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悚脑洞

男友不在家

下班後,我被雨衣男尾隨。
發微信詢問,男友說他在家。
我自信開門,雨衣男隨即闖入,在我反抗時將我殺死。
再次睜開眼睛,我回到出電梯時,男友在微信上回覆:【我在家。】
我已經不能相信他了,這次我選擇了另外的辦法自救。
可我還是被殺了。
我再一次睜開眼睛時,剛上電梯。
所以我每次重生,都會提前十分鐘?

1
最開始發現那個男人異樣時,電梯已經到了 17 樓。
進電梯我就一直在刷行動電話,電梯裡只剩下我們兩個時,我無意中抬頭,發現按鍵只有一個數字 21 是亮的,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那是我要去的樓層。
這是一個穿雨衣的男人,整張臉被墨鏡和口罩遮擋,手裡拎著一個細長的包。
我莫名有些心慌,外面雖說剛下了一陣小雨,總不至於穿上雨衣吧?再說我搬來近一年了,對他一點印象沒有。
我趕緊給男友鄭亮發了一條消息:【你在家嗎?】
【我在家。】他回了三個字。
我又給他發了一句:【來門口接我。】
這時電梯停在 21 樓,我到了。
鄭亮在家,我完全不用擔心了,他是體育生出身,身高近兩米,雙開門,一拳能打死個人。
有他在,我大大方方回家去。
出了電梯,並沒見鄭亮在門口,不過這家夥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也許他理解的門口是房門裡面的門口。
只有十幾步路,我不由得加快步伐。
雨衣男緊跟著我下電梯,我快他也快,讓我心裡發毛。
我三步並兩步到了門口,手指按上去,門鎖應聲而開,我快速進門,雨衣男毫不客氣擠了進來。
我傻了,鄭亮沒在!
我大聲向屋裡喊:「鄭亮!快出來!」
雨衣男舉起包,向我的頭上身上一下一下砸。
原來裡面有榔頭。
一聲一聲的骨頭斷裂,痛得我無法呼吸。
我還想給自己掙條活路,用盡全身力氣向臥室爬。
最終,我沒有打開那扇門,倒在血泊中。
到死我也不知道,鄭亮在沒在家。

2
一睜眼,我剛邁出電梯。
我的腳步驟停,緊跟我的雨衣男沒收住腳,撞到我的身上,我踉蹌兩步,離開電梯口。
我驚恐地回過頭去,隔著墨鏡,好像也能感覺到他陰冷的目光。
我是重生了?
一個念頭出現在我的腦中,上一世的記憶也洶湧閃現,我下意識沖到電梯口,想再回去。
可是晚了,電梯在我面前關閉,任我怎麼按鍵也沒有打開,向樓下滑行。
我絕望地看了一眼家的方向,鄭亮不在家,我回去也是死,從力量上看,我根本不是雨衣男的對手。
我拿起行動電話,給鄭亮又發了一條消息:【你到底在不在家!】
【我在家呀。呃,你不是說明天才回來嗎?】鄭亮這一句,似乎暴露了甚麼。
突然一些疑點浮現,讓我心慌意亂。
他行動電話換了鎖屏密碼,最近有些去路不明的花銷,加班的時候也多了……
【快說話,你到底在不在家!】
我快速打出幾個字,還沒有發送,電梯突然回來了,電梯門打開的瞬間,我剛要沖進去,後頸一緊,被雨衣男拽了出來。
頭上被他重重捶了一下,我的眼前一片血色,終是沒逃過他的魔爪。

