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恋言情

甜蜜頌歌

深夜,接到影帝前男友的電話。
洗狗洗到一半的我氣喘吁吁,轉頭看見逆子在舔地上的髒水。
我:「不許伸舌頭。」
對面沉默,傳來一陣玻璃碎裂聲。
1
深夜帶狗子下樓玩滑梯,趁我不注意,它滾進泥坑旋轉,跳躍。
我閉著眼把黑心棉牌薩摩耶拎回家。
衛生間內,忙活一個小時的我癱坐在地,又熱又累。
勉強能看出個狗樣了。
突然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響起,是靳頌。
娛樂圈當紅影帝,也是我分手半年的前男友。
我氣喘吁吁接起:「有事嗎?」
「你——」
對面欲言又止。
我心中疑惑,可轉頭卻看見癲狗在舔地上的髒水。
壓低聲音呵斥道:「不許伸舌頭。」
小白見狀,悻悻地退了回去。
與此同時,手機那頭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
我關切地詢問:
「靳頌,你沒事吧。」
「沒事。」
他輕呵一聲,無奈中帶著一絲自嘲。
「我自找的,晚安。」
電話被掛斷。
我思來想去,還是刪掉了對話方塊的文字。
在心底暗罵自己,真蠢,上次就中了他的苦肉計。
我和靳頌鬧過兩次分手。
這次,我不會再心軟了。
我盯著螢幕上靳頌的小丑頭像,自言Ŧůₖ自語:「合格的前任就是死人,頂多清明節互相問候下,大半夜的,搞什麼飛機。」
小白點點頭,表示認同。
我洗完狗,已是後半夜。
沾床便睡死過去。
第二天醒來,熱搜炸了。
「靳頌別哭」的詞條佔據熱搜榜首。
我才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麼。
2
綜藝挑戰環節,嘉賓需要佩戴監測心率的儀Ţũ̂³器,每個人面前都放著盛滿水的玻璃容器。
與前任通話三分鐘,一旦心率超過 90,判定失敗。
而昨晚在我說出那句「不許伸舌頭」後,除了靳頌,其他人面前的玻璃全部碎了。
網友辣評:
【虛假的破碎:玻璃;真正的破碎:靳頌。】
【一生愛看熱鬧的中國人,八卦時刻腎上腺素飆升。】
【救命,原來人眼底的光真的會瞬間消失。】
【年輕人玩得真花。】
靳頌眼圈泛紅,微微仰頭,不肯讓眼淚落下,抿唇苦笑。
乖巧懂事得讓人心碎。
全網都在挖靳頌的前女友。
蒼天在上,我真的只是洗了條狗。
幸好有變聲軟體,沒人知道是我。
我又被「靳頌頭冒綠光」的詞條吸引。
點進去一看,原來是物理意義上的「冒綠光」。
錄製結束後,有粉絲拍到靳頌的手機螢幕。
密密麻麻的小作文,昏暗的車內,幽幽綠光打在他臉上。
名字是老婆,大概是備註。
我把眼睛眯成一條縫,圖片拉到最大,也沒看清。
不得不佩服網友的偵察能力,幸虧靳頌的小作文把我的消息頂了上去。
否則露出我那標誌性頭像,立馬就會被鎖定。
我點開和靳頌的對話方塊,推了我的小號過去。
然後一套拉黑刪除。
可我沒等來靳頌的好友申請,反而等來了經紀人劉姐。
「你月底開拍那部戲的男主角臨時換成了靳頌。」
我:「?」
「好好表現,別給我掉鏈子。」
進組的前一晚,我輾轉難眠。
早知道就應該立刻跟靳頌澄清誤會。
現在把他刪了,小號又沒動靜。
再見面豈不是更尷尬。
3
開機儀式當天,靳頌一身清爽的黑 T 白褲,少年感十足。
我作為女二,和靳頌中間隔著導演和女主。
全程我都在回避他的目光,努力降低存在感。
卻被一雙大手推到人前。
「大影帝,你可是我們家林歡的偶像,可要多多照顧你這位小迷妹哦。」
白瀾不屑地瞥我一眼。
她是流量傍身的當紅小花,自然不會把我這個靠經紀人才能和靳頌搭上話的小角色放在眼裡。
我尷尬地擠出一個笑,附和劉姐。
靳頌唇角微勾,灼熱的目光落在我頭頂上。
「過獎了。」
他從助理手中接過一封開工紅包,遞給我。
「初次合作,多多指教,林小姐。」
溫熱的指腹滑過我手背,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意。
半日的寒暄結束,我回到酒店房間。
小號彈出靳頌的好友申請。
驗證消息一欄寫的是:你大爺。
不是,他咋上來就罵人。
通過後,靳頌連珠炮似的發了三條語音。
【你腦子被驢踢了,她生理期不能受涼,知不知道?】
【桂圓紅棗薑茶煮了嗎,暖寶寶你給她貼了嗎,小手冰涼跟從水裡撈出來似的,你摸不出來啊。】
【別告訴我你連她日子都記不准,廢物點心。】
等等,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乖順溫和,被我幾句話就能撩到臉紅的靳頌嗎?
