礼物,是我?
我吓得连夜跑路。
直到多年后回国,祁昱勾唇轻笑:
「姐姐欠我的,什么时候给?」
1
我在国外混得风生水起。
一口气读完博士才在家里的威逼利诱之下,买了回国的机票。
「不孝女,你还知道回来!」
我妈喘着粗气,气得咬牙切齿。
「吃里扒外的丫头,祖国培养你这么些年,你非要抛父弃母去给美利坚狗贼卖命……」
我捏了捏眉心。
「妈,我答应你,以后不走了。」
「真的?」
我妈立刻眉开眼笑,翻脸比翻书还快。
「老祁!小昱!都进来吧。」
房门被推开,我猝不及防地被冲进来的祁叔抱得双脚离地。
「妙妙,我和你妈妈都想死你了。」
祁叔身后。
祁昱长身玉立,眉眼低垂。
曾经的清冷少年,如今棱角分明,双眸深邃,带着成熟的魅力。
他上前一步,伸出手,「姐姐,欢迎你回家。」
他的掌心干燥又温暖。
然而此时,我的脑海里不合时宜地浮现出一个片段。
祁昱把我按在墙角,炙热的手掌在我背上游走。
另一只手沿着短裙边缘……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
我的脸却烧得通红。
「姐姐,你很热吗?」
祁昱勾了勾唇,笑得天真无邪。
我愕然。
七年了,他还有坏心思?
2
记不清从何时开始。
只要肢体接触,我就能预见未来的画面。
短短几秒,转瞬即逝。
但七天之内,一定会发生。
八岁那年,我妈再婚嫁给祁叔叔。
祁叔叔有一个五岁大的儿子。
眉眼精致,唇红齿白,长得很好看。
我见他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总是拿自己的零食和玩具送给他,眉眼弯弯地喊他弟弟。
祁昱不爱说话。
骨子里却憋着坏。
我也是费了好大力气才驯服他。
祁昱变乖之后,开始黏着我。
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我和祁昱要挤在一个房间里睡。
他总是在夜里悄悄钻进我的被窝。
搂着我才能睡熟。
就这样过了几年,祁叔叔的饭店生意越做越好,全家搬进了大房子,我也有了属于自己的房间。
但祁昱搂着我睡的毛病却怎么也改不掉。
祁叔叔只好让他住校,周末回家一次。
慢慢地,祁昱长大了,他懂得男女有别,变得斯文有礼,再也没有逾越之举。
直到他十八岁生日前夕。
「姐姐可以送我一个礼物吗?」
「当然了,小昱想要什么都可以。」
然后我看到,他趁我醉酒爬上了床,在我身上落下细密的吻。
我不由得后脊发凉。
恍然想起这些年。
貌似每到周末,我就会丢一两件贴身衣物。
3
祁叔忙活了一下午,做了一桌子好菜。
「快尝尝我的手艺有没有进步。」
我刚吃了一口,咸得直皱眉。
祁昱默默推过来一杯水。
饭后,祁叔在厨房里刷碗。
我妈嘀咕:「老祁这记性越来越差了,上次忘了放盐,这次又放重了。」
我没多想,见时候不早了,准备起身离开。
「妈,我在实验室附近租了房子,以后不住家里了。」
我妈嗑瓜子的手顿了顿,「你是不是又想溜走?」
我乖乖把护照交上去。
她的脸色终于好看一点,「那行吧,天黑了,让小昱送你。」
我连连摆手,「我打车就行,别麻烦了。」
祁昱抢过我的行李箱,唇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意。
「姐姐,你在跟我见外吗?」
好吧,是祸躲不过。
没想到,我刚坐进副驾,祁昱突然欺身过来。
我下意识往后缩,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祁昱却在这时停住了,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又好笑的神情。
他伸出手,握住安全带,轻轻拉过,扣进卡槽。
我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
「姐姐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摇摇头。
祁昱凑近,眯了眯眼。
「我怎么感觉,你在躲我?」
他身上好闻的淡香,丝丝缕缕钻进鼻腔。
我尴尬地笑了笑:「怎么会。」
