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假千金,但我不是被抱錯的,是故意冒充的。
為了取代真千金。
我照著她的樣子整容。
把她賣進大山嫁給老光棍。
最後還慫恿她親爹把她囚禁在孤島,折磨成瘋子。
而我則繼承了她的家產,嫁給了她的未婚夫。
過上了真正的富家千金人生。
1
真千金回來時,我正在和她的未婚夫霍司衍舉行結婚儀式。
她蓬頭垢面,挺著圓滾滾的肚子,衝開保安的圍追堵截。
對著臺上的我大喊:
「冒牌貨,你給我滾下來!」
現場一片混亂,保安和伴郎團一起沖過去,摁住想要衝上臺發瘋的真千金。
她一邊掙扎一邊喊:
「她是冒充的,我才是沈嫿,我才是!
「爸爸,你認不出我了嗎?我才是你的親女兒,她是假的。
「她是冒牌貨!」
聲嘶力竭的喊聲,震驚了全場。
有一部分熟人透過她黝黑浮腫的臉,依稀辨別出了她的樣子。
「她不會真是沈嫿吧?那臺上那位是誰?」
「我一直覺得沈嫿這幾年變化好大,不只是容貌。
「就感覺性格也變了。」
「可是我覺得這個瘋婆子也不可能是沈嫿呀。」
「真的有人敢冒充別人嗎?難道沈嫿爸爸和霍司衍都沒發現?
「不可能吧?」
「但如果臺上的真的,那個癲婆從哪兒冒出來的?
「她又哪兒來的勇氣跑到這裡鬧?事出必有因,越是不可思議的事兒。
「越有可能是真的!」
「所以到底誰是真的,誰是假的?」
眾人議論聲越來越大,紛紛看向了坐在主賓位的沈從山。
霍司衍的父母更是不知所措地站起來,問:
「親家公,這是怎麼回事兒?」
沈從山的臉色緊繃,目光不斷在我和真千金之間流轉。
我猜,他肯定認出了沈嫿。
但在這種場合,認不認沈嫿,他得好好權衡一下。
沈從山猶豫的這一瞬間,沈嫿已經掙脫了鉗制,沖到了他腳下。
一把抱住了他的腿,仰起頭,淚如雨下:
「爸,你不知道我這幾年經歷了什麼,你不認我,我會死的!」
霍司衍的父母盯著沈嫿看了又看,又看看我。
表情越來越疑惑。
「沈兄,臺上的新娘,到底是不是你女兒沈嫿?」
沈嫿立刻大聲喊:
「她是假的,我才是真沈嫿,霍叔,宋姨,你們認錯兒媳婦了!
「這婚禮就是一場騙局,難道你們要霍司衍娶個假千金嗎?」
現場一片寂靜。
無數目光落在我身上。
他們試圖從我臉上看到被揭穿後的慌亂或尷尬。
以此判斷,我到底是不是假冒的。
我只是一臉無辜地看ƭũ₋著沈從山,仿佛被嚇到的樣子,微微癟了癟嘴。
2
我當然不是沈嫿,我叫高小梵。
我父親是一個畫家,梵古是他的偶像。
父親熱愛畫畫,也是個天賦極高的畫者,經常帶著年幼的我出門寫生。
可能是耳濡目染,也可能是天賦遺傳,我自幼就展現了繪畫的天賦。
可惜父親出身貧寒,又沒有名師引導,他根本不被畫壇認可。
畫了一幅又一幅畫,卻始終掙不到幾個錢。
只能靠在街頭賣畫維持生計。
饒是如此,也沒幾個人能欣賞他的畫,他始終不得志。
突然有一天,鬱鬱很久的父親說一個畫壇的大佬看上了他的畫。
要重點培養他。
父親拿著簡單的行李離開了家,此後十幾年,音訊全無。
我和我媽想盡辦法找他,一無所獲。
媽媽也最終熬出一身病撒手人寰。
直到有一天,我無意中看到了那幅在拍賣會拍出六千萬天價的畫——《女兒》。
畫中的小女孩,在田野裡奔跑著,臉上洋溢著燦爛又天真的笑。
我確定那是我父親的畫,因為畫中人正是八歲的我。
可署名畫家卻不是我父親,而是一個叫「沈從山」的人。
我調查了沈從山的生平,發現他在畫壇真正擁有今天的地位和名氣。
就是我父親離開家之後。
而他這十幾年創作的畫,和從前風格差別極大。
被人稱為「一夜覺醒的天才畫家」。
而這些畫的畫風,跟我父親的如出一轍。
他很可能就是我父親當年遇到的大佬。
我找到他的聯繫方式,詢問我父親的下落,卻被告知,他根本不認識我父親。
之後,我便再也聯繫不上他。
而半個月後,我回到老家,卻發現我家的房子被燒了。
鄰居告訴我,是某天半夜突然起火的,火勢很大,差點兒連鄰居家都遭了殃。
那一刻,我意識到,我父親可能出事了。
但我仍舊不甘心,哪怕我父親死了,我至少也要拿到他的骨灰。
終於在我的不懈努力下,我找到了我父親,在精神病院。
他認不出我,也不記得自己誰。
身上佈滿了深深淺淺的傷痕,手腕有數道猙獰的傷疤。
我那最珍惜自己雙手的父親,竟然失去了他的食指和拇指。
他無法再拿畫筆,只是握著一根木頭,對著虛空胡亂比畫著。
嘴裡念叨著無人理解的話。
「回家,回家……畫完這幅畫就回家!」
那一刻,我心如刀絞。
我知道他一定經歷了很多殘酷的時刻。
可我不想追究了,我只想帶他回家。
就在我替他辦理出院手續的那天,父親從醫院頂樓跳了下來。
看管那麼嚴的醫院,一個精神失常的病人,竟然會跳樓。
醫院說是護工一時疏忽,沒看管好,願意承擔賠償金。
我沒有糾纏,拿著賠償金,將父親火化安葬。
帶著賠償金,去了法國。
沈從山的女兒沈嫿,就在法國留學。
我按照她的樣子整了容,回到了國內,在沈從山名下的畫廊附近擺攤賣畫。
3
第三個月的時候,沈從山注意到了我。
也注意到了我的畫。
恰好那個時候沈嫿留學歸來。
利用我父親名利雙收的誘惑,再度蠱惑了沈從山。
他問我願不願意拜他為師。
我表現得像久旱逢甘霖一般,欣喜若狂,痛快接受了他的邀約。
然後被他送去了曾經囚禁我父親的孤島。
他要求我在這裡作畫,沒有他的同意,我不能離開。
我堅決不願意在這種不自由的環境裡創作。
畫了一半的畫,也擱置下來,堅決不願意再多畫一筆。
沈從山親自來島上跟我談話。
我說我的畫是自由的,我也必須是自由的。
在囚籠裡,我畫不出任何東西。
他看了我畫到一半的畫,最終還是妥協了。
索性開誠佈公地跟我談:「我想讓你當我女兒的槍手。」
我當然不同意。
他笑了笑,那種笑容是極傲慢又極輕蔑的:
「你知道畫壇是一個相對封閉的圈子,沒有人領你進圈子。
「你的畫就永遠一文不值。
「倒不如把這些畫以我女兒的名義發表,我會讓它身價百倍,不,千萬倍!