聽靳頌這語氣,看來是誤把我的小號當成他的「繼任者」了。
4
【注意素質,你知道我是誰嗎?】
靳頌冷哼一聲:
【賺錢點公關,取這名字的,能是什麼好鳥。】
我被懟得啞口無言,小號屬實是暴露本性了,難怪靳頌誤會。
【都是死綠茶,你那點小心思我一清二楚。】
賺錢點公關:【?】
【隔著電話挑釁那囂張勁哪去了?】
【想看我吃醋,搞一出前任上門堵人的鬧劇,讓歡歡徹底厭惡我?】
【還是你覺得我會心灰意冷,知難而退。】
原來這就是綠茶的腦回路,有點被迫害妄想症的意思了。
賺錢點公關:【你也說了是前任,何必這麼激動。】
靳頌:
【你懂個屁,離了還能重婚呢,你審判長啊,憑什麼給我判死刑。】
【她最喜歡的下飯劇是哪部?】
【咖啡加幾分糖,幾分奶?】
【化妝先畫左眼還是右眼?】
【洗澡愛聽的歌單是哪些?】
【臥室的香氛是什麼牌子……】
看著不斷彈出來的消息,我不禁感歎。
天蠍男抓細節恐怖如斯。
忘記一個人很簡單,但改變長久以來的生活習慣很難。
物件、氣味、小到一個關燈的動作都會觸發回憶。
怪不得剛和靳頌分手那段時間,我總感覺空落落的。
死綠茶,藏得還挺深。
【沒話說了吧,識趣的就自己滾蛋,省得將來輸得太難看。】
靳頌想複合的心思毫不遮掩。
他勢在必得的口氣讓我不爽,我是什麼很好拿捏的人嗎?
兔子不吃第二次回頭草。
與其澄清誤會,不如順水推舟,讓他絕了念想。
賺錢點公關:【你有多癡情我不想知道,再來煩我,別怪我把聊天記錄截圖發給林歡。】
消息發出,靳頌遲遲沒回復。
總算消停了。
五分鐘後,床頭櫃上充電的手機震動不停。
我點開,差點被一張張荷爾蒙爆表的腹肌胸肌照晃瞎了眼。
俯拍、仰拍、臥床拍,各種角度。
天生的冷白皮,運動後Ţű₍肌肉充血,添了一抹誘惑的粉。
腰腹線條分明,側腰上黑色的「J&L」紋身尤為顯眼。
我咽了下口水。
私心想著:偷偷保存,靳頌也不會知道的。
【喲喲喲,幼稚園的小朋友,快去告狀吧。】
【把我的腹肌照截清晰點,歡歡最愛看了。】
靳頌陰陽倒是有一手,幸虧我不是男人,否則要被他氣個半死。
放下手機,我蹲在地上收拾爛攤子。
剛剛點保存手忙腳亂,床頭櫃上的雜物被扯掉的充電線掃落一地。
撿起靳頌塞給我的紅包,手感奇怪。
倒出來竟是兩張卡。
5
「1604。」
我戴上墨鏡,蒙上口罩。
兜裡揣著靳頌的房卡和黑卡,摁了 16 層的電梯按鈕。
1604 房間門口。
一黑衣黑褲的神秘女子匍匐在地鬼鬼祟祟。
「哎,這裡不許塞小廣告,快走。」
我被保安大哥突如其來的一嗓子嚇到。
趕緊把第二張卡塞了進去,準備開溜。
右腿卻像被上百根針同時紮進,一陣酸麻。
糟糕,抽筋了。
「說你呢,誰放你進來的。」
身後,保安大哥的腳步逐漸逼近。
可我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急得鼻尖冒出細汗。
絕望之際,門從裡面打開。
我抬頭,透過墨鏡與靳頌對視。
他眼底閃過一絲驚詫,又瞬間恢復正常。
沖距離我五步遠的保安大哥解釋道:
「這是我助理,忘記帶房卡,您去忙吧。」
好一個破綻百出的說辭。
「怪了,這年頭助理比明星捂得還嚴實。」
保安大哥的吐槽幽幽傳來,消失在走廊盡頭。
靳頌俯身,打量我的怪異造型。