「那姐姐为什么当年一声不响就出国,连我都瞒着,一定是我哪里做得不对,惹姐姐生气了。」
我一时语塞。
「学校临时的安排,跟你没关系。」
「那就好,」祁昱偏过头,勾唇轻笑:「姐姐欠我的礼物,打算什么时候兑现?」
我的手心攥出了汗,却听他说:
「不如,就今天吧。」
4
车子在夜色里一路疾驰。
他很急。
我很慌。
最后在一家甜品店门前停下。
「你想要的礼物,就是这个?」
祁昱指着草莓熊蛋糕,歪着头看我:「姐姐买给我。」
我既好气又好笑。
「祁昱,你是二十五岁,不是十五岁。」
他不理我,低头挖了一勺蛋糕递到我嘴边。
我直接吃掉。
下一秒,他微微倾身,伸出右手。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温热的指腹轻拭过嘴角。
「姐姐,这里沾了奶油。」
我抬眼,撞进祁昱含笑的眸子里。
我胡乱抹了抹,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
祁昱坐在对面,垂着眼,表情平静。
「姐姐能回来,全家都很高兴,我也很高兴。」
我尽量语气轻松:「我离开这些年,都是你照顾祁叔和我妈,辛苦你了小昱。」
他却忽然说:
「姐姐在国外,交男朋友了吗?」
「谈过一个,分了。」
他顿了顿,突然双手攥紧,指节泛白。
「怪不得姐姐不回来,原来是在外面有了别的男人。」
这话听着有些别扭。
我懒得纠正,试图转移话题,「你呢,这些年你怎么样?」
祁昱抬眼,自嘲地笑了笑:「姐姐不在的每一天,我都是一个人睡的。」
我有些无语,起身,伸手拿包。
手腕却被人蓦地握住。
他深呼吸,冷冷地问道:
「你和那个男的,睡过吗?」
5
我倒了几天时差,满血复活地去实验室报到。
乔希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熊抱。
「热烈欢迎,首席药剂师祁妙博士正式归队!」
程敬尧穿着白大褂,语气淡淡地:「休息好了?」
我调皮地眨眨眼。
「那就开工吧,我可不养闲人。」
说罢,他迈着大长腿绕过我,坐下来继续调试显微镜。
乔希小声蛐蛐:
「这副死样子,怪不得当年妙妙跟你分手。」
……
留学的时候,乔希是我的闺蜜兼室友。
程敬尧是我的师兄,咳咳,兼前男友。
但我和他之间没有狗血,完全是好聚好散。
两年前他博士毕业,回国创立了这间生物医药实验室,几次三番邀请我加入。
他有资金,有技术,有团队,把我的研究项目视若珍宝。
我自然举双手同意。
晚上聚餐,乔希毫不避讳地聊起:
「和前男友共事,你就不别扭?」
闻言,我笑了。
「别把老程和普通人混为一谈,在他眼里啊,科研高于一切,女人对他来说和那些玻璃仪器没区别。」
程敬尧冷哼了声,没有说话。
这时,手机开始震动起来。
祁昱:【姐姐,我在你家楼下。】
我飞快回:【跟朋友聚餐,不在家,你回吧。】
【在哪儿?结束了吗?我去接你。】
我按了按太阳穴。
【不用了。】
6
那天他问我睡没睡过。
我气得直咬牙,随口扯了谎。
「嗯,睡过。满意了吗?」
这几天祁昱没联系我,估摸是生气了。
思及此,我猛灌了一杯酒。
乔希吓了一跳,「干嘛,有心事啊?」
我喃喃地说:「项目进展到临床阶段,我开心我骄傲不行吗?」
程敬尧正色道:「根治阿尔茨海默症是世界级难题,你真有信心攻克?」
我弯了弯唇角:「必须有,而且不是还有你们帮我嘛。」
他盯着我,思考了两秒:「我再追加五千万,并提供临床阶段的所有器械。」
我正要反对,他继续说道:「别有压力,这也是我这些年想做的事。」
乔希突然推了我一下。
「门口那个帅哥,好像在看你。」
我诧异地看过去。
是祁昱。
乔希眼睛里闪烁着精光。
「哇,你居然有个大帅逼弟弟?」
「不是亲的。」
祁昱走过来,语气带着抱歉:
「姐姐,顺路经过看见你,打扰到你们了吗?」
乔希抛了个媚眼:「不打扰不打扰,弟弟要坐下喝一杯吗?」
程敬尧轻咳一声。
「你喝多了,今天先到这里吧。」
四个人站在饭店门口。
多少有些尴尬。
「老程送我,你跟弟弟回去吧。」乔希说道。
傻子都能看出来,乔希对祁昱有意思。
「要不让我弟送你吧,我正好跟老程再谈谈实验的事。」