「而你可以得到豐厚的回報,改善你的生活,我不會虧待你。」
我回以冷笑:
「出賣我的畫,跟出賣我的靈魂有什麼區別?
「我寧可窮死,也不會當槍手。」
他雖然是個體面人,但眉宇間還是顯現出了一絲慍怒。
「你沒得選。」
他覺得把我囚禁在這裡,可以像控制我父親一樣控制我。
可我父親有妻女,有牽掛。
我什麼都沒有了,只有一腔怨恨。
我沖他露出了一絲微笑:
「我可以選擇死!」
他震驚地看著我,意識到我不是那麼好掌控的人。
他開始猶豫起來。
我當然不會讓他放棄這個計畫。
於是提出了我的條件:
「我可以給你畫三年,三年之後,我要以你徒弟的名義出道。
「你得出資幫我辦畫展,領我進圈。」
他眼裡立刻閃過了一抹精光,故作猶豫:
「三年就想讓我出資源捧你?」
我笑了笑,充滿自信地回答:
ṭű̂ⁱ「因為三年,我就可以讓你女兒沈嫿成為畫壇最耀眼的新星!」
他看向我的目光多了一絲讚賞。
但還是故意問:「如果你的畫沒有你吹得這麼好呢?」
我笑了:「好不好,沈先生是最清楚的,不是嗎?」
不好的話,他不會在大街上注意到我。
他這個人繪畫的才華平平,但鑒賞能力絕對是業內頂尖的。
他原本可以靠著鑒賞能力成為一個出色的畫商,名利雙收。
可他太貪心了。
他不想只當一個畫商,他想成為人人追捧的畫家。
我猜,這跟他的家世有關。
他的父親和祖父,還有一個叔叔,都是非常優秀的畫家。
偏偏他本人天資平平,怎麼努力都夠不到先輩的腳後跟。
人的執念如果一直不被滿足,就會化成一個黑洞。
吞噬別人也最終吞噬自己。
他以一個歷經世事的老狐狸的心態跟我達成了協定。
還裝模作樣地跟我簽了合約。
從那天開始我成了沈嫿的槍手。
並在半年後,以一幅名為《窺見天光》的作品,讓沈嫿一舉成名。
沈從山很開心,但沈嫿並不。
她看著我這張與她有五六分相似的臉,憤怒不已。
甚至懷疑我是她爸沈從山在外面養的私生女。
從見到我那天開始,她就想方設法地折磨我。
動過刀子,動過火,還在大冬天把我推下冰冷的湖裡。
我感染了肺炎,差點兒死了。
要不是沈從山需要我繼續給他創造收益,嚴厲警告了她。
我大概遲早死在她手裡。
後來她不敢明目張膽地傷害我,就使些陰招,比如把我畫了一半的畫毀掉。
讓我從頭開始。
我被她爸爸責駡,她就在一旁拱火,要求克扣我的獎金。
在我的飯菜裡下點特殊佐料,逼著我吃下去。
我如果不吃,就會換來她的巴掌,再罰我跪在大理石地上,跪一夜。
她以磋磨我為樂。
甚至肆無忌憚地告訴我,曾經有一個人,因為不肯聽她和她爸爸的話。
被折磨成了精神病。
「那個人叫什麼來著……好像也姓高。
「嘖嘖……有一次我去看他,讓他替我畫一幅畫像。
「他不肯。
「我就親手斬斷了他兩根手指頭,讓他這輩子都拿不起畫筆。
「你不知道,他那天哭得有多慘,眼淚和鼻涕,就這麼流啊流……噁心死了!
「你們這些臭畫畫的,一個個假清高,殊不知在我們上等人眼裡。
「你們就是一些可以隨意支配的螻蟻,讓你們當槍手畫畫,那是一種恩賜,懂不懂?」
那一刻,我很想抓起尖銳的鉛筆,刺穿她的喉嚨。
如果不是她未婚夫突然造訪,沈嫿一定會死得像一件藝術品。
那也是我第一次見到霍司衍。
他看到我的樣子,微微驚訝,還沒來得及提問。
沈嫿就假惺惺地把我拉起來:「哎呀,小樊,畫不出來,也不用這麼虐待自己。
「這樣下去,你會變成精神病的,我讓司機送你去醫院。」
說完又對霍司衍撒嬌:「她總這樣,動不動就扇自己耳光,嚇死人了!」
我當然沒有解釋,擦了擦鼻血,淡定地站起來:
「不用,我自己處理一下就行了。」
說完收拾了一下東西,轉身上樓,走到一半,回頭看了一下霍司衍。
有些眼熟,但想不起來了。
4
我不禁自嘲,沈嫿的朋友,我怎麼可能認識。
我在看他的時候,他也在看著我。
沈嫿很不高興,但不敢發作。
只是暗暗瞪我。
我感到有趣,驕縱如沈嫿,在這個人面前,收起了她的利爪。
溫順得像寵物貓,極盡討好。
我對霍司衍起了興趣。
他坐了一會兒,就走了,沈嫿氣勢洶洶地上樓踹我的門。
警告我:「霍司衍是我未婚夫,你要敢惦記,小心你的狗命。
「你剛畫的那幅畫我不滿意,重新畫,三天之內不完成,你知道後果!」
如果說之前我對霍司衍只是有點興趣。
那麼現在,他已經成為這盤棋裡,非常重要的一顆棋子。
沈嫿那麼在乎的人,怎麼能不好好利用呢?