3
再次睜開眼睛時,我在電梯裡,現在顯示的樓層是 7 樓。
電梯裡除了我和雨衣男,還有位大娘,她拎著一袋蔬菜,弓著腰,看樣子有七十多歲了。
大娘要去的是 15 樓,電梯不緊不慢向上攀升。
我的心情起起伏伏,腦子快速運轉。
回家,是死路一條,剩下我們兩個,我沒有逃生的機會。
我已經沒有太多時間做選擇了,電梯在 15 樓停下,大娘慢吞吞走出去,我不動聲色用餘光看著電梯門,在快關閉時,突然閃身沖了出去。
我快步追上大娘,緊跟著她。她警覺地停下來,問我:「你要幹甚麼?」
「我……」
我一時語塞,我總不能說我是重生的,有人要殺我。
在正常人眼中,我只是一個乘Ṱů₌電梯的女孩子,沒有任何人危及我。
連報警的理由都沒有。
「大娘,我這有款保健品,免費試用,您要不要看一下!」我靈機一動,找到了借口。
「你們就是騙子!騙了我七萬多!還給我!還給我!」大娘掄圓了胳膊向我抽過來,我護著頭,連連後退,一不小心絆倒在地。
等我起身,大娘已經打開房門,我撲上前時,大鐵門在我面前關緊了。
我無助地看了看空蕩蕩的走廊,雨衣男沒有跟我下電梯,電梯我是不敢上了,走安全樓梯吧。
我躡手躡腳走上樓梯,樓梯空曠且安靜,掉根針都能被人聽到,我的呼吸聲像風箱,捂都捂不住。
我下到七樓時,頭上已經滿是冷汗,馬上就能逃出去了,我給自己打氣。
可就在這時,突然上方傳來開門的聲音,有人進入安全樓梯了,接著就是一陣紛亂的腳步聲。
雖然沒看到人,可是我有預感,是雨衣男。
我抬頭向樓梯上方看去,正好看到樓梯轉角處探出的頭,是他!
我飛奔向樓下跑去,他在後面緊追,越來越近了。
三樓,二樓,一樓……
我死在打開門的瞬間。

4
這次睜開眼睛時,我站在地下車庫,前面是電梯,後面是黑洞洞的車庫。
電梯是不可能上的,回去開車離開嗎?
突然,一個念頭閃過,他是不是一路尾隨我過來的?所以說,從這裡回到我車的位置還有很長的距離,很可能被攻擊。
我轉身向最黑暗的角落跑去。
看準一輛路虎,我鑽到車後,蹲下身來。
心還在狂跳,我努力屏住呼吸。
這一次重生,沒有看到雨衣男,壓迫感輕了許多。
我的腦子開始運轉,分析。
這是第四輪,我每一次重生的節點都不一樣,找規律的話,應該是每次提前十分鐘。
前面三次都太緊張了,這次給我時間複盤一下。
首先我要確定,鄭亮在哪兒,讓他來接應我,是最佳方案。
我把行動電話靜音,然後給他發消息。
【你在家嗎?】
【我在家。】
【我馬上到家了,你來車庫接我。】
【你不是說明天才回家嗎?】
【所以你到底在沒在家?】
這時,突然傳來腳步聲,空蕩蕩的車庫裡,腳步聲是帶回音的,一下一下敲打在我心上。
我知道,他來了,他來找我了!
我忙豎起耳朵聽動靜。
他從路虎車前走了過去,一絲停頓沒有。
我暗自松口氣,祈禱他快點離開。
這時突然我的行動電話屏突然亮了,彈出視頻申請,是鄭亮!
雖然是一道微光,可是地下車庫太黑了,這一點光足夠了。
足夠讓他發現我,他的腳步聲停下來。
我氣急敗壞關閉行動電話時,正迎上雨衣男的目光。
榔頭從天而降,我又死了。

