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朋友的作息很規律。
晚上九點,手機準時靜音,再不回任何消息。
哪怕我闌尾炎發作。
給他打電話,他也沒能聽到,亦趕不來醫院。
我以為是他的習慣無法更改。
不再強求,晚上有事也不會再依賴於他。
直到聽到他和好友閒聊:
「分手三年,你還和沈熙連麥睡覺?」
他漫不經心點頭:
「當年答應她的,只要我沒結婚,就會一直這樣。」
沈熙,是他曾交往多年的小青梅。
好友又提到我的名字,問他是否擔心我會難過。
他輕笑:「我說我作息規律,她相信了,從不鬧我。」
末了,他又補充了句:「她真的很好騙。」
一瞬間,我覺得自己像極了個笑話。
所幸一切都還來得及——
我低頭看向手機,導師正在問我是否決定出國留學。
我覺得,這沒什麼可猶豫的。
1
因為臨時有事,約會時間需要延後半個小時。
我將此事告訴傅硯修後。
他讓我不要著急,還說他正和好友在空教室自習,可以慢慢等我。
半個小時後,我們直接在校門口碰面。
但我比預計時間更早結束。
從實驗室出來,我就一路狂奔到自習室,準備先去找傅硯修匯合。
可當我剛走到門口。
還沒來得及推門,就意外聽見他好友開口:
「硯修,你和沈熙都分手三年了,還一直連麥睡覺?」
聽到這熟悉的名字,我不由停住腳步,正準備推門的手更是停在半空。
沈熙,是傅硯修的小青梅,也是他的初戀。
再次聽到這個名字,我還有些恍惚。
畢竟任誰聽到了男朋友的初戀,總歸是有些異樣情緒在的。
而下一刻,我透過門縫看見教室裡的傅硯修。
他神色未變,甚至漫不經心地點了頭。
「當年和沈熙交往時,我答應過她。只要我沒結婚,哪怕我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每天晚上我也一定會和她連麥睡覺,絕不違約。」
若是我沒有記錯——
我的男朋友,傅硯修,曾口口聲聲對我說自己每晚九點必睡。
縱然是父母親人,也是尋不到他的蹤跡的。
後來偶有幾次,我臨時找他有事,卻無論如何都打不通他的電話。
所有消息石沉大海。
那是,我真的徹底信了他的作息規律。
如今想來,當真是諷刺極了。
我站在教室門外,身子莫名僵硬,徹骨的寒冷自心口蔓延開來。
自習室內的兩人並沒有發現我。
他的好友還在繼續發問:
「守諾是好事,可你現在有女朋友了。你和許盡歡感情那麼好,還決定畢業後就結婚,你不怕她知道這件事,會難過嗎?」
傅硯修聞言輕笑:
「我說我作息規律。她相信了,從不鬧我。」
「更何況我只是和沈熙連麥睡覺,又沒有做任何對不起她的事,我說我九點睡覺,某種程度上也是在說真話。」
末了,他又補充了句:「別說,她真的很好騙。」
話音落下,空蕩的自習室裡一片寂靜。
而我的心,也在這一刻徹底心灰意冷。
2
我和傅硯修在一起三年。
感情堅固,彼此相愛,幾乎沒有過任何矛盾。
是所有同學眼裡最完美的情侶。
唯有一點,我們差點起過爭執。
那就是——
傅硯修的作息十分規律,會在每天晚上九點後,就將手機關閉靜音,然後上床睡覺,再不接任何消息。
哪怕我是他的女朋友,也依舊不會有任何例外。
猶記得當初。
我在學校附近的公司找了個兼職,所以暑假並沒有回家,一個人住在宿舍樓。
傅硯修也沒有回家,說要留在學校裡陪我。
我白天上班,晚上趕在九點前和他約會,從沒有超過一點時間。
我也並非未曾對此心生不滿。
可傅硯修言之鑿鑿,說是自幼養成的習慣,還說這樣不熬夜,是對身體好。
我自然說不出理由同他反駁。
再後來,某一個晚上,我闌尾炎意外發作,在床上痛得打滾。
老家距離學校有千里之遙。
這個全然陌生的城市,在暑假期間,我幾乎找不到任何能夠幫我的人。
唯ŧû¹一能夠求助的,就只有我的男朋友,傅硯修。
彼時,晚上十一點。
我痛得意識模糊,卻還是咬牙給他打去電話,意料之中地無人接聽。
後來我又強忍著給他發送了許多消息。
依舊是石沉大海,沒有任何回信。
那時,我只當他已經睡著,手機也靜音,聽不見也實屬正常。