一年後,我的作品幫沈嫿在藝術圈聲名鵲起。
沈從山已經計畫給她舉辦個人畫展。
沈嫿也逐漸愛上了自己天才女畫家的人設,尤其是藝術圈的人都對她給予高度肯定時。
她似乎真覺得自己是大家口中的天才了。
整天活躍於社交平臺,不僅對藝術圈的事兒指點江山,她不懂的事兒也要發表意見。
雖然經常說錯話,卻不妨礙有一群不懂藝術的人成為她的擁躉。
天天被粉絲追捧,她更加飄飄然。
所以擅自答應了媒體的專訪。
這次的採訪,對方準備充分,問了幾個非常專業的問題。
沈嫿拿著她對繪畫一知半解的理論,開始胡說八道。
主持人很快就發現她的問題,故意給她挖坑。
她連印象派和抽象派的區別在哪兒都說不出來。
她毫不猶豫地跳進了坑裡,還以為自己的發言精彩無比。
節目Ťû³一播出,沈從山就慌了。
憤怒之下,對沈嫿動了手。
「我怎麼養了你這種蠢貨?不是跟你交代過,未經允許,不得在公開場合亂說話嗎?
「你是蠢豬嗎?這段時間讓你上的美術課,你有好好學嗎?」
沈嫿覺得很委屈:「我本來就不是學美術的嘛,我又不喜歡美術,是你逼我當畫家的!」
沈從山也怒了:「你不願意是嗎?那你就滾,我當沒你這個女兒。」
向來驕縱的沈嫿也沒服軟:「滾就滾!」
她跑了,可留下的爛攤子,還需要沈從山去收拾。
作為藝術圈裡的宗師級大佬,他的女兒鬧出這樣的笑話,肯定會波及他。
他趕緊聯繫節目組,希望能下架,減少傳播。
沒想到這一舉動,反而把事情的熱度給拉升起來。
很多不關心藝術圈的吃瓜群眾也聞風而至。
懂藝術的開始扒沈嫿的身世經歷,發現她雖然出身美術世家,出國留學學的卻是戲劇。
並且只在小學和初中學過畫畫,在《窺見天光》發表之前,沒有任何作品。
專業人士紛紛發出質疑,覺得沈嫿可能找了槍手。
這樣的質疑聲越來越多,沈從山也慌了。
我主動站出來給他提供了解決方案,我可以替沈嫿做一場直播,在鏡頭前作畫。
以此破除外界的質疑。
我的容貌本來就跟沈嫿有五六分相似,經過造型師和化妝師的手,可以做到八分相似。
再加上濾鏡和打光,足夠以假亂真。
沈從山自己都看蒙了,忍不住說了一句:
「哎,要不是我這一生潔身自好。
「我都懷疑你是不是我在外面養的閨女了!」
我露出幾分落寞又遺憾的表情,強顏歡笑:「可惜我沒有那個福氣。」
大概是這張臉太像沈嫿了,他也不禁對我生出幾分憐惜,拍拍我的肩膀:
「如果嫿嫿能有你一半懂事,有你一半的才華,我就知足了。」
我但笑不語,坐在鏡頭前,進行了一場堪稱完美的演出。
在直播鏡頭下,幾個小時就完成了一幅高水準的畫作。
連在旁觀看的沈從山都驚歎不已。
直播後,對沈嫿的質疑聲漸漸平息。
但沈嫿卻更恨我了。
因為從那之後,沈從山時不時地就拿我跟她做比較。
對我稱讚有加,對她越來越不滿意。
為了防止沈嫿再鬧出笑話,沈從山甚至派了人監督她。
對她在社交平臺的發言也嚴格把控,未經審核,不許她發出去。
藝術圈的聚會,也必須由專人陪同,不允許她單獨出去。
在國外過慣了自由生活的沈嫿,怎麼能忍受這種拘束?
但她不敢反抗自己的父親,只能把怨氣發洩在我身上。
有一次甚至當著沈從山的面,就對我拳打腳踢。
沈從山只是勸她:
「下手輕一點,你還需要她的手替你作畫。
「馬上就要開畫展了,別耽誤了正事。」
我頂著一身的傷,出現在霍司衍常去的咖啡館。
故意把咖啡灑在了他身上。
他也認出了我:「高小姐?」
5
我懊惱地道歉:「不好意思,弄髒了你的衣服,洗衣費我會賠給你。」
我仰頭看他的時候,恰好露出了脖子上被掐過的青紫痕跡。
他的目光也不出所料落在我脖子上。
我趕緊扯了扯衣領,遮住了傷痕。
他猶豫了一下,到底沒有說什麼。
還表示不需要我賠洗衣費。
我看出他是個很謹慎的人,並沒有咄咄相逼。
而是以退為進:「沒想到霍先生是個這麼好的人,看來一個被窩也能睡出兩種人。」
我嘲弄地笑了笑,及時閉了嘴。
他皺緊眉頭,問:「什麼意思?」
我搖頭:「沒什麼,我胡說八道的。」
有些話,根本不需要說得太清楚,他這個財閥公子,怎麼可能是個蠢貨?