5
這次睜開眼睛時,我的車停在綠燈前,一動不動。
後面的司機拼命按喇叭催促我開車。
我用盡最後力氣,不顧違規,把車右轉,在路邊停下。
伏在方向盤上,大口喘著粗氣。
我離開那個該死的建築了!
我全身抖得厲害,已經不能繼續開車。
現在是白天,車水馬龍,人來人往,這是商業區,旁邊就是一座綜合大廈。
我是安全的。
我一再對自己說,安慰自己。
平複一下心情,我掏出行動電話,再次問鄭亮:【你在家嗎?】
這回他遲遲沒有回覆。
等待讓我心生煩躁,四下張望一下,瞬間汗毛倒豎。
我看到雨衣男了!他開著一輛黃色的車,正慢慢向我靠近。
他是沖我來的,他不是隨機殺人,他是一定要弄死我!
想到這裡,我不敢怠慢,打開車門快速向綜合大廈奔去。
天空飄著細雨,行人匆匆,有人打著雨傘,有人頂著衣服。
我沖進大廈時頭髮已經被打濕了一些,有些狼狽。
餘光一瞥,雨衣男也進來了,快步向我追來。
我對這裡的地形熟,有自信能甩掉他。
上扶梯時,我搶上幾步,到了二樓。
二樓的扶梯兩側是賣時裝的,很多糢特和柱子錯落有致,我三轉兩轉,就從雨衣男的視線中消失了。
正好旁邊是個試衣間,我一低頭鑽了進去。
在我關門時,導購小姐姐看到了我,她滿臉的錯愕,她認出我來,跟我對視一下,我豎起食指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這時雨衣男出現了,他明顯有些慌張,四下張望想找到我。
尋找一圈無果,他並沒有急著上樓,而是摘下墨鏡。
我從門縫兒看出去,正好能看到他的眼睛,突然覺得有些眼熟。
他停留了兩分鐘,又戴上墨鏡,似乎下了決心,要去三樓。
就在他路過導購小姐姐身邊時,他們輕輕撞了一下。動作太快,我說不準是他們無意撞到一起,還是導購小姐姐故意撞他的。
只是在他們目光交錯時,導購小姐姐向我的方向拋了一個眼色,手指若有若無指了一下試衣間。
雨衣男恍然大悟,大步向我走過來。
現在想跑已經來不及,我從裡面用力抵住門,想打電話報警。
可是晚了,他一腳就把門踹開,我的頭撞到牆壁上,疼得慘叫一聲。
行動電話脫手掉在地上,屏亮了,彈出鄭亮的回覆:【我在家。】
可惜我已經沒有機會,我死了。
這結局超出了導購小姐姐的預期,她的尖叫在商場裡回嚮。

6
這一次睜開眼睛,我還是在車上。
沒有時間讓我矯情,我幾乎以最快的速度進入狀態,一腳油門,把車開下小路。
後面有一輛黃車,很快就跟上來,是雨衣男,他的黃車太醒目了。
對這邊的路段,我太熟悉了,每天跑業務,跑上十幾次都是常態。
所以他追著我進了巷子,再把車開進院落時,吃驚地發現,滿院子的帽子叔叔。
我把車開進了最近的派出所。
我從車上下來,用力摔上車門,向雨衣男示威。
「你來幹甚麼?」一個帽子叔叔認出我,面無表情地問。
「有人要殺我。」
我回身指認,卻發現雨衣男的車已經離開了。
我突然松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松開,全身的力氣好像用盡了,向地上一蹲,抱著膝蓋嗚嗚哭出來。
他們看著我,像看一個精神病。
「你不能總是浪費警力,我們有正事要做。」帽子叔叔嚴肅地說。
「可是他真的在跟蹤我,不信你們調監控,看他有沒有跟著我開車進院!」我跳起來,理直氣壯地說。
「一輛車跟著你進了院子,就是要殺你?」
「是不是有人看你一眼,就是要謀害你?」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
他們七嘴八舌,冷嘲熱諷,沒有一個人站在我一邊。
這就是為甚麼我只能依賴鄭亮的原因。
現在我是個臭名昭著的騙子。被人肉後,發達的網路讓我無處遁形,此時的我是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因為被限制執行,我沒有錢沒有卡,除了鄭亮的家,我連住處都沒有。
我只能默默轉身,給鄭亮發了一條消息:【你他媽來接我!快點!】
我不敢出去,雨衣男一定在外面等我。
鄭亮聽說我在派出所,來得還挺快。
「你又怎麼了?」他很無奈地問我。
「你他媽的在沒在家?我問你!你到底在沒在家!」我已經在崩潰的邊緣了,跳起來想抓他的臉。
他輕松就拿捏了我,他的一只大手就把我的兩個手腕攥住了,在帽子叔叔同情的目光中,把我拎出來。
「沒有人要殺你,你別疑神疑鬼的。殺人哪是那麼容易的事,他們只是恐嚇你。」
鄭亮並不相信我的話,我也沒敢說自己一直在重生。
所以人類的悲喜是不相通的,我被恐懼痛苦折磨,沒有安全感,他卻覺得我有病。
他把車開進地下車庫,我像一只受驚的小獸,緊跟在他的身邊,每一步都心驚膽戰。
我也問自己,這個家非回不可嗎?
答案是,是的。
我有預感,我和鄭亮的關系已經走到頭了。這個雨衣男是專門來對付我的,鄭亮也未必能護我周全,所以我要提桶跑路。
我在鄭亮家裡還放了些現金,應該有幾千,夠我逃到一個陌生地方藏一段時間了。我要遠走高飛,讓誰都找不到我。
從車庫到電梯,再進到屋裡,我好像走過長長的地獄,那一路滿是血腥,痛苦,看一眼都令我窒息。
鄭亮是粗線條的人,沒有發現我的異樣,他進屋就抱怨天氣悶熱,跑了他一身的汗,然後不顧我抗議,搶先進去淋浴。
水聲嘩嘩嚮起,我正好收拾東西。
我找到他的錢,又在雙肩包裡塞上幾件衣服。
門口有動靜,應該是鄭亮洗完了,我還在想怎麼說服他送我出城。
沒想到的是,一抬眼,就是一片黃色,雨衣男是怎麼進來的?
我大意了!
他把我堵在臥室裡。
我跳上牀想逃到另一邊,可惜晚了,他一錘子下去,我的腿骨一陣劇痛,人就摔下去。
聞聲趕到的鄭亮只看到他行兇的場面,已經來不及阻止了。
他在鄭亮的眼皮底下殺了我。