「姐姐,想暗殺我不用大費周章。」
「親一口,刀都遞你手上。」
靳頌笑起來頰邊兩個梨渦,甜得人畜無害。
以這種形象出現在前任門口,我恨不得拖著一條腿爬離現場。
那感覺又襲來。
「嘶~」
我按住右腿,眉頭緊鎖。
靳頌收斂笑意,不再調侃:
「怎麼了?」
「腿,抽筋了。」
下一秒,靳頌將我打橫公主抱進房間。
6
「感覺好些了嗎?」
沙發旁,靳頌單膝跪地,托住我的小腿有規律地揉捏。
時不時抬眼偷瞄我的反應。
不知按的哪個穴位,酸麻感消減大半。
「謝謝,已經好多了。」
我試圖和靳頌拉開距離,卻被他死死握住腳踝。
「為什麼不直接刷房卡進來?」
「是怕看到非禮勿視的場面,還是怕聽到少兒不宜的聲音?」
果然,該來的遲早要來。
摘下的口罩被我揉搓成團,我猶豫著要不要告訴他事情的經過。
「逗你的,這半年除了工作場合,我身邊連蒼蠅都是公的。」
「不過我的確被那孫子刺激到了,心口堵得慌,連著三天吃不下飯。」
我暗暗發力,試圖解救被困住的腳踝,卻是徒勞。
最終放棄掙扎。
「三天沒吃飯還這麼大力氣,那孫子每天吃八頓,一動起來比林妹妹還虛,真該讓你倆換換。」
靳頌ẗüₗ瞳孔地震:「他虛,你還……」
「收起你的想像力,那句話我是對小白說的,你打電話過來時正趕上我幫它洗澡。」
「都是你慣出來的臭毛病,饞狗什麼都想舔舔,連洗澡水它都不放過。」
靳頌眼前一亮:
「真的?」
我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怕靳頌胡思亂想,又怕自己的一番解釋讓他看到破鏡重圓的希望。
「從始至終都是你腦補出來的,沒有人故意挑釁。」
「那個『公關』跟你告狀了對不對,他是——」
「他是我的追求者,聽說我有個不錯的前任,想取取經,我就把他推給你了。」
本以為能讓靳頌心灰意冷,可他完全搞錯了重點。
靳頌放開我的腳踝,欺身而上。
「既然不錯,為什麼要分手?」
額前幾縷碎發垂落,眼圈微紅的破碎小狗。
「哪裡做得不好惹你生氣,我都可以改。」
「你討厭我自私,不顧慮你的感受,可我沒名沒分跟了你六年,你想過我多委屈嗎?」
「有心者不用教,無心者教不會,他休想踩著我上位。」
我聽得哭笑不得,瞧著靳頌可憐兮兮的樣子,倒像是我負了他,又心軟了。
剛想開口,被門鈴聲打斷。
7
「靳頌老師,我來找你對下明天的臺詞。」
是白瀾的聲音。
靳頌起身,隔著一扇門回應白瀾。
「抱歉,我現在不太方便。」
白瀾語氣嬌嗔,抱怨道:
「可是,你明明答應我的,不會是想出爾反爾吧。」
我此刻的臉色比鍋底灰還要黑上兩個度。
與其心疼靳頌,不如心疼傻逼的自己。
靳頌攔住我,低聲解釋:「不是你想得那樣,她找我真的只是工作需要,想提升演技。」
我冷笑,嘟囔了一句:「狗改不了吃屎。」
靳頌沒聽清。
「什麼?」
他扶住我的肩膀:
「歡歡,你聽我……」
與此同時,門外的白瀾見得不到回應,撂下了一句:「不方便,那我晚上再過來。」
「好好好,你先走。」
怒氣值達到頂點,趁靳頌回身的空當。
提起膝蓋給了他一下,隨後推門沖了出去。
「我的媽呀!」
沒走兩步遠的白瀾被我嚇出尖叫,呆立在原地。
有墨鏡口罩的掩護,她沒認出我是誰。
回到房間,我腦海中浮現出靳頌方才的痛苦神情。