此後,我經常在咖啡館遇到霍司衍,但從不主動跟他搭話。
只是靜靜地坐在窗前描描畫畫。
直到有一天,他主動走過來,看到我紙上畫的人,竟然是他。
他很意外,微微蹙眉,明顯感覺到他有點不悅。
我知道,他肯定覺得我偷偷畫他,是一種冒犯。
我在他開口質問之前,將畫從畫紙上撕下來:
「送給你,不用謝。」
說完,在他錯愕的目光裡,落落大方地收拾東西離開。
大概是好奇,他這次追著我出了咖啡館。
「你為什麼要畫我?」
我皺眉,問:「你不喜歡?那我下次不畫了。
「畫你可以撕了,不過我勸你不要,因為等我成名了。
「這幅畫會很值錢。」
說完繼續無視他,騎上小電驢就離開。
第二天我再去咖啡館的時候,他竟然坐在我平常會坐的位置。
我只是皺了一下眉頭,就換了另一個位置,還是沒有主動搭茬。
他卻喊住我:「高小姐,可以請你喝杯咖啡嗎?」
我嘴角微微動了動,知道魚兒已經上鉤了。
我沒有拒絕,坐下後,他第一句話竟然是給我道歉:
「對不起。」
我訝異地看著他。
他尷尬一笑:「之前對你挺沒禮貌的,我以為你和那些別有居心的女人一樣。
「是故意耍手段接近我。」
我也跟著笑笑:「哦?那你現在怎麼就覺得我不是了呢?」
他指了指咖啡館裡掛出的幾幅畫,說:
「我問過咖啡館的老闆,他說你很久之前就經常來咖啡館寫生。
「那些畫是你用來跟Ťū́⁰他換咖啡的。
「你不止給我一個人畫過畫像,也經常把畫像送給客人。」
我垂下眸子,掩去了眸底的嘲弄。
心想,那不過是提前佈局罷了。
再抬頭看他時,只是調侃地問:「有很多女人為了接近你,不擇手段嗎?」
他似乎也覺察出,剛剛那句話有多自戀,但毫不心虛地點頭:
「應該是吧。」
我點頭,也直言:「霍先生有這樣的資本,也不怪那些女孩子前赴後繼。
「畢竟連沈嫿都被霍先生的魅力折服,癡迷得很。」
我沒錯過霍司衍眼裡閃過的一絲不屑。
看來他並不是很滿意沈嫿。
他突然說:「和沈嫿的婚約,是兩家父母擅自定下的,我並不贊同。」
我不置可否地笑笑。
我不關心他想不想跟沈嫿結婚,我只關心,能不能利用他,徹底逼瘋沈嫿。
我和霍司衍還是經常在咖啡館碰面。
我故意把這件事透露給沈嫿知道。
沈嫿在家裡發瘋,把一屋子東西都砸了。
恰好我回來,她便毫不猶豫地抓起石膏擺件,砸向了我。
我下意識地避開。
沈嫿卻很不滿,沖過來,抓起我的脖子,用力掐著。
正好霍司衍跟進來,目睹了這一幕,厲聲呵斥:
「沈嫿,你住手!」
6
他把我從沈嫿手中解救出來,狠厲地掃了一眼沈嫿:
「你這是要殺人嗎?」
沈嫿無比吃驚又無比慌亂,她在霍司衍面前極力塑造的溫柔乖巧形象,瞬間崩了。
為了挽回面子,她開始胡謅:「我……我不是故意的。
「是她……是她偷了我的東西,我才打她的。」
霍司衍問:「她偷了你什麼東西,至於讓你下這種狠手?」
我緩了一會兒才解釋:「我沒有偷東西。」
沈嫿咬牙切齒:「閉嘴,你就是偷了,你偷了我的畫筆!」
「你會畫畫嗎?」霍司衍冷笑,「沈嫿,你裝畫家騙騙外人也就得了,騙我就沒必要了吧?」
沈嫿被拆穿後,又開始怪我:「是不是這個賤人跟你說的?賤人,你敢違反協議,出賣我?」
她說著又要上來打我。
霍司衍推開她,護著我:「夠了,再發瘋我就報警。」
沈嫿委屈又憤怒,不敢沖霍司衍發瘋,卻敢對我放狠話:
「你違背了協議,我爸不會饒了你的!」
霍司衍冷笑:
「果然那些畫都不是出自你手,是高小姐代筆的。
「高小姐什麼都沒說過,我剛剛只是詐你而已。」
沈嫿蒙了。
我也有點驚訝。
因為我沒打算這麼快就讓霍司衍知道,我是沈嫿的槍手。
霍司衍把我抱起來:「我送你去醫院。」
路上,我忍不住問他:「你怎麼猜到我是沈嫿的槍手?」
他說:「一個人無論再怎麼掩飾,畫風也很難改變,你在咖啡館的畫。
「和沈嫿發表的那些,肯定是出自同一個人的手。
「況且,像她這種出身的嬌嬌女,怎麼能畫出《窺見天光》這麼絕望悲情的作品?
「況且,我認識她也很多年了,她有幾斤幾兩,我還是知道的。」
我露出了無奈的苦笑。
他又問我:「你為什麼心甘情願給她當槍手?」
我反問他:「我一個喝咖啡都要用畫來換的人,還能有什麼更好的選擇嗎?」
他嘴唇張了張,眼裡露出一絲憐憫:
「你很有天賦,這樣埋沒自己,太遺憾了。」
我故作天真地說:
「沈老師說,只要我替他女兒當三年槍手,就幫我開個人畫展。」
他眼裡出現一絲不忍,問:「你真的信他?」
我問:「不能信嗎?」
「你出名了,沈嫿怎麼辦?她的天才女畫家的人設怎麼維持?」
我沉默了。
發出了悲哀的一聲歎息:「我不知道。」
他也沉默下來。
從那天開始,他似乎變得很關注我,每天都會在咖啡館等我。
沈嫿鬧了幾次,也沒能讓霍司衍停止見我,反而激怒了霍司衍。
他主動對沈嫿提了分手。
沈嫿當然不同意。
她要沈從山把我趕走,不許我再出現在霍司衍面前。
可沈從山只關心沈嫿的個人畫展能不能如期開展。
所以他只要求我留在沈家畫畫,不許再出門。
他可以擋住我出去,但擋不住霍司衍上門找我。
霍司衍在沈嫿的眼皮底下對我示好,簡直是在雷區蹦迪。
沈嫿當然不敢對霍司衍怎樣,又把矛頭指向了我。
她知道她父親並不在乎她的愛情,只關心能不能把她打造成畫壇明星。
為他的藝術事業添磚加瓦。
沈嫿打算徹底解決我這個眼中釘肉中刺。
7
在畫展籌備時,沈嫿突然跟沈從山提出,要帶我出去寫生,幫我尋求靈感。