7
再次睜開眼睛,我和鄭亮在電梯裡。
從上個輪回的情況看,現在雨衣男已經跟上來了,我離開鄭亮是不明智的選擇。
上一次是功虧一簣,這次我要抓住鄭亮這個盟友,充分利用他。
鄭亮嘰嘰歪歪進了衞生間,很快傳來嘩嘩水聲。
我把門反鎖,又推了茶幾過去頂好,然後就打了報警電話。
接線小姐姐的聲音像天籟之音,我瞬間回了半格血,忙報上地址。
聽完我的地址,小姐姐的聲音突然變得冷冽了。
「我提醒您,報假警是要負法律責任的,你不能肆意揮霍公共資源,有限的警力要用在真正需要的人身上。」
「這次是真的,真的有人要殺我,他馬上就來了!」
我急了,忍不住叫出聲。
「那就等他來了,你再報警吧。你已經報過七次假警了,如果再這樣,我們有權依法追究你的責任!」
電話被無情掛斷。
「你又在幹甚麼?你不要再報警了,求求你,他們只是想出一下氣,他們沒能力殺你。」鄭亮從浴室出來,身上還在滴水。
「這次是真的,真的有人要殺我。」我無力地說,想讓他相信我。
「你安分一段時間好嗎?要不是你,他們不會那麼慘,連追訴的機會都沒有。」
「可我也是被利用的啊!」我終於爆發了。
「那是你蠢,你蠢還害了別人,你有理了嗎?」今天鄭亮的頭腦似乎格外清醒。
我正要口吐芬芳,突然發現陽臺上有動靜,接著連著陽臺的廚房一暗,有個身影快速沖過來。他竟然翻陽臺?
我抓住鄭亮往外推。

「有小偷!快!」
鄭亮就愛ţū₌聽這種話,每一個可以合法打人的機會他都不放過。
他迎面正看到雨衣男。
就雨衣男這打扮,就是找揍的,鄭亮上去就是一個電炮,接著就是一頓拳腳,雨衣男痛苦地倒在地上。
鄭亮打人全憑肌肉記憶就能贏,雨衣男根本不是對手。
我終於長出一口氣,現在我可以報警了,只要罪名成立,入室一條就夠他在裡面蹲上幾年的。
「小偷被抓了,你們來吧。」
就是這一轉身的工夫,鄭亮罵罵咧咧摘下雨衣男的口罩和眼鏡,他怔住了。
我還在對接線員報地址,鄭亮竟過來搶下我的行動電話。
「別,別報警了吧,讓他走吧。」鄭亮的表情跟他的大塊頭一點也不相匹配,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
「他要殺我!你放他走?」我忍不住尖叫。
「他已經夠慘了,讓他走吧!」鄭亮同情心泛濫,推著我往臥室去,試圖把我關進去。
「你在說甚麼胡話?你認識他嗎?」我被鄭亮的操作搞暈了。
「讓他走!別追究了!」鄭亮見我反抗,越發不耐煩。
雨衣男被打得很重,滿臉的血,他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可是上一世他最後還是殺了我,我不會相信鄭亮的!
突然,我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如果我把他結束了,不就是一了百了嗎?
我就再也不用在這無盡的循環裡受折磨了,一次一次死去,讓我的身心無比痛苦,我要親手結束這一切。
我抬腿在鄭亮的命門處狠狠撞了一下,他痛得大叫一聲,躬下身來。
我抄起旁邊的一把椅子,用盡全力向雨衣ŧŭ̀⁶男的頭砸去。
可是我的胳膊剛舉起來,就軟軟跪下去,後腦一陣劇痛。
我不敢置信地回過頭,看到的是鄭亮驚慌失措的臉,還有他手裡帶血的槓鈴。
這一世,是鄭亮誤殺了我。