我的命中還算准。
自從提出分手後,無論靳頌做什麼,我的態度都是淡淡的。
今天第一次失態了。
不禁想起那天在包廂外偷聽到靳頌和兄弟們的談話:
「這可是個花花公子,別看長得乖,每到一個劇組准保勾搭美女,風流成性。」
其他人勸道:
「家裡都有一個了,我勸你算了吧,讓林歡知道還不跟你鬧。」
靳頌漫不經心的聲音響起:
「沒辦法,她拍戲忙,只能找個玩伴解悶嘍。」
「寂寞久了,會得憂鬱症的。」
情場老手的閨蜜支招:
「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和平分手,你可千萬別鬧個魚死網破,讓他沒面子。」
「地下戀雙方撕起來,正牌女友變小三的例子還少嗎,你只會輸得更慘。」
「在一個圈子裡混,低頭不見抬頭見,更何況,紀順可是個狠角色,若是被他知道有人毀他弟名聲,你懂的。」
聽上去挺窩囊,但也只剩這條路了。
我乾脆俐落地把靳頌和他的一堆倒楣手辦掃地出門。
理由無非是「疲勞期」「淡了」「看你就煩」。
靳頌起初以為我在耍小性子。
【寶寶,我寄過去的中藥按時喝,調節內分泌很有效的。】
【顧客,工作一天很累吧,要不要點一個靳氏全身熱敷推拿按摩,本店首位顧客有機會獲得 200000 的驚喜紅包喲。】
【對方向你轉帳:200000.00】
【最近腰腹的訓練效果顯著,摸上去的手感一定很好。】
【搞了個氛圍燈,正好配我新買的銀色胸鏈。】
【穿著清涼的對鏡拍.JPG】
換作以前,我絕對讓他知道什麼叫世道險惡,吃人不吐骨頭。
可我連個標點符號都沒回,靳頌慌了。
後面他長篇大論的自我檢討,我也權當沒看見。
回憶至此,我翻出「大師」5000 塊賣給我的瑪瑙手串戴在腕上。
「這可是開運手串,旺事業,旺愛情,特別適合失戀人士。」
樓下,舞池裡群魔亂舞;樓上,「大師」在卡座和我推心置腹。
睫毛膏不防水,我哭成了熊貓眼。
「大師,你說得太對了,靠誰都不如靠自己。」
我打了個酒嗝:
「王八蛋以為自己多重要,離開他,我更瀟灑,談戀愛哪有搞事業香。」
越講越激動,最後頭腦一熱,
「碼來!」
愛情我是不指望了。
在圈裡摸爬滾打這麼多年,找我的角色一水都是惡毒女配,心機女二。
罵聲收穫不少,蛋糕一口沒吃到。
8
劇本設定男女主是一對青梅竹馬,因女二的挑撥產生誤會,最後破鏡重圓的俗套愛情故事。
我飾演搞事情的心機學妹。
女二嘛,都是不作死不甘休的鋼鐵之軀。
「林歡,這場戲是你陷害白瀾推你入水。」
「白瀾,你最開始的情緒是驚慌無措中帶著不解,而後轉頭看見男主,恍然大悟這是個局,展現被誤會後的憤怒和無力感。」
「臺詞很簡潔,情緒給到位,我們爭取一遍過。」
導演恨不得把劇本掰開揉碎一口口喂到白瀾嘴邊。
原因無他,這是白瀾從唱跳偶像轉型演員的處女作。
前期的宣傳噱頭幾乎都圍繞著她一個人。
原定男主被壓得毫無畫面,白瀾的粉絲更是發微博吐槽男女主咖位不匹配。
片方為了平衡,把男主換成靳頌。
頂流唱跳偶像和新晉影帝的組合,使得這部劇在開拍前便受到大批關注。
按照慣例,戲播出後的反響好,自然皆大歡喜。
萬一撲街,首當其衝的便是導演編劇,甚至化妝造型。
果不其然,導演的擔心是有道理的。
白瀾臺詞和眼神的表達都不盡如人意。