乔希打着哈欠:「别了,我可不放心让前男友送你回家哦。」
我心猛地一窒。
右眼皮疯狂跳,抬头对上祁昱阴冷的眼神。
顿时酒醒了大半。
「走吧,姐姐。」
最后两个字,他咬得很重。
7
下车时一阵大风吹过,他下意识将我护在怀里。
我不动声色地躲了躲。
脚步有些虚浮。
「前男友都走了,还要跟我保持距离吗?」
我借着酒意回怼:「小屁孩,我的事你少掺和。」
祁昱皱眉,扯住我的手腕,一路拉着我往楼上走。
进了屋,他把我抵在墙角,眼神阴鸷。
「我说你怎么愿意回来了,原来是因为他……」
「怎么,想跟他复合?还想被他睡?」
我的火气腾地上来了。
「祁昱,你是以什么身份和我这么说话?」
他凑近我的唇,「姐姐,答应我,离他远一点好吗?」
我不说话。
他炙热的手掌在我背上游走。
不断重复:「答应我,求你。」
我被压在门板上,瑟瑟发抖,被迫抬头看向他。
「祁昱,你清醒点,你越界了。」
他哼了一声,嘴角露出讽刺。
「既然如此,那不如,再彻底一点?」
他的气息逐渐紊乱,另一只手在作乱。
我想起那天「看到」的画面。
与现实完全吻合了。
怔愣间,祁昱迫不及待地将我整个抱起,放在卧室的床上,然后整个人压了上来。
我拼命推他,厉声提醒道:
「祁昱,你现在放开我,我们还是姐弟。」
「姐弟?」
他重复着这两个字,然后,轻轻地笑了一下。
「晚了。」
8
小的时候。
祁昱喜欢抱着我睡。
起初他只是老老实实地搂着我,像抱着一个毛绒玩具。
后来,他喜欢趴在我身上嗅来嗅去。
「姐姐身上好香。」
我有些难为情,可听他说:「和妈妈抱抱,就是这种感觉吗?」
我一时心软,没有推开他。
他得寸进尺,在我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似是电流经过,酥酥麻麻传遍全身。
我呆住,甚至忘了拒绝。
软软的,凉凉的。
而此时此刻。
我未着寸缕,长发滑落肩头。
他单手扯下领带,绑住了我的双手,让我动弹不得。
我红着眼骂道:「祁昱,你他妈就是个变态,你让我怎么跟祁叔和妈交代……」
他用唇堵住了我的话。
「又不是亲生的。」
「祁妙,怪你自己,谁允许你背着我在外面找别的男人!」
我怕了,索性把实话都说了出来。
「我跟程敬尧什么都没有,我们以前是精神恋爱……」
闻言他支起身子,眼神恢复平静。
「真的?没骗我?」
我挣扎着坐起来,甩了他一巴掌。
祁昱的脸颊迅速红了。
但他却一点也不生气。
他的视线停留在我脸上,伸手为我掖好被角。
「今天是我冲动了,对不起。」
我冷笑着偏过头。
他走出去,关上卧室的门。
我知道他没离开。
不一会儿,隔着门板,传来微不可闻的声音。
9
第二天,我顶着熊猫眼来到实验室。
程敬尧从我身边经过,连眼皮都没掀。
「作息规律是做好科研工作最基本的条件。」
我低眉顺眼,「好的,老板。」
乔希凑过来,眨眨眼,「你弟单身吗?帮我介绍一下?他喜欢姐姐型吗?」
我苦笑着摇摇头。
嗯,他单身,喜欢自己姐姐。
还是个大变态。
乔希噘着嘴,「哼,可惜了,也不知道是哪个臭丫头这么有福气。」
为了不去想昨天的荒唐事。
ẗű̂₂我一口气测试了二十组数据。
工作到半夜。
临走时,我惊讶地发现程敬尧还没走。
「我送你。」
他穿上大衣,步履匆匆。
在给我开车门的时候,我碰到了他的手。
然后我看到了画面。
陌生的房间里。
一整面墙都是我的照片,大大小小。
程敬尧缩在被子里,望着那面墙,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我当场愣在原地。
程敬尧拍了拍我,我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
他笑得颇为无奈,「傻了,上车啊?」
我犹豫时,背后有人叫我。
「妙妙。」
祁昱走过来,表情捉摸不透,「我送你回去。」
夜幕低垂,乌云汹涌。
快要下暴雨了。
坐在车里,我频频走神。
祁昱叹了口气,牵住我的手。
「还在生我的气?」
我甩开他,降下车窗吹吹风。
「现在连姐姐都不叫了?」
他没说话。
我冷眼看他:「你也知道,做过那么恶心的事,姐姐两个字再也叫不出口了吧。」
黑暗中,祁昱蓦地轻笑。
「是我恶心,是我贱。」