8
再次睜眼,我有些恍惚。
這次不知出了甚麼問題,也許是因為殺我的人不同,所以規律被打破了,我重生到一個月前。
此時我出差剛回來,站在公司的門口,裡面不大的房間擠滿了人,我的師父也就是公司的總經理魯麗麗,正在侃侃而談。
這是她在公司上的最後一課,也是我最後一次見到她。
「要打感情牌,打親情牌,這樣才能讓你的顧客無怨無悔成為你的血包……」
她的行動電話嚮了,接起來就甜膩膩叫了一聲:「幹媽,我好想你呀,剛想給你打電話。」
「小魯呀,我聽你的話停了降糖藥,最近眼睛一直看不清東西,腿還腫得厲害,你要不要來看看我……」
「幹媽,您這種情況,需要換產品了。我推薦金科聚靈神三號,最新上市的,還在內測,市面上買不到,我可以給您搞一些,價格當然是優惠的啦……」
「三號?要多少錢?」
「不多呀,您老的退休金那麼高,不用在自己身上,給誰留著?自己享受才是真正的享受,我明天去看您,順便給您帶去產品。」
魯麗麗接電話用的是免提,就是要給在座的人示範的。
轉眼間敲定一單,全場掌聲轟動,魯麗麗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比畫了一個拿捏的手勢。
「這就是我們的榜樣,大家都學著點,銷冠就是銷冠。」
「魯麗麗真是厲害啊,學到了!」
「魯麗麗,多教我們幾招。」
眾人的彩虹屁拍起來,魯麗麗謙虛地笑了笑。
沒錯,這就是我的工作。
熟悉的場景,我見慣了他們圍著魯麗麗瘋狂膜拜,可這一次卻心裡發毛,覺得哪裡不對勁。
我是半年前進公司的,公司主打賣保健品。
魯麗麗說我機靈,收ťů⁴我為徒,手把手教我怎麼用話術哄退休老人,從他們的口袋裡掏空退休金。
說來可笑,那些為了一個雞蛋排隊半天的老人,能為了一盒配方不明的驢奶豪擲千金,花幾萬買一張彈簧牀眼都不眨一下。
魯麗麗長著一雙月牙眼,笑起來彎彎的,她總是對我笑著說:「晶晶,你別手軟,他們就是韭菜,我們不割還有別人來割。」
但是她沒說,最後承擔風險和後果的,是我。
魯麗麗突然看到人群後的我,臉色一變,跟旁邊的講師交代兩句,就大步走過來。
「不是讓你出差嗎?怎麼提前回來了?」
「你馬上去跟我改合約,我不是甚麼執行人,我只是一個小打工妹!」我不能讓她跑了,緊緊抓住她的胳膊。
「跟我來。」魯麗麗她帶我進了她的辦公室。
「雖然最後這單是師父拿下的,可是前面你也做了很多鋪墊,師父不能虧了你,錢你拿去吧。」
魯麗麗笑出月牙眼。
「甚麼單?」我獃獃地問。
「杜奶奶的單啊!傻孩子,這已經是成熟的韭菜了,你再不割,別人就出手了!」魯麗麗意味深長地說。
「那是我談的,你憑甚麼替我做主!」我跳起來。
「你也別太過分了,來公司這麼久一單沒開,換我是你,都臊得慌。我幫你,你還這態度!」魯麗麗見我態度不似往日恭敬,也開始針對我。
「我不管,你馬上把合約改了,我不做甚麼執行總裁,不做副總,你們做的壞事,為甚麼讓我擔責任!」
我這句話,正中魯麗麗要害,她的臉色一變。
「拿上你的提成趕緊滾,別怪我沒提醒你,你不走也可以,後果自己承擔!」
她把信封扔給我,轉身就走。
我想追上她,被公司保安攔下來。