當我第七次從水裡鑽出來,看見導演愁雲密佈的一張臉。
我就知道,這條又廢了。
反反復複落水、重來,我的體力已經耗盡大半。
記不清是第多少次踩著扶梯上岸時,腳底打滑。
整個身體後仰摔進泳池,嗆了好幾口水。
被救起後,我咳得面色漲紅。
導演拿著對講,不耐煩道:
「林歡,怎麼這麼不小心。」
「造型師,幫她把頭髮吹幹,我們抓緊時間再來兩條。」
目睹全程的靳頌坐不住了,起身來到監視器旁。
「導演,實拍了這麼多條,我看問題也不出在林歡身上,何必一趟趟地折騰她,不如讓她們在岸上先過幾遍。」
導演尷尬地扯了下唇角,壓低聲音:
「我也是這麼想的,只是——」
「只是什麼?」
不遠處的白瀾將手中的劇本一甩,上前反問靳頌。
「不是她的問題,你的言外之意,是我拖劇組的後腿嘍?」
靳頌聳了聳肩:
「還不算太蠢。」
白瀾輕嗤一聲:「影帝很了不起哦,導演還沒發表意見,你先看不下去了。」
「我特意請了國外頂尖的表演老師學習,演戲講究個『真聽真看真感覺』『沉浸體驗』,實拍當然更有感覺。」
「她不下水,怎麼調動我的情緒?」
「難道要我對著空氣演對手戲嗎?」
靳頌被這一番無理取鬧的言論氣到不行,冷笑道:
「那按照你的表演理論,拍殺人的戲份你不會還要真的殺人吧。」
現場全體噤聲,兩個人火藥味十足,互不相讓。
9
「導演,我剛剛是不是忘了一句詞?」
我出聲詢問,打破僵局。
夾在二人中間左右為難的導演長舒一口氣,如獲大赦。
「對對對,林歡和白瀾都有失誤,這很正常,我們再實拍一條。」
我經過靳頌身邊,低聲回應他眼神裡的關心。
「少管閒事。」
白瀾大概是和靳頌吵了一架的緣故,原本呆滯的眼神消失,將被陷害後的憤怒隱忍詮釋得恰到好處。
10
晚上,我用兩床被子把自己裹成木乃伊。
37 度 9,低燒。
吃了藥,睡一覺就好了。
但手機沒完沒了的提示音吵得我睡不著。
爬起來一看,果然是靳頌的消息轟炸。
靳頌:【在不在?】
(此處省略 N 個在不在。)
賺錢點公關:【我要睡覺,沒空理你。】
靳頌:【死了有的是時間睡,不差這一會兒。】
【林歡白天拍落水戲,可能會著涼。】
賺錢點公關:【你是醫生嗎,管得這麼寬?】
靳頌:【我比醫生瞭解她。】
賺錢點公關:【已經吃了退燒藥,用不著擔心。】
靳頌:【她一發燒嗓子就腫,不愛喝水,吃再多藥也沒用。】
【你每隔十五分鐘定個鬧鐘,提醒她多喝水。】
賺錢點公關:【嘴長在她身上。】
靳頌:【這點小事都做不好,還好意思追人家。】
【我居然會輸給你這種人,邪門了。】
他又絮絮叨叨了些有的沒的。
靳頌:【等下有個外賣,林歡問起來就說是你給她點的。】
賺錢點公關:【為什麼不告訴她是你點的?】
靳頌:【我在裡面下毒了,告訴她怕她不敢吃,滿意了嗎?】
二十分鐘後,門鈴響起。
打開門,看到來人,我愣住了。
是白瀾。
11
她打開保溫袋,將一盒盒精緻清淡的小菜擺放好。
「這是我特意讓營養師給你做的。」
我人傻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白天在片場,謝謝你替我解圍。」
「其實我知道自己壓根不是演戲的料,公司給我請的表演老師,他教的那些『斯坦尼』的理論我也聽不懂。」