沈從山還納悶,他女兒怎麼突然轉了性子。
我卻看到了沈嫿眼底冰冷的恨意。
沈從山答應了,並叮囑我們在規定時間內,一定要趕回來。
因為沈嫿不能缺席畫展。
沈嫿把我帶去了雲南。
並且聯繫上了人販子。
在我的水裡下了安眠藥,想要把我賣掉。
卻不知道,我悄悄調換了自己和她的杯子。
看著她倒在我的房間裡,我把她扶上床,拿著她的門卡,去了她的房間。
我眼睜睜看著她被人販子帶走。
又在第二天去敲門,佯裝一無所知,按部就班地聯繫沈從山。
我問他需不需要報警的時候,他猶豫了。
因為一旦報警,他女兒失蹤的消息就會傳出去。
他正籌備的畫展勢必會受到影響。
最終,他咬咬牙,放棄報警,花錢雇了一些當地人幫他找女兒。
但人販子哪有那麼好找的。
我不知道她被賣去了什麼地方,也不關心。
看著崩潰的沈從山,我打心底裡感到一絲快意。
原來他這種人,也是有心的,會愛人的。
可惜,他的心只容得下他自己愛的人,他從未想過,被他傷害的我父親。
也是別人的至親至愛。
我本以為,我的復仇到此也差不多了。
沈從山會因為痛失愛女,一蹶不振,餘生都活在地獄裡。
可我沒想到,一個電話,就把他從痛苦里拉了出來。
他為女兒舉辦的畫展,即將開始。
為了造勢,他已經提前聯繫了很多媒體以及行業內的大佬。
甚至連遠在國外的朋友,都收到了邀請函。
他如果臨時取消畫展,那不僅是要損失前期巨大的投資。
還會導致失信于朋友。
這是他萬萬不能接受的。
他迅速下了決心,要求我取代沈嫿參加畫展。
「反正你和我女兒長得很像,只要化化妝,可以蒙混過關。」
我問他:「那沈小姐怎麼辦?」
沈從山歎息一聲:
「交給其他人吧,接下來半年,我們需要奔走各地做畫展。
「沒有時間逗留在這裡。」
這一刻,我不禁為沈嫿感到一絲心酸。
她父親愛她,但不多。
至少沒有超過他對名利的渴望。
眼前這個男人,比我想得還要魔鬼。
我順從他留在了沈家,成為沈嫿。
半年時間,我陪著他天南海北地開巡迴畫展。
我以沈嫿的身份,在藝術圈大放異彩。
沒有人懷疑過我的身份。
甚至漸漸地,連沈從山都忘了,我不是他女兒。
他甚至私下裡都喊我「嫿嫿」。
他享受著我帶給他的榮耀和利益。
他看著我的畫在拍賣會上的價格越來越高,對沈嫿的思念就越來越淡。
得知霍司衍在追求我的時候,他甚至都不生氣,反而主動撮合我們。
他跟我說:「霍家家大業大,你嫁給他,對你將來的發展百利無一害。」
8
沈家雖然不缺錢,但跟霍家比,還差很大一截。
而搞藝術,是需要巨大的財力支撐的。
沈從山一直想跟霍家聯姻,以得到霍家這樣一個大資本當後臺。
可惜霍司衍並不喜歡沈嫿,數次拒絕了沈家的聯姻請求。
現在我成了「沈嫿」,霍司衍主動追求我,他當然樂觀其成。
畢竟在他眼裡,我現在就是沈嫿,是他手裡可以隨意操縱的棋子。
他覺得我不會背叛他,會全心全意地扮演好沈嫿這個角色,孝順他這個父親。
哪有人會不想當千金小姐,不ṭûₔ想要潑天的富貴呢?
我笑著問他:「如果你女兒回來呢?」
他愣了一下,猶豫了片刻才說:「那就再等等吧。」
看來,他心裡還是惦記著沈嫿的。
沈嫿回來,如果發現自己的未婚夫娶了別人,還是她最討厭的人。
那恐怕會氣死吧?
我並不著急,因為我知道,沈嫿不會那麼快回來。
但沈家和霍家早有婚約。
霍司衍已經年過三十,霍家可等不了太久。
在霍家主動上門提親後,沈從山找上了我。
「你得跟霍司衍結婚。」
我詫異地問:「這不好吧?我又不是真的沈嫿。」
沈從山笑笑:「你現在就是,更何況,霍司衍不介意。
「他父母從未懷疑過你的身份。」
沈嫿出國後,好幾年沒見過霍家父母。
沈從山又對外聲稱我出了車禍,臉受了嚴重的傷,不得已進行了整容手術。
我和沈嫿長得不一樣這件事,被遮掩過去。
除了霍司衍本人,其他人並不知道我是假冒的。
我故作猶豫。
他開了條件:「嫁給霍司衍,我將把公司 1% 的股份送給你。」
很誘人的條件。
我答應了,也並不奇怪。
原本嫁給霍司衍,也在我的計畫內。
只有嫁給霍司衍,我才有足夠的籌碼,對抗沈嫿這個真千金。
她該回來了。
9
沈嫿以為她是自己僥倖逃出大山的。
卻不知我為了安排她回來,花了不少錢。
她能出現在婚禮現場,也是我一手安排的。
而現在,該是她看清楚她父親真面目的時候了。
沈從山只猶豫了片刻,就做出了決定,踹開了抱著他腿的沈嫿:
「快把這個瘋婆子拖走!我的女兒沈嫿就在臺上,哪兒來的第二個女兒?」
他招來保安,趕蒼蠅似的揮手。
我看著沈嫿從最初的不敢置信,到最後的崩潰絕望。
心中竟浮現了一絲憐憫。
但一想到她對我和父親做的一切,又瞬間收回了不該有的惻隱之心。
我給了她機會。
是她父親選擇為了面子捨棄她,不怪我。
婚禮照常進行。
儀式結束後,我主動去找了沈從山。
「剛剛那個是沈小姐吧?」
我裝作不知情,小心翼翼地問他。
他點了點頭,猛吸了一口煙,看得出,他也很煩躁很鬱悶。
「她怎麼會在這時候回來呢?偏偏是這時候!」
是啊,如果早一點,他還有辦法替沈嫿挽回局面。
哪怕她變得面目全非。
沈家也有足夠的財力幫她恢復原樣。
她依然可以是高高在上的沈家千金,依然可以嫁入豪門。
不是霍司衍,也可以是別人。
但現在,沈嫿只能是我,不能是那個邋遢瘋癲的女人。
我問他:「那您打算怎麼安排沈小姐?