9
我被保安架著趕出大廈。
上一世我還不知道後面發生的事,她讓我出差,我就聽話地離開了。
直到發現我的個人資訊被曝到網上,每天接到數不清的騷擾電話,被無數人謾罵侮辱,我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我第一次經历網暴,真的嚇壞了,開始也想尋求幫助,我報警,然而沒有任何作用。ťū₀
受害者並沒有實質性的行為,很多都是老人,七八十歲了,拿他們一點辦法沒有。
還有就是他們說的都是真的,我的公司把粗制偽劣的商品賣給他們,號稱神藥,包治百病,坑了無數個老人。
其中不乏家庭貧困的,給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可是我甚至都不知道甚麼時候簽的文件,這公司,怎麼就成我的了?
我莫名其妙背了一身債,還成了騙子。因為我一窮二白,除了限制我消費,沒有任何辦法從我țú⁷身上擠出錢來。
鄭亮罵得對,我的蠢,害了別人,是我活該。
因為我的接盤,讓受害者投訴無門。
上一世的我,懵懂無知,只會反複求助,最後成了狼來了的謊言,真遇到情況,沒有人理我,說我報假警。
就像上面的輪回中,我把車開進派出所,也沒有人相信我的話。我只是想在試衣間藏一下身,也會被揭發,因為他們都把我當成了十惡不赦的壞人。
我是那個吸老人血的騙子,騙走老人的救命錢,眼都不眨,最讓他們氣不過的是,我還沒有受到懲罰。

10
我在江邊吹了半天的風,總算把情況都捋清了。
我已經想起來雨衣男是誰了,被鄭亮殺死前,我認出了他的眼睛。
他媽媽是我第一個也是唯一的客戶,她花了十一萬,買聚靈神二號。
我跟她認識也是巧合,我進公司三個月,一點業績沒有,也是著急。
因為我進公司晚了,我那些同事早就把周圍的資源挖空。
沒辦法,我想到了醫院,就這樣,遇到了給孫女陪護的杜奶奶。
杜寶是個瘦小蒼白的女孩,她沒有媽媽,爸爸在國外。
杜奶奶說杜寶爸爸每個月都能存下一些錢,寄回來,打算給小杜寶手術。
一老一小在醫院,有很多不方便,我沒少幫忙。杜奶奶說我善良,是個好孩子,我推薦的東西也錯不了,找我要試用裝,說要給杜寶試一下。
沒有業績時,我猛猛推銷,現在獵物送上門,我又猶豫了。杜寶跟那些老年人不同,她是真的有病,我不知道聚靈神二號是不是像說明書上寫得那麼神。
巧的是,杜寶吃了一盒試用裝,病情好轉了。後來我才知道,那是因為裡面放了激素,所以暫時有效果,不能長期使用。
魯麗麗知道我在跟進杜奶奶的單,一臉明示暗示我快開單。
可是我始終糾結,突然魯麗麗安排我出差。
一周後我回來,就是上一世的今天,收到魯麗麗的大禮,信封裡足有一萬一千元。
接著她又打發我出差了。
隨後就是她們人去樓空,換另外一個城市詐騙,我被丟下承擔後果。
這次我決定不離開。
我要留下來,處理自己的爛攤子。