所以我只能自己給 120 打電話。
經此一事後,無論晚上再有什麼要緊的事,我都不會想著要去求助傅硯修。
自然,我也不會惱他這個良好的作息。
只是我沒想到——
我以為的良好作息,不過是他用來敷衍我的藉口。
每一個深夜,他遮罩了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消息,只為了在無人打擾的情況下,和前女友連麥睡覺。
這件事說出來,莫名覺得可笑,我最可笑。
思緒如潮水般湧褪。
我再次抬頭看著自習室裡的傅硯修,這個當初和我在社團活動裡一見鍾情,又高調追了我整整大半年的男人,我曾以為他滿心滿眼都是我,也答應過他畢業後就結婚,這輩子再不分開。
我以為,我們之間真的會有一輩子。
乾乾淨淨、沒有半點痛楚的一輩子。
也曾為此和家人據理力爭,甚至試圖留在這個陌生的城市,為了維護我的愛情。
如今想來,自己倒真的是蠢得可憐。
心臟更像是被一隻無形大手給抓住,痛到讓人難以呼吸。
而自習室裡的兩人,此刻依舊沒有發現我的存在。
他的好友又在繼續問他:「那你真的決定要和許盡歡結婚嗎?如果畢業就結婚,到時候睡在一起,可就不能和沈熙連麥了。」
對此,傅硯修並沒有立刻回答,反而神情有些恍惚。
許久後,他才緩緩開口:
「我和盡歡,是真心相愛的。約好畢業就結婚,也不是玩笑。」
「至於我和沈熙之間,也早就結束了。」
「而且這個承諾,也只在我結婚前有效,我不是那麼不負責任的男人。」
站在門口聽到這話的我,卻莫名覺得可笑。
倘若他真的負責,那麼在已經有了女朋友的前提下,還和前女友糾纏不清,甚至每天晚上連麥睡覺,這件事情本身就是一種背叛。
可他,卻未見絲毫心虛與愧疚。
那人還在繼續問:「那要是沈熙回來,是當朋友?還是當陌生人呢?」
對於這個問題,傅硯修未曾有絲毫猶豫。
反而還有一絲不解。
極快反問對方:「就算是當不成情侶,可這麼多年感情,當朋友不也很正常嗎?」
和初戀當一個能夠連麥睡覺的朋友,這正常嗎?
他朋友沒再說話,只是默默低頭刷著面前的題。
而我,有沒有推開這扇門。
只是默默轉身,一點點遠離這個讓我狼狽無比的事實。
直到走出教學樓的那一刻。
看著烈日驕陽,我愈發覺得自己像個笑話。
所幸一切都還來得及——
我低頭看向手機,導師依舊未曾死心,剛發了一長篇小作文,企圖勸我同意和他還有大師兄一起去國外交流學習。
約會之所以來遲,就是因為導師突然找到我,說出國交流的事。
而我始終記得和傅硯修的約定。
異國戀,能夠堅持下來的情侶,實在是太少太少。
所以為了愛情。
我在半個小時前,放棄了我的前途。
事實證明,我真的很蠢。
幸好導師沒有放棄我,看著字字句句的勸導,全都是在真心為我好。
而我既然得知了傅硯修的背叛。
那麼前途和一個已經背叛了我的男人。
這兩者之間,應該就沒什麼可猶豫的。
所以我果斷撥通了導師的電話,在他又一次試圖開口勸我之前。
先一步開口:【老師,我願意出國。】
3
在電話裡表明態度後,導師大喜過望,又讓我趕緊去實驗室找他一趟。
關於出國的事,需要準備的材料有太多太多。
電話裡一言兩語是說不清的。
而我既然決定放下,那麼自然是要以學業為重,當即又趕去了實驗室。
導師和大師兄正在實驗室等我。
我到時,兩個人一左一右將我圍住,像是有些好奇。
「盡歡,你怎麼突然改變主意了?」
導師目光在我身上來回掃視,像是有些懷疑。
他知道我和傅硯修的事,也知道我打算畢業後就結婚,因此他帶的許多項目我都無法參加,為此長籲短歎良久,說我不該那麼早為婚姻束縛。
而在半個小時之前,面對我想也不想地拒絕,他氣得甚至想要打我。
如今我的態度驟然轉變,反倒讓他遲疑了。
大師兄裴灼,亦是如此。
作為導師最得意的弟子,他是我們這一眾師弟師妹們的保護傘,在學校除了學習上的事,在生活上他也給我們提供了不少幫助。
尤其對我這個關門弟子,他更為上心。
也和導師一樣,一度對我恨鐵不成鋼。
見他們兩人眼底的懷疑。