「但那又怎么样呢,我就是喜欢你啊。」
我避开他炙热的眼神,尽量让语气保持平静。
「祁昱,你有病,该去看看心理医生了。」
他笑得顽劣。
「可是,我就是心理医生啊。」
「而且我看得出,你那个前男友,比我还饥渴。」
10
我承认我看不透程敬尧。
我和他因学术研讨相识,彼此欣赏。
慢慢接触得越来越多。
身边的同学都在起哄,说我摘下了最难搞的高岭之花。
程敬尧没承认,但也没否认。
他除了睡觉吃饭,几乎所有时间都泡在实验室。
木讷又无趣。
我们最亲密的程度,就是牵手。
他回国那年,我们分手了。
我甚至没有丝毫难过。
窗外暴雨如注。
我看着满是花瓣的浴缸。
祁昱的脸被热气染成绯色,他说:「你刚淋了雨,泡个澡吧。」
我说:「谢谢,你可以出去了。」
脱了衣服,刚滑进热水里。
门外的人倏地出声:「妙妙。」
「怎么了?」我心一惊,急忙扯过浴巾。
祁昱低沉戏谑的声音悠悠传来。
「你忘了锁门。」
该死!
我湿着头发坐在妆镜前。
他凑过来,接过电吹风。
就像小时候,他也经常这样给我吹头发。
我叹气道:「祁昱,你该找个女朋友了。」
长期不接触异性,才会把对姐姐的依赖,误当作男女之间的喜欢。
他的动作一滞,语气无奈。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怕我把混淆了亲情和爱情?」
「我从十八岁选择心理学开始,就反问过自己无数次。」
「答案无一例外,我是生物意义上的,喜欢你。」
他俯下身,距离骤然拉近。
我几乎整个人被他圈进怀里。
我想逃。
他却按住我的肩膀,低声呢喃:「那你喜欢我吗,妙妙?」
我稳住心神,强撑着说:
「小时候连你光屁股的样子我都看过,我对你完全没有男女之情,现在就算你脱光了,我都不会有任何反应。」
下一刻,他勾了勾唇。
单手脱掉上衣,迅速扣住我的手腕覆了上去。
摸到腹肌的瞬间,我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他歪头看我,不怀好意地向下触摸。
腹肌,人鱼线,丛林……
他的气息乱了,我的更是。
我又羞又怒,抽出手腕,声音都失了调:「你他妈有病!马上给我滚!」
祁昱笑了笑,拉上拉链,捏住我的下巴。
「别嘴硬了,祁妙。」
「你对我有感觉。」
11
再面对程敬尧,我有了一丝抵触。
他却浑然不觉。
「这次的数据结果很理想,可以着手准备下期了。」
「你的药剂配比效果,远远超过我的预期。」
「恭喜你啊,离成功又近了一步。」
我看着他嘴巴一张一合,脑子却在想别的事情。
他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喂,大脑短路了?」
我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他斜睨着我:「祁妙,你最近很奇怪。」
我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午休时,他忽然问我:「你弟弟,是不是喜欢你?」
一句话把我钉在原地。
我佯装平静:「你胡说什么,他是我弟,是我的亲人。」
程敬尧耐着性子,一字一句:
「你们没有血缘关系,而且……他看你的眼神,很不对劲。」
我手抖得险些握不住杯子。
「我的私事,不用你管。」
我第一次如此冷漠地跟他说话。
他愣了愣,牵住我的手腕。
「是我失言了,抱歉。」
我不受控制地再次看到不堪的画面。
程敬尧对着我的照片,正在做一些不可名状的事情。
胃里翻起一阵恶心。
下班前,我整理好仪器,对他说:
「最近身体不太舒服,我想请几天假。」
12
本打算趁着休假好好陪一陪我妈和祁叔。
可我妈岂会安分。
接连给我安排相亲,一场又一场。
一次相亲结束,走到停车场,我提醒身后的影子:
「出来吧。」
祁昱从阴影处闪身而出,轻笑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我叹了口气:「相亲十次,偶遇你九次,你敢说这是巧合?」
他为我拉开车门。
冷冽的气息骤然逼近。
「你不该去相亲的,那些男人,没有一个比我好。」
我勾着唇,轻轻戳了戳他的胸口。