「之所以來演戲是趕鴨子上架,組合解散,我又沒有新作品,必須趁熱度還在抓緊轉型,否則ẗṻ₆遲早被市場淘汰。」
「我和靳頌吵起來,並不是要故意刁難你,逼你下水。」
「我只是單純看不慣靳頌的為人。」
我問道:
「靳頌的為人,有什麼問題嗎?」
白瀾不屑:
「前些天我找他探討劇本,親眼看到一個女孩從他房間慌慌張張跑了出去,靳頌當時臉色難看得很。」
「幸虧我那天去得巧,才沒讓他得逞,女孩估計也是強烈反抗,靳頌捂著肚子半天沒起來。」
「自作自受。」
我聽得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望著白瀾。
「你不信可以問保安,連他都說兩個人偷偷摸摸,關係肯定不正常。」
「虧我之前還心疼他被前女友甩,是個癡情種,現在看來活該被分手。」
白瀾一副正義使者的做派,我被逗笑:
「我倒認為你挺適合做演員的,想像力夠豐富。」
白瀾長舒一口氣:
「和我搭戲是挺累的,看著你因為我的失誤一遍遍泡水,我心裡過意不去。」
「我要求實拍,也是抱著『瞎貓碰上死耗子』的心態,說不定哪一條發揮超常就過了,可是越出錯就越著急。」
我安慰她:
「我們不能只寄希望於好運降臨,還是要專注腳下,踏踏實實走好每一步,至於結果,老天應該不會薄待努力的人。」
我和白瀾相視一笑,被一陣敲門聲打斷。
這次,是靳頌的外賣。
12
「如果我沒猜錯,肯定是男朋友給你點的。」
我笑而不語。
「奇怪,這家夜宵包子已經黃了。」
我看了下外賣單,竟然是 70 多公里外的另一家店。
白瀾驚訝:
「那麼遠,早就涼透了吧。」
白粥冒著縷縷熱氣,小籠的皮晶瑩彈潤,裡面汁水飽滿。
和現做出來的沒什麼區別。
白瀾直呼不可思議:
「你男朋友怎麼做到的?」
我:「他屬哆啦 A 夢的。」
奇怪,白粥明明沒有味道,我的鼻子怎麼酸酸的。
經過這次深談,我和白瀾親近不少,她有空就會來找我幫她對詞,理解人物,外加吐槽靳頌。
劇組的前期進展還算順利。
女二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暗地裡搞事情,和男女主的對手戲並不多。
印象較為深刻的,要數和靳頌的吻戲了。
大概情節是,男主喝醉,女二照顧。
男主意識不清,將女二誤認成了女主,兩個人接吻被出差回來的女主撞見。
氣急敗壞的女主一人賞了一個耳光。
開拍這場戲的前一天,我調侃白瀾,你該不會像上次拍落水戲一樣瘋狂 NG 吧。
她佯裝兇狠道:「捂好你的小臉蛋,明天我可不會手下留情。」
靳頌恰巧路過,眼神複雜。
13
翌日,片場。
坐在監視器後的不是導演,而是紀順。
紀氏的太子爺,靳頌同父同母的親哥。
男人清貴儒雅,與生俱來的上位者氣質。
「紀少,您怎麼來了?」
「探班。」
外界並不清楚紀順和靳頌的關係。
白瀾是紀氏旗下娛樂公司的簽約藝人。
那自然是來探白瀾的班。
我身旁的白瀾緊張到扣手:「BOSS 的 BOSS 來探我的班,感覺事情不簡單,我最近也沒上熱搜啊。」
我安慰țú⁾她放輕鬆:「說不定只是路過來打醬油的。」
白瀾低頭盯腳尖。
「我肯定攤上事兒了,他一直在往這邊看。」
我抬頭,撞上紀順老狐狸般的目光。
難不成是來給靳頌報仇的?