想著在這個學校裡,為數不多真心待我的他們,我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所以我就將剛才聽到的事情告訴了他們。
「我眼裡容不得沙子,既然他忘不了初戀,我也沒什麼好捨不得的。」
說話間,大師兄伸手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
他向來溫潤,說話也極其溫柔,可此刻眼底還是浮現出了一抹薄怒。
「盡歡,你很好的,是他不懂得珍惜。」
「沒錯!」
暴脾氣的導師猛然拍了一下桌子,發出了巨大的聲響,小老頭氣得吹鬍子瞪眼,雙手背在身後,然後在實驗室裡來回踱步。
「像我一把年紀,自認為看人很准,雖然說有些惋惜你為了愛情放棄學業,可我之前還一直覺得傅硯修人不錯,你的選擇也沒有錯。現在看來,這狗東西的確會偽裝,沒想到背地裡會是這樣子的渣男!」
導師字字句句都帶著強烈的譴責。
然後又轉頭看向我,眼裡帶著很明顯的心疼。
「歡歡,你別難過。就一個男人ŧü₍而已,你老師我這麼多年別的不多,帶的學生可不是,你那些師兄要顏值有顏值,腦袋瓜子很聰明,大不了到時候我給你組個局,保准比傅硯修好上千倍萬倍!」
說罷,他又扭頭看了一眼裴灼,語氣帶著似有若無的嚴肅感。
「你小師妹被人欺負了,你也要上點心。」
裴灼點點頭,又將目光落在我身上,兩個人身上散發著一副護犢子的氣息。
許是擔心我會因此而感到難過。
導師當即大手一揮,說是要帶我和裴灼回家,然後親自下廚給我們做大餐。
出發前,我神使鬼差地將手機靜了音。
這頓飯也吃得很歡樂。
直到晚上八點半,我才和他們告別,然後慢慢踱步回了學校。
剛到校門口,一隻大手就猛然拽住我的手腕。
我甚至還沒來得及反應,剛想尖叫,另一隻手就捂住了我的嘴,緊接著熟悉的氣息將我包裹住,我看著面前的男人,這才慢慢放鬆了身體。
「是我。」
傅硯修緩緩將手撤開,眉眼微蹙,看樣子像是有些不高興。
他將手機拿出來,指了指上面的時間。
「不是說好只遲到半個小時嗎?我都等你好久了,你要是實驗室有事,可以提前給我發個消息,總不至於我給你打了十幾個電話,你都接不到吧?」
說到最後,傅硯修語氣裡帶著明顯的委屈,暗示我哄哄他。
但我不為所動。
尤其看著他,我又想起了下午時他在自習室裡說的話。
我……那麼好騙嗎?
因為好騙,所以選擇騙我,所以選擇背叛。
心口猛然一陣抽痛。
到底是相愛三年的男友,也曾傾其所有去愛他,甚至還為他和父母吵架,在自己的未來裡添上了他。
結果,他的背叛,讓我所做的這一切都變成了一場笑話。
我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兩步。
剛想開口,卻莫名發現聲音有些哽咽,努力緩了好久。
我才開口說話:「傅硯修,之前我有跟你說過,我在實驗室裡也都是有正事要忙,做實驗的時候不能分心,手機要靜音,不是嗎?」
關於這件事,我之前也和他反復提及多遍,但他似乎從未上過心。
故而,他又一次皺了眉,像是不明所以。
「實驗是很重要,但我作為你的男朋友,不應該更重要嗎?」
聽著他的話,我終是忍不住多問了句。
「既然作為男朋友更重要,那麼作為我女朋友的你,在面對你那不能有任何更改的作息規律前,不應該更重要嗎?」
突然間提到他的作息規律,剛才還委屈巴巴想要讓我哄他的傅硯修,忽然間就變得有些不耐煩。
他長歎了口氣,看向我的目光,仿佛我是一個極其不懂事的小孩。
而後語重心長道:「歡歡,關於這點,我不是早就和你說過了嗎?我的作息習慣是從小養成的,一旦破例,以後作息就全亂了,你難道不希望我身體更好嗎?」
他總這樣,輕而易舉就將所有矛盾拋給我,最後反倒變成了我無理取鬧。
所以我也往後退一步,學著他的樣子反問他。
「那在實驗室裡,我的每一場實驗都很重要,這關係著我的學業和日後的前途,你難道不希望我以後變得更好嗎?」
他頓了一瞬,然後揚眉笑笑:「這有什麼?說好畢業就結婚的,到時候你是我的老婆,還怕我不養你嗎?」