11
我先去醫院看杜寶,發現人去牀空,護士看我的眼神都不對勁,她的眼睛紅紅的,像剛哭過。
「你怎麼還敢來?你就是兇手!你再敢進我們科一步,我報警了!」
「杜奶奶人呢?」我理虧,小心地問。
「你們的藥吹得天花亂墜,她帶杜寶回家停止治療,吃神藥去了,結果杜寶急性發作,沒搶救過來!」護士狠狠在我身上撞了一下,我心裡慌得不行,想不到還是晚了。
「你知道杜奶奶去哪了嗎?」
我突然想起上一世,杜奶奶沒臉見兒子,想不開跳了樓。
只是這些都是我聽說的,不知道具體時間,最好現在還來得及。
可還是晚了。
窗外傳來一聲沉悶的嚮聲,有人尖叫,很多人湧向窗子。
雨衣男還在國外,沒有趕回來,我以家屬的身份給杜奶奶和杜寶最後的體面。
鄭亮一直陪在我的身邊。
這個大塊頭,還是有細膩的一面,為了杜寶和杜奶奶,他哭紅了眼睛。
「是我連累了你,你可以走。ťū́ₓ」
我想給鄭亮自由。
那幾次輪回中,為了活下去,我死拉著鄭亮這根救命稻草不放,不惜拉他墊背。
現在我的心態不同了,我覺得自己罪有應得,甚至沒有了反抗的心。
杜奶奶的死因被護士曝光出來。
金科聚靈神公司和我一起被罵上熱搜。
無數受害者開始對我報複攻擊。
出乎我的意料,上一世我拼命推卸責任,找借口,逃避,鄭亮對我的行為深惡痛絕。他罵我,趕我走。
可這次,我勇敢去面對時,他竟然站在我身邊。
鄭亮讓我老實待在他的家裡,他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保護我。
我則挖地三尺,想把魯麗麗一夥人找出來,冤有頭債有主,我不能讓他們再禍害下一波韭菜了。

12
鄭亮為了我的安全做足了措施,門窗都加固了,只要我不出門,雨衣男拿我沒有辦法。
但該來的還是來了。
我接到一個匿名電話,說有線索,有人看到魯麗麗在某市開講座,他有招生簡章。
有招生簡章就是說有聯繫方式。
我給了對方一筆錢,讓他把 U 盤快遞給我。
快遞來得很快,門鈴嚮起時,鄭亮並不在家。
我從貓眼認真看了一下,外面的快遞員連口罩都沒戴,一張樸實坦蕩的臉。
「你把東西放門口吧,謝謝。」
我隔著門說。快遞員把手裡的盒子舉給我看,又輕輕放下,轉身去趕電梯。
我又切開監控器,把上下視角都查看過,確實外面沒有人了。我才迫不及待開門拿過快遞盒子。
一股香氣撲鼻,一陣眩暈,我就甚麼也不知道了。

13
我睜開眼睛時,躺在沙發上。
我對面的人不是雨衣男,是魯麗麗。
「你終於出現了!你還我清白!」
我想喊,可是聲音細小如蚊蠅,想動,全身癱軟。
「聽說你一直在找我,別費心思了,我馬上就要離開,以後誰都認不出我,我會有新的身份。師徒一場,送你一程。」
魯麗麗走過來,她手裡有一支針管,我的心頭一緊,她要給我註射胰島素!
我是遺傳的一型糖尿病,從小就要自己註射胰島素,想不到今天這成了她攻擊我的弱點。
她嘩啦啦擰動針管,這幾十單位打下去,只怕我很快陷入低血糖。
她這是殺人於無形,我死了,她改頭換面,又能快樂地割韭菜了。
「其實你可以不用死的,為甚麼揪著我不放呢?對你有甚麼好處?能背鍋說明你還有利用價值。」魯麗麗還在碎碎念。
許她作惡,不許別人報仇。
我想掙紮,可是一點力氣使不上,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把針頭逼上了我大腿。
一道黃光,雨衣男終於出手了。
魯麗麗翻了一個白眼就倒在地上。
剛才我在心底暗暗祈禱一下,雨衣男會出現。
想不到他真的來了。
他撿起魯麗麗扔到地上的針管,看了看,走向我。
「對不起。」我嘴唇嚅動,一顆淚珠慢慢滑下來。
這是我真心說的,對他,也是對杜寶。現在他做甚麼,我都不會怪他。
鄭亮說得對,是我害得他家破人亡,他夠慘的了。
他並沒有給我打針,把針頭向下,刺在沙發上,就走回到魯麗麗身邊,把她扛起來,走向陽臺。
我猜到了他要做甚麼,可是發不出聲音來,只能側耳傾聽。