「好啊,那你现在就去告诉你爸,说对自己的姐姐有了非分之想,看他会不会打死你?」
我冷着脸推开他。
一路无话。
车子在我家门前停下。
「以后,别再跟踪我了。」
我闭了闭眼,心中酸Ṱůⁿ涩,「祁昱,到此为止吧。」
畸形的情感,终究是不被允许的。
祁叔不会同意,我妈也会极力反对。
我和他,永远过不了家里那关。
祁昱偏过头,垂下眼睫看我。
「让我眼睁睁看着你找一个垃圾嫁了?」
「还是你要去找那个前男友复合?」
我咬着嘴唇,一字一顿:「那是我的自由,你管得着吗?」
祁昱轻笑两声。
「不就是跟我爸实话实说吗,我有什么不敢。」
疯了,他一定是疯了。
我又急又气,推开车门想要下车。
还没走出两步,就被他按在车前。
祁昱修长的手指蛮横地穿过我的,与我十指相扣,另一只手紧紧贴着我的腰。
「放开,你这个疯子……」
话没说完,祁昱便以强势之姿堵住了我的唇。
「认命吧,祁妙,你只能是我的。」
「我爸迟早会同意的,毕竟他也不想看到我去死。」
他呼吸急促,我难以招架。
迷迷糊糊的时候,有人经过。
女人刺耳的声音划破了寂静的夜晚。
「祁妙?你们……」
我错愕地看到。
程敬尧和乔希惊恐的脸。
13
一屋四人。
此时此刻。
如果有条地缝,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
乔希抚着受惊的小心脏:「听说你病了,我和老程过来看你,没成想看到你们……」
她似乎在努力平静:「祁妙,你给我个解释!」
没等我回答,祁昱在我身边坐下,牵起我的手。
「乔希姐,如你所见,我们在一起了。」
空气安静得可怕。
程敬尧看向我,眼里泛着不可置信的红。
他双拳紧握,等着我开口。
我抿了抿唇:「你放心老程,我的私事我会处理好,一定不会影响工作,我提前结束休假,明天就回实验室……」
程敬尧腾地起身,一把拽着乔希离开。
我眼睛通红,用力踢打祁昱。
「都怪你,都怪你。」
他的吻落在我颈后。
「妙妙,问问自己的心,你也喜欢我对吗?」
「喜欢我亲你,抱着你,对吗?」
见我不吭声,祁昱满意地笑了。
「所有流言蜚语,都交给我。」
「我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
一夜无眠。
大清早就被我妈的夺命连环 call 唤醒。
「我在你家门口,开门!」
我妈带来大包小包的卤味和腌菜,眨眼间就把冰箱塞满。
「这几天相亲如何,有没有可以发展发展的?」
我睡眼惺忪地摇摇头。
我妈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别天天光顾着忙事业,女人啊还是要嫁一个对的人。」
我沉默了。
小时候,我亲爸酗酒家暴,我妈一度对婚姻失望透顶。
直到离婚后遇见祁叔,她的眼里才有了光。
我妈塞给我一个保温饭桶。
「去去去,你替我给小昱送饭去,多关心关心他。」
说到祁昱,我妈直心疼。
「这孩子,最近都憔悴了。」
14
回国之后。
我第一次到访祁昱的心理咨询室。
比想象中规模要大,色调柔和,布置温馨。
前台的小姑娘头也不抬。
「不好意思,祁医生的预约已经排到下周末了。」
我笑了笑,「我是他姐姐,来给他送饭啊。」
她翻了个白眼,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上个自称妹妹的刚走,这又来个姐姐,唉,我们祁医生啊实在太受欢迎了。」
我哑然失笑。
正要打电话,却听见有人喊我。
「妙妙?」
祁昱穿着白衬衫黑西裤,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挺拔身形,整个人如雕塑般俊美。
他迈着大长腿向我走近。
小姑娘惊呼:「你真是祁医生的姐姐?」
祁昱一把揽过我,慢条斯理地解释道:「错了,她是我女朋友。」
小姑娘在原地碎掉了。
门合上的瞬间,祁昱便落了锁。
他坐在窗边,吃相斯文。
我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抛开继弟的身份,他确实是我会狠狠心动的类型。
长了一副招摇的皮囊却很安分守己。
社交简单,爱干净,不抽烟不酗酒。