看,他說著男人口中普遍卻又最容易反悔的誓言,然後否定了我的全盤努力。
我心口不由再次酸澀。
只是這一次,我還未來得及開口,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低頭看了一眼手機。
八點五十。
他猛然將手機揣回兜裡,語氣匆匆:「我就不送你回宿舍了,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我得趕回去睡覺。」
說罷,他直接轉身就往男生宿舍樓的方向跑去。
「傅硯修——」
我終是沒忍住,喊了一聲他的名字。
他頓住,然後轉身看向我。
目光一如既往地焦急:「盡歡,還有什麼事嗎?我真得立馬趕回……」
「傅硯修,真的不能為我破一次例嗎?」
我直接打斷了他的話,看著他焦急的神色變得不耐,然後又變得格外認真。
他搖頭,想也不想就拒絕。
然後語氣沉沉開口:「盡歡,你不要無理取鬧。」
原來,這個小小的請求,在他眼裡竟然是無理取鬧。
真就是可悲又可笑啊。
他說罷,再沒有任何耐心同我說話,而是直接轉身拔腿就朝著男生教學樓方向跑去。
邊跑邊掏出手機,像是撥通了某個人的電話,然後一邊接電話一邊繼續跑。
我就站在原地,看著這個曾經我所深愛的男人,一點點離我遠去。
我想,這段從一開始就藏了淤泥的愛情,我若是再留戀,就真的是蠢得可憐了。
不過還好——
一個月後,我就要和導師還有大師兄一起出國交流了。
從此,山高路遠,再不相見。
4
和傅硯修在一起的第二年,我們就在學校附近租了套公寓。
公寓不大,是很溫馨的兩室一廳。
每到週末或特殊節假日,我們就會去校外約會,有時不想回學校,就會在公寓休息。
一人一個房間,從未有過逾矩。
所以在一起這麼久,我只當他為人克制,殊不知只是晚上的時間已經給了別的女人。
故而,這套公寓裡有我不少東西。
現在既然決定出國,我自然是要親手將這公寓裡屬於我的痕跡,全部抹掉。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了公寓。
只是我沒有想到,我到公寓時,傅硯修也在。
他站在客廳,腳邊是一個大的紙箱子,像是剛開封,不知是什麼。
見我出現,他先是嚇了一跳。
而後又若無其事地將箱子合上,然後轉身走到我身邊,語氣親昵。
「盡歡,你今天怎麼想來公寓了?」
倘若我還什麼都不知道,那麼對於他剛才的異樣行為,我一定會有所懷疑,甚至會親自上前查看那個箱子。
但,我既然決定要離開,那麼是否有秘密,也就跟我沒有關係了。
所以我的視線從那個箱子上挪開。
轉身看著傅硯修,不動聲色道:「過來拿點東西。」
我不想在走之前和傅硯修有過多爭執。
因為很累,也沒有必要。
所以我甚至都不打算告訴他,我要出國交流這件事。
故而,正當我想著要找個怎樣的藉口,才能不讓他有所懷疑,並且能夠順利將公寓裡我的所有東西都全部收拾打包帶走時,他卻先一步開口了。
「盡歡,有件事情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他說這話時,眼裡帶著些許糾結,還有一些心虛。
我不動聲色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他沖我笑笑,然後小心翼翼開口:「倒也沒有什麼大事,就是我有一個朋友,過幾天要從國外回來,沒有房子住,所以我想著把這套公寓先借給她住一段時間。」
說完後,傅硯修又轉頭看著我,仔細盯著我的臉,生怕我露出任何不悅的表情。
而我在他開頭說有一個朋友時,我就已經察覺到了什麼。
女人的第六感,往往都是十分準確的。
所以我直接問他:「女生?」
他點頭,像是怕我會生氣,又連連保證。
「你放心,我跟我這個朋友什麼都沒有,也好幾年沒見了。而且你肯定會相信我的,對不對?盡歡,我只愛你。」
他深情款款握住我的手,說著不要錢又好聽的情話,企圖讓我淪陷。
可是,我們之間早就沒有信任了。
究竟是所謂的只愛我,還是因為我更好騙呢?