「我們剛跟嘉德拍賣行簽了協議,如果被人發現我不是沈嫿……」
他比我更瞭解這後果多嚴重。
剛巧,他手下人過來彙報,說沈嫿鬧得很厲害。
聲稱要去找記者曝光我冒充她。
她要讓我和沈從山都名譽掃地,被人唾棄。
沈從山臉色大變:「把她送去島上,派人看好她。」
我都禁不住要懷疑,沈嫿是在故意幫我了。
她但凡聰明點,也知道這時候威脅沈從山,就是自掘墳墓。
他父親這樣涼薄狠厲的人,是不會允許任何人破壞他的名譽和利益。
沈嫿被連夜送上了囚禁我父親的孤島。
但我知道,這還不夠,遠遠不夠。
沈從山還沒有得到他應得的下場!
10
我跟霍司衍結婚後,從沈家搬了出去。
正好方便我避開沈從山去孤島看望沈嫿。
沈從山對沈嫿還是在意的,不僅安排了人照顧她的飲食起居。
還替她安排了醫生和護士,幫她治病。
沈嫿在山裡被折磨了三年,原本就極端的性格,直接發展成了狂躁症。
不僅傷害自己,也傷害別人。
醫生不得不給她注射鎮靜劑,把她綁在床上。
見到我的時候,她依然瘋狂地掙扎,嘴裡罵著最惡毒的話。
我想,她要是有辦法,一定會撲過來撕碎我。
但她現在什麼都做不了。
「沈嫿,很痛苦嗎?」我問她。
她還沒有徹底失去理性,咬牙切齒地罵我:
「高小梵,你這個賤人,我一定會告訴我爸,是你害我被人販子抓走的!
「他一定會替我報仇,你會死得很慘!」
我笑了笑:「真的嗎?」
我亮出無名指上的戒指,那是她夢寐以求,霍家傳給兒媳的寶貝翡翠戒指。
「別說他現在不敢動我,就算敢,他會為了你這個瘋子,犧牲我這麼優秀的女兒嗎?
「以你對你父親的瞭解,他更希望我們倆,誰是他親生的呢?」
她的眼神已經回答了我的問題。
但她嘴上不願意承認:
「你別得意,血濃於水,我爸只有我一個女兒,他不會不要我的!
「他說過,等我養好了病,他就會帶我回家,我依然是沈嫿,依然是沈家千金!」
我嗤笑一聲:「你真的信他?
「那不如你看看這個……」
我給她放了一段手機裡的監控錄影,那是沈從山說服我嫁給霍司衍的錄影。
他親口說了,就算沈嫿回來,也動搖不了我的地位。
我永遠是沈嫿,是他的女兒,而失蹤的沈嫿回來了,也只能以「失散多年的二小姐」身份存在。
我又給她看了她失蹤後,沈從山拒絕報警,只雇了幾個人幫忙找她的錄影。
他只在雲南待了三天。
「因為一次巡迴畫展,就放棄尋找你的父親,你覺得,他對你有多深厚的感情?
「哪個愛女兒的父親,會把自己的女兒囚禁在這種地方呢?
「你每天被人綁著,靠鎮靜劑才能睡著的時候,他心疼過嗎?
「他有關心過你這幾年的經歷嗎?有想過要為你討回公道嗎?」
沈嫿的情緒越來越激動,床被她搖得快散了架。
「你胡說,你胡說……」
我歎了一口氣:「你不信,我也沒辦法!
「不是你父親的成全我哪有今天,又怎麼能替代你嫁給你深愛的霍司衍呢?
「如果真不信,你也可以去試探一下你爸爸。
「比如你問他,到底打算什麼時候放你出島。
「承認你的身份。
「比如在我和你之間,他選擇誰?」
我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笑著離開了。
我要在沈嫿心裡種下一顆種子。
並且持續地為這顆種子施肥澆水,讓它快速紮根發芽。
等種子開花結果。
我期待,那一刻會發生什麼。
所以,我時不時地會抽出時間去島上探望沈嫿。
給她帶一些她從前很喜歡的奢侈品。
並給她講一講我現在的美好生活。
我會把我和霍司衍的相處日常拍下來給她看。
也會把沈從山公開演講時提到我時,那滿懷驕傲和欣喜的樣子展示給她看。
我越是幸福,她就越是憤恨難平。
這怨恨不只是針對我,更針對沈從山。
尤其是當得知,沈從山竟然把公司股份也送給我之後。
她眼裡的恨意幾乎沒有任何掩飾。
我知道,我種下的種子,即將開花結果了。
11
中秋那天,我約了沈從山一起去島上看望沈嫿。
他起初並不知道我背著他去探望沈嫿。
是我主動告訴他的。
他還很意外。
我當然沒說我是故意去激怒沈嫿的。
我只是說,因為占了沈嫿的身份,享受了不屬於自己的親情和愛情。
很愧疚。
所以希望能夠彌補沈嫿。
這個團圓的節日,我希望我和他都能陪沈嫿一起過。
大概是這些年,我在他面前表現得太乖巧懂事了。
他並沒有懷疑我。
反而很感動:「你是個好孩子,說實話,如果嫿嫿沒回來。
「我真的都把你當成親生女兒了。」
我也紅了眼眶:「我自幼就失去了父親,這幾年承蒙您的關照,我過得很幸福。」
我準備了美酒和昂貴的禮物,跟他一起去了島上。
在我的示意下,這兩天醫生給她打了不少鎮靜劑,沈嫿的情緒看起來穩定很多。
不需要把她綁在床上了。
沈從山很少來島上,看到沈嫿變得平靜了很多。
皮膚也變白了,人也瘦了,十分欣慰。
「等你徹底恢復了,爸爸就接你回去。」
沈嫿聽到這句話,情緒明顯激動了一下。
我扶著沈從山坐下:「爸爸,你和妹妹先聊,今天我親自下廚給你們做幾道菜吃。」
沈從山很感動:「交給廚子做吧,你歇一會兒。」
我笑著說:「爸爸好久沒跟妹妹說話,你們單獨聊聊天。」
我還沒走遠,就聽到沈從山在誇我,他習慣性地喊我嫿嫿。
「嫿嫿她真的很懂事,也能幹,這幾年,幫著爸爸把公司做得越來越大。
「還不耽誤她自己作畫,這幾年她的藝術水準是越來越高了。
「她能有今天的成就,不只是靠天賦,她也真的非常努力。
「這一點你就要向她學習啊!」
沈嫿聽到這話是什麼神情,我沒有看到。
但她背影明顯顫了一下,佝僂著背,像被人捅了刀子似的。
我沒再偷聽,去廚房做事了。
12
飯菜做好後,沈從山嘗了幾口,也大加讚賞。
還跟沈嫿說:「我之前生了一場病,吃不下東西。
「她為了照顧我,特意去報了廚藝班學做菜。
「你姐姐她真是個孝順孩子。」
我故作謙虛:「爸爸,這是我應該做的,您對我那麼好。
「我實在不知道怎麼報答您。」
沈從山滿臉欣慰:「你是個知恩圖報的好孩子。
「以後爸爸要是不在了,你也要幫忙照顧妹妹。」
我懂他的意思。
他希望我真的把他和沈嫿當成一家人。
他已經快七十歲了,還能活多少年呢?