反觀抬頭望天的靳頌,滿臉寫著:不是我搞的鬼,和我沒關係。
14
剛開拍沒多久,便被紀順叫停。
導演小心翼翼詢問:「紀少,有什麼問題?」
「這兩個演員是不熟嗎?」
「拍個吻戲,嘴離八丈遠。」
導演解釋:「紀少,這個鏡頭借位就可以,演員不用真親的。」
我給了靳頌一個眼刀。
「周導,我覺得借位足夠了。」
聽到靳頌的回應,紀順挑眉。
扶了下金絲眼鏡,從容道:
「周導,一個拿錢的,一個投錢的。」
「聽誰的,不用我多說吧。」
導演也不蠢,自然不敢違逆太子爺的意思。
「林歡、靳頌,你們各自準備下,下一條不借位。」
補妝間隙,靳頌悄悄湊到我身邊,輕輕拉扯我的衣角,像個犯了錯請求原諒的孩子。
「可以嗎?」
「你都請外援了,我有拒絕的權利嗎?」
靳頌眼神無辜,辯解道:
「我只是怕白瀾再像上次那樣刁難你,叫紀順來鎮鎮她。」
「至於其他的,真的不是我的主意。」
我佯裝淡定:「不就是接個吻嗎,幾秒鐘的事,一閉眼就過去了。」
拍攝時,靳頌單手將我攬入懷中。
唇齒廝磨間,氣息交換,無限曖昧。
我能明顯感覺到他的隱忍克制。
靳頌的風格是床下乖狗,床上瘋狗。
每次接吻都像是觸碰到了他的某個開關,不折騰到盡興不甘休。
導演的態度取決於紀順眉頭的舒展程度。
兩個人來來回回吻了七八條,才算勉強過關。
這場戲拍完,我的嘴腫了,靳頌的臉腫了。
我問白瀾:「你使那麼大勁幹嗎,手不麻嗎?」
她後知後覺,甩甩手:「是有點麻,可惜一條就過了,沒給我再度施展的空間。」
「靳頌又讓你不爽了?」我問道。
「看他一臉陶醉明目張膽占你便宜的樣子,我拳頭都硬了。」
「也不知道大 BOSS 吃錯什麼藥了,非趕上今天探班。」
旁邊的車窗緩緩降下,紀順留下一句「打得不錯」。
留下我和白瀾在風中淩亂。
他真的是靳頌搬來的救兵?
我表示懷疑。
白瀾瘋狂得意:「看吧,我果然是人見人愛正義感爆棚的小天使。」
15
這部劇播出前,放出了大量花絮。
靳頌和白瀾被網友戲稱為「不熟 CP」。
【這狀態哪是演情侶,這是冤家吧。】
【很好,爛劇預定,又有吐槽的素材了。】
【爛的不看,爛得牛逼必須看。】
【別說,我去看了兩集,有點上癮了。】
而我飾演的惡毒女二,因為那段落水戲的花絮,不僅沒有收到惡評禮包,反而小小地圈了一波好感。
【女二的演員好眼熟,看過好多她演的惡毒女配。】
【姐姐演技絕了,只是下次能不能演個好人(小聲)。】
【該死的顧清詩(劇中女二),抱走林歡姐姐。】
【女二接的是打戲吧,綁架、車禍、落水、挨巴掌都齊了。】
劇播到一半時,有人拍到靳頌腰間的「J&L」紋身。
【該不會是白瀾的『L』,那他們兩個在片場豈不是在避嫌?】
【也有可能是林歡的『L』,這倆的吻戲挺有感覺的。】
【為新劇宣傳炒熱度,都散了吧。】
網友們七嘴八舌,猜什麼的都有。
白瀾發來消息:【靳頌可真夠精明,一個紋身碰瓷兩個人。】
我:【別多想,說不定是他前女友的名字。】
白瀾:【會有這麼巧的事,三個人的名字都有 L?】
【不行,我越想越氣,要不是看在是劇播期間,我直接開撕了。】
酒店的誤會,導致後面白瀾對靳頌的偏見越來越深。
細究起來,我也有責任。
靳頌雖然花心,但遠不是白瀾認為的壞。
紋身被拍也實屬偶然。
開氛圍燈不拉窗簾,乍一看還以為著火了。
不拍他拍誰。
我心一橫,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告訴了白瀾。
白瀾是個直來直去的性子,她的評價是:
「活該被甩,這種渣男都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別人是傻子。」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就應該對他貼臉開大,敲打敲打他。」
我:「怎麼開?」
16
我和靳頌白瀾被一檔即將開播的戀綜邀請過去做預熱嘉賓。
回答一些情感上的問題,同時為劇拉一波宣傳。
直播間人氣爆棚。
「大家在看劇的同時,也對幾位主演的感情生活充滿了興趣。」
「熱度最高的問題……上一次分手的原因。」
「喜歡我的錢勝過喜歡我的人,就分了。」
白瀾的回答乾脆俐落。
靳頌比她更俐落。
「她說淡了,不愛了,看見我就煩。」