甚至——
那個所謂的朋友,我甚至閉眼就能猜出是誰。
挺可笑的。
但我還是點了頭,順勢道:「我自然相信你,不過你也知道的,我不喜歡陌生人動我的東西,所以既然你朋友要住過來,那我就先把我的東西全部收走,這沒問題吧?」
既然我沒有生氣,甚至果斷答應,他自然是高興到不行,當即連連點頭。
「好,我幫你一起收拾。」
說完,他就起身進了我的房間,說是要替我將衣服和書本收拾出來。
我就站在客廳裡,看著他忙碌的背影。
他如此主動,並不是因為怕我累著,而是希望我早點離開,給沈熙騰地方。
就,挺諷刺的吧。
我又往前走了兩步,腳下卻不小心踢到了那箱子,箱子打開了一個角。
我順著那個角朝裡面望去。
箱子最上方,放了一張合照,照片裡有傅硯修,還有一個陌生的女孩。
他們在鏡頭面前肆意接吻。
我想,這個女生,應該就是沈熙了。
從前我只知道她的名字。
也從未想過,第一次看清楚她的長相,會是在這樣的情景下。
我默默收回視線,然後走到房間裡開始一起收拾東西。
不到一個上午,我就把所有東西都收拾好了。
滿滿當當兩個大箱子,就是我的所有回憶,我和傅硯修的回憶。
回學校前,我又轉身看了一眼這間公寓。
似乎一切都沒變。
又似乎全變了。
5
接下來幾天,我一直都泡在實驗室裡。
傅硯修起先還會找我。
偶有抱怨,問我為什麼不能多抽出點時間陪他,然後委屈巴巴的,就坐在實驗室門口。
他總這樣,明知道我心軟,就用這招令我妥協。
但現在我不會再心軟了。
所以在實驗室門口蹲了幾天後,他就放棄了這招。
再後來,我們倆之間的聯繫就不大多了。
之前每天都會給我發消息的傅硯修,經常一整天都不見人影,就像是有什麼事情要做一樣。
我想,應該是沈熙回國了。
而我也沒想到,我和沈熙的第一次見面,居然會這麼猝不及防。
校園裡,我剛做完實驗,正打算去宿舍樓補個覺。
可當我剛走出教學樓,迎面便撞上了傅硯修,以及他身邊的……沈熙。
「盡歡,你怎麼在這裡?」
這幾天,我一直都跟著老師在外四處跑,大多數時間不在實驗室。
他也是清楚的。
所以才會在此刻表現得如此錯愕。
我沒回答,只是不動聲色掃了一眼他身旁的沈熙,是個很漂亮的姑娘,眉眼精緻。
目光和我對視上時,就毫不掩飾地投來了一個挑釁的目光。
傅硯修沒注意到,反而是快步走到我身邊,略顯心虛地開始解釋。
「她是我一個朋友,剛從國外回來,這個城市就認識我一個人,又對咱們學校挺好奇的,所以想著盡盡地主之誼,帶她過來看一看。」
這個解釋漏洞百出。
所以傅硯修也很緊張,生怕我會刨根問底,畢竟我只要開口問對方的名字,那麼這一切就遮掩不住了。
不過我只是點點頭,然後疲憊地伸手按了按太陽穴。
「那你帶朋友好好逛一逛吧,我剛做完實驗,打算先回宿舍休息一下。」
見我沒「察覺」,他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氣。
而後又露出一副關切模樣。
「好,那你趕緊先回宿舍休息一下,可別把自己累倒了,我會心疼的。」
一旁的沈熙聽到這話,臉色已經有些難看了。
但我沒管,而是在他們的注視下,拐彎進了旁邊的小路,朝宿舍樓走去。
只是我沒有走太久,就想起來飯卡忘帶了。
落在實驗室裡,所以我只能回去再找。
可還沒等我走進教學樓,就看見站在走廊裡的傅硯修和沈熙,兩個人倚靠在走廊上,臉上帶著笑,開開心心說著話。
「這就是你新交的那個女朋友啊?是挺好看的,不過沒有我好看。」
說話時,沈熙沖他挑了挑眉。
傅硯修則是寵溺地笑了笑,然後點頭:「是是是,沒你漂亮。」
說罷,他又歎了口氣。
「要是讓盡歡知道你的身份,肯定要和我鬧。」
沈熙嗤笑一聲,又抬手撩了下頭髮,一副大大咧咧模樣。
「咱們倆是過去式了,現在就是朋友,坦坦蕩蕩,大大方方,有什麼可值得生氣的?要是我,根本就不會把這點小事放在心上。」
聽到這話的傅硯修,又一次搖了頭。
他說:「盡歡小氣,沒你這麼大度,肯定是要吃醋的。」
沈熙又笑嘻嘻湊近他。
問:「那我可不管,你說好這幾天都陪我玩,可不能不作數。」