沈嫿絕對沒有能力幫他撐起沈家,也沒能力打理他的公司和藝術產業。
而我現在才是他事實上的繼承人。
不僅有能力繼承他的衣缽,還有個強大的夫家當靠山。
他希望我念著他的恩,以後多關照沈嫿。
但沈嫿並不明白這一點。
她眼裡只țŭₓ有嫉妒和怨恨。
我和沈從山越是父慈女孝,她就越是感覺到遭受了背叛和傷害。
她突然站起來,ƭũ̂⁻問:「爸爸,在我和她之間,你只能選一個!
「要我這個親生女兒,還是要她這個冒牌貨,你必須給我個答案,就現在!」
13
原本溫馨的場面,驟然變得緊張起來。
沈從山面色有點不悅,他對沈嫿說:
「我以為你經過大半年的治療,病情已經好了很多。
「怎麼還說出這麼失禮的話來?」
沈嫿胸口劇烈起伏著,問:
「失禮?你當著我的面,對這個冒充我身份的下等人讚不絕口。
「難道不更失禮嗎?
「她算什麼東西,還要我喊她姐姐?」
「你一口一個嫿嫿,好像忘了,我才是你女兒沈嫿,她是高小梵,一個路邊賣畫的乞丐!」
沈從山急眼了,抬手就給了她一巴掌:
「我命令你,立刻給你姐姐道歉!」
我忙勸和:「爸爸,你不要激動,妹妹她病了,你不能跟她計較。」
沈嫿毫不猶豫地抓起酒瓶,朝我砸過來:「我跟我爸說話的時候,你別插嘴!」
我沒有躲開,酒瓶砸在我頭上,血混著紅酒一起流下來。
沈從山慌了手腳,一邊幫我擦臉,一邊喊人來。
沈嫿卻不許任何人靠近,執意問他:「我問你,在我和她之間,你選誰!」
沈從山很生氣:
「你不要在這裡發瘋,我看你的病一點都沒好,還要加大力度治療。
「護士,把她給我綁回去!」
護士沒有來。
沈嫿抓起了切牛排的刀。
用一種極陰沉的語氣再次問他:「沈從山,我問你,你選不選我?」
我用虛弱的語氣勸沈從山:
「爸爸,你安慰一下妹妹吧,她是個病人,我們……我們就遷就她吧。」
說完,我就假裝暈了過去。
沈從山看到我頭上的傷,憤怒地罵了沈嫿一句:
「你看你幹的好事,你讓我怎麼跟霍司衍交代?
「過幾天還有一個節目要採訪她,你讓她頂著傷去接受採訪嗎?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我怎麼會有你這麼個女兒……」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沈嫿手裡的牛排刀,紮進了他的肚子。
連我都驚歎於她的果決狠辣。
她拔了出來,又一次捅進去,如此反復三四次。
一邊捅一邊念叨著:「閉嘴,閉嘴……你閉嘴!」
沈從山在我身邊倒了下來。
他張著嘴,想要說什麼,卻發不出聲音。
只是像一條被甩在岸邊的魚,想要大口喘氣,卻根本喘不上來。
血很快染紅了他的白襯衫。
他伸出手,試圖抓住什麼,最後頹然無力地墜落。
沈嫿直到他徹底沒有動靜了,才停下來。
她仿佛忘了還有其他人存在,用力地踹了一腳沈從山:
「騙子,大騙子!你去死吧,去死吧!
「我不需要你了,再也不需要你了!」
她在沈從山身上發洩出怨氣後,又把目光投向了我。
我知道,她下一個目標是我。
我沒有打算躲。
這個死局是我布的。
現在沈從山必死無疑,我大仇得報,該迎接屬於我的結局了。
我並不害怕死亡,我知道,我的爸爸媽媽會在彼岸迎接我。
14
沈嫿的刀子捅下來的瞬間,突然一道人影沖了出來。
沈嫿被踹倒在地,暈了過去。
我睜開眼,看到了赤紅著雙眼的霍司衍。
他一把將我拉進懷裡,緊緊抱著。
外面嚇傻了的人,才沖進來,把沈嫿綁了起來。
霍司衍就那麼緊緊抱著我,不肯撒手。
要不是護士說,要替我包紮傷口,他大概會把我的腰給勒斷。
等護士走後,我才問他:「你怎麼會來?」
他咬牙切齒地問我:「如果我不來,你是不是打算陪他們一起死?」
我沒有說話。
我的確是這麼打算的。
他又問我:「所以你對這個世界完全沒有眷戀了,我也不值得你活下來是嗎?」
我驚愕地看著他。
我以為,我和他之間的婚姻,不過是一場心知肚明的利益交換。
沈家和霍家聯姻,沈家需要霍家的財力,霍家需要沈家在藝術圈的人脈和影響力。
我是誰並不重要,只要沈家承認我是沈嫿,他娶我,就不虧。
畢竟,他早就知道,我不是沈嫿。
他甚至主動幫我在他父母面前遮掩。
他不應該關心我的事情,我死了,對他來說是一件好事。
可是他為什麼看起來這樣痛苦呢?