他抬起头,视线隔空触碰。
转身将我抱起,我整个人半坐在办公桌上与他对视。
「想看就光明正大地看。」
「这里是你工作的地方,快放我下来。」
「怎么,害羞了?」
我轻笑出声,手指碰了碰他微颤的睫毛。
「我竟然不知道,祁医生这么受欢迎。」
「嗯,女患者确实不少。」
「就没有一个看上的姑娘?」
祁昱眸色变深,低头直接压上我的唇。
我突然看到一幅画面。
我衣衫不整,媚眼如丝地攀在程敬尧身上。
祁昱就站在不远处。
15
我完全愣住。
祁昱突然用力,我的嘴唇微微吃痛。
片刻后他放开我。
「这么不专心,在想什么呢?」
我从桌子上跳下来,理了理被弄乱的头发。
思考片刻,我正色道:「能咨询祁医生一个问题吗?」
他挑了挑眉:「我的咨询费可是很贵的哦。」
我在他的唇上浅啄了一下,「够了吗?」
他满意地坐下来。
「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能通过跟人触碰,预见那个人未来几天发生的事,这很困扰我。」
祁昱神色一凛,看向我,「展开说说?」
我一五一十地把这些年看到的都说了出来。
良久,他抿了抿唇,「所以,你是当年看到我对你……那样,才逃走的吗?」
我不置可否地眨了眨眼。
他起身,选了一曲柔和的轻音乐,让我半躺下。
「我现在要对你进行催眠治疗,可以吗?」
我点点头照做。
祁昱降低了声音:「放松,深呼吸,凝视上方的光点……」
我很快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祁昱温柔地抱起我。
「你的神经系统要比一般人敏感,能感知到未来发生的事,应该是大脑海马组织出现了一些问题。」
「需要治疗吗?」
「暂时没有大碍,多参加一些放松的运动即可,比如冥想、瑜伽。」
我这才彻底放了心。
16
再回到实验室,气氛略显尴尬。
近期的实验成功后,我提议请项目组所有人吃饭。
程敬尧却借口有事,先走一步。
我气喘吁吁地追到停车场。
「老程,你在躲我?」
他垂着眼,偏头看向别处,「没有,我晚上真有个局。」
我笃定他在骗我。
索性坐进副驾,系上安全带。
「行,我跟你去。」
他叹了口气,「你最好别去,快下车吧。」
我嗅到了一丝不对劲,「老程,你一定有事瞒着我,赶紧实话实说。」
原来是项目的资金链出了问题。
我们的特效药被美国生物制药行业大肆负面报道。
抨击药物成分复杂,副作用大。
原本长期合作的药企见风使舵,撤了临床阶段的资金。
程敬尧今晚正要去请别的药企老板拉投资。
「我陪你去,我是药剂师,能给他们做更专业的介绍。」
他犹豫道:「晚上要见的赵总,不是什么好人。」
我示意他放心,「我见机行事。」
回国前,我就听说过瀚海医药的董事长赵德海。
财大气粗,好色成性。
ŧû₊见到本人,我才明白什么叫所言非虚。
地中海发型,中年油腻,大腹便便。
赵德海握住我的手,足足半分钟才放开。
「哎呦,我头回见到这么漂亮的女博士,程总啊,你小子真是艳福不浅啊。」
程敬尧不动声色地挡在我前面。
「赵总,合同细节您看……」
他大手一挥,「急什么,先让小祁陪我喝几杯。」
酒局之上,灯光摇曳。
赵德海这个老色胚,时不时用色眯眯的目光在我身上打量。
他端着酒,一次次和我Ťü₈碰杯。
白酒辛辣,呛得我喉咙刺痛。
「想不到小祁酒量这么好,」赵德海笑得贼眉鼠眼,「把我珍藏的好酒拿上来……」
我的酒量并不好。
程敬尧急得脸色苍白,几次想要替我都被我拦Ṭųₖ下。
「别担心,我撑得住。」
「你瞒着我上个月喝到胃出血,今天你一定不许喝。」
赵德海又开了一瓶酒,「小祁,你把这杯喝了,这合同我立刻就签。」
望着碗大的酒杯,我微微一笑:「我可录音了哦,希望赵总说到做到。」
一饮而尽后。
我把合同摊开,笔塞进赵德海手里。
「签!」
17
离开的时候,我双腿软得站不住。
程敬尧把我揽进怀里。
赵德海笑得猥琐,「程总,我在楼上给你们开了房,要不要扶着小祁去休息一下?」
程敬尧俯下身,冰凉的手贴在我滚烫的额头上。
「要去休息一下吗?」
「不要,我要回家。」
然后我被腾空抱进了车里。
「老程,我做到了,我们的投资有着落了……」
我高兴得手舞足蹈。
但不多时,我开始头晕,浑身燥热。