傅硯修點頭,依舊是那副寵溺笑容。
「不會不作數的,明天帶你去附近樂園玩一天,我記得你最喜歡坐旋轉木馬了,到時候我就給你拍照……」
聽著他們的話,我心臟還是不免抽痛了一瞬。
到底是真心愛過三年的男友。
感情做不得假,所以在這個抽離過程中,是真的撕心裂肺。
只是更令我心痛的——
不是他的背叛,而是他在前女友面前對我的不尊重。
就真挺噁心人的。
6
又這麼過去了兩周時間。
距離我出國的日子,也只剩下了不到五天。
這半個月裡,我和傅硯修聯繫得很少,他大多數時間都處於失聯狀態,不出意外的話,應該都是在陪著沈熙到處遊玩。
而我的所有手續材料都已經準備好,如今就只等著出國了。
交付完手續材料,我跟大師兄裴灼說好晚上出去吃飯,順帶討論一下研究上的問題。
只是還沒有走出校園,我就又看見了沈熙。
這次,她身邊沒有其他人,直直走向我,應該就是沖著我來的。
所以我也沒有動,看著她走到我面前ŧṻₜ。
沈熙先是看了我一眼,然後又打量著我身旁的裴灼,最後嗤笑出聲。
「我還以為你有多喜歡硯修呢,沒想到居然還有備胎,長得也算不錯,但你這樣早踩兩條船,要是被硯修知道,你猜他會不會生氣呢?」
一張口就在顛倒黑白,胡言亂語。
所以我對她也沒有任何好臉色。
「心臟的人,看什麼東西都髒,你說對Ťűₔ嗎?」
聽著我的話,沈熙愣了一瞬,而後像是有些意外,連著語氣都有些意味深長。
「看來,你已經知道我是誰了?」
我點頭,語氣平靜地開口:「沈熙,傅硯修的前女友。」
「既然你知道我是誰,你就不害怕嗎?」
沈熙臉上笑容越來越深,一副穩操勝券模樣。
我不解:「我有什麼要害怕的?」
她大笑,而後目光帶著十分明顯的挑釁。
「自然是害怕我回來,你男朋友的心,就會回到我身上啊。」
倒也是不掩飾,所以我直接回她:「有人上趕著要當小三,還在這裡揚揚得意,走出去估計會被人打死,還擔心別人害不害怕?你說,你臉怎麼就這麼大呢?」
剛才還一副得意揚揚模樣的沈熙,被我的話氣到臉色煞白。
她直接拉下臉,倒也不再有任何掩飾,然後說:「你不要在這裡故作鎮定,既然你知道我的名字,就該知道我和傅硯修的過往,我們之間彼此深愛,是你想像不到的那種感情。若非我出國,我們也不會分手。可現在既然我回來了,你就該明白在這份感情,誰是那個應該退出的人,別在這裡死抓著不放,挺讓人噁心。」
我點頭,很是認同她的話:「是挺噁心的,畢竟那麼不要臉。」
「你——」
沈熙被我的話氣到一度哽咽,最後做了個深呼吸,然後又笑了起來。
「許盡歡,你別裝了,我知道你現在氣得要死。你真覺得傅硯修愛你會比愛我要多嗎?」
我聽出了她話裡有話,示意她繼續說。
她挑眉:「不如我們倆打個賭,我之前調Ṱũⁱ查過你,你過幾天就要生日了對吧?傅硯修作為你的男朋友,你生日這天,理所應當要陪著你。可如果那一天,他始終未曾出現,而是一直陪在我身邊,你是不是就會明白,誰應該退出呢?」
提到我生日,我不由一愣。
因為——
我生日那天,正好就是我準備出國的日子。
所以這場賭約,我應了。
因為我無所謂輸贏。
7
而關於我今年的生日,傅硯修曾經在很早之前,就說過一定會好好準備。
並且還要送我一份意想不到的禮物。
那時候我們彼此深愛,我也不曾知道他做的這些事,也是真的一直期待著這天的到來。
如今,只能說是人心易變吧。
也不對。
傅硯修的那顆心,好似從一開始,就並不純粹。
而我生日的前幾天,傅硯修也有在和我聯繫,按照他之前的計畫,我生日這天應該是單獨和他約會。
但我不想,更多的是因為那天我就要出國了。
我和導師以及大師兄的飛機票,訂在了傍晚,所以那天有很長的空餘時間,可以參加同門師兄妹們給我們舉辦的歡送會。
又恰逢我的生日,大傢伙就說要一起給我舉辦個生日宴會。
所以我直接拒絕了傅硯修的提議。
倒也沒多說。
他雖然略有不滿,可到底還是同意了下來,又說他會早早到場,然後一直陪在我身邊。
而像這樣子的話,他說了好多遍。
我只是微笑,並不作回應。
直到五天過去,到了我生日這一天,師兄妹們早早就開始佈置起了包廂。