「高小梵,你是不是沒有心的?」
他的聲音有些喑啞。
我終於問他:「霍司衍,你一開始就知道,我是利用你的,不是嗎?」
他那麼聰明,又怎麼會看不穿。
霍司衍問:「除了利用之外,就沒有一點點感情嗎?
「我們是領過證,辦過婚禮,宣過誓的夫妻,你在婚禮上宣讀誓詞的時候。
「就沒有一點點真實感嗎?」
我斂下眸子,心頭泛起無限悲哀來:「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對我來說,連婚禮都是復仇計畫的一部分。
霍司衍歎息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只讓我好好休息。
員警來了,是他親自接待的。
現場有監控,也有目擊證人,這個案子毫無懸念。
但沈嫿早就被鑒定出有精神病,不能承擔刑事責任。
她大概率會被送去精神病院接受治療。
15
沈從山的死訊傳出,整個藝術圈都轟動了。
我被迫冒充沈嫿的事情,也很快被揭露。
我頂著被人唾棄的壓力,召開新聞發佈會。
承認了自己所犯下的錯誤。
「我的確為了走捷徑,接受了沈先生的安排,成為沈嫿的槍手。
「並且在沈嫿失蹤後,又為了沈先生給的股份分紅,扮演沈嫿三年。
「很抱歉,欺騙了大家,傷害了很多支持我幫助我的人。
「我願意將我至今獲得的所有利益全部捐出,以表達我的歉意。」
在這場發佈會上,我公佈了沈從山另一個秘密。
那就是我不是他找的第一個槍手。
我的父親高澄,也在他的欺騙和威逼下,當了他十年的槍手。
那些使沈從山揚名立萬的著名作品,都是出自我父親的手。
「我父親被囚禁被折磨十多年,精神失常,始終沒能回到家跟我們團聚。
「他這一生懷揣夢想,滿腹才華,卻始終寂寂無名。
「我真的很心痛。
「當我得知真相的那一刻,我無法原諒自己這幾年給沈從山當孝女的事情。
「我希望熱愛畫畫、擁有夢想的人,請千萬珍惜你們的夢想和才華。
「不要像我一樣,誤入歧途,成為別人的工具。」
我把我父親的所有作品,在發佈會上一一展示。
我當然知道,揭露這件事,會給我自己帶來巨大的麻煩。
因為肯定會被人懷疑, 我接近沈從山, 很可能是為了復仇。
但我還是要這麼做。
我Ṫüₒ要讓全世界都知道, 我父親才是那個才華橫溢的畫家。
那些作品,是他靈魂發出的呐喊。
我已經做好了承擔一切後果的準備。
我願意接受一切審判。
但我的父親他必須擁有姓名!
發佈會後,輿論譁然。
很多人都在揣測, 我甘心成為沈嫿的槍手, 是不是為了父親復仇。
沈嫿失蹤、精神失常、弑父,這些難道都是巧合嗎?
他們紛紛要求重新調查。
可多年前拐賣的事件, 是沈嫿一手操作的。
員警就算查到了, 也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是我所為。
沈嫿在山裡被老光棍毆打折磨、逼著生孩子、精神崩潰,也不是我的責任。
我反而成了救她出山的人。
沈嫿被沈從山囚禁在孤島,我去探望她, 但從未做過任何違法的事情。
至於她憤怒之下弑父時,我是受害者,還差一點死在她手裡。
任何揣測都只能停留在揣測階段。
終究會隨著時間流逝, 慢慢被遺忘。
16
我帶著父母的骨灰, 回到了老家。
將兩人合葬, 並立了碑。
我打算留在這裡,繼續畫畫。
不再是沈嫿的我, 可能永遠也不會成名。
但現在的我,可以平靜地畫出這世間的美好。
我從來不喜歡暗黑系的畫風。
那些只是我痛苦時的宣洩。
現在, 我想畫山, 畫水, 畫可愛的人。
我的畫風逐漸趨近于父親。
在畫這些美好事物的時候,我常常覺得, 父親就陪在我身旁。
我沒想到霍司衍會來找我。
「高小姐, 能再給我畫一幅畫像嗎?」
他手裡拿著一朵從路邊採摘的野花。
我問他:「你就拿這個來換畫像?」
「那這個呢?」他從身後掏出一袋橘子,「我從我婆婆家山上摘的。」
我總覺得這個畫面有點熟悉。
連那朵野花也很眼熟。
就在我努力思索的時候, 他又拿出了第三樣東西:
「還沒想起來?那這個是不是能讓你恢復記憶?」
那是一幅很青澀的畫。
畫裡一個小男孩一手拿著野花, 一手提著橘子, 笑容燦爛。
更重要的是, 畫上的落款是:小林凡。
那是我給自己起的藝名。
「果子哥哥?」
我脫口而出。
他放下橘子和花,抱住了我:
「你果然把我忘了。
「可是小林凡, 我沒有忘記你。
「所以這一次,你可不可以跟我回家了?」
那個遙遠的童年的夏天, 來婆婆家過暑假的小男孩。
每逢暑假結束,就鬧著要帶我一起回他城裡的家。
但我一次也沒去過。
他婆婆說, 等他長大了, 讓他自己來接媳婦兒回家。
他吸溜著鼻子,狠狠點頭。
我只記得他坐著黑色的小車子, 趴在車窗沖我猛猛揮手的畫面。
小林凡,我會接你回家的!
17
雖然沈從山讓我當槍手的風波,讓我飽受爭議。
但並不妨礙我的畫越賣越貴。
我買回了《女兒》這幅畫。
並為它開了一次畫展。
畫展上,這幅畫的後面, 接著我的最新作品《父親》。
女兒在田野裡奔跑。
父親張開懷抱, 笑著迎接她。
我知道,總有一天,我閉上雙眼, 會看到父親站在彼岸的花叢中。
張開懷抱,迎接奔向他的我。
像從前每一次一樣,笑著說:
「爸爸帶你回家!」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