「我好热,好难受。」我的声音媚得不像话。
我牢牢环住他,把脸埋在他的脖颈间。
「帮我把拉链拉开好不好?」
他的喉结动了动,稳稳扶住我的腰,沉声吩咐司机:
「别回头!开车!」
程敬尧一动不动,任我盘在他身上扭动,只是目不斜视地盯着窗外两旁的树木。
直到我笨拙地解开他的衬衫扣子,一颗,两颗……
他的目光顷刻间变暗了。
他捉住我不安分的手,嘴唇微颤:
「祁妙,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是谁?」
我抬起眼皮,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脸。
「祁昱,你亲亲我好不好。」
他突然沉默,把我推开。
「你认错人了。」
我捧着他的脸,辨认了好一会儿。
「哦,原来是老程啊,骚凹瑞。」
程敬尧双拳紧握,极力压制着。
直到车子停下。
我敛去酒意,眼里恢复清明。
「老程,我们永远是最好的合作伙伴,对吧。」
他疑惑:「你没醉?」
我笑了一下,「我酒量没那么烂。」
临走前,我抱了抱他。
然后我看到。
曾经满墙是我的照片,如今都被撤掉了。
以这样的方式断了他的念想,总算不难堪。
这时,阴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抱够了吗?」
18
我后退一步,跌进祁昱的怀里。
背后滚烫的温度传来。
「你听我解释……」
他就像一头暴躁的狮子,拉住我的手,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
进了门,黑暗中他扣住我的手腕。
「我给你打了很多通电话,你都没接,原来是跟他约会去了。」
我拿出手机。
果然有很多未接来电,只是我关了静音。
「我们是去谈工作,不是约会。」
祁昱表情木然,「哦?谈工作还要搂搂抱抱吗?」
我笑了出来:「吃醋了?」
他语气委屈:「醋得不行。」
他灼热的呼吸洒在我耳畔,烫到连我的心尖,都跟着发颤。
我退,他进。
一路跌跌撞撞,摔在柔软的床上。
他勾了勾唇,表情似笑非笑。
「这算不算,主动勾引我?」
我迎上他的唇,眼眸温柔如水。
「对,是我勾引你,我想通了……」
我话未说完。
他猛地欺身向前,双唇毫无预兆地重重压下。
辗转厮磨,带着不容抗拒的霸道。
月色下,是ẗũₐ我们交叠的身影。
……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呢?
这些年来,无数个辗转难眠的深夜。
脑海里频频闪过我看到的祁昱十八岁夜晚那一幕。
干净的少年躺在我身旁,红着脸问我:「姐姐,我可以亲你吗?」
我轻轻抱住他。
虽然这一幕当年没有发生。
但一切我都是知情的。
只是羞于面对罢了。
19
午后,阳光照在我的脸上。
我睁开眼,揉了揉后腰。
祁昱适时走进来,斜倚在门框上看着我。
「醒了?」
我不自觉地盯着他的小腹看去。
他神色有点不自然,故作镇定道:「也不知道是谁,嘴上说着慢慢来,胃口却那么大。」
呵,真是小瞧了二十八岁如狼似虎的女人。
他凑过来,亲了亲我。
「去爸的店里吃午餐吧。」
我开始心虚起来。
我妈和祁叔重组家庭二十载,始终夫妻和睦。
ẗũ̂⁷他待我视如己出。
在我心里,祁叔早已是亲生父亲的分量。
我却要拐跑他的儿子。
罪过啊罪过。
祁叔经营一家特色菜馆。
趁四下无人,祁昱偷偷勾起我的小拇指。
光天化日之下,他疯了吧。
我往旁边挪了挪,他不动声色地蹭过来。
「在祁叔和我妈面前,你消停点。」
「怕什么,老子敢作敢当。」
我抽了他一巴掌。
我妈姗姗来迟,见状嗔怪道:「
祁妙,你当姐姐的,不许欺负弟弟。」
空气中飘来一股糊味。
祁叔突然拍了拍脑门。
「糟了,我灶上给妙妙炖的姜母鸭,忘了关火。」
我妈不满地嘟囔道:「老祁,你这两年丢三落四的,是不是要得老年痴呆了啊。」
我心里一紧。
隔天,我不顾祁叔反对,硬是把他带到医院。
检查结果不出所料。
阿尔茨海默症,第三阶段,轻度认知功能减退。
祁昱狠狠扇了自己两巴掌。
「都怪我,没早点发现。」
我拦住他,解释道:
「阿尔茨海默症潜伏期很长,有的甚至长达二十年,很难在早期察觉。」