導師和大師兄也早已落座。
唯有傅硯修,在半個小時之前就說快到了。
可遲遲未見蹤影。
我自然是知道原因的,所以也沒有多想,甚至還打算把手機收好,然後開始過生日。
只是手機叮咚一聲,傅硯修發來了一條微信。
他說——
【盡歡,我這邊臨時有事,很重要,可能趕不及去參加你的生日宴會。不過等你那邊的宴會結束,晚上我一定會補上的,到時候我們一起去約會,只有我和你,好嗎?】
依舊是情話說得好聽,行動一點也沒有。
我握緊手機,忍不住失笑搖頭,接著又一次想將手機收起來,可手機又響了。
上次見面後,沈熙就加了我的微信。
不出意外是從傅硯修那里弄來的微信號。
加上微信後,我們沒有過任何聯繫,也沒有過聊天。
只是這一次,她直接朝我甩來了幾張照片。
照片裡的她,坐在摩天輪裡,對著鏡頭笑容肆意。
而一旁的傅硯修,則是小心翼翼伸手護著她。
再下一張照片,傅硯修直接坐在她身邊,沈熙低頭去吻他的臉頰,他也沒有躲。
我剛看完這兩張照片,沈熙又發來了一段話。
【我有輕微恐高症,所以當我告訴傅硯修,說我今天打算一個人來坐摩天輪時,他就想也不想地趕了過來,說是擔心我害怕,得在我身邊陪著我。】
【所以——許盡歡,這場以愛為名的賭局,你輸得好徹底。】
但我並沒有覺得自己輸了。
垃圾而已,丟了他,對我而言只會感覺輕鬆,沒什麼可憐的。
思緒回籠,師妹招手喊我去許願。
我將手機揣回兜裡,然後笑著走了過去,在眾人的注視下,開始閉眼許願。
「我希望——以後我能幸福、快樂。」
這個看似簡單的願望,其實從來都不簡單,但我依舊希望能夠實現。
睜開眼,我彎腰將蠟燭全數吹滅。
眾人歡呼鼓掌,說著一句又一句吉利的話,祝我生日快樂,要祝我幸福平安。
我想,我也沒有那麼可憐。
至少我的身邊,還有一群很好很好的人,會永遠陪著我。
跟同門們一起吃完蛋糕,又在一起玩鬧了一會兒,時間也差不多了。
洗了把臉,就正式開始告別。
然後坐上了車,一路去往機場,上飛機前,傅硯修又給我發了一條微信。
【盡歡,聽說在摩天輪處最高點接吻,可以一輩子都在一起。下次我們一起去好不好?】
我沒回這條新消息,因為覺得噁心,更覺得沒必要。
把手機關機,我上了飛機,不再回頭。
我想,這次是真的訣別了。
8
在國外一晃五年。
導師身體不太好,做完最新實驗後,就打算退休了。
所以我和大師兄陪他一塊回國。
在學校多年,到底還是有感情的,所以我們一起回了學校,想要到處看看。
同系的師弟師妹們都很熱情。
他們圍在一起,絮絮叨叨,都在和我分享著學校裡的趣事。
其中一個活潑的小師妹,低頭看了一眼手機,接著又抬頭看了看我,像是有些欲言又止。
最後,她開口:「許師姐,你和傅學長傅硯修,以前真的在一起過嗎?」
又一次聽到這名字,我到底還是有些恍惚。
更多的是不明白他為何會這麼問。
另一個小師妹趕緊附和:「師姐,你是不知道,學校論壇上有一個帖子,特別火,我們這些後來的學弟學妹們全Ţūⁱ都有所耳聞。」
「什麼帖子?」
剛敘完舊的導師,眼眶紅紅地走了過來,眼裡閃著些許八卦的光芒。
那師妹連忙說:「就是許師姐當年選擇跟導師您出國,那是作為許師姐男朋友的傅硯修,好像並不知道這件事,到處去問許師姐,這件事情在學校裡鬧得沸沸揚揚。後來有人說許師姐是去國外學習交流了,加上你們那時候的專案是需要保密的,所以哪怕是學校高層,也不知道你們具體的位置。傅硯修就跟瘋了一樣,天天去堵那些校領導,甚至還直接在學校裡砸錢,說是誰能夠提供你的消息,就會給對方一筆豐厚的報酬。總之,這件事情鬧得特別大,導致我們這些後來的學生也都有所耳聞。」
另一個師妹點點頭,又連忙說:「我當時看帖子的時候,還覺得他挺深情,但後來有人扒出來,每次他來學校的時候,身邊都跟著一個女生。再後來,又有人扒出,那個女生原來就是他的前女友,叫什麼沈熙的吧。好像在更早之前,就有人見過他們倆大搖大擺,在學校裡閒逛,當時許師姐和他都還沒有分手呢,所以那時候大傢伙就知道,是傅硯修劈腿在先。加上大家又八卦,就一直盯著這事,好像那個女生一直都有纏著傅硯修,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傅硯修並沒有選擇和她在一起,而是一直到處找許師姐,甚至畢業後連公司也不去,傅家那麼有錢,他天天世界各地到處飛,結果被他爹的私生子鑽了空子,拿到了公司的繼承權,現在傅硯修的日子,過得就不怎麼樣了。」