14
雨衣男打開窗子,這時魯麗麗醒了,她已經知道雨衣男要做甚麼,嗚嗚叫著,亂踢亂蹬,開始求饒。
「饒了我吧,我給你錢,不要扔我下去。啊啊啊,我害怕!」
「想不到,最後你還給我這麼大驚喜,你害怕?」雨衣男說話了。
「我有錢,我有很多很多錢!你開個價!」魯麗麗見有條件可講,語氣平緩了些。
這個家夥利欲燻心,這時候還在想怎麼能砍一個最合適的價位。
「錢能買命是吧。我家兩條命,我媽和我女兒,你覺得值多少?」雨衣男漫不經心地問。
「我出三百萬!」魯麗麗試著開了一個價。
「不夠。」
「五百!」
「不夠。」
「八百!不能再多了,我也沒有更多的錢。」魯麗麗快哭出來了。
「砰!」
我聽到紗窗彈起來的聲音,雨衣男真是人狠話不多。
「一千萬!我的全部身家都給你,一千萬一!你這輩子夢都夢不到這麼多錢,別犯傻,機會只一次!」
魯麗麗哀求著,涕淚橫流。
我想看陽臺上發生了甚麼,身體好像慢慢也在恢複力量,一用力,從沙發上掉了下去,平滾兩圈,正好可以看到陽臺。
雨衣男把魯麗麗抱在窗前,看背影不知道的還當是情侶,蠻溫馨的。
「你說人吶,賺錢是為甚麼?你害了這麼多家,這麼多人,賺完錢自己花不到,圖個甚麼勁兒?」
雨衣男感慨一句,戳中了魯麗麗的心事,她抽抽搭搭哭起來,還挺委屈的。
「別哭了,好好享受你的旅程吧。我媽和我兒子的命是無價的,開始有價,你們沒給我談價格的機會。現在無價了,永不贖回, 只有償命!」
雨衣男把魯麗麗向窗外一塞。
魯麗Ťű̂₍麗身材瘦小,反應倒是很敏捷,在脫出窗口的剎那, 兩只手死死扒住窗欞。
「救命啊!救救我!」她大聲呼救。
雨衣男看都不看她, 轉向我。
我知道清算的時間到了。
「我的罪,我認。對不起。」我終於能開口說話了。
我閉上眼睛,等著雨衣男的宣判。
「你是扶風萬裡?」雨衣男突然叫出我的網名。
我下意識點了點頭。
「是你照料了他們的後事?」
我給杜奶奶和杜寶辦後事時, 雨衣男還沒有回國。我給殯儀館留下的是網名。
「你功過相抵, 你的命留下了。」雨衣男說完, 我突然松了一口氣。
我不怕死,我怕的是在無限中輪回。
那一次又一次的經历, 真不如死在一片永寂中。
雨衣男不理會魯麗麗聲嘶力竭地叫喊, 大搖大擺從正門走出去。
我吃力地抬起頭,看向魯麗麗扒著窗框已經發白的手指, 她還能堅持多久?

15
應該是有人報警了,我聽到警車呼嘯而至, 這時電梯停了,有人跑下來,向房間狂奔。
是鄭亮趕回來了。
看到我躺在地上,鄭亮的腳步有些踉蹌,直到確認我安全沒事, 他才松了一口氣。
「我聽說有人要跳樓,嚇死我了,還好不是你。」
說完, 他突然想起甚麼, 抬頭向陽臺看去。
魯麗麗已經沒有聲音了, 應該是憋著最後的力氣,我們眼睜睜看著她的手從窗框上消失,幾秒後, 是沉重地落地的聲音。
這次真的出了人命, 案件重新審理, 意外還給我一個清白。因為轉移執行董事這些不是簽個字就完事了, 魯麗麗偽造了一部分文件,還有假賬,沒想到幫了我。
我找到新的工作,早出晚歸,至少表面上看, 恢複到了原來的生活。
那天,同事突然把一顆藥丸放到我嘴邊。
「晶晶, 我媽買的藥, 保膠原蛋白的,來看看效果。」
我像被蛇咬了一般跳起來, 我是聽不了這些事了。
那些卡在生死的輪回間的日子,成了我的噩夢,不知要過多久能洗盡陰影。
還有就是那些藏在小區裡的小店, 盯著老人們的口袋,雙眼冒綠光的人,甚麼時候能得到正義的審判。(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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