我红着眼,握着祁叔的手。
「祁叔,你这个病就是我研究的方向,特效药马上就要投入临床Ⅱ期实验了,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治愈你。」
祁叔笑呵呵地摆摆手。
「不就是健忘嘛,人老了都会这样的,不用治不用治。」
20
我扑进了实验室,没日没夜。
长达五年的临床期,祁叔等不了。
阿尔茨海默症潜伏周期长,可一旦认知功能开始减退,五年之内极大可能进入下一个阶段,就会出现语言障碍和精神问题。
乔希心疼我:「妙妙, 你都长白头发了。」
程敬尧沉默道:「再苦再难,我们都会陪着你。」
八个月后。
Ⅱ期临床研究告一段落。
这是一项双盲临床试验, 评估的是特效药在轻中症阿尔茨海默患者中的有效性和安全性。
招纳全球受试者入组, 包括 933 名受试者,可效果并不理想。
患者对药物治疗十分抵触。
就在我一筹莫展之际。
祁昱带来了国际前沿医学心理学的顶级专家和最新成果。
我们摒弃了传统的单一药物。
转而采取药物治疗、心理治疗和康复训练有机结合的方式,配合临床的医科大学解决了病人心理抵触这个最大难题。
可是在这个关键时候。
我发现我怀孕了。
又惊又喜。
但我知道,临床试验进入了加速推进期。
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我平静地告诉祁昱,我打算做引产手术。
他红着眼, 却异常坚定:「妙妙,我支持你的所有决定。」
却没人知道。
手术灯熄灭的那一刻, 他蜷缩在角落里止不住地抽泣。
眼泪爬满了脸。
21
我说服了祁叔,加入到临床Ⅲ期的试验中。
转眼入了秋。
我给祁叔裹上厚厚的毯子,扶着他在院子里散步。
风轻轻吹过, 院里的树叶沙沙作响。
他的黑眼圈很重, 祁昱说他最近没睡过整觉。
我轻轻握住他的手,「祁ƭüₛ叔, 我看了你的试验数据,效果很不错,你只要相信我们就好。」
他佝偻着腰, 背过身去抹了抹脸。
「妙妙, 如果不是我得了这个病,你就不用这么辛苦。」
「我对不起你和你妈。」
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却故作镇定地说:
「祁叔,这项研究是我努力了七年的梦想。」
「而你,是我梦想的参与者,不要再自责了好吗?」
……
我见过无数患有阿尔茨海默症的老人。
「记忆的橡皮擦」逐渐抹去他们美好的回忆。
对他们的家庭而言,照护不仅是艰巨的任务, 更是一场漫长的情感考验。
阿尔茨海默症患者失去的不只是记忆。
还有自由、选择、希望和受人尊重的能力。
最终, 他们的身体还在。
精神却会彻底迷失在自己熟悉的世界里。
「我多想亲眼看着你们的孩子出生, 全都怪我……」
这一刻,我的心几乎停止跳动。
「您全都知道了?」
祁叔垂着头, 老泪纵横。
「知道的时候, 已经晚了。」
「否则就算让我死,也不会让你们默默承受这么多磨难……」
我再也控制不住, 嚎啕大哭起来。
22
时光如白驹过隙。
在我和祁昱领证的第五年。
终于有时间补办了婚礼。
程敬尧是伴郎, 乔希是伴娘。
那场婚礼,场面宏大,美轮美奂。
我却在前一夜逃了婚。
上台前,祁昱委屈巴巴地跟我视频。
「呜呜呜, 我要去赴一场没有新娘的婚礼。」
我打趣他:「那你真是蝎子粑粑,独一份。」
几个小时后。
我站在感动中国的领奖台上。
婚礼现场正在同步直播。
主持人娓娓道来:
「你不是医生, 却屹立在医学之巅。你用十年青春,弥补国际医药空白。为了一个梦想,你执着地进行千万次实验,心里装着使命, 衣襟沾满晨光。」
「你以凡人之力,书写人类传奇。」
我微笑着捧起奖杯。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接过话筒,感谢我的团队、
我的父母、
我的丈夫。
其实我早看过这一幕。
也早就预见到我会成功。
最后, 我说出了埋在心底最深处的话:
「岁月永葆智慧,愿天下再无阿尔茨海默病。」
「愿所有老人健康长寿,颐享天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