當年,傅硯修憑藉過硬的顏值,在學校裡也是挺有討論度。
加上他的身世很好,所以知道的人也很多。
如今,就當作飯後談資,偶然提起來,也是笑一笑的程度。
又有一個小師弟問ťúₓ我:「師姐,如今你回來了,還會想著和他破鏡重圓嗎?」
我輕笑:「你會回頭撿垃圾嗎?」
師弟一愣,而後在場所有人哄堂大笑。
畢竟,沒人喜歡撿垃圾的。
9
只是我沒有想到,我會這麼快再次和傅硯修相遇。
想來,應該是我們回國的消息被他知道了。
所以當天上午,陪導師在學校裡敘完舊,我就準備回酒店休息。
只是剛走到校門口,就被傅硯修給攔住了。
「盡歡,好久不見。」
他聲音有些哽咽,眼眶紅紅的,像是個被拋棄的可憐小狗。
我又抬頭仔細看著他。
比以前更瘦了。
下巴處還有一些胡渣,頭髮亂亂的,有點不修邊幅。
再沒有從前那樣注重形象了。
我沖他笑笑:「是挺久不見的了。」
五年過去,再多的愛與恨,其實都已經消失不見了。
畢竟連愛都沒有了,又何來的恨呢?
如今,只當作是一個算是熟悉的陌生人,說一兩句不輕不重的客套話。
見我態度疏離,傅硯修比剛才更加激動了。
想要大步朝我走過來,但我先一步往後退,他一愣,然後站在原地,開始解釋。
「盡歡,當年你連招呼都不打,就出國留學了,你有想過我嗎?」
我嗤笑一聲:「想你幹什麼?想你有沒有和你的前女友死灰復燃?」
聽出我話裡的嘲諷,他臉色慘白,然後慌張開口。
「我跟她真的不是你想得那樣。她早就是過去式了,只是突發奇想,回國來看看我,想著哪怕不是男女朋友,可到底也算是朋友,所以我才陪她玩了幾天,可我向你發誓,我們之間真的什麼都沒有, 我一直都愛著你, 也決定好要在畢業後向你求婚,這你是知道的啊。」
事到如今, 也沒有什麼舊賬不能翻的。
所以我直接戳破他的話。
「真的什麼都沒有嗎?那無數個夜晚, 你說你要早睡,連我的消息也不回, 究竟是真的規律作息,還只是以此為謊言,就為了和你的前女友連麥睡覺呢?」
我把話攤到了明面上, 再多的解釋都已無用。
他臉色慘白,像是沒料到我會知道這件事,張了張嘴想要解釋,又似乎不知從何說起。
「傅硯修, 我曾經的確真的愛過你, 你是真的想跟你有以後。可我這人沒什麼出息, 可唯獨不接受背叛, 我們在談戀愛期間,你卻騙我, 每天晚上都和沈熙連麥睡覺, 這件事情你或許覺得沒有什麼,可你敢不敢往外問問, 真的不怕被人罵嗎?或許,其實你一點也不在意, 既然不在意,那就不要再來糾纏我了, 好聚好Ṱüₕ散不好嗎?」
「誰說我不在意?盡歡,我一直都深愛著你,我還想向你求婚。」
他慌張開口,然後像是想到了什麼,開始去掏口袋。
「對,求婚……五年前你生日那天,我是打算向你求婚來著,我連戒指都準備好了。」
說話間,他將那枚戒指拿了出來, 小心翼翼捧到我跟前。
「你看,這就是我向你求婚的戒指。」
我低頭掃了一眼,那戒指的款式的確是我五年前特別喜歡的。
可過去那麼久, 從前喜歡的, 不代表現在還喜歡。
見我遲遲未動, 他又往我面前湊了湊,跟獻寶似的將戒指捧到我面前, 但我卻沒由來的噁心。
所以我直接伸手打掉那枚戒指。
戒指在地上滾了幾個圈, 最後掉進了下水道裡。
找不到了。
我盯著那個下水道,忽然就笑出了聲:「你看, 這才是它真正的歸宿。」
說完, 我不再看他面如死灰的臉色, 而是直接轉身。
我抬頭,看著不遠處的天空。
此刻陽光明媚,我應該如五年前的心願一樣, 活得快樂幸福。
而那些不值得的人,就該如同那枚戒指,被丟進下水道裡。
永遠……發爛發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