這兩人不按套路出牌,主持人強行控場。
「這個回答太敷衍了,大家ṭű₍想聽點具體內容。」
靳頌:「我也想聽點具體的,可這是她的原話。」
「那就說說上上次的分手原因。」
靳頌沉思片刻:「上上次分手,是我的責任。」
「我背著她,偷偷給她推掉了好幾部戲的戲約,導致她那段時間異常焦慮。」
「後來被她知道了,就鬧了分手。」
主持人:「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靳頌:「大概像她說的,我是一個隻考慮自己感受的自私的人吧。」
彈幕:
【我是事業腦,的確過分了。】
【這是見不得女方過於優秀嗎?】
【我不理解。】
其實我也不理解。
那段時間,遲遲沒有工作找我。
我搞不懂,明明上一部戲的反響很好。
頭髮大把地掉。
劉姐告訴我,上一部戲結束後,好幾個項目都有找我合作的意向。
可後來再聯繫的時候,全部定好了人選。
劉姐很納悶:「這幾個演員都是紀氏旗下公司的藝人,你不會得罪了什麼人吧。」
我能想到的只有靳頌。
事實也證明,果然是他。
所以我當時發了好大的脾氣,質問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歡歡,每次看你演那些被甩巴掌,被折磨侮辱的戲,我都心疼。」
「膝蓋磕得青紫,半個月消不下去。」
「我們不接這樣的戲了,好不好。」
我打斷他:
「靳頌,你沒出校園就片約不斷,長著主角臉,生是主角命,就以為人人都有你這樣的好運氣。」
「我已經被市場定型了, 除了這種角色, 沒有人會找我。」
「你想演什麼都可以,紀順那裡有大把的資源……」
我冷笑:「打完巴掌再給個甜棗嗎?」
「我已經在這個賽道小有成就,卻被你輕飄飄的一句話毀了。」
很生氣,但不觸及底線。
於是,分手一星期後又複合了。
「前面兩位都已經講過自己的分手原因,現在輪到林歡了。」
主持人又喊了兩遍名字,我才回過神。
白瀾給了我一個眼神, 機會來了。
我深吸一口氣。
「因為前男友拈花惹草, 風流成性,見異思遷, 勾三搭四, 臭不要臉!」
主持人嘿嘿一笑:「我們林歡還真是博學多聞,罵人都是四個字四個字的。」
靳頌瞪大了眼睛轉頭看我。
我此刻內心 OS:你的爛事, 老娘早知道,傻眼了吧。
17
不出我所料, 靳頌在節目結束後找上了門。
「歡歡, 哪個王八蛋造的謠,我不是那種人。」
我抱著膀子看戲。
「靳頌, 你就是個小丑。」
我把在包廂外聽到的對話, 原封不動複述給他。
「這些都是你親口說的, 別把責任推給別人。」
靳頌不可置信地盯著我, 一會兒哭,一會兒笑。
又回身給了地上睡覺的小白一腳。
我沖他喊:「你幹嗎踢我的狗。」
靳頌苦笑:「那是我給小白找的伴,劇組的流浪狗。」
我:「什麼?」
「不信你跟我去看。」
我來到靳頌家,看到一隻憨態可掬的金毛。
我心虛起來:「養狗為什麼怕我生氣。」
靳頌捏了捏我的耳朵:「你這忘性夠大,是誰說的『再撿狗,人就滾蛋』『一個家只能有三張嘴』的。」
好像是我說的。
在小白把家刨成廢墟後我說的。
事到如今, 我還想著把鍋往靳頌那邊挪一點。
「我拍戲忙的時候,你在幹嗎, 不可以陪小白嗎?」
「我的小祖宗, 你真當我是哆啦 A 夢轉世, 按摩、做飯、美甲不用學就樣樣精通。」
「要是扯斷你的小胳膊小腿, 炸了你家廚房,哪怕是塗Ṭù₆壞你一個指甲,你這記仇的性子,豈不是要被你念叨進棺材。」
我:「呸呸呸, 說什麼進棺材。」
靳頌攬過我的腰,額頭鼻尖相觸。
「好,不進棺材, 進洞房。」
「我被你冤枉這麼久,不該給點獎勵嗎?」
18
雲收雨歇,靳頌一臉饜足靠在床頭。
修長的手指勾起我一縷頭髮繞圈。
「對了, 你的那個『追求者』, 是不是可以讓他滾了。」
我猛然睜眼。
試探地問道:「靳頌,如果,我是說如果,那個『追求者』是我的小號, 你會不會生氣。」
靳頌狹長的眸子微眯,抬起我的下頜。
一字一句道:「你、想、點、公、關?」
拜託,他又搞錯